为着宿淮那句话,言锦愁得一晚没睡着,连累系统也跟着遭殃。
“言大爷,算我求你了,睡不着能别在脑子里背乘法口诀表吗?”系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控诉,“都穿越过来二十一年了,怎么还没有忘掉?”
“这是刻进dna的东西。”言锦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左脸写着误人子弟,右脸写着罪孽深重,就差额头上来个横批——重在参与。
他含辛茹苦把师弟师妹拉扯大,却个个都长成了欠揍的棒槌,唯剩宿淮这根看上去根正苗红的好苗子,眼下竟也隐隐有被带歪的趋势。
天杀的,还我那可爱呆萌有礼貌还热心助人的小师弟!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三生堂就不是个能教好小孩儿的地方。他那到处搜罗好酒的师父不知去了哪,花天酒地的三师弟是反面教材,唯一好一点的夏箐颜更是外表柔弱内含豪情的奇女子。
至于自己……
他翻了个身,脸上的字又变成了生无可恋。
就这样安静片刻,在系统以为言锦放弃思考后,他猛地坐起:“我有办法了。”
言锦此人遇见大事可做顶梁柱,但在有些事情上,尤其是事关宿淮时,他就像是脑子里缺了一根筋,往往会想出些馊主意。
比如此刻,他乔装打扮一番,自以为伪装天衣无缝后,跟在宿淮后面。
突然,宿淮在一个小贩处停下。他在自己跟前时常板着一张欠他八百两的脸,竟也能与旁人相谈甚欢。
言锦买了一个财神面具戴上,偷偷上前想听二人说些什么,却不想刚走两步,宿淮便离开了。
言锦又猫着腰跟上。
“言大夫这是去哪?”
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宿淮,冷不丁被拍了一下肩膀,吓得一蹦三丈高,忙回手捂嘴:“嘘!别声张!”
小贩“呜呜”两声,高举双手表示投降才被放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言锦,乐道:“言老板,你这是装扮可真有意思。”又话音一转,“不过就您这身段气质,穿什么都没区别。”
“有事快说,我忙着。”言锦见宿淮越走越远,正着急要追,就被小贩拉回来往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他低头看去,忽然一愣:“汤婆子?”
“是嘞,外边儿这么冷,您可别着凉啊。”说完小贩便离开了,徒留言锦满头问号。
于是在这一天的这一条街上,言锦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街坊邻居的关怀。
还未走出半里地,便已左手汤婆子,右手糖葫芦,腰间挂着三个福袋一包花生糖,连头顶都多了一顶上好兔毛做的帽子,风一吹上面白色的绒毛便膨胀起来,远远看上去当真像一只白色的兔子,有种暖人心的喜感。
即便是再笨现在也明白过来,这是打他刚开始跟就被发现了:“这场跟踪毫无体验感。”深受挫败的言大爷垂头丧气准备打道回府,忽然闻到一阵香气。
不远处是一家小酒楼,凭着好口碑,客人总是络绎不绝。言锦也来过许多次,老板是个顶好的人,里面的吃食也新鲜。
但是!!!
老板,你还记得你是卖炒菜面条的吗?端着一碟子糕点站在店铺门口对自己招手是什么意思!
“宿大夫说,你逛了许久应当累了,请您在这儿赏雪品茗歇一阵,这碟子牛乳糕权当用来打发时间。”
二楼雅间内,言锦坐在靠窗的小塌边,酒楼老板亲自为他沏上热茶。
言锦咬了一口牛乳糕,忧愁道:“系统,我好像被包养的小白脸。”
系统奋笔疾书:“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好吧,小白脸便小白脸,总好过看宿淮的黑脸好。
就这样,他就着糕点和雪景将忧愁一块嚼吧嚼吧咽了,等人出诊回来一道回家。
自这日跟踪失败起,言锦便像是与宿淮较真一般时时跟着,但往往是他觉得自己跟得极好,转头便被宿淮拧了出来。
比如这日。
最近宿淮不知怎么了,开始忙碌起来,常常看书至半夜,白日里不是出诊便是待在厨房做饭。甚至为了学得一手好厨艺,去饭店做工学手艺。
“你蹲在这里显得好有病。”系统吐槽道,“这么想知道他在干什么,直接进去问不就好了。”
这日宿淮又在厨房待了半日,言锦着实压不住膨胀的好奇心,但厨房大门紧闭,屋顶上不去,他只能搬了两摞砖头垫在窗沿下,蹶着屁股蹲在上边探头往里看。
“你不懂,这叫做探索的乐趣。”言锦道。
“你等着吧,迟早被发现。”系统嫌弃道。
“不会的,我……”
话还未说完,言锦低个头的功夫,窗沿上就多了一个小碗。碗里是三四粒小汤圆,糯米团子裹着桂花蜜馅,在汤中微微颤动。
言锦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先咽了一口口水,他偷偷摸摸够着勺子舀了一颗,瞬间满足地眯起眼。
软糯不甜不腻,恰恰是言锦喜欢的口感,最要紧的是,这碗汤圆是温热的,放进口中恰到好处,像是已经晾了一会儿才端来……
嗯……
忽然间,言锦沉默了。
跟踪再次宣告失败。
这次后他终于认清了与宿淮的实力差距,选择放过自己。
然而也不需要他安分,因为宿淮又是好几日不在。只偶然间在一家烧鹅店前见过一面。
言锦只当平日里饮食太清淡,小孩嘴馋去吃烧鹅打牙祭,便没多问。
直到他一日午睡后,方打开房门,一只大鹅梗着脖子从门前跑过,扑棱着翅膀,活像一架低空轰炸机,在它前面是被追得嗷嗷乱叫的小白梅,一狗一鹅从树上打到花圃,可谓一地狼藉。
言锦手里的暖炉都都吓掉在了地上,这是哪里来的民间扫地僧!
