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我不是鲛人。”柔弱的少女在他面前说着可怜兮兮的话语, 她红着一双眼,委屈地咬着下唇,那模样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见贺留往边上让了一步,她更是委屈地哭了出来,“贺留, 我不是……”
贺留最是害怕女孩子哭泣,特别是哭得梨花带泪的女孩子,他安抚着她, 轻声哄着:“别怕, 我带你过来只是让祖父看看,世间没有鲛人,严家村所谓的鲛人只不过是世人以鲛人为借口关押无辜的少女,那两个诓骗祖父的家伙, 那群虐待你的家伙定会得到严惩的。”
名为明姣的少女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她很是信任贺留, 自打被救出来以后,第一眼见着了贺留, 便满心都是她。
贺留也待她极好,总是护着她,守着她,哪怕她夜里做了噩梦缠着贺留睡不得觉,贺留也依旧耐心地哄着她入睡。
她是相信贺留的。
贺留带着鲛人少女拜见祖父,祖父听着他的话并不以为意, 明明是祖父最先关心鲛人之事, 现在鲛人一事有了结果他倒是一点都不关心,反倒提了一句:“你带回一个人, 北阴的那丫头也带了个人回来。”
贺留心中埋怨着,不过注意力被贺先引去了一二,黎云宵这几日都与他在一起,哪会认识个什么其他人。
他想了想,想起这几日自己一直陪伴在明姣的身边,有什么不安好心的贼人近了黎云宵的身边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当下心便乱了几分,他忙跟祖父道别,被他带回的少女也跟着他一同离开。
贺留是想直奔黎云宵去处的,但他的手中始终牵着明姣的手,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应当先处理好明姣的事情才能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只是……明姣一离开自己就会发狂……
贺留有些头疼。
他正为难,少女小心翼翼的声音落在他耳边:“贺留你是要去找宵姐姐吗?”
贺留点了点头。
“那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可要快些回来,我……我一个人会害怕。”她低着头,说着可怜巴巴的话语,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不舍。
贺留叹了口气,他伸手揉了下少女的脑袋,无奈道:“等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云宵她,和普通姑娘不一样。”
明姣不懂,因而她只是用着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贺留。
她等着贺留说出她不懂的那些,等了好一会儿,贺留也只是牵着她的手,往住处走去。
*
西初起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揉着眼睛坐起,发现黎云宵就趴在了她的床边睡着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想不起这是发生了什么。
往回想了想,昨天黎云宵给她点了一盏灯,又问她是不是睡不着,然后给她说睡前故事,说的是什么呢?
“你知道西晴吗?”
西初知道的,西初还在西晴待过好几年。
“那是个女儿国,女子治国,女主外,男主内,孩子也是男子生。幼时小姑姑还会哄着我说不如等我长大后娶个西晴的男子。”
西初看着她说话,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她以前也在想,如果西晴和外国联姻的话,别国的公主嫁到西晴,或是西晴的皇子嫁到别国的话,这可真是个神奇的问题。
“你们鲛人是如何的呢?我听说鲛人不分男女,小鲛姐姐看着模样是姐姐,那也可以变成小鲛哥哥吗?”
西初鼓起了腮帮子:……不可以!
黎云宵顿时笑着歪倒在床上,嘴上还说着:“小鲛姐姐真可爱。”
西初:……可恶,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破孩。
西初果断地拉起被子蒙头睡觉。
再之后西初就睡着了。
这么一想西初倒是明白了前因后果,给她说睡前故事的人也睡着了,所以才会在这里。
她回想着昨天的事情,那头黎云宵已经睁开了眼醒了过来,见着西初的第一眼,她便喊了一声:“小鲛姐姐,早安。”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未清醒的含糊。
西初捏着被子的手往上拉了两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句:早。
黎云宵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但还是对着她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来。
昨天一夜无梦,今早看见一个漂亮小姑娘对着自己笑得格外灿烂,西初想再怎么不开心的人在这一天的开始都会很开心的吧?
因为她现在就很开心。
感觉心情都好了很多,那些坏事好像都离西初而去,留在西初身边的只有快乐。
洗漱过后,黎云宵让人上了早膳,全都是鱼料理,鱼肉丸子,鱼肉包子,鱼片粥……一桌子的早饭都是鱼。
西初看着有些无从下手。
看着她迟迟不动手的模样,黎云宵又开始了小心翼翼的猜测:“是不会用餐具吗?还说已经吃腻了不喜欢……完了,我忘记了,小鲛姐姐一直活在海里,论鱼料理小鲛姐姐定是吃过许多,肯定是有些腻了,我这就让人去换别的过来。”
黎云宵急忙站起,西初尴尬地伸出手抓住了黎云宵的衣角,在她看过来时,西初沉默地摇了摇头,只能认下自己不会用餐具的借口。
虽然但是,没有吃过很多鱼真是很抱歉呢。
于是西初的早上时间在黎云宵的教导如何使用餐具和在努力装作自己是个不会用筷子勺子的笨蛋鲛人中度过。
只是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每样东西黎云宵只让西初吃三口,哪怕西初对那道菜还挺喜欢的,在这种情况下,明明一直都对她有求必应的黎云宵反倒是很坚决,倒也没有很凶的跟西初说不可以,黎云宵也还是用着自己那软糯糯的声音可怜兮兮的语气说着:“明天还吃这道好不好?今天就不吃那么多了。”
西初最受不了糖衣炮弹的攻击,特别是黎云宵软乎乎喊着她姐姐的时候,可恶,被敌人迷了眼。
黎云宵的日常好像很闲,用过膳就问西初要不要出去外头走走,西初摆摆手拒绝了外出,黎云宵思考了下就让人取来了很多玩具,西初顿时就被玩具包围了起来,她还想陪着西初一起玩,告诉她这是什么,该怎么玩,很有兴致的模样。
西初摸了摸脸,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耽误人家,怕给黎云宵带来麻烦,在她又一次拿起玩具的时候,西初唰唰在小黑板写着:你可以不陪着我的,你去忙你的吧。
被拒绝了的黎云宵眨眨眼看着她,笑着说:“我没什么可忙的,比起我努力上进,大家都愿意看到我在玩乐。”
所以,哪怕她醒来后说着自己在海中见到了鲛人要去海中寻鲛人,他们也只是当作玩笑话,在她三番两次跳入海中时,他们更是巴不得她就此葬身海底。
她若是死了,北阴定会出兵,南雪也有了借口打破协议。
曾经的小皇子已经长大,摄政王又能压着他几时呢?
黎云宵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一个人质在异国他乡要做的便是做个天真无知被摄政王圈养在王府中的雀鸟。
她随口一说的话倒是让小鲛人很不安地看着她,没一会儿就见小鲛人抓着笔在小黑板上写着:你家里人对你很不好吗?
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心与不安,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便替她担心着。
黎云宵想碰碰她,摸摸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的全是对她的关心,黎云宵想留住它。
她的心思百转,最后都化作一个笑容,“家中长辈待我极好,你莫要担心,小鲛姐姐昨日不还说我还是个孩子吗?是在他们看来也是的,他们觉得像我这般年纪的孩子就应该与孩童一般玩闹着,不该背负着太多大人的烦恼。”
这样啊,西初松了口气,她冲黎云宵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黎云宵也同样对着她笑着。
于是黎云宵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和西初玩起了愉快的小孩子堆高高游戏,西初是不大想玩的,毕竟她是个成熟大人了,但是大人带着小孩子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西·大人·初心安理得地试图用木头搭出一栋大房子来。
黎云宵拿起一块三角的木头放在了西初用心堆成的四方形上,说了一句:“我原以为鲛人会有鲛人族的文字呢,一开始看见小鲛姐姐写字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想着传说果然是传说,有些藏书中说鲛人原先也是陆面上的人类,只是万年前南雪发生了异变,整个国度下起了漫天的大雪,南雪人被关在了群雪之中,为了适应这恶劣的环境,有些南雪人变作了鲛人。”
西初眨眨眼睛,不是很理解,于是西初小朋友举起了自己的小黑板:为了适应环境难道不应该是变成雪人吗?
黎云宵愣了几秒,她笑了起来,这个问题似乎很好笑,她好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是啊,怎么不是变成雪人呢?不过那样子我应该怎么喊你?喊你小雪人姐姐吗?”
……太阳一出来就化掉了喂!
黎云宵又笑:“那还是变成鲛人好一些。”
关于西初这个鲛人为什么会写字的话题就在这个雪人的奇怪话题中被莫名其妙转移了。
西初按着自己的笔,看着一边认真跟她用着各式各样的小木头搭房子的黎云宵,小小地松了口气。
如果黎云宵深究的话,那西初可能就要说自己天赋异禀,是个天才鲛人这种令人羞耻的只想挖个坑跳进去的话了。
“贺留待会或许会过来,小鲛姐姐不要怕,贺留虽然是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大少爷,但是……”黎云宵突然说起了这事,一个大喘气停顿惹得西初也跟着紧张地看向了她,她等着黎云宵的但是,一般这种话后面接着的大多是他看上去不太友善但实际上是个还不错的人。
这种套路式的转折西初都懂,先抑后扬,懂的都懂。
不要破坏小朋友的奇妙表现欲。
黎云宵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也还是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家伙吧。”
西初:?
第212章
黎云宵是个脾气很好的女孩子。
西初是这么认为的。
能让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说出他不好来, 那么这个人得多不好呀?她们对于贺留这个人的话题开始是在昨天,昨天的黎云宵短暂地提了一嘴,今天又提了一次。
西初如临大敌, 她拿过小黑板,问着:我需要躲起来吗?
“小鲛姐姐为什么要躲起来?”
因为我不是很莫名其妙出现的吗?
“莫名其妙?小鲛姐姐可不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小鲛姐姐于我而言是奇迹哦。”
在沉入海中看到的那一尾漂亮的银白色鱼尾时, 昏迷前留在脑海中的就剩下朝着她游过来的鲛人身影了。
醒来时他们还在说是附近的渔民救了她,只因她坚持那是有人救了她,所以他们就编造出了渔村女的假话, 哪怕他们一开始只是在岸边捡到了她。
在她再一次跳入海中被漂亮的银色鲛人救起来时。
那是奇迹。
是神灵降下的奇迹。
西初觉得有一点点奇怪, 第一次有人这么对她说,说她是奇迹什么的,有点怪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到西初想要背过身去, 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热。
“母亲说, 喜欢的人, 喜欢的事,便要让人知道。若我无能, 那么喜欢的东西便只是软肋,若我强大,那么这便是逆鳞。”说着话,黎云宵小心翼翼伸出了手,想触碰的心在这一刻忽的涌了出来,但她的方向最终还是换了个地, 黎云宵的手落到西初未曾搭完的房子上, 她捡了块长条,立到了西初未搭建完的房子门口, 然后手指轻轻一推,长条木块倒了下去,她接着说:“母亲不喜欢我是一个无能之人,她希望我能够坦率地告诉她,我喜欢的人与事,哪怕母亲反对,哪怕母亲不喜欢,她都希望我能有勇气去反抗她,而非因着她的不允许,她的不可以不去喜欢。”
西初认真听着,然后举牌:你母亲真好。
西初很少会遇见这样子的妈妈,记忆里的妈妈很脸谱化。
黎云宵的手停在木块上很久,她注视着认真书写,认真与她表达着自己心情的西初,笑着说:“小鲛姐姐也很好。”
“小鲛姐姐呢?好像一直都是我在说耶,小鲛姐姐都不讲自己的事情,小鲛姐姐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呀?”
