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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19章

作者:生姜雪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信件皱得像坏掉的苹果,元雪棠端来灯烛,借着光展开,断断续续地读:


    “见字如面……近值暑夏,天气无常,雪棠切莫贪凉……想来雪棠已在侯府七日余,平日里若有不顺心的,也莫委屈了自己,影舫一切安好,阿婆一如往常……张夫子仁心,又召我回了书院,切莫为我再忧心……”


    信件不短,她又翻到背面。


    话锋一转:


    “……只今日多听闻靖雍侯虽家财万贯,却是恶名远扬……传闻他身体有缺,便从不接触女子……雪棠身为女子,切记保重自己……莫要被他……”


    元雪棠撂下信,表情疑惑而复杂。


    按理说,书信中最紧要的事都在结尾,可翟笙为何在结尾莫名关心起了魏琰那处的私事。


    明明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啊……


    这种事到底是谁在传啊!


    元雪棠挠头,撑起下巴,可她转念一想,魏琰的名声确实是不好,且是从他回京城那日就显著地不好,但他却自始至终是一副无所谓惧的模样,除了与自己磋磨的这些天还像个活人一样,除此之外,便冷得像块幽灵冰块。


    他这种人到底在乎的是什么啊!


    烦烦烦。


    门口那处悄悄发了声响,是采儿睁着一对大眼望着她。


    元雪棠双手搭在膝上,靠在妆台前看了回去。


    方才雨大了些,她狠不下心,这才让采儿放下伞进了屋,她明明又那么多话要说,可此刻与她共处一室,却像只被吓坏的鹌鹑,一言不发。


    “你怕我?”元雪棠笑道。


    采儿抿着唇:“没,没有……”


    “那给我拿笔墨来!”


    采儿连忙应下,行了一礼,便找好了纸笔,双手奉在她面前。


    她接过纸笔,看着那张书信,笔尾一下下敲在下颌。


    屋内极静,元雪棠抬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美目一转,下唇微张。


    她向来写的一手好字,一来是儿时父母打下的基本功,这辈子都忘不了;二来便是这些年做狐人最基本的手艺,贵族家的子女们更是在字上有更高的要求,仿人字迹多年,她也临摹了不少碑帖。


    笔走龙蛇间,她勾着一丝不纯的浅笑。


    只是落款之时,她笔下一停,还是写了自己真名。


    自从做了狐人,元雪棠便是她唯一的名字,可这个名字早已在官牒上被销了户,自此,真名也成了假名,就算是当年和翟笙一起起了个笔名,此刻却也不必用它来拖累。她不想自己也要做自己的狐人,那太过于残忍。


    须臾,她扔下笔,将自己的书信举起晾干。


    回头道:“采儿姑娘,看够了吗?”


    采儿急得结巴:“没没……不,我是说看够了,不,没……只是——”


    元雪棠抬起眉毛。


    采儿指了指那张未干的信,神色担忧:“您确定要这样写吗……”


    元雪棠坏笑着点头:“此事你知我知,只要不被魏琰看到,就算我写得再过火,那又如何?


    她猜得到从府里出去的信件,魏琰都是要过目的,不然他为何气势汹汹地来地窖窥视她,总不可能是因为一个朱樾的原因。


    所以她这封信,就是写给他的。


    “你想看便看了,只要帮我寄出就好,驿马问起,你就说寄到北江渡口就行。”


    灯火下,那张纸干得极快。


    采儿自她手中接过,刷地红了脸颊。


    信上有些话……她只在偷偷看的风流画本上见过。


    她低着头收好信,手都推上了门板,却又被元雪棠从身后叫住。


    元雪棠招招手,暖黄的灯影从她背后照亮了每一缕边缘的发丝,恍惚中,她竟像樽慈悲和善的琉璃菩萨。


    “采儿姑娘,我多问一句……”她浅浅吸了口气,向前探着身,攥紧了手,“朱管家,就是朱樾,他如何了?”


    朱樾此番也算是在她与魏琰的互相磋磨下受了无妄之灾,可他并非心存不轨之人,元雪棠估摸魏琰会放过他,却也并非十拿九稳。


    她还是不愿有人再受她连累,再丢性命了。


    采儿应道:“侯爷说朱管家做错了事……但念他尚且算侯府的老人,便未被责罚,就给了些赏银,罚他回乡去了。”


    她追问:“那朱妈妈呢,没有连累到她吧?”


    采儿摇头:“华夫人说侯爷只字未提,西院那边一如往常。”


    看来魏琰在除了对她的事上,做的还像个人。


    元雪棠松了口气。


    “采儿姑娘。”


    “奴婢在。”


    “啧——”


    元雪棠站起身,亲自替她推开了门,又抽出把伞,遮在她头上:“采儿姑娘,你我同是奴婢,没什么不一样的,以后不必拘礼,更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都是为贵族们做事,她不认为有什么不同。


    采儿抬头望着伞:“你怎么是奴婢呢?况,况且奴婢不自称奴婢,又该叫什么呢……”


    元雪棠愕然。


    她急道:“采儿,你就叫采儿啊!”