就在这时,宿淮走进了院子,那鹅像是见了熟人,以冲锋的架势发射过去,言锦暗叫不好,猛地上前,将人一把拉过,对着鹅大喝一声:“呔!”
这声可谓中气十足,回荡在整个院中,愣是将一人一狗一鹅生生定在原地。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
系统:“你干嘛?”
言锦抖着双腿有点想哭,他小心翼翼护着宿淮移动:“此招名为震慑。大鹅武力巅峰时可横扫数人,必得想办法先发制鹅,才能有希望获胜。”
他瞪大了眼睛,与大鹅对视,大有双方各有十万大军即将打响一场轰轰烈烈战争的架势。
就这样僵持了一炷香后,宿淮终于看不下去,无奈道:“这只鹅是我带回来的,下蛋孵化养大后可以卖给烧鹅店老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怕鹅啊————”
宿淮“换银子”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猛地被言锦的尖叫声打断,只见原本松懈的大鹅突然折返猛扑向言锦,后面的小白梅好了伤疤忘了疼,以为言锦在和它玩,跟着大鹅一起追。外面的夏箐颜和林介白闻声而来,反被制服。
于是就出现了原本互为宿敌的一鹅一狗结盟,追得三个人满地跑的神奇场景。
宿淮:“……”事业尚未起步便已崩殂,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心累。
这场追逐战最终以宿淮插手,打破双方平衡终止。三人一狗都累瘫在桌边,大鹅被言锦勒令送走。
“其实……师弟也是好意。”夏箐颜小声道,她在言锦跟前时说话声音更小了。
“可不是嘛。”林介白扯下头发上的鹅毛,“说到底人家还不是为了你,看你为了三生堂如此辛苦,他想赚点银子帮你。”
“别说了。”言锦将头埋在手臂中,他想起宿淮拧着大鹅离开时的背影,可谓凄凄惨惨戚戚,不由罪恶感爆棚。
“我看你还是去哄哄,师弟怕是要生气。”林介白转了转眼珠,忽然笑道,“不然你亲手为他做些吃的?”
“啊?”言锦惊愕抬头,指着自己,“我吗?”我厨艺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那怎么能一样,你为了他洗手作羹汤,指不定多高兴呢。”林介白拉起言锦便往厨房去,“快走快走,再晚些来不及用晚膳了。”
于是言锦将信将疑走进厨房——
“轰!”
火焰蹭地窜上房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抓过言锦手中的锅盖便盖上去,又熄了灶火,才将火熄灭。
宿淮手里还提着刚被放血拔毛的大鹅,他本想不能用来赚钱,炖一锅汤给言锦补补身体也好,结果一来便是这般情景。
他看着言锦灰扑扑的脸,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一把将人扔出去,厉声道:“你给我回房间歇着!”随后门砰的一声关上,将言锦拒之门外。
搞砸了。
言锦垂头丧气回了自己房间,该怎么办呢?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一些。
他泪眼汪汪地打开房门,忽然脚下一顿,眼泪瞬间收了回去。
房中与先前有些不同,多了一味香,香里用的是夏箐颜常用来做安神香的药材,但多了几味其他的,让香的气味柔和了些,甚至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仔细嗅了嗅,那味花香与自己身上的是同一种。这香是谁点的不言而喻。
言锦心中的乌霾一扫而空,他去书房取了纸笔,端坐着以写药方的神情在纸上画出两个小人。
一个小人酷似宿淮,他坐在椅子上一脸神气,一个则是言锦自己,正跪在宿淮身前膜拜。
小人边上书:宿淮大人,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吧。
他又来到先前摞了砖头的窗沿下,将纸条塞进窗户底下。
不出片刻,纸条便被收了进去。
里边隐约传来一声冷哼:“回你房里歇着等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