西初忙摆手,又在小黑板上写着:我说不了话,要写字的话,会写很久很久,你会等的很不耐烦的。
“不管小鲛姐姐要写多久,我都会等你的。你想告诉我的事情,我都会耐心等待的。”
你真奇怪。
“嗯?”
我对你来说,是个陌生人吧?就算我的身份和你不太一样,可你不觉得你对我释放的善意有点超过一个好人的范围了吗?
“因为我喜欢小鲛姐姐啊,对于喜欢的人来说,想要更亲近一些不是应当很正常吗?”
西初摸摸脸,觉得这个回答有点在哄傻白甜,她看了眼笑得跟个傻白甜一样的黎云宵,无奈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好的吧,毕竟喜欢一个人所以对那个人好,是万金油的答案。
不过有点点牵强。西初又继续写着:会说这种话的大多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小鲛姐姐觉得我是吗?”
西初摇摇头,她并不是在说不是,她在说不知道。
西初不知道黎云宵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黎云宵是不是别有用心的人,不知道黎云宵现在对她的好是不是奥斯卡影后级别,西初什么都不知道。
她碰见了黎云宵,黎云宵救了她。
光凭喜欢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你见过鲛人吗?人首鱼身,有着不同于人类般的美貌,活在海里,不受任何的拘束。”
“我曾经见过哦。”
“那是我在冬日里遇见的奇迹。”
黎云宵说着,像是在说什么浪漫的童话故事,西初愣了下,手已经握着笔就要在小黑板上写字了,外头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她的笔从手里头滚落。
“云宵,这个世间没有鲛人,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说话的是昨天听过的那道声音,也是黎云宵口中的那个不怎么样的贺留。
西初看了过去,对方踩着外头的光走了进来,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的五官精致,是个漂亮的少年。
只是漂亮的少年身后还跟着个娇弱的少女,像是怎么都离不开人似的,紧紧牵着贺留的手。
有一点奇怪。
西初想问黎云宵,她们这里的规矩没有男女授受不亲吗?转念想到对方可能是青梅竹马什么亲近的关系,这个问题也消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黎云宵没有起身,她仰头看着逐步走近的贺留,目光慢悠悠从他身后的明姣身上扫过,最后朝着贺留露出个笑来。
“我听说你捡了个人回来。”
“贺将军管的有些宽。”
“祖父也是担心你。”
黎云宵笑笑不说话了。
贺留沉默了下去,不知该怎么让这个僵硬的气氛消散。黎云宵不喜欢他的祖父,因为黎云宵是北阴的公主,而他祖父是曾经征战北阴的大将军,他们是天生的仇敌,若不是黎云宵被摄政王带到了南雪,待他接过将军之位,终有一日也将剑指北阴,届时他与黎云宵的相遇也只会在战场上。
只是他遇见了黎云宵,他与黎云宵少时相识,如今也有十年,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包括他待北阴的态度。
从前是憎恨厌恶,现今多了几分的顾虑,怕自己对北阴人的这份仇怨会影响到自己与黎云宵之间的关系。
贺留找不到话,倒是他身后的少女怯怯地喊了一声:“宵姐姐……”
黎云宵看向她,也冲她笑笑。
“你不要怪贺留,贺留他……真的很担心宵姐姐。”
黎云宵没接话,她问着:“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少女点点头,又说:“贺留一直有帮我上药,他真的很担心宵姐姐,昨天睡着时还在念着宵姐姐的名字。”
话是对明姣说的,但黎云宵的双眼看的却是贺留,“这话与我说说也就罢了,莫要被外人听了去。”
贺留沉默地点了点头,来时的恼怒消了大半,在明姣说了那样的话后,贺留更是尴尬许多。
他想说些什么来解释不是明姣说的那样,又不知自己睡梦中是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良久,他只得闭上嘴。
贺留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他来时正是午时,西初以为黎云宵会留他吃饭的,毕竟还有一个女孩子在,但黎云宵看了下外头后对贺留说了一句她要用午膳了,贺留便带着那个女孩走了。
西初看看她又看看外头的情况,疑问摆满了整张脸。
午膳摆了一桌,黎云宵屏退了伺候的人,她为西初盛了一碗汤,放到了西初的面前,解释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与贺留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西初看着被放到自己面前的汤,心下挣扎了下,于是拿过了小黑板先跟黎云宵交流了起来:他喜欢你吗?
“我也不知。”
“旁人的事情,我不太关心,他是喜或是不喜都不是我的事情,贺留很好,也很不好。”
那个女孩呢?西初又问。
“前些日子我们去了渔村,她是在我渔村找到的人。”
那她怎么跟着贺留?西初的话写到一半就停下了笔,她意识到了什么,这种狗血大剧,西初可太懂了。
女主角捡到了女二号,女二号却看上了男主角,整天粘着男主角,男主角也不知道拒绝,给了女二号可趁之机,然后伤了女主角的心。
西初抹去了刚刚的话,转而用力地在上面写下新的内容:你说得对,他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
小鲛人脸色变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疑惑一时恍然大悟,最后又很生气的样子,待到她转过小黑板朝向自己时,黎云宵便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了。
她弯了弯眉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鲛姐姐明明满脸写着对我的不放心,又为什么在听见一些事情时对我露出担心的表情来呢?”
西初一愣,握着小黑板的手有点僵硬,她放下小黑板,低头喝起自己的汤来。
黎云宵没有借机再说些什么,她无声笑了下,安静地吃着饭。
用过午膳,是午后的休憩时间。
黎云宵领着西初去屋里睡午觉,西初自觉自己没有什么小孩子睡午觉的习惯,并不是很想陪黎云宵睡午觉。
黎云宵也并不是很需要小憩,但她觉得海里的小鲛人需要小憩。
于是她们两个面面相觑,演变成了黎云宵说睡前故事。
主要是只有黎云宵会说话,西初不能说话,西初写字给她看的话,那不叫做哄睡了,那叫做提神。
面对西初的辩驳,黎云宵哎呀了两声,很是无奈地说着:“那好吧,那就只能让我来哄小鲛姐姐睡觉了。”
“北阴是没有太阳的国度。”
西初举牌:你要说很久很久以前。
“小鲛姐姐好严格哦,那我们重新开始吧,很久很久以前,北阴是没有太阳的国度。”
西初又举牌:北阴现在也没有太阳。
黎云宵沉默了下,略为委屈:“小鲛姐姐明明一点都不想听我讲故事嘛。”
第213章
西初是在黎云宵的低语声中睡着的, 她讲故事着实很烂,没有趣味性,平板呆滞, 像是在念书,偏就这么念着一段又一段像是从书上默下来的文字反倒让西初睡着了。
发现西初睡着了是在黎云宵的故事讲到了尾声的时候,她喊了声小鲛姐姐, 会在她讲话时候举牌打断她的小鲛人并没有任何的动作,黎云宵这才侧目看去,小鲛人睡着了。
黎云宵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看了她好一会儿后黎云宵才起身, 她小心褪下西初的鞋袜,将她的衣裙挽起,直到膝盖。
她又念了几句祝词,白光在她的掌心中融入西初的伤处, 一点一点的光渐渐吞噬着西初腿上的伤, 那些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黎云宵很快又没了力气, 她垂下手,勉强给西初盖上了被子, 又因为无力只得靠在床边静静喘息着,待到力气恢复了几分她才整理了下衣襟重新站了起来。
得快点回去了,见着了小姑姑就要送她回去了。
不然……
黎云宵又回头看了眼在睡梦中的西初,她无声地张了下口,而后握紧了几分拳头。
无碍的。她想着。
黎云宵已经不是那个只能躲在母后身后,抓着母后的衣裙哭着说不要的稚儿了。
日子很平静, 每天都没什么事情, 西初之前在海里的时候也很安静,只是那个时候的安静是天天只有自己一个人, 现在不一样,她有一个黎云宵陪着。
黎云宵每天除了看书就是陪她玩,偶尔也会有没空的时候,不过这种时候西初会自己玩,她安静乖巧地待在这个地方,等着黎云宵带她去见小姑姑,因而她很有耐心。
有时候她们会在院子里晒太阳,黎云宵会和她说一些南雪的事情,说自己在书上看到了什么,她会和西初分享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西初听着也觉得很有趣。
有时候黎云宵会缠着她问,西初无奈只好慢吞吞在小黑板上写字,她写的很慢,黎云宵也有耐心,只是有时候连蒙带猜的,西初还没写完她已经念出了那句话来,西初当下就很不想继续写了。
而每到这种时候,黎云宵总是会说着:小鲛姐姐我错了嘛,你就原谅我这次好嘛?
西初,西初还能怎么办?只能原谅她了啊。
难得的午后,黎云宵正在与西初说着自己之前看过的鲛人故事,侍女突然匆匆走了进来,说世子求见,还带了一个人,叫顾天洋。
“顾天洋?”这个人名稍微有些引起了黎云宵的注意力,她对这个名字熟悉得很,她这些年一直在寻鲛人的话本,顾天洋也一样,只是顾天洋寻得并不是鲛人,而是鲛珠。这个世间并无鲛人,似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着,因为鲛人早在数百年前就被灭了族,在南雪的深海,鲛人的故土,如今还是一片血海。
那是过了百年早不曾化开的鲛人血变作的海域。
幼时她倒是经常见到顾天洋,他总是会来拜见摄政王,每次为的都是那颗在摄政王手中的鲛珠,他求不到那颗鲛珠也曾派人偷偷潜入过王府,只是那颗鲛珠怎么都寻不到。
黎云宵过去也曾问过摄政王为何不将鲛珠给他?顾天洋愿意将顾家的家财尽数奉上,只为了那颗据说能够治百病的鲛珠,这样的交易对于摄政王来说是很划算的,一颗于她无用的鲛珠,给了顾天洋能得到顾天洋这么一个在南雪赫赫有名的富商的效忠。
当时的摄政王只是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他能为了心上人遍寻四国只为了那颗不知有用的鲛珠,我又怎能将她想要之物拿来与他人做买卖呢?
