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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作者:消失绿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当今朝堂格局,以太子和贤王为首。


    太子门下有太傅刘长柏,首辅龚知远,刑部侍郎洛明浦,礼部尚书刘谌茗,贤王背后是管着国家钱袋子的户部卜章仪,负责官员调配任免的吏部唐光志,以及工部尚知秦。


    太子手中有一都督同知任凭差遣,贤王则握着梁州的都指挥使,两人算是分庭抗礼。


    按理说,从这二位当中选一人对温琢来说最为方便,他几乎不用怎么努力,就可以将人扶上位。


    可惜谢琅泱说的不错,当今太子无能,贤王虚伪。


    太子沈帧实在太像顺元帝了,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他登基,朝堂还会是一潭死水。


    而贤王沈弼平日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礼贤下士的模样,实则疑心病重,心眼儿又小,但凡得罪他的人,哪怕是仗义执言,也不会有好下场。


    至于其他皇子......


    三皇子沈颋天生残疾,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初次见他的人很难不偷偷发笑,他也因这件事变得极度敏感,性情暴虐,时常对无辜之人宣泄暴力。


    四皇子沈赫根本没有夺嫡的心思,他自从娶了喜欢的姑娘,整日只想与爱妻吃喝玩乐,他走上这条路,纯粹是被养母珍贵妃逼的。


    七皇子沈秉今年只有十岁,为人乖顺安静,不闹不惹事,倒是适合握在手中当个傀儡,可温琢实在没有挟天子令诸侯的兴趣,毕竟这皇位夺过来也是棘手,他又不会有子嗣。


    而五皇子沈徵......温琢眼睫颤动,明显一顿。


    沈徵母族势力强大,外祖父是永宁侯,母亲一入宫便被册封为良妃,亲舅舅更是这次大败南屏的定远将军,按理说他应该有能力一决储君之位,再不济也能封个王爷。


    只可惜他天生愚钝,三岁还不会说话,四岁刚能跑跳,六岁才背出第一首诗,八岁便被送去做质了,太医和司天监都看过,说是先天五亏,未开灵窍,简而言之,此子废了。


    沈徵相当争气,别人说他废了,他就真的废了。


    为质十年,他直接被吓破了胆,接回来后眼神呆滞,口齿不清,看起来就很没救。


    若是沈徵能稍微聪明一点,或许......算了。


    还有三年时间,屎里淘金,慢慢挑吧。


    如今最关键的便是春台棋会,他要想想,怎么令沈瞋狼狈的输掉这一局。


    温琢轻靠着轿辇中的软垫,隔帘纱望向窗外,眼中渐渐浮起如夜雨般深冷的恨意。


    许是天气太潮,水汽旺盛,又或者是他身子太虚,温琢习惯性将两掌扶向膝盖,用力握着。


    沈瞋啊沈瞋,何来星象契合,克承大宝之象,微臣选谁谁才是皇上!


    到了温府门前,轿子一停,柳绮迎熟练地迎出来,将裘袍往他身上一裹,直送进卧房,麻溜把他塞进暖烘烘的棉被里。


    江蛮女更是一口气搬了三个火盆进屋,将室内温度烘得很高。


    唯有这样,才能保证温琢不会因潮气犯病,浑身难受。


    温琢被火烘着,拱一拱从被里探出脑袋来,一双眼睛随着忙活的两人转动。


    两个时辰前,他才从沈瞋口中听说了她们的死讯。


    她们眼中无比寻常的一天,于他而言,却是好久不见。


    温琢轻蹭向前,脸颊像是被掸了一层晚霞色,“不必了,我今日不太疼。”


    入狱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没觉得疼,且被暖烘烘的火和人围着。


    柳绮迎挂好裘袍,从腰间掏出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凤眼瞄到他熏红的脸上。


    “您的俸禄为年155两银子,府中每月工钱8两,年结余59两,鉴于您七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的良好生活习惯,希望您以后都像今夜一样听话,不吹风不沾雨,否则为了节省开支,我诚恳建议您踹了谢侍郎,找个老太医过吧。”


    温琢定定看着牙尖嘴利的柳绮迎,忍不住问:“你是人吗?”


    柳绮迎:“......”


    江蛮女一边去探温琢的额头,一边埋怨:“你怎么这样挖苦大人,他与谢侍郎的七年情谊你又不是不知道!”


    温琢默默躲开她乌漆嘛黑的袖子。


    就在反应迟钝的江蛮女怀疑自己被嫌弃时,温琢轻轻说:“既然我付了这么多工钱,你们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吗?”


    江蛮女十分仗义地拍胸脯:“愿意!”


    柳绮迎立刻白眼一翻:“想得美,大人若有事,我转身就跑。”


    温琢立刻笑了,笑着笑着,眼睛突然变得很湿,像染了屋外的潮气。


    傻子,那你为什么不跑呢?