    或许别人不以为意,但在元雪棠眼中,名字便是一个人极为重要且珍贵的东西。蹉跎数年,每每以他人之面置身于觥筹交错的夜晚,又悄身离开后,她才能卸下面具,享受哪怕只有一时半刻的属于自己的时光,看清楚自己究竟长什么样,一声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并以此把自己拉回认知错乱的边缘。


    采儿心底一颤,蜻蜓点水般抱了抱她,冒着雨跑出了门。


    *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只是总会留下一地潮湿,蒸得人难以呼吸。


    李管家不知道魏琰房中阴沉的气氛是否属于同样的情况。


    方才半路拦下了采儿,取了她手中的书信,可此刻奉在魏琰面前,他只扫了两眼,就险些摔碎了茶碗。


    “侯爷,元姑娘可是写了不该写的?”


    一阵风穿堂而来,正好吹得那张信落在李管家面前。


    他抬头望了望魏琰,见他依旧晦暗着一双眼,无甚举动,便捡起那信,双手抻开。


    小声默读道:“影鹤卿卿,辞别虽不久,念汝意却深……雪棠不擅言语,只听乐妓们弹唱过:遥念君子心有意,枝压海棠一树深,若抚……”


    李管家正读者,忽而余光瞥见了下半张信纸的露骨情诗,与那些关于“魏琰那处是否正常”的讨论,当下便觉不妙,拧着眉头停了嘴。


    信纸两侧起了皱边,似有人刚准备将它揉作一团,又在刚碰到纸张边缘时恢复了理智,克制了力道,徐徐张开。


    “这……这写的都是些私密的话语,可这毕竟是从侯府寄出寄出,这,这是否欠缺妥当?”


    魏琰盯着那张纸,白皙的面庞上,忽而扯出来一声嗤笑。


    聪明如她,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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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好了这信要在他手中过一遭。


    那又为何能堂而皇之地和另一个男人大段大段地讨论他那处之事。


    她并未婚配,并非亲历者,她又怎能断定自己那处就真如流言般——


    魏琰扶着头,连忙打断了自己同样不可写于纸面的想法。


    他认真起来,也没纯洁到哪里去。


    “寄!怎么不寄!她既然敢写,就没有怕寄不出的道理!”


    他眼底泛着一丝血气,只要一闭上眼似乎就能想象出元雪棠斜着靠坐在妆镜前,只盖一袭薄衣,身量纤纤,绸缎般的乌发下,她持一支毛笔,赤着脸轻叩贝齿间,每落笔一次,唇角便扬起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不过她大胆写下的文字,是赠与远方另一个男人。


    招摇地让他看见罢了。


    或者说,她待他就像只狗一样,给狗写字,既然不在乎他,又哪有奢望他看得懂的道理呢?说不定那狗越往前凑,她与那书信对面的影鹤公子便愈发亲昵,直至彻底忘了他的存在。


    魏琰不会爱,不懂爱。


    这方面,他确实觉得自己蠢得与一只狗无异。


    这只狗抬起头来,只会咬人,却不知谁会成为自己的主人。


    “……”


    “侯爷……侯爷?”


    魏琰缓过神来,将那盏茶贴在唇边,可轻轻抬起脖颈,才发现茶碗是空。


    李管家关切:“侯爷可是旧疾复发,身上又痛了?”


    “信呢?”魏琰咬着牙关,向他伸出手。


    李管家侧过头,将那信捧在身前。


    魏琰尽力聚着精神,强迫自己再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这透着女子香的书信,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抬起手,在书柜上抽出一根娟秀的细绳,孜孜不倦地卷缠起了那封信件,如同收藏一副极为精美的画卷。


    李管家有些意外,他从不曾想过魏琰何时变得这样大度。


    而魏琰不但要让这信寄出,更要让它风风光光地寄出。


    “阿翁,不用信鸽,就用驿马!明日驿马一到,不必吝啬,多给他些银两……你要亲眼看着,看着他亲手将信奉在这位‘影鹤公子’面前!”


    他要让那一端的男人知道,他口中那个“天阉之侯”,是个在各个方面都十分强于他的存在。


    毕竟,她可是身处侯府。


    *


    翌日,夕阳低垂。


    魏琰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军营中,他第一次使剑擦伤了手,众兵哗然。


    元雪棠焦躁地等着消息,时不时敲敲笔杆,给采儿指出她哪里写的不对。


    翟笙搓着手,眼看就要到戌时,该起身去怜花楼了,可本该次日就到的信却没有一点消息。


    只有带着信的驿马迷了路,嘴里骂着爹又匆匆摔了一跤,这才一路问着人到了这不常送信的北江渡口。


    渡口边有只船舫,随着波涛起起伏伏。


    驿马取出信,刚踏上那连接船与陆的木板,就瞧着那门一点点打开,一个书生气浓重的俊俏公子与他对上了眼。


    “您可是影鹤公子?侯府有信,让我亲自送到您手上。”


    翟笙暗出口气,他接过信,却又瞅了眼江面上泼洒的绯色夕阳,皱起眉心。


    时候不早,看来这信只能带到怜花楼去看了。


    他暗暗揣测:端王每过三五日才来……保好这信,应当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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