那时她便知了,顾天洋这辈子都无法从摄政王手中得到那颗鲛珠了。
同时她也知道了一个秘密,摄政王确实心有所属,那人并不是外人说的小姑姑,而是另一个人。
从前黎云宵也以为摄政王对小姑姑是不一样的,她每每去到静南王府小姑姑总是与她讨厌的王妃在一起,小姑姑很喜欢她,她与小姑姑在一起的时候与平日里所见时也不一样。
她总是藏着一张虚伪的脸面对着所有人,就算是对着小姑姑也是一副伪善的面孔,可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放柔几分神色,在小姑姑出现时,目光也总是追寻着她。
那时她还不懂那是什么,等她来到了南雪,听到了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些话,方知原来当时的王妃待小姑姑是这般的心情。
只是,那些也是假的。
王府中的小姑姑只是她心上人的替代品,她心中的那个人并不是小姑姑。
黎云宵念着这个名字,西初也好奇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心里头好奇着,不过黎云宵现在有自己的事情了,西初抱着自己的小黑板,指了指屋里头,表示自己在里面等着,让黎云宵去见客人。
黎云宵说了声好,又说自己很快就回来了,然后带着侍女去外头。
*
顾天洋今年已有四十好几了,这些年来他经常会为了鲛珠的消息奔走,一开始还会带着他那个红颜知己,再后来旅途劳顿他便很少将她带在身边了。黎云宵后来也打听过他的消息,在摄政王这边处处碰壁后,听说顾天洋去了东雨,找的倒不是鲛珠,而是东雨的楼家小姐。
黎云宵也知道这人,摄政王偶尔也会去东雨,每年总会离开南雪去到东雨楼家待上两月。
旁人不知,那个人是被摄政王放在心上的人,是她的小姑姑追寻半生,都渴望成为的人。
贺留是和顾天洋一起过来的,当然了一直粘着他的明姣也跟着一起,她虽没有紧搂着贺留的手,但手一直抓着贺留的衣角,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黎云宵不由得看了她几眼。
顾天洋见了她倒是很恭敬,她非他的君,而他也非她的臣,顾天洋依旧对她行了礼,黎云宵心中隐约起了几分猜测,但还是笑而不语,等着顾天洋开口。
顾天洋今日对她如此恭敬,摆明了就是有事求她。
她手中可无鲛珠,再者能让贺留陪着他一同前来,会是什么事呢?
不多时顾天洋便开了口:“想来公主近日来在海珩城也听说了,顾某这些日子一直在东海域寻一物。”
这事倒不是什么稀罕事,黎云宵点点头,反问着:“顾先生是认为那东西现在在我手中?”
顾天洋摇摇头:“鲛珠于王爷是珍贵之物,顾某不敢妄想,只是意外听说了一事。北阴祭司一脉早已落寞,顾某过去除了寻这鲛珠便一直在打听北阴祭司一族。”
“那你可来错地方了,我自小离家,已有十多年未曾踏上北阴的土地了,你应当去北阴的祭祀庙中寻才是。”
“公主,北阴以祭司为尊,可现如今的那些祭司也不过是些无能之辈,若非如此,公主又——”他说的有些急了,一时之间不该说的话也险些冒了出来,只是他及时打住了并不代表他人便听不出来他要说的是什么,黎云宵当即便沉下了脸,她厉声道:“送客。”
顾天洋立马便道:“是顾某言辞不当,公主恕罪。”
黎云宵没有讲话,转身便回了屋,侍女留着外头冲着三人做了个请的动作,顾天洋的脸色微白,他扭头看向了贺留,贺留冲他摇摇头:“顾先生再怎么心急也不该在云宵面前说这种话,这种道理顾先生怎么还没我这个小辈明白?今次是祖父吩咐我才带顾先生来寻云宵的,顾先生,贺留不会帮你第二次。”
黎云宵回了屋,在屋里的西初小心探出了头来,她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眼瞳中写满了惊喜,以及她久久沉默后的担心。
没一会儿,小鲛人小步跑到了她的面前来,黎云宵看着她的小黑板上写着: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吗?
看着最后的那一句话,黎云宵一愣,她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说:“没有。没有被欺负,他不敢欺负我。”
那你怎么不开心了?
黎云宵张口就说:“因为和小鲛姐姐在一起的时间被打扰了。”
西初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甚至有点生气:骗人。
“对不起。”黎云宵道歉的话说的干净利落,西初的不高兴被安抚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想着大人不该和小孩子计较,于是便踮起了脚,拍了拍黎云宵的脑袋,两下之后,西初退开了两步,在小黑板写着:那我们一起玩吧。
西初又指了指里头,在黎云宵不在的时候,西初用着那些木头玩具搭建出了几间危房,她领着黎云宵走到自己的杰作面前,然后坐到地上,拿起一样东西就在小黑板上写下它的名字。
这是女主,西初指了指一块小木头,木头被她涂画了几笔,还用着不知从哪里剪下来的红布条给它缠了一圈,与旁的木头都要不一样。黎云宵看着她,不太理解她小黑板上的那句:全村最好看的姑娘。
她看着那些木头好一会儿,试图理解出这个最好看好看在哪里。
还没等黎云宵理解出来,西初又拿起了一块木头,对着黎云宵介绍着:这是男主,全村最好看的小伙子。
那块木头同样被她涂了几笔,黎云宵没看出来,但她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西初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写:今天我们来讲女主和男主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黎云宵很安静地坐在旁边,她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旁边一块什么都没有画的木头,“那它是什么身份?”
西初回答着:木头呀。
黎云宵:……
小鲛人用着几块木头搭建出了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木头人在上演着属于它们的故事,小鲛人无声地安排着每一个木头人的人生。
她忽然有点明白之前见面被小鲛人抓在手中的海草是什么了。
为什么那个时候小鲛人的眼中总是装满了孤独。
她好像是有些笨,笨到连这种事情都看不明白。
黎云宵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正在认真书写的西初,忍不住自嘲笑了两下,她总觉得自己孤独,自己一个人在异国很难受,小姑姑不爱见她,总是避着她,环翡姑姑也不喜她,她好像被所有人厌弃着。
她以为,自己很糟糕了。
可事实上,并不是的。
现下在她面前的鲛人才是最孤单的。她偶尔丢下小鲛人出去时,回来后就看到小鲛人坐在地上抱着这一堆木头,拿着一块木头放到另一处,又将两块木头相对,一手捏着一块,然后两只手捏着木头在原地蹦了蹦,她在做着黎云宵不知道的事情。
黎云宵之前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她是在和自己玩。
她只能和自己玩。
“小鲛姐姐,以后我陪你玩这些好吗?”
她不是鲛人,她没法陪着她一辈子。
但是至少现在的她能够陪着她。
第214章
黎云宵那日见的人总是会上门来拜访, 不过黎云宵没有再见他第二次。西初也好奇,好奇地看看外面,好奇地看看着黎云宵, 这份好奇被西初深埋心底。
有些事情好奇归好奇,好奇不要过了头,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西初想活着平平安安见到小姑姑。
黎云宵最近在教她下棋, 黎云宵用两指夹着黑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样子很好看,西初也试着学了一下,白色的棋子总会咕噜噜从她的手指中滚落, 最后只能演变成西初抓着棋子。
一盘棋开局没多久西初就结束了战局, 每每这个时候,黎云宵总会说:“那我再让小鲛姐姐几子吧。”
西初觉得她在看不起自己。
可自己找不到证据,可恶。
在平静的日常中也有着让西初烦恼的事情,可能是生活过于平稳, 西初的鳞片恢复得很好。
西初害怕它们长好后, 自己又变成了鱼身, 因而每天晚上总会拔掉它,那很痛, 但这没办法。
西初想让黎云宵快点带自己去见小姑姑,但是黎云宵也有着自己的考虑,很多事情并不是说可以立马就做到的,西初不想为难黎云宵,不想给她带来麻烦。
西初没有提起的事情,黎云宵倒是一直记在了心上, 在郡守府待了十几日后, 她们坐上了去见小姑姑的马车。
随行的有贺留,还有孟不离焦的明姣。
她们在客栈遇见了顾天洋。
顾天洋是特意等在那里的, 也不知道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他的,西初想应该是不太讨人喜欢的那个家伙。
故事里总会有这种情节,男主自以为是,做着女主不喜欢的事情却要女主去接受这件事情。
西初也不喜欢这种事情。
但是故事里的发展总是不一样,女主明明不喜欢麻烦,外人给她带来了麻烦但她还是和这些麻烦在一起了。
过去她不太懂,现在大概懂了一些,因为一个人很孤独。
不过西初觉得再怎么孤独,西初宁愿躲在角落里自己也不愿意去和麻烦一起玩。
西初跟着小侍女一起进了客栈,黎云宵留在了外面,一起留下的还有贺留和他的小尾巴。
西初也想留下的,眼巴巴看着黎云宵好一会儿,还是被黎云宵喊着小侍女带进客栈了。
进了客栈没多久外边就下起了小雪,小侍女急忙给西初披了件衣服,小侍女给西初穿外衣的时候,西初指了指外面的黎云宵,小侍女立马停下动作,转头捧着件披风出去了,没一会儿黎云宵就跟着小侍女一起回来了。
贺留和小尾巴过了一会儿才进来的。
西初又看了一会儿,那个顾天洋并没有进来,可能是被黎云宵打发走了。
她这么想着,好奇的心思也被收了起来,店小二正巧上了菜,西初的心思也被冒着热气的菜给引了去,眼巴巴地正要夹菜吃,贺留的小尾巴走了过来。
还没出发的那些日子里,西初也见过这个小尾巴,每次都跟在贺留身边,一来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瞅着人。
次数多了,西初也明白了,就跟别人面瘫一样,小尾巴明姣是可怜兮兮定了型,要怪也不能怪她。
“宵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帮他呢?顾先生那么可怜,宵姐姐有办法的不是吗?”
黎云宵没说话,她正认真地盯着西初,一旦西初伸第四筷,她就冲着西初摇摇头,完全没在听明姣的话。
“宵姐姐……”
不过有一点西初不太喜欢。
可能是黎云宵经常叫她小鲛姐姐,每次明鲛喊黎云宵宵姐姐的时候,西初多多少少有点不太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西初也不太明白,到底是因为自己在嫉妒黎云宵被叫姐姐了,还是明姣的姐姐叫的没黎云宵好听?西初认真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后者。
午后雪势变大,要赶路可能会在雪中迷失方向,贺留便吩咐人在这里休整一二,等到雪停了再出发。
这场雪一下就下了好久。
她们从白天等到了晚上,顺理成章在客栈过了夜。
白天一直在一楼等着,明姣总会过来说黎云宵为什么不答应帮忙,西初觉得她有点自讨没趣了,从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开始,黎云宵就没有理过她,她还跟看不懂别人脸上一样,一直凑过来。
而一直带着她的贺留也没有阻止她,就好像非得让黎云宵同意了这件事。
很奇怪。
西初的奇怪在夜里得到了解释。
这些天的不理解得到了黎云宵的回答。
“顾天洋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我是祭司出身,他便想让我帮忙医治一个人。我也不是什么大夫,小鲛姐姐身上的伤我都治不好,更何况是一个……”黎云宵没有说完这句话,她笑着打断了自己提起的这个话题,“人类的世界就是充斥着这么多让人讨厌又烦心的事情,小鲛姐姐不需要懂这些。”
西初怎么可能不懂,虽然想说祭司高危职业,但黎云宵确实是个半吊子,有病确实是该去找大夫,再不然也应该去找厉害的祭司才对。
以西初丰富的理论知识来猜想,那大概是因为黎云宵身上可能有着什么他人觊觎的宝物。
“小鲛姐姐会觉得我不好吗?”