    柳绮迎微微一惊,她心思细腻,很快察觉出温琢情绪有异。


    按照平常,温琢肯定会词锋犀利的与她拌嘴两句,但今天,从进门起,温琢就表现的过于温和和沉默。


    “是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柳绮迎眉头微蹙。


    “无事,只是乏了。”温琢歪倒在床上,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这会儿只露出两只眼睛,看样子像是要睡了。


    重生这种玄妙之事还是不要解释了,不然说起来没完,况且......她们上一世的结局实在不好。


    温琢阖眼躺了一会儿,又睁开说:“明天去趟谢侍郎府,就说有一篇《晚山赋》,让他还给我。”


    柳绮迎听完瞳孔一震,显然很惊讶。


    她方才说让温琢甩了谢琅泱找个太医只是玩笑话,谁想温琢像是真听进去了。


    那篇《晚山赋》可以说是两人的情义笺。


    当年十六岁的温琢赴京赶考,途中钱粮用尽,食不果腹,偶遇年长五岁的世家公子谢琅泱。


    两人结伴为友,谈古论今,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温琢体弱多病,谢琅泱为他抓药,温琢囊中羞涩,谢琅泱给他银两,温琢衣衫简陋,谢琅泱解衣以赠。


    入京前日,两人落脚小镇,恰逢天降大雪,杂货铺子皆闭门谢客,谁料那天刚好是温琢生辰,谢琅泱遍寻青山,终是寻来一枝白似美玉的山茶,对他说,温晚山,晚山,我情难自禁。


    晚山乃是山茶花的雅称,实在相得益彰。


    对亲情疏淡的温琢来说,谢琅泱给的关心和情谊无异于久旱甘霖,令他视若珍宝。


    于是温琢便以晚山为题,做了这篇赋赠与谢琅泱,这件事仅有江柳二人知晓。


    现在是出什么事了?


    看温琢不像是要分享的样子,柳绮迎知趣的没有多问,江蛮女关心则乱,刚想咋咋呼呼,柳绮迎赶紧扯着她领子,连拖带拽的给弄走了。


    温府这夜还算安宁,六皇子的康安宫却乱成一锅粥。


    沈瞋虽然提前晕了,但等顺元帝知晓,允许太医给他诊治,也差不多快到三个时辰了。


    小厨房按方子煎风寒药,太医则撬开他的牙关,喂了一颗药锭吊着,只等药煎好了,给他灌进去,然后压实被子放汗。


    一通折腾,直到天蒙蒙亮,沈瞋才清醒过来。


    幸好他年轻体壮,还不至于被急症压垮。


    谢琅泱一夜未出宫,始终守在沈瞋殿内,等沈瞋一醒,他立刻赶去塌前。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复杂忧虑的神色。


    半晌,沈瞋挥退旁人,将谢琅泱留下。


    “谢卿记得是不是?”沈瞋开门见山。


    谢琅泱心道,果然沈瞋也随着回来了,现在知晓未来的已有三人,不知会不会有更多,但看昨日众阁臣的反应,不像是有记忆的。


    见谢琅泱沉默,沈瞋也就懂了,他靠在床上咬牙切齿:“荒谬,真是荒谬!朕好不容易登上皇位,居然撞上这种怪事,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琅泱连忙跪下:“殿下,昨夜是臣之错,臣没能劝阻皇上。”


    “温琢呢,温琢为什么没求情,他是不是也记得?”沈瞋虽然病着,但头脑却很清醒,他昨夜也并非真晕,而是见势不好装晕,谁承想那些太监们胆小怕事,传个话都慢的要死,让他生生挨了三个时辰。


    若为保护温琢,谢琅泱应该说温琢不知情,减少沈瞋的提防和敌意,只可惜他自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君主说谎,所以谢琅泱挣扎良久,还是垂下头。


    “......他的确知晓。”谢琅泱跪行两步,那根顶天立地的脊骨似乎在最近弯了又弯,“不过殿下,温琢生怨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您肯收回成命,许他一条生路,臣一定对他多加劝导,教他知晓大义,为殿下分忧。”


    谢琅泱说完,深深拜了下去。


    沈瞋看着谢琅泱虔诚叩拜的模样,却并没有被打动。


    有时他觉得,谢琅泱虽痴情,却根本就不了解温琢。


    经此一事,无论他如何做,哪怕剖心给温琢看,温琢都不会再信任辅佐他。


    也就谢琅泱还能如此痴心妄想。


    沈瞋如今的处境很尴尬,虽说他很清楚这一路如何斗倒各皇兄上位,但现在毕竟多了温琢这个变量。


    温琢不捣乱还好,但万一呢?


    他出身不好,本就没什么助力,当初接近龚妗妗,以为能获得龚知远的支持,谁料这老狐狸狡猾的很,知道易主而事的风险,根本不搭理他,甚至连女儿也不要了。


    后来他从龚妗妗处得知,妹妹龚玉玟嫁了个男女兼好之人,当他发现与谢琅泱分桃的是温琢时,苦肉计便成型了。


    莫非真是天谴,偏让他回到这个时间点?


