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意终于见到了表姐口中的“浪荡子”。
江成琨、江俊才两兄弟,平日似乎娇宠惯了,刚到府外便叱骂上了门子。
微云跟她转述的时候,听人说只是迎接迟了一步。
用膳之时,两人当着老夫人的面没敢如何造次。
老夫人不咸不淡对兄弟俩关怀了几句,一旁的二夫人倒时不时让他们说起此行见闻。
“城郊多有山林,当日我和二弟还猎得不少野物......”江成琨絮絮叨叨讲着,时不时还将目光瞥向对面的李知意。
知意只默默听着,专心吃碗中的菜。
对于她一个刚到府上的新成员,被打量总是难免的。
只不过她觉得这俩兄弟看她的次数有些多了,弄得她好不自在。
好在一旁的江寻月时不时同她说着小话,知意才不至于局促不安。
老夫人对兄弟二人的态度倒不怎么能看出,不过他们如此飞扬跋扈,至少她本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用餐将完时,姨母提到明日皇后娘娘将去慈安寺礼佛祈福,也对江府下了帖子。
她笑对知意姐妹说:“濛濛和阿瑾刚到长安还没空去赏过春吧,明日随姨母一道出门,也讨个福报。”
叶静珍目光又在知意身上扫了扫,见她终于穿上了裁做的新衣——
一袭晴山色云锦裙衫,鬓边缠丝珠花步摇更映出清亮的的如水秋眸,如同画中走出的仕女一般。
叶静珍满意得不得了,巴不得外甥女在她面前就转上几圈。
知意想着光是府上水榭春景就已令人目不暇接,更不用说皇室贵族的游玩之地。
又想到爹爹现下还下落不明,为他祈福也是件好事,希望他早日能回到女儿身边。
于是她乖巧地答应了姨母,连连点着头。
叶静珍顿时喜出望外,这几天她都担忧濛濛心有郁结,能答应出门散散心是再好不过了。
她嘱咐着女儿帮着为妹妹们打点行装,提前讲讲寺中规矩。
“大嫂,成琨和俊才刚外出回来,我这些日子身子也不大爽利,这次就不陪着出去了,可惜皇后娘娘一片好心。”
叶静珍闻言注意力转到她这妯娌身上,忙说:“哪里的话,弟妹近来操劳受累,多注意身体,娘娘也会谅解的。”
明日二夫人若在,知意多少有些不自在,如此一来她心里轻松不少。
多亏江寻月掐了她一把,她笑意才不至于露在脸上。
当天傍晚由淡月帮她打点着行装,皇后礼佛,官眷免不了留宿一两日。
因先前船上发生的乌龙,知意正想着出门定得加些防备,淡月却拿着一串红绳来询问她:“娘子,这长命锁要一起带着吗?”
知意拿过一看,是她出生时爹娘给打的、刻着她小名的长命锁,六岁以前她都系在颈上,现在就算不戴也放在随身的荷包里。
她想了想,还是随身带着吧,这是父母留给她为数不多的物件了。
每每睡前触及这片冰凉,都有泪意上涌。
收拾完行装,因着明日要早起,知意便同妹妹早早睡下了。
但她睡得极不踏实,恍恍惚惚梦见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唤着她的名字。
他是谁?为什么要叫她?
他递了一个玉牌状的物件给她,知意竭力想要辨认清楚。
但周遭光亮渐渐熄灭,她的视线盈满一片黑暗。
结果却是淡月在外叩着门:“娘子该起了,夫人在前厅候着了。”
知意猛然睁开双眼,头却晕乎乎的。
在淡月的服侍下她迅速梳洗好,将不多的行囊搬到了房外。
甫用过早膳,一行人便上了马车前往城郊。
大表哥江亦舲另有事不能前来,于是车上只有姨母、阿月、阿瑾还有她。
姨母提前准备了茶点,一路上倒也不觉得无趣。
知意仍在思索着昨夜杂乱的梦。
越去想它,内心却越是烦躁,知意索性将其通通抛诸脑后。
“呀,太阳升起来了。”姨母看着窗外,心情大好。
马车轱辘滚滚,稳稳前行,知意不自觉掀起车帘一角,窗外春光正好。
慈安寺位置不算偏远,但需经过几条狭窄径道,得以观望到许多不寻常的幽深林景。
山间小道盘曲蜿蜒,知意在这轻微晃荡中泛起迷糊,单手扶着头支撑在小几上,闭上眼小憩片刻。
眼看将要沉入梦乡,却听到阿月的惊呼声。
江寻月一手指着窗外,声音带着些钦羡:“那就是昭明侯世子吧,真担得起‘琢玉公子’的绰号!”