西初摇头,她拿起小黑板:你不帮不代表你是个坏人,他人逼着你帮忙才是个坏人。
无能的人做无能的事情。
他人力所及的事情,与一而再再三地逼迫是两码事。
西初想了想,又写着:你不要胡思乱想。
黎云宵笑笑:“我并不在意他们,我只在意你。”
在西初又要写下骗人前,黎云宵又说:“这是实话。若是被小鲛姐姐厌弃了的话,我会很难过,可他人如何看我,我并不在意,我的眼中并没有他们。”
黎云宵真的很会说些哄人的话,纵然西初觉得黎云宵不怀好意也不得不说,她有被哄到,不单单是言语上的,黎云宵有偷偷在为她治伤,哪怕西初并不愿意被治好,按照普通人的想法,人受了伤就该被治伤,黎云宵在用她的方式待她好。
西初不知道那些好的背后又藏着什么,只是手下的笔定了定,写了另一句话:我不会讨厌你。
除非你伤害我。西初想着,她并没有说出来。
得了她应允的黎云宵天真地笑着说:“小鲛姐姐真好。”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的道路都被雪堵住了,她们又在这里停了几日,直到官府将积雪清走。
一路走走停停,与她们随行的明姣不愿意上马车,整日黏着贺留,西初有听到队伍里的人小声说起这件事,都说明姣怕是要给贺留作妾了。
她听得到这话,黎云宵也听得到。黎云宵看她愣住的模样以为她是不明白妾是什么意思,犹豫着是否要与她解释。
在外头的人已经跳过了这个话题,西初也抱着自己的小黑板溜到了一边去。
黎云宵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跟无知的小鲛人说一下,不然……这世间并非万事万物都在自己的掌控中的,终有一日也会有超出自己预想之外的事情发生。
她能够保证自己会一直护着小鲛人,但无法保证小鲛人会一直在自己身边。
于是西初看到了一脸严肃的黎云宵。
她在自己的面前正坐,倒了杯热茶递给西初,西初不解,但西初还是乖乖伸出了手捧着那杯热茶。
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好像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短短的几秒,西初的脑中已经闪过了若干念头,最严重的莫过于黎云宵待会开口的话会是不能去见小姑姑了。
如果是这样的内容的话……西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在西初高度紧张的目光注视下,黎云宵开了口,“小鲛姐姐知道他们刚刚说的是什么吗?”黎云宵指了指外面,试图引起话题,等西初一摇头,她就可以顺势说起,然后西初点了点头,黎云宵按照计划开了口,“他们说的妾是,欸——”
这次换黎云宵不懂了。
在黎云宵那微愣的表情下,西初又点了点头,怕黎云宵没看到自己点头的动作,西初又拿起小黑板,在上面写下三个字:我知道。
给黎云宵看过之后,她又写:你们这里的人能够允许男子三妻四妾,却不允许女子三夫四侍,西晴女子娶夫,家中一个,外头一个,只是当外头的那个会被人说一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难听的话在西晴是属于被养在外头的男子的,在你们这里是属于被养在外头的女子的。
西初想了想,感觉自己有点跑题,又写道:明姣整日与贺留黏在一起,在外人看来,明姣不清白了,明姣是属于贺留的人了,但是以贺留的身份又不能娶她为妻,她只能当个小妾。妾室大概比养在外头的多了一个过得了明面的身份吧。
黎云宵倒是真意外了,“我以为小鲛姐姐不知这些。”
西初摇摇头:我知道,但是我不太喜欢,外人觉得明姣不清白了,所以她一定是贺留的人了,可一个女子勾勾搭搭从不拒绝她的家伙,那个贺留也不清白。
像这种男的,就是垃圾。
西初看了看黎云宵,又想起之前黎云宵对自己说的青梅竹马,她又写:贺留不清白了,所以你不可以捡一个不清白的男人回家。
第215章
215:我究竟还要死几次?
那天之后, 她们没有再谈论过贺留和明姣的事情。
正如黎云宵说的那样,不管贺留做了什么不做什么,她都不在意, 所以明姣缠着贺留的行为并不会给她带来大多的烦恼,只除了明姣没事经常会过来黎云宵面前哭。
有时候她莫名其妙就哭了起来,如果不是在场的不是外人, 而且都知道明姣就是这样子没事就哭的人估计都会以为黎云宵在欺负她。
西初觉得她好奇怪。
如果是因为喜欢贺留觉得黎云宵是个障碍物的话也很奇怪啊,论顺序是黎云宵先来的,再怎么看也是她是插足的那个, 论喜好黎云宵又不喜欢贺留, 她总想找黎云宵挑事就显得很奇怪了。
想了想,西初只能将这件事归结成是嫉妒。
哪怕黎云宵不喜欢贺留,她也嫉妒着黎云宵。
故事里总是这么写的,善良无害的女主什么也没有做, 莫名其妙因为男主的原因被一干女配记恨。
西初觉得黎云宵可能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被明姣陷害, 于是她时常跟着黎云宵, 从不让明姣跟黎云宵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免得黎云宵会落到个百口莫辩的地步。
只是这么想的西初完全没意识到她是个没法说话的哑巴, 她没法替黎云宵开口说话,假如别人不看她写的字,她完全无法起到任何的作用。
被关心着的黎云宵几次之后意识到了西初跟着自己的行为,她有意无意减少了和明姣的交流,本来应该要去找贺留警告一番的,但她想了想, 觉得也不能让小鲛人没有事干, 便偶尔理一理明姣,让她哭一顿。
在这么个大家都觉得十分和谐的氛围着, 她们抵达了目的地,南雪王城。
在马车上时,黎云宵还在对西初说着等明天再带她去见小姑姑,今天有点晚了。
西初点头。
然后马车就进了荣安王府。
她们是被贺留送到王府门口的。
西初还在马车上的时候就看到了门上挂着的牌匾,荣安王府四个大字清清楚楚地落在西初的眼中,她扭头看向了黎云宵。
她记得黎云宵说自己是北阴人,这里是南雪,一个北阴人是怎么住进南雪的王爷家里的?
西初不明白,她只是干看着黎云宵,西初抱着小黑板的手微微动了下,最后她只是搂紧了小黑板一点。
黎云宵看着她的模样张了张嘴,又看着她无声地抱住了自己的小黑板,她眸中的光沉了下去,好一会儿,黎云宵也这么安静着,马车外有热热闹闹的人声,马蹄声,贺留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侍从在卸货物,王府里的人匆匆跑了出来。
马车外面热闹的厉害。
黎云宵伸了下手,她看见了西初躲闪的目光,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随后她悄然放下了手,然后重新露出了个笑容,她指了指外面,介绍着:“这是我在南雪的家,我幼时便跟着摄政王离了家,来到南雪后本该与小姑姑一同住的,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便搬到了王府。”
西初点头。
黎云宵便继续说着:“小姑姑偶尔会来王府看望我,她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见到她的机会也不多。王爷每年总有几个月不在家,大多时候这里只有我和王府的人。”
“我们下去吧?”
西初又点头。
黎云宵这次朝着她伸出了手,西初看了会儿,将手置于她的掌中,她们一同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西初就感觉到有落雪飘落,她抬起头,雪花正巧落到了她的鼻翼上,西初眨了眨眼,抬手抹去了那片雪花。
路上的行人撑起了伞,王府的下人拿着伞也过来了,黎云宵伸手接过了伞,遮住了从天上落下的雪。
西初的视野一下子就被挡住了,她低下头看着地面的雪。
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见雪了。
前几天也在下雪,她在屋子里,在马车上看了好多场雪,雪落下来的时候很漂亮,但它只要一下大,便不好看了。
“你喜欢雪吗?”黎云宵问着。
西初摇摇头,她动了动小黑板,又没有拿起来写字。
黎云宵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她看着西初,又看着被西初单手抱在怀里的小黑板,沉默了下去。
黎云宵没在这件事上僵着,她牵着西初的手往里边走去,同时又说着:“如果累了便拉拉我的手,我背你。”
西初没打算让她背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黎云宵的好意,不管怎么着她都要说声谢谢。
门口有很多人,西初下意识便往黎云宵的身后避了避,她们在很多人的簇拥下入了府,刚迈过门槛没一会儿,便有个人匆匆赶了过来,那个人一路叫着:“哎呦我的殿下喂,您怎么一走就走这么多日,也不带上老奴。”
是黎云宵认识的人,西初想着,他看上去年纪挺大了,没有胡子,声音也有些尖锐。
“有贺留跟着呢。”黎云宵回答着他。
“那家伙可不靠谱。”王公公嘀咕一句,西初赞同地小幅度点了点头,她一点头,王公公便注意到了她,看见西初那双眼睛王公公顿时眯起了眼睛,又见黎云宵一直将她的手牵着,他的语气多少变得奇怪了些:“这位是?”
“小鲛姐姐,我喜欢的人。”黎云宵回答的很坦然,没有一点遮遮掩掩。
她这么坦诚王公公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憋了会儿只能问一句:“那老奴应当怎么安排这位小鲛姑娘?”
“和我住一块便好了,她怕生。”
王公公又看了西初一眼,上下审视着西初,眼中透着几分的满意,可一与西初的眼睛对上,王公公立马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来,西初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是被讨厌了,但王公公没有做的太过明显,只是隐晦地说着:“殿下出去这么一趟收获还真是丰富。”
黎云宵不说话,也不笑,她静静地看着王公公,隐约有几分生气地模样。
王公公顿时哎呀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嘴,很识时务地补了一句:“瞧瞧我这张嘴欸,殿下出去一趟反而这么不会说话了。”
西初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跟在黎云宵的身后当着自己的背景板,不乱看不乱动,不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她们一路慢行,许是下了雪,一路上都没遇见多少人,偶尔会遇见巡逻的侍卫,他们任凭雪盖在身上也不伸手去掸,顶着那满身小雪向着黎云宵行了礼就继续巡逻去了。
王公公走在黎云宵的身边,看着黎云宵举着那把伞着实碍眼了些,他踮了脚,想去接过黎云宵手中的伞,“这种事还是让老奴来吧,殿下金枝玉叶的,怎能干这种活呢?”
黎云宵将伞举高了一点,避开了他的动作,同时说着:“不用。”
被拒绝的王公公又瞪了西初一眼,等西初因为莫名其妙看向他的时候,王公公已经扯开了话题,又说着:“说来也巧,王爷昨日刚回来,殿下今日也回来了,难怪老奴昨夜做了个喜鹊的梦,原来那是在报喜呢。”
王公公在示好,黎云宵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谄媚,她惊讶了下,下意识就问:“那小姑姑也来了吗?”