    “殿下,臣求您了!”谢琅泱一夜未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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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已经遍布血丝,事实上,他足有一个多月没有好好安眠了。


    他只觉自己被夹在两堵石墙之间,一面写着忠,一面写着义,两面墙都不断向他迫近,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大可以拼尽全力将一堵墙推开,可是使了劲儿,却发现鲜血顺着墙缝往下流,他慌忙松手,才知道无论向哪个方向推,他都注定手染鲜血,成为无情无义之人。


    沈瞋突然古怪地看着谢琅泱:“你当真认为,要杀温琢的是我?”


    谢琅泱愣住。


    沈瞋不明所以地笑了,然后伸手将谢琅泱扶起,君臣像是在这混乱狼藉之夜交了心。


    “好,我答应爱卿,若温师不与我作对,这次我允他解官归乡。”


    对于沈瞋,谢琅泱的感情很复杂。


    虽说他胁迫自己弹劾温琢,令自己亲手送爱人至地狱,但他又对自己很倚重信赖,甚至当着众朝臣的面说:“所望于卿,照彻山河。”


    这句话对任何有理想有抱负的学子来说,都是万死难求的。


    为了不负君恩,不负天下,谢琅泱挣扎万分,最终才忍痛舍了温琢。


    既然沈瞋现在愿意承诺个圆满,谢琅泱相信君无戏言。


    于是谢琅泱又要叩拜谢恩,沈瞋拦住他:“但谢卿,你千万不要告知温师孤也有上世记忆,否则在你没劝动他之前,孤处境会很艰难。”


    他必须要制造信息差,令温琢放松警惕,错判失误,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谢琅泱并不想欺骗温琢。


    当年清平山定情之时,他就承诺,与温琢之间只有真心,没有谎言。


    可他也知道,此时情况特殊,沈瞋处境并不好,温琢又是那样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性格。


    君子当先天下后己私,他也只好愧对温琢了。


    “......臣遵旨。”


    稳住谢琅泱,沈瞋松了口气。


    温琢注定得不到了,他现在需要谢琅泱帮他完成下一步。


    ——春台棋会。


    大乾人尚棋,文人以棋会友,武夫对弈搏杀,上到皇室宗族,下到黎民百姓,无不对棋通晓一二。


    名门望族之中,更需有国手坐镇,方能彰显其底蕴深厚。


    现今棋界,共有八脉正统传承,分庭抗礼,分别是时门,谢门,萧门,宋门,程门,杨门,朱门,赫连门。


    这八脉各有精妙棋技,变化万千,天下棋士需择一门拜学,不断精进,才能在春台棋会上一较高低。


    虽说八脉都很厉害,但每年可以获封国手的只有前三甲,赢了的自然扬眉吐气,输了的免不了被嘲讽一年。


    若是接连几年都没有国手出自本门,那连带这一脉都要落寞。


    近十余年,八脉子弟多有在朝为官的,与皇子之间的关系已经错综复杂。


    虽说早晚要较量个高低,但高手之间差距甚微,只需在抽签时稍稍动点手脚,让劲敌互相消耗,自己则养精蓄锐,结果就会大不相同。


    这就需要上位者暗中较量了。


    所以顺元帝的话一出,温琢这位负责人瞬间就成了香饽饽。


    沈瞋记得很清楚,光这一日,温府的大门就要被太子和贤王的人踏破了。


    还不止这二位,三皇子沈颋也差人送了歌女和教坊新曲。


    当然他也去了,不过是打着拜师谢恩的名义,听起来就很纯粹质朴。


    温琢当时将太子贤王的人都请了出去,沈颋的礼物也没收,独独强忍疼痛,对他以礼相待。


    沈瞋幽幽道:“父皇定了温琢主持春台棋会,今日怕是有不少皇子前去拜会了,上次温琢选了我,谢卿以为,这次会有什么变化吗?”


    他更想问的是,这次温琢想要推谁上位。


    太子贤王势力正盛,三皇子沈颋野心十足,或许都在温琢的考虑范围内。


    “臣想,他暂时不会选择任何人,无论是太子,贤王,还是沈颋,沈徵。”


    谢琅泱当然不能说清凉殿前温琢那句‘皇位我定’的狂语,否则沈瞋就要收回承诺了,他更愿意相信那只是温琢的一时气言。


    “沈徵?”沈瞋失笑,他当然知道上世沈徵也去拜会了,他还让温琢帮忙羞辱来着,只不过方才懒得提,“温琢就算真想选他,我那痴傻的五哥也得扶得起来啊,关键还是那三位......”


    “他若想选那三位,早就选了,其实除了殿下,他根本别无可选。”谢琅泱虚汗顺着鬓角淌下来,话倒是言辞恳切。


    沈瞋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温琢临死前的那句恨言,仍旧心有余悸。


    于是他握住了谢琅泱的手,用那张属于少年的苍白病容请求道:“春台棋会对我万分重要,还要劳烦谢卿帮我胜下这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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