叶静珍一掌给女儿拍过去:“没看到妹妹在睡觉吗?就不知道小声些。”
江寻月委屈地摸了摸头,立马噤声。
不过知意本身没有睡着,朝着车外看去。
在人群的最前头,少年翩翩而立,一双凤眸明如星斗,但却泛着冷意。
他身着的玄青暗纹锦袍,无论是衣料还是绣工,皆为贵族服制中的上品,足以彰显此人身世品阶的不凡。
墨黑长发以青玉莲瓣玉冠束起,别具出尘气质,少年郎中能将这装束穿得如此出彩的也是少有。
知意有些讶然,这般丰神俊朗的郎君,她是头一回见。
待到昭明侯世子与同行之人轻声交谈着,知意隔着车壁听不真切,却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过。她揉了揉耳朵。
姨母带着姐妹三人下了车,步行至寺门口。
慈安寺实为一座尼寺,来迎接她们的是住持慧德法师。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的房间已备妥,里面请。”
姨母双手合十对慧德法师回了一礼,知意跟着照做。
因皇后凤驾亲临,寺中客房拾掇得十分整洁,环境也清幽宜人。
阿瑾从前鲜少出游,此番更是兴奋得东张西望。
姨母怜她岁数小,便托小尼姑好生照看她,让知瑾在住处附近玩耍,自己带着知意和寻月去了佛堂。
江家女眷算是来得早的一批,三人穿过宝殿,来到禅堂。
巨大的金身佛像矗立在供奉台上,堂内檀香弥漫,兴盛的香火诉说着人们的敬意与期冀。不知怎的,知意感受到一阵威压的肃杀气氛,笼罩在整个堂内。可再次看向佛像,佛仍然眉眼低顺,神态安详,悲悯地垂怜世人。
仿佛是神间与人间的交错,知意感到飘飘渺渺的不真实感,思绪飞散。
知意学着一旁师父的样子净手、拈香,跪坐在蒲团上,双掌合一,静心默念。
姨母在前,两姐妹在后,稍稍挡住了她们的身形。
跪累了稍微动一下也不会被注意到。
过了许久,身旁的江寻月一下一下地点着头,身体仿佛没有支点。知意心中暗叫不好,这时姨母在前方轻咳两声,江寻月陡然清醒过来,将身子坐直。
目睹全程情景,知意忍俊不禁,在心里已然笑开了花。
约莫再过了半个时辰,礼拜终于结束,知意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小腿。
姨母倒像没事人一般,神态自若,有如已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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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的身心洗礼。
江寻月却如遭大劫,哼哼着仿佛身子骨将要散架。
知意又在心里偷笑。余光中望见最前头一个尊贵的女子。
她身着礼服,头戴凤冠,神态庄严,必定是皇后无疑。
母仪天下的女人就这样被框在她的视线中。除却那些繁复的礼饰与妆容,皇后娘娘跟宫外那些平常的女子并无二异。
爹爹从前教过她,看一个人不能只看外表,重要是人的言行还有内心。
皇后娘娘是怎样的人,她暂且不知。
是野心勃勃的,还是闻融敦厚的?
但换作是知意,如果有一天,有人给予她荣华富贵,代价却是牺牲一生的自由,她是坚决不会答应的。
知意并不想过日复一日循规蹈矩、唯恐踏错一步的日子,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她的本性。
就不知,大周那位最尊贵的女人,是否是主动献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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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斋席设在傍晚,因此诸位夫人娘子下午时分可闲散地在寺内赏春游玩。
知意眼看阿瑾同小尼姑玩得火热,没工夫搭理她亲姐姐,便跟阿月一道去了后方园林。
沿着山间小路走,一路上青枝绿叶繁盛,乱花渐欲迷人眼。
春景很美。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①知意在心中默念着。
这句诗还是小时候爹爹教她的,物是人非,此刻心境倒也对上了此中淡淡愁绪。
江寻月见知意情绪不太对,想同她逗趣几句,恰巧走到了寺中的祈福之地。
迎面古木参天,枝上系的红幡随风飘扬。
其上或娟秀或飞舞有力的字迹对风倾诉着人们的虔诚祷祝。
“濛濛,我们也去写些吉祥语吧,听说在这儿许愿很灵哦。”
知意被她牵着手到了案台前,拿着墨笔思索着写什么。
“爹爹早日平安归家。”
又写了些许为姨母一家祈福的话语,知意觉着差不多了,用余光瞥见江寻月仍在奋笔疾书。
写的什么呢?
将红布条挂在树上时,知意本想问问阿月写了什么,又念及愿望说出口就不灵了,于是作罢。
她虔诚地闭上了双眼,默念方才落笔所写。
母亲尚在病床时,她将神明都求遍了,可郎中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宣告一切依旧无力回天。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再相信人们臆想的神。
但是,为了她仅剩的至亲,为了带她到世间的人,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在意的人,都要好好的。
许完了愿,知意和阿月将要原路返回。
阿月说,她方才看见后山树上结着好些红嫩的浆果,让知意在原地等她摘些回来。
知意本想跟她一道去,阿月却说那林道狭窄,山中的藤条刺多,但她从前经常来玩有经验,安心等她就好了。
看来阿月小时候颇有些顽皮。
知意托着腮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一直不见江寻月回来。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人回来,知意有些疑惑又有些心焦。
她干脆沿着江寻月去的方向去找,但既没找到浆果,也没见着人影。
她只好原路返回,拐过一道弯,走着走着又觉得不对劲。
来时一路直行的路,眼下变成了一条分岔口。
知意冒了些冷汗,斋席的时间将近了,她观望着路旁景观,咬牙选了右边的路。
没走几步,却听闻后边传来一个清逸的男声:“你是要回前边禅堂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