西初一听,心里头也升起了几分的期待,不免和着黎云宵一起看向了他。
这大概不是王公公喜欢的人,他僵着笑摇了摇头:“黎郡主还不知王爷回来了。”
西初心中失落,黎云宵倒是松了口气。
“那晚些时候我去拜见王爷。”
“王爷定会很高兴的,昨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提起殿下了,殿下此番在外想来定是遭了不少罪,老奴瞧着殿下都瘦了不少,王爷见了想必也会心疼殿下。”
这种话并不是西初好奇的事情,有种跟着家长去别人家然后家长一直在和长辈聊着她知道但不感兴趣不想插-入的话题的感觉,很无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又或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个话题。
大概得等到她们到住的地方,西初无奈地想着。
她左右看了看,王府很大,她居于黎云宵的伞下,所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草木都被落雪染了色。
西初换了只手,原本与黎云宵牵着的手转由抱着小黑板,空出来的那只手则是偷偷伸到了伞外。
黎云宵注意到她的动作偷偷抬了下伞,让她的视野开阔了一些。
天上的雪落到西初的掌心中,没一会儿就化开了,一片两片,在手变凉之前,黎云宵抓住了她的手。
西初扭头看她,黎云宵冲她露出了个笑容,却发现原本应该在看她的人目光却没有落到她的身上,黎云宵愣了愣,扭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朝着她走过来的人有好几个,为首的是个女子,年岁不大,那是摄政王的客人,黎云宵见过她,摄政王介绍过她,说是东雨的商人,不过她出身南雪,是正儿八经的南雪人。
黎云宵对于南雪人并不好奇。
只是觉得对方是个厉害的人,一个能够让摄政王夸赞的商人已是很了不得的人,而她还是个女子,就更了不起了。
她好像是叫——
沈雨宁。
第216章
“朱槿。”
“我害怕, 我好怕,若是,若是你离开了, 那我该怎么办?我害怕……”
……
朱槿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的雨宁抓着她的衣襟趴在她怀里哭泣着,她在说害怕。
她喊着她的名字说着自己好怕。
她安抚着雨宁说着自己不会离开的,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 可梦的最后,是雨宁浑身是水躺在地上的模样。
她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睁开眼, 再也不会喊她的名字。
她被丢下了。
朱槿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昏黑的房间, 无边的孤寂将她笼罩,她咬着下唇,一点一点将自己藏了起来。
外头下着雪,风夹着雪的声音很是喧嚣, 寒风侵了进来, 朱槿却没有再闭上眼。
那天之后她去了珩京。
楼家小姐告诉她, 雨宁没有来世。
那之后她便夜夜做梦,依旧是那一日, 雨宁跌跌撞撞跑向了她,在她怀中哭泣骂着她坏蛋,说着自己害怕。
她又梦见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告诉雨宁不会离开她,不会让她一个人。
可梦醒了。
现实里只有她。
*
“贺先并没有留下你的人,你筹谋的事情并没有实现。”
她们还在海珩城,郡守府中的人将她所要的消息传了出来, 那听上去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或是夸赞的好消息。
朱槿看向了说话的磬声, 她摇摇头,“他会留下的, 明姣确确实实是他需要的人。”
磬声不解,朱槿先前就在盘算着利用顾天洋将鲛人一说放大,活到贺先那个年纪的,不为权势为的便是能够长生,她妄图用长生将贺先抓住。
只是……
“那丫头又不是鲛人,你怎么……”她想了好一会儿,震惊逐渐取代了疑惑,她抓住了一旁的朱槿,质问着:“你与摄政王做了什么交易?”
“那日你与她去了珩京,见了楼家小姐,你除了寻她,还做了什么?”
朱槿皱着眉头看着她越界的举动,稍显不悦:“放手。”
磬声不为所动:“陛下让我跟着你,是要护着你,若是你命都没了,你让我如何回去与陛下交代?”
闻言,朱槿嗤笑一声:“交代?她过去从不管我,如今不过是见了我一面,听了谢清妩的话便觉得自己该照拂我了?”
她总是很尖锐,在提到西晴,提到她的陛下时,这位与她的陛下有着相同容颜的姑娘总是会露出这么一副厌恶的表情来。
磬声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去说,最后出口的便只剩下一句:“你从前并非是这般模样。”
她又道:“我是怎般模样无需他人评说。”
磬声向来是好脾气,也很少会多话,可如今跟在朱槿身边,她的好脾气也快被磨到底,她忍不住喊着:“沈雨宁。”
见朱槿的脸色起了变化,她更是厉声:“沈雨宁早就死了,你又何必如此,你是人,活生生的人,逝者已逝,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她若是活着定不愿见你如此对待自己。”
“那日你让我护着她,可你知道她是如何吗?”
朱槿闭眼,过往的一切在脑海中挣扎回放,她只道:“那日是我错了。”
在深夜惊醒时,她都在想,她是错了,她这半生,活的糊里糊涂。
害了自己,也害了旁人。
她这般落寞的模样让磬声不忍再说,她放软了语气:“……你放过她,放过你自己吧。”
朱槿没说话,屋里头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外出的雪青推门走了进来,她开心地说着:“姑娘,我给您买了些糕点回来——”
她的尾音止于屋里的寂静,雪青将糕点放到了桌上,悄然打量着屋里头的两人,心想自己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不过她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太久,目光在落到朱槿身上时雪青又变得担忧了起来。
“姑娘,您这几日是不是又没睡好?奴婢去让大夫给您开些安神药吧?”雪青说着,这种话最后得到的大多都会是拒绝,她不安地又补充了一句:“再这么下去,奴婢担心您累垮了身子。”
朱槿点点头,并没有拒绝她,只道:“去吧。”
“好!”回来没多久的雪青开心应下又推门出去了。
门一被合上,磬声又道:“你又不会喝,又何必让她跑这一趟。”
“我能做的事情并不多,能安下她的心已是很好了。”
磬声不知该怎么说她了,朱槿这个人平日里将待他人的温柔摆的明明白白,见过她的人都能道一声朱槿姑娘是个好性子。从前她见了朱槿只觉得这个人总是端着,那份温柔将背后的她藏的严实,旁人根本瞧不见她躲在面具之下的模样。
便是她心心念的雨宁,也从未见过。
她一直在以虚假的模样对人。
磬声想了许多,最后又想起了陛下寻的东初,那位在萧光莹口中寻不到半点优点的东初却是她们陛下不惜跋涉千里来到东雨的理由。
“……陛下从前也在寻一人,她在楼家小姐那里得了信才去的惊蛰城,若你早与陛下说的话——”
“磬声,人的一生便只有这么一次,走错了,踏错了,便回不得头了。”
“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明白,你为何对陛下仇怨那么深,若你愿意大可与我们一同回到西晴,当个闲散王爷,过上富贵人生,又怎需来这南雪受苦受累,你可知外头的人都怎么说你的吗?若是在西晴,又怎会有那些流言蜚语。”
朱槿只道:“我不喜西晴。”
磬声冷笑:“那你便喜欢南雪了吗?”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朱槿想着,但她只是将桌上的茶杯倒放,说了一句“我累了。”
磬声闭上了嘴,道了一句:“您好好休息,我便在门外候着。”
她出了门,屋里头又归于一片安静。
外头的风声鹤唳,朱槿麻木地将雪青带回来的糕点往自己口中塞去。
快了,等这件事了却,便快了。
*
海珩城事了,她们便该离开了,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直跟着她的雪青不舍地问着:“姑娘,我们不管明姣了吗?她一个人待在贺留身边,奴婢担心……”
朱槿问着:“你想留下?”
雪青摇头:“奴婢不想留下,奴婢想陪着姑娘,只是姑娘回了王城也不开心,倒不如在这外面多待几日。”
雪青本来还想说上一句雨宁也是这么想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姑娘不听话的时候,她只要搬出雨宁来,姑娘便会说一声好。那日她落了东西,返回来取时听见了姑娘与磬声的谈话,逝者已逝,她们着实不该再去打扰亡者。
她盼着姑娘早日走出雨宁的事情,可姑娘又在提醒着自己,雪青什么都做不到,雪青只想让姑娘好好的。
最后她只是将包裹捆好,说了一句:“姑娘,怎么都好。”
朱槿冲她无声笑了笑。
回到南雪王城,她又变成摄政王身边新晋的红人,从东雨来的商人,沈雨宁。
在这一片被白雪掩埋的土地上,过去的那些祸事好似被掩藏了起来,没有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发生在王城的那一桩惨案,记着的只有当时的经历者。
她的不甘,她的愤恨全都被大雪掩埋。
她回来没几日,便收到了摄政王的帖子,摄政王邀她过府一叙。
说是叙旧,更多的是想要问她这些日子在海珩城的行事。
朱槿赴了约。
说起谢清妩,大多人都说上一句是个厉害角色。
十三岁时嫁去了北阴,两国战事生起,她又能从北阴全身而退,回来不过几年,便从一个联姻的郡主爬上了监国王爷的位置。
南雪可不比西晴,南雪女子在南雪的地位便如西晴男子在西晴的地位。
她能以女子之身爬到这个位置,又有谁敢小瞧于她。
与她的厉害手段一同被提起的,还有她与北阴郡主的那些荒唐事。
初来南雪时朱槿也听了不少,她也跟着谢清妩见过那位郡主,看着人倒有些意味不明的滋味,人非完人,他人口中优秀的摄政王也有着不尽人意的地方。
朱槿并没有在荣安王府待太久。
与谢清妩交代了一番生意场上的事,说了些顾家的事以及那些处于末端商人近来的行事后便起身离开了。
与她外出时雪青一贯是安静的,离了摄政王身边她才敢大胆喘气说着摄政王看上去是个好相处的,可站在她面前她连句话都不敢说。
朱槿听着话,忍不住笑了笑。
她们今日来得有些巧,远远的,雪青就看见了府上的另一个主子,那位住在荣安王府的北阴公主。
朱槿并不喜欢她,平日里也是能避则避,她对于这位公主的不喜倒不是来自她本身,更多的只是因为她顶着个北阴公主的身份。
这么巧合遇见,朱槿自当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她只能迎了上去,与她问了声好。
朱槿本想就此离去,目光却落到了在北阴公主身旁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容貌不似凡人,却眼盲的少女。
她好似,在看着她。
朱槿一愣,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还是冲着黎云宵点了点头,领着手底下的人离去。
第217章
“你认识她吗?”
雪渐渐迷了眼, 离去的人从西初的世界消失,她忽的听见了身边黎云宵的声音。
她回头与黎云宵的目光对上。
黎云宵是忐忑的,是不安的。
西初抓着自己的袖口, 看着她的眼,轻轻摇了摇头。
不认识。
她是过去,而她是现在。
很多事情从她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画下了休止符。
死人不该去打扰活人的生活。
“小鲛姐姐。”黎云宵轻声喊着。
西初已经扭过了头去,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雪,雪才刚下,哪怕昨日也下过雪, 这个府里头以及没有积上一层厚厚的雪, 她从上面走过也不会有松松软软的踩踏感,只有脚踏实地的踏实感以及双腿传给她的疼痛。
她是鲛人,是不同于人类的生物,她是人首鱼身, 现在却有着一双虚假的腿站立在陆面上的怪物。
她们又走了一段路。
很快就到了黎云宵的院子, 黎云宵住的院子靠近主院, 院门口上边写着的是初云二字。
初云院,这是她居住的院子的名字。
王府很大, 光是黎云宵一人所住的院子就已经囊括了亭台水榭,像是单独落成的。
院里有不少人,见了黎云宵齐齐站好,喊了一声殿下。
黎云宵牵着西初的手进了屋,王公公紧跟在后面,小心地在身后挥挥后, 示意他们都退下。
黎云宵前脚迈进了里屋, 王公公后脚就要跟上,黎云宵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王公公跟着停下,他讪讪地抬头看着黎云宵。
黎云宵没说话,王公公失落地低下头,将迈入的脚收了回去,没跟着一块进屋。
西初不是第一次进别人的屋子了,这次是第二次,被领着进屋。
上一次是怎么感觉西初已经不大记得了,现在看着黎云宵在自己面前忙前忙后愣是没叫一个婢女进来帮忙,她稍微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来。
但西初也只是听从着黎云宵的话,乖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小黑板看着黎云宵忙碌。
黎云宵的屋里放了很多书。
西初粗略扫了眼大多是些志异文,杂谈,以及杜撰的鲛人说。
正经书籍没看见几本。
她也不容易,西初想着。
异国的公主来到异乡,总归是不自在的。
哪怕被好生照顾着。
西初没有动,等黎云宵忙完了来到她面前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西初等的有些乏了,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往下落,眼皮也睁不开,想要保持着清醒但盖不住睡意的侵袭。
等她将要睡过去时,忽然瞧见了黎云宵过来的身影,西初强忍着睡意坐直了身体,她抬头看着黎云宵。
黎云宵在她面前蹲下,与坐在椅子上的她平视。
甚至,西初是俯视她的,黎云宵是处于一个下位者的位置仰头看她的。
“小鲛姐姐。”黎云宵喊着。
她今日好像很喜欢喊她,一路走来,西初已经听见她喊了好多次了,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
黎云宵是个敏感的女孩子。
西初是知道的,她总在西初不知道的时候照顾着西初。
这个世界的人好又很好,坏又坏到西初很讨厌。
黎云宵是前者。
“你今日是不高兴吗?”黎云宵问着。
西初下意识就想摇头,便听黎云宵说:“我这话好似有点多余,这种事情本来就会不高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是我没跟小鲛姐姐说才导致了那种情况。”
她是在说马车上的事情,关于她的身份的问题。
西初抿了下唇,想说自己不在意。
她与黎云宵确实不是什么太过亲近的关系,更何况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黎云宵没有说自己的身份而已,西初也没告诉她自己是什么,黎云宵凭着自己的猜测猜出了西初的身份,西初没有猜出她的身份来。
这件事就只是这么普通,而已。
“小鲛姐姐,不要说你不介意。”黎云宵难过地说着,“我不想看见小鲛姐姐难过,也不想听见小鲛姐姐说没关系,因为那样子……就好像我在小鲛姐姐心中无关紧要。”
她像个小可怜,说着委屈又让人怜爱的话。
西初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她。
她的难过并没有持续很久,像是会自我修复一般,黎云宵又说:“不过我与小鲛姐姐认识也不久,若是这么短暂的时间我便成为对小鲛姐姐而言很重要的人的话,才是坏事。”
西初讶异,问了声为什么,这次她还没来得及写,黎云宵便跟读懂了她的口型一般,说了原因。
“因为那样的话,我会觉得小鲛姐姐很好骗,我会担心往后我不在小鲛姐姐身边了,若是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像我一样接近小鲛姐姐的话,小鲛姐姐会不会因为付出了自己的信任被伤害。”
“我不想小鲛姐姐受到任何的伤害,你是自由的鲛人,应当不被束缚,不该被我束缚。”
黎云宵说着话,又摇了摇头,“不过之前有意瞒着小鲛姐姐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一些告诉你的。”
“我叫黎云宵,是北阴的公主,十几年前北阴战败,南雪退兵的条件是让我来南雪当人质。”
“人质生活并没有很糟糕,按照辈分而言,摄政王曾经是我的王嫂,因着小姑姑曾经善待过她的原因,她很照顾我。”
摄政王?王嫂?西初听着有点懵,这个世界也有男妻这种,文明吗?
好奇心快要关不住了,西初默默在小黑板写下了一个字:他?
黎云宵一愣,笑了出声,她没说话,伸手从西初的手里头拿过了她的笔,然后在她的他字上面划掉,写下了她。
“摄政王是女子。”
“她是南雪的女王爷。”
几句解释后,黎云宵又说:“她幼时以郡主之身被送到了南雪和亲,成亲的对象是北阴的静南王,静南王早年丧妻,正妃之位一直悬空,当时也无人愿意接手摄政王这个烫手山芋,于是摄政王便嫁入了静南王府。”
这是西初陌生的事情,但是她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版本故事,想了想,可能是曾经看过的八点档吧。
“过了好些年,南雪向北阴求娶小姑姑,小姑姑便这么来到了南雪,一晃十几年,当年和亲也不过是南雪人的一番借口,为了只是起兵攻打北阴,摄政王在北阴与南雪的战役中立了大功,她的父亲亡故,兄长也死在了北阴人手中,南雪王垂怜她,便封了她为王爷。再之后,南雪国局势动荡,几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互相厮杀,最后却被她坐收了渔翁之利,她成了南雪的摄政王,就连当今的陛下,也是她推到那个位置上的。”
西初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头只剩下这个摄政王真是个厉害角色,一定是那种端着一张凶巴巴让人看了就害怕很有气势的女人。
“于很多人而言,她是个坏人,于我而言,她是个坏人亦是个好人。若不是她,我不会离开故乡,可若不是她,我在这异国也是个人人可欺上一番的挂名公主。”
西初拍了拍她的肩,表示了下自己的安慰。
黎云宵笑笑,她问着:“小鲛姐姐现在能原谅我了吗?”
西初:……?
西初的懵懂落在了黎云宵眼里,她扬起了一抹笑,以极轻极轻的语气说着:“那就是原谅了,小鲛姐姐不可以反悔,如果没有生气的话,那就……当作是我会错了意,不过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小鲛姐姐就当是心疼我好了,我能……能,抱抱我吗?”
她仰着头,双眼好似闪着光,说那些话时也不曾露出过什么落寞表情来,看着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西初犹豫了一下,她放下了小黑板,稍稍弯了下腰,黎云宵同时起身,将西初搂入了怀里。
西初茫然,错愕之间只听到了黎云宵的一声:“小鲛姐姐真好,不过往后不要再这么轻信人类的话了,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对小鲛姐姐也有自己的坏心。”
“我于小鲛姐姐而言,也是个坏人。”
坏人是不会时刻说着自己是个坏人的。西初想着。
黎云宵没有听见这句话,她很快便放开了西初,然后起身拉着西初去看自己收拾了半个时辰的成果。
她将自己的屋子收拾了出来,没有过他人之手。
除了床榻,还有地毯上铺满的一方小世界,是沙盘。
西初见到这东西更多的是在电视上,那些将军待在帐篷里和下属商量局势的时候,经常拿着一个旗子插在一个小山头上,然后又拿过两个旗子分别包围住一个旗子,然后神神秘秘说上一句:地势险恶,可设伏两面包抄。
不过比起那种正统的沙盘,这个里面是很多的房屋,有特意设立好的河流,在边上还有模样各异的小人摆着没有上场,有好几套衣服放在另一边等着替换,里面摆了树木但依旧有未上场的树木等待着。
各式的东西,有场内的也有场外的,它像是个缩小型的小世界。
西初扭头看向黎云宵,黎云宵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前些日子我让人去做的,感觉会是小鲛姐姐喜欢的东西。”
第218章
黎云宵出去了, 去见那个很厉害的摄政王。
西初留了下来。
面对着黎云宵口中她会感兴趣的东西。
说实在话,也没有很感兴趣,毕竟又不是小孩子了, 西初也不是每天都无所事事需要玩这些东西打发时间。
不需要打发时间的西初拿过了一个小人偶。
等待是一件漫长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人会逐渐失去耐心,会变得焦躁, 最后一开始开心的事情也会变得不开心了起来。
但有时候西初也会觉得,还有机会去等是一件很值得她开心的事情,那代表了她有时间, 不会担心意外与死亡究竟是哪一个先到来。
西初放下了人偶, 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后。
屋里很大,大到西初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到门的位置。
这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在。
她不安地走了过去,一步跟着一步,走路很迟缓费劲, 举手投足间也带了几分的畏缩。
西初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背后有人, 可她一回头,没有人在她的后面, 她也许是想多了。
但是害怕这种情绪是说不清的,它就是无端升起的害怕。
充斥在心间,占据她的大脑,让她陷入漫长的恐慌之中。
这种情绪,上一次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呢?
西初想了想,她想不起来了。
过去的事情变得模糊了起来, 那些人与事渐渐远离她。
西初走到了门口, 那是被关起来的门,门里边没有人, 门外边或许有人在守着。
她不安地在门边上的位置坐下。
在海里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那时候没有觉得太害怕,同样是陌生的环境,她很大胆地活在海里,每天游到陌生的地方去进行自己的探险,每天与着各式各样的鱼群相伴。
那个时候她并不会担心会突然冒出一条大鱼把她一口吞了。
对于大海她没有这种随时会死去的情绪存在。
人类太不稳定了,像是无数个变数。
她害怕孤独,也害怕有人。
见到那个小姑姑,会不会就没那么害怕了?
见到了她,西初是不是就可以告诉她,自己有多害怕,有多恐惧,有多希望有个人在身边?
*
黎云宵离开了初云院便去见了摄政王。
她已有好几个月没见着摄政王了,之前摄政王从东雨带回了沈雨宁,在王府待了一段时间,小姑姑过来缠了她几日,之后她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黎云宵猜想应当是去见那位楼家小姐了。
她乖巧地跟摄政王请了安,坐在主位上的女人含笑看着她,像是不经意提起,“我听说你带回来了一个人?”
听说这个词实际上有些假了。
这可能是大人的聊天方式,说话含糊,从不愿用肯定的言语来表明。
不过黎云宵只是点了点头,
“嗯。”
很快她又说:“一个凭空出现在你的马车上的人,香幽没有查到她——”
这样子的问话,黎云宵并不意外,她立马打断了摄政王的猜测:“是我喜欢的人。”
所以不问来历,不问过去,只是她喜欢。
谢清妩定定地看着她,年幼的孩子长成了少女,与过去那个一无所知的孩子不同,现在的黎云宵懂得了许多事情,纵使是这样,她依旧是个没有太多心计的孩子,就跟她的姑姑一样。
久久,谢清妩才低声道了一句:“你也长大了。”
黎云宵沉默着点了点头:“……嗯。”
之后谢清妩又问了一些事,大多是黎云宵这次在外发生的事情,黎云宵一一将遇见的事情告知她。
在很多时候,这位摄政王比起一个王爷,更像是她的一位长辈。
黎云宵有时候也想不明白,摄政王不待见小姑姑,她心中另有他人,为什么还对她这个模样?
很多事情都无法用常理来解释,黎云宵想不通,这件事也就不会一直抓着不放,毕竟摄政王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待她好,受益的都是她。
坐到她这个地位的人,大多不会是无缘无故待他人好的,终有一日,黎云宵会为这份好付出代价。
因而在那日到来前,她只需安然接受这份好。
聊了一会儿天,摄政王终是放过了她。
“回去吧,她一个小姑娘在这个陌生地方,熟悉的人不在身边指不定在害怕着。”
黎云宵一直乖巧应对着,忽的听见这句话还有些不真实,她起身点了点头,就要出门时,黎云宵又回过了头,认真道了一句:“谢谢您。”
黎云宵几乎是小跑着回去的。
等到了初云院,她又停下了脚步,等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一些后,黎云宵才继续往前走。
进门前黎云宵特意敲了门,里面没有动静,于是她便主动推开了门,同时说着:“我进来了。”
屋里头的灯还亮着,黎云宵只是探头看了一眼,就在门边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鲛人坐在了门边,不安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黎云宵没有第一时间近身,她往里头走去,从柜子里取了条毯子才又回来找西初。
给鲛人披上了毯子,黎云宵刚蹲下要将她抱起,一抬头忽然发现熟睡的人睁开了眼。
她吵醒她了。
黎云宵略显无措,“对不起,吵醒你了。”
西初摇头。
黎云宵喜欢道歉,很喜欢,每每西初还没说什么,她就好像能够意识到自己该道歉了。
她并不会扭捏,是个很实诚的人。
西初觉得她奇怪。
每天,每认识她多一天,西初都觉得她比昨天要更奇怪一点。
她也会用着迂回的体贴方式来迁就西初,比如说明明是西初需要人陪着,但黎云宵会说是她害怕,想要西初陪着。
如果是傲娇的话,大概会很喜欢她。
别扭着喜欢她,因为太不好意思了,被这么一番照顾,又没法坦诚表达自己的喜欢,所以只能用着生硬的话语来表达与自己内心的意思,纵然那可能会词不达意。
西初没告诉她自己为什么要待在门口,黎云宵一边和她说去见摄政王的事情,一边跟着她往屏风后面走去。
等西初上了床,黎云宵的这个话题也说到了尾声,她坐在床边就要为今天的话题拉下帷幕。
黎云宵摸着自己的脸,有些不自在地询问着:“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已经爬上了床的西初适时拿出了小黑板,她在上面写着:因为你很奇怪。
但是你很好。西初的但是还没写出来,黎云宵便已经笑着接过了话头:“所以小鲛姐姐想说比之前要喜欢我多一点了吗?”
西初:……
这点喜欢抢跑的行为就不是很讨人喜欢了。
西初没有回答的表情让黎云宵瞬间变得失落了起来,“欸,是我理解错了吗?好吧,那其实是我比昨天要更喜欢小鲛姐姐一点了哦。我在很努力地让小鲛姐姐喜欢我,但实际上的效果反而是我更加喜欢小鲛姐姐了呢。”
西初不理解她的好感度是怎么加点的。
黎云宵却弯了弯眉眼,像是知道了西初的问题,坦然解释着:“小鲛姐姐的存在就足够让我喜欢了。”
西初捏着小黑板,写着:你喜欢的是鲛人吧?并不是我。
“也许是那样的,可是我遇见的并不是别的鲛人啊,我遇见的是你啊。世界上并不会因为如果的话就改变这个事实的,所以我喜欢小鲛姐姐是既定的事实。”
西初又写:如果我不是鲛人呢?
“小鲛姐姐是很在意吗?因为只有惶恐害怕的人才会问出这种假如的话,小鲛姐姐这个样子好像是在跟我说很害怕我会因为很多原因不喜欢你了耶。”
西初想了想,觉得自己问这个有些没意思,但听着黎云宵的这种话,她继续写着:要真的是这样呢?
“我没想过。”黎云宵认真地摇着头,“如果小鲛姐姐不是鲛人的话,我就不会被救起,现在站在小鲛姐姐面前的人就不会是黎云宵,虽然很想跟小鲛姐姐说要是你不是鲛人的话,我还是会很喜欢你,但那种话听上去就很假。”
她又笑,黎云宵很爱笑,与她说话时不是挂着担心的表情便是笑。
此时的她也在笑,端着一副认真诚恳的模样。
“我不想骗你。”
“如果小鲛姐姐不是鲛人的话,我就不会遇见你了。”
“所以,如果非要这么去定义的话,若是小鲛姐姐不是小鲛姐姐了,大概我就不会遇见你,不会喜欢你,那个时候的小鲛姐姐于我而言只是万千凡人中的一人。”
“我不会看到你。”
说实话,西初有点意外,意外会听到这种话,她以为黎云宵会跟之前一样笑着说哪怕不是也会喜欢,她在西初心里头的印象就是这个样子,一个随口说着喜欢,会为了哄人开心说着那些好听的话,从来不说会让人讨厌的话。
西初意外,但不生气。
她继续写着: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些讨我喜欢的话吗?
“这些难道不是讨小鲛姐姐喜欢的话吗?我以为我在努力讨小鲛姐姐欢心呢?有很努力的哦。”黎云宵讶异了下,她认认真真地反驳着,指了指自己说着是很认真的。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西初放下了笔,她结束了和黎云宵今天的沟通时间,黎云宵见她放下笔立马撒娇道:“小鲛姐姐。”
西初冲她摇头,指了指自己,做了个睡觉的动作。黎云宵腮帮子微鼓,只得道:“好吧,小鲛姐姐晚安。”
西初拉过被子躺了下去。
黎云宵在床边静静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屋里头的灯她留了一盏,并没有全部熄灭。
第219章
第二日西初早早就醒了。
究竟有多早呢?她醒来时外面还是灰蒙蒙的, 天飘着小雪,一眼望去,外面是深沉的灰色, 路边也没有一个人在。
西初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跳下了床。
抬脚的那一瞬间,脚掌传来的疼痛让西初停止了所有动作, 她缓缓地蹲下-身,伸出了手又没有去碰,她只是做了一个虚虚碰触的假动作。
缓了一会儿, 西初又起身, 她朝着外头走去。
黎云宵睡在了外间的软榻上,就如之前在郡守府一样,每个夜里西初在屋里头睡觉时,黎云宵总是睡在外头, 像是在守着她。
刚开始时西初也并没有觉得很安心, 黎云宵给她留了一盏灯, 用自己的行为来告诉西初,在这里的晚上是可以安然入睡的。
黎云宵还在睡。
昨夜不知什么时辰才睡下的, 现下西初来到了她的面前她都没有睁开眼。
西初蹲下-身捧着自己的脸颊,侧头看着软榻上的黎云宵。
她遇见过很多人,长得好看的,长得不好看的,黎云宵是在里面算得上长得好看的。
人都喜欢美好的生物,人与事只要足够的好看便会吸引他人的目光, 黎云宵就是那种能够吸引到别人目光停留的人。
醒来时是一个时刻带着笑容的灿烂小太阳, 睡着时像安静的月亮,没有太多的攻击力。
西初蹲了好一会儿, 都不见黎云宵有醒来的迹象,她又踮脚看了看外头,还早。
时间还早。
西初摸到了门口,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门外是飘零的雪,外面的草木都盖上了一层雪,轻风拂过时还能听见雪压着树木的梭梭声。
当然了,她开门的动作也带来了一阵冷风。
西初没有出门,在风吹进来的那一刻她将门给合上了。
西初又往回走。
这次的目的地是黎云宵送她的小小世界。
西初搬了张圆凳子过去,然后坐在一边给自己的小人偶换衣服。
换完了就将人偶放到了一个房子前,人偶的内里是支着一根木棍的,被西初放进去的时候并不会软趴趴地倒在地上,而是立在那里。
西初放完了一个人偶就停在了那里。
她怀里还放着下一个等待她着手打扮的人偶,不过这时她的心思已经放到了场中的人偶身上了。
西初已经也收到过人偶,和她一起长大的人给她带回来的,收到礼物的那一天,对方给她讲了一个很烂的故事,西初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西初很喜欢那个礼物。
只是她没有留住那个礼物。
西初一大早的心情忽然就下降了许多,因而今天的故事也变成了个坏故事。
心情不好玩游戏的兴致也不高,西初无聊地摆弄着沙盘上的小小建筑物,把它们推倒又立起来,反复好几次,她时不时会回头看外头,看看黎云宵会不会起来,但每次扭头看过去时,外边都没有什么动静。
黎云宵有点能睡。
西初想着。
她丝毫没有想过是她睡太少了。
于是等西初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建立起自己的王朝时,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等了一个早上的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看着她两只手一起操控着小人偶。
她发现还是在小人偶不小心被她从手里头甩掉自己弯腰下去捡。
黎云宵笑吟吟地站在她的身后跟她道了一声的早安。
西初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乖巧与她道了早安。
黎云宵醒了,西初的游戏时间也就结束了,她将所有的人偶放到了沙盘里,又跑到了床上去拿自己的小黑板,在小黑板上写下几个字后,西初小跑着跑到黎云宵的面前,然后十分积极地将小黑板送到了她地面前。
——我们今天可以去见小姑姑了吗?
黎云宵愣了下,随后露出了个笑容,她点了点头,“过了晌午我就带你去。”
西初抱着小黑板用力点了点头。
西初那点残留的不开心因为黎云宵的允诺被驱散。
等待晌午的时间是十分漫长的。
西初吃过了早饭,又开始等午饭。
在这中间,黎云宵还企图拉她出去堆雪人。
西初都一一拒绝掉了。
西初不想有任何的意外,在见到小姑姑前,不可以有任何的意外,像突然生病,突然摔一跤,突然死去等会影响她去见小姑姑的因素都不可以有。
许是发现了西初的着急,在用过了午膳之后,黎云宵便主动提了起来。
她让下人去备了马车,等她们出门时,马车已经已经在王府外等着她们了。
黎云宵说小姑姑住的地方离摄政王府有点远,她可以在马车上休息一下,等到了后黎云宵会喊她起来。
西初不想睡觉,也不想错过什么,于是就拒绝了黎云宵。
黎云宵无奈,也没说什么不可以的话。
一时间马车内安静的厉害。
“小鲛姐姐为什么那么想见小姑姑?”黎云宵记得是因为那个故事,小姑姑给她讲的鲛人的故事,那和小鲛人有什么关系吗?
是因为她现在就在经历着这样的事情所以对知道这件事的小姑姑很好奇,还是因为这个故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吗?
黎云宵之前一直没有问过为什么,西初也没想过面对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此时对上黎云宵略显困惑的双眼,西初脑袋一空,啊了一下,最后在小黑板上写出来的也只是敷衍到了极致的一句:就是想见她……
这明显是谎话,不过黎云宵看了也不恼怒,她笑了笑:“那好吧。不过我们就见一面哦,不可以太久了,我怕小姑姑会不高兴。”
西初一愣,她急忙在小黑板上写下:不能说话吗?
“小姑姑她……”黎云宵陷入了一轮沉默中,这对她来说好像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西初抱紧了小黑板,原本的雀跃一下子就荡然无存,她还以为见到了小姑姑就能告诉她好多事情,说好多话,但是现实好像和西初想的不太一样。
就算能见到,也不太一样。
“也不是不能啦,你不要不高兴,我……我会想办法的,你想要的我都会想办法替你实现的。”黎云宵保证着,很坚定地保证着。
西初看出了她的为难来。
见小姑姑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让西初和小姑姑相处同一个空间说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并不是小姑姑会不高兴,而是这件事本身就是在为难黎云宵。
可西初又说不出不去见小姑姑了的这种话。
她想见她。
很想。
跟着黎云宵这个陌生人一起来到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
西初低着头,在小黑板上慢慢写着:我没办法说不去见小姑姑了的话,我想见她,这是我跟着你一起来到这里的原因,如果你为难的话,我也不想说可以不去,对不起。
“……我没有觉得为难,我只是怕你会失望。”
她这么说着。西初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觉得她会失望?
黎云宵沉默一会儿,她开口解释着:“这件事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见小姑姑也好,和小姑姑说话也好,都不是什么难事,小姑姑会愿意见我的,会愿意和我说话的,她会愿意做这些的,但是……我怕的是你会失望。”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要见小姑姑,为什么非得见小姑姑不可,但是……与我说那个故事的是十几年前的小姑姑,而不是现在的小姑姑。”
“小鲛姐姐,人这种东西,是会变的。”
“人有了权势会变,人有了财富会变,人会在漫长的时间中改变,我之前总对你说小姑姑很好,那是因为对我来说不管她变得再怎么陌生,她都是我的小姑姑。但实际上她变了很多,很多,变到有时候我都会怀疑幼时的那些是不是一场梦。”
话说到这份上,西初也能明白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西初想要见的那个人不一定是西初想要的那个人。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
西初是最明白的。
西初轻轻摇了摇头,她写着:我不会失望的,我只是想见她,我想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想知道她……我想用我的双眼去看看她,去认识她。
不久后马车到了目的地,马车上的交谈也告了一段落,西初与黎云宵达成了共识。
西初依旧不知道黎云宵为什么那么紧张,黎云宵也不知道西初为什么一定要见小姑姑。
只是下了马车站在郡主府前时,西初有一些恍惚。
她跟着黎云宵的脚步一起进了府,听着府上的人喊着她殿下。
黎云宵在问她们小姑姑在不在府中,下人们回了话,说:“郡主今日和姑姑吵了一架,不曾出过房。”
“怎么吵了起来?环翡姑姑向来最……”黎云宵疑惑的话戛然而止,她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说:“那我去看看小姑姑。”
“殿下,今日郡主心情不太好,恐怕不会见您。”下人又说。
黎云宵被拦了下来,对方的言语中都在讲,不要去见小姑姑。
西初听着话,想着今天的意外来了,人生很多事情就是不可能顺遂,总会在某个时刻跳出一个两个的意外。
就像她突然在某个时刻死去一样。
哪怕她怀抱着许多的期待,也不得不在那个时候死去。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西初想着。
她悄悄松开了拉着黎云宵的手,落下的那一刻黎云宵反手重新拉起了她的手,她说着:“心情不好那就更要见见我了,小姑姑见了我会高兴的。”
“我自己过去便好,你不用跟着了。”
黎云宵拉着西初大步往前走,朝着郡主府的西边走去。
路上的丫鬟小厮见了黎云宵都急忙退至一边,低下头恭敬地喊着她:“殿下。”
才刚至小姑姑住的院子附近,就听见了几声惨叫声,而在这之中,还有人大喊着:“郡主,这是姑姑最喜欢的小初,您今日要是对她下了手,保不准姑姑又不开心了,奴婢听说王爷回来了,你要是被关在这府里头出不去的话,可就见不到王爷了。”
一路上拉着西初的那个人忽然攥紧了西初的手,她停下了脚步,脸上闪过几分的犹豫挣扎。
黎云宵感觉小鲛人在看她,懵懂的目光好似在催促着她,为什么不继续走了?
最后她只是转过身,跟着西初说:“我们等一下吧,小姑姑有午后小憩的习惯,现在过去的话,怕是会扰她清梦。”
西初点了点头。
第220章
等小姑姑的午后小憩很长。
黎云宵拉着她去了凉亭, 黎云宵虽然不住在郡主府,但这里的人都很熟悉她,也不敢怠慢她, 她要什么就很快为她准备了什么。
除了去见小姑姑。
府里头的人很忌讳这件事情,黎云宵一问小姑姑的情况,他们不是说着不清楚就是快些将手底下的活干了跑开。
次数多了, 西初也看出来了,黎云宵也是个没什么威严的殿下。
人人都可以搪塞她。
西初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等小姑姑午睡起来。
等的久了, 西初也有些乏了,她倚在凉亭的柱上闭上了眼。
早晨虽下了雪,但这个时候的落雪已经停了很久,她们一路而来没见府上有过多的积雪。
这个郡主府的人很勤劳。
迷糊间, 西初感觉有人把披风披到了自己身上, 逐渐沉下的大脑告诉她那是黎云宵, 她并没有张开眼,顺着睡意降下。
直至——
微风拂过, 带来了这个郡主府的其他人。
“您怎么会来此?”
“郡主不喜殿下,郡主见了殿下就会发疯,这些……奴婢不曾与殿下说过?”
“我……”
“殿下若真是为了郡主好,便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往郡主府跑。”
“……我已许久不曾见过小姑姑了。”
“殿下,人贵自知。”
声音有些吵,西初听见了黎云宵那低如尘埃的声音, 以及另一个人的咄咄逼人。
她在困顿的挣扎之中醒了过来。
有人站在了黎云宵的面前, 好几个人,为首的那个与黎云宵说着话, 后头的那几个人则是低着头,当着自己的背景板。
西初惺忪的睡眼悄然移到了黎云宵的身上,黎云宵低着头,像是被训斥的小学生,不敢有一句反驳。
在训斥她的人是谁呢?
那个人的脸闯入了西初的视野。
仿佛噩梦袭来。
西初的双脚忽然疼了起来。
那是西初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
那次她上辈子死亡时最后看到的一张脸。
那个宠爱小出又毫不留情杀了她的姑姑。
西初感觉有点难呼吸。
她拽着自己的衣襟,身上盖着的披风落了下来。
那么,小姑姑又是谁?
小姑姑是郡主,和姑姑生活在一起的郡主只有一个。
西初手脚冰凉,她无助地攥紧了垂落的披风,那头与姑姑对峙中的黎云宵发现了她这边的动静,她回望过来。
西初什么都听不见。
黎云宵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她好像在对西初说什么。
西初茫然地看着她,她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西初不明白。
来的时候黎云宵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了,黎云宵说怕西初会失望,黎云宵说人是会变的,黎云宵说了很多很多。
是西初没有去相信她。
是西初我行我素,一意孤行。
为什么会这样呀?
西初不明白,为什么遇见的会是一个曾经两次杀了自己的人呢?
为什么与自己出身同一个世界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人呢?
西初想不明白。
她有好多的为什么。
最后她只是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的眼圈泛红,无色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在黎云宵蹲在她面前询问她怎么了的时候,西初的眼睫毛微颤,一直强忍的哭意涌出。
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伸出手胡乱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西初想止住哭泣,可她实在是停不下来,那份委屈寻不到一个宣泄口。
她无声的哭泣让面前的黎云宵更是慌张。
黎云宵忙递上手帕,一直在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对喜欢的人的哭泣所能做到的便是一次又一次地跟着她道歉,哪怕错不在她,哪怕事不关她。
最后黎云宵只得踮了踮脚,将一直哭个不停的西初抱个满怀,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拍抚着她的后背,一会儿说着没事了,一会儿又在说着对不起。
等埋在她怀里的西初的抽泣渐渐弱了下去之后,黎云宵才说:“不要担心,我们可以去见小姑姑的,我不会骗你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以为小鲛人是听到了她和环翡的对话,她以为小鲛人是以为她们没法去见小姑姑了,所以小鲛人才会突然哭了起来。
小姑姑对小鲛人很重要,她很想见到小姑姑。
黎云宵想,没关系的,她会做到这件事的。
“相信我好吗?我不会骗你的。”黎云宵保证着,她又担心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会让小鲛人陷入新一轮的信任危机中,于是她又说:“这次绝对不会骗你的。”
西初趴在她的怀里,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西初不想见了。
西初想见小姑姑,西初不想见黎郡主。
可西初想见的小姑姑是黎郡主。
黎云宵感觉到了她的推拒,愣了下,她抱着西初的手微怔,想问西初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不想见了,是担心这件事会带来什么不好的麻烦吗?她想说没什么的,那些事情都不用她去担心,她只要开开心心地等着见小姑姑就好了。
黎云宵的那些话最后止于唇齿间,她什么都没有用,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不想见我们就不见了,那要回去吗?”
黎云宵没有直接说送她回家,其中也有着自己的种种自私作祟,还不想那么早和她分开的自私情绪纠缠着她。
只是被泪水浸湿的衣襟在告诉她,小鲛人对于这件事到底有多难过,沉默了一会儿后,黎云宵才说:“王爷知道我将你带回府了,所以在她离开王府前,我可能没法将你送回家,你可以稍微等一下吗?”
西初没有应话。
黎云宵明明就在她的面前,明明就抱着她安慰着她,可西初觉得她好遥远,遥远到西初连回她一句都做不到。
她没有力气,没有办法让离得很远的黎云宵听见自己的声音,看见自己的动作。
西初什么都做不到。
之后西初慢慢止住了哭泣,黎云宵重新牵起她的手时,西初看见不远处的小姑姑院子里出来了一伙人,是曾经待小出很好的姑姑,此时的姑姑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年岁和黎云宵比较接近,看上去比黎云宵小上一些。
西初看着她觉得她长得有些面善。
那张脸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
姑姑似乎很喜欢那个小姑娘,看向小姑娘的目光都是柔和的,像是长辈看着小辈。
西初曾经也看过那样的目光,只是那个时候姑姑看着她又不像是在看她。
她只是在透过西初看另一个人,透过小出看着那个和小出长得很相似的人。
只是赝品比不过正品,在姑姑眼里小出就只是正品的替身,所以姑姑记得正品的喜好,记得正品的尺码,哪怕小出根本穿不下那双鞋子,姑姑也要她穿进去,因为小出是个替代品,替代品就该从上到下都像极了正品,不该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念头来。
小出犯了错,姑姑的喜欢就没有了。
西初又想起了正北的那个院子,那里供奉着无名的牌位。
日日都有人燃香,牌位前的贡品也都是新的。
西初想了很多,最后那些很多都消散在现实的无力之中。
那些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西初不是小出,西初只是作为小出活过几天。
西初所经历过的人生都不是属于西初的,西初只是作为她们短暂地活过而已。
西初像可恶的恶鬼,占了别人的身体,害死了别人。
就连现在也是。
西初想,她应该去找个道士超度了自己。
她们在日落前出了郡主府,走出郡主府的时候西初还有些恍惚,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这座一眼看不到头的府邸。
“怎么了?”黎云宵询问着,“还是想去吗?”
西初轻轻摇了摇头,西初想她大概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西初想见的是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与她一样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亲人。
而不是杀了她两次的仇人。
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走动,西初掀开了帘子,从窗口看出去时西初只看到了快速远离的郡主府,它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西初伸出了手,小手在空中虚虚一抓,她什么都没抓到,最后那座府邸在无声中消失在了西初的视野内。
西初又回到了马车内,她双手抱住了自己,将自己小心藏了起来,一点一点藏了起来。
“小鲛姐姐……”黎云宵轻声喊着她。
被喊的人抬头看向了她,她好像在看着自己,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看,在黎云宵久久都没有下一句时,她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黎云宵很担心,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表达自己的担心都做不到。
因为西初实在是很乖巧,乖巧到黎云宵觉得自己很无能。
之后马车回到了王府,黎云宵牵着西初的手走进王府,然后带着她回到初云院。
在初云院前,西初仰头看着书写着初云二字的牌匾,那好似一个囚笼,正等着西初走进去将她关押进来。
西初无言地扯了下自己略显僵硬的唇角,她低下头,走进了牢笼之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