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朱槿回了院, 转身便去了厨房,她取了火折子,点了灯, 又将灶台底下的柴火点燃,随后在锅里放了下水,用着一个隔断的架子摆在了最上面, 等火烧旺了起来,朱槿出了门,将石桌上摆着的几样菜端回了厨房里。
她蹲在地上, 一手拿着蒲扇, 一手添着木柴,火越烧越旺,朱槿盯着那里头跳跃的红色火焰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时手边搁置的木柴已经烧的不剩下几块了。
她站起身, 裹着布打开了木盖, 氤氲的热气冒了出来, 与之一起的还有饭菜的香味。
*
西初是被摔醒的,昨夜的睡姿大概很差劲, 她早上一个翻身就掉下了床,好在身下有一层被子垫着自己,不然西初觉得自己这一天都不会太好过。西初扶着腰从地上爬上,把被子抱回了床上,叠着被子的时候回忆着自己怎么就跑到了床上来。
她还记得自己昨晚好像没有回房间睡觉来着的,她在外面等朱槿, 等睡着了……好像?噢!她的菜!西初猛地想起了被自己抛在了院里的饭菜, 西初急忙跑了出去,到了厨房外面, 没见着自己摆在石桌上的饭菜,反倒是看到了几缕炊烟。
西初顿时便放慢了脚步,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小心探出了头,厨房里,朱槿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放着调料,身上还围了条白色的围裙,看着分明不像是会进厨房这种地方的人,现下却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西初看了好一会儿,久到朱槿将菜装盘端出来与她对上眼,西初才将失神中醒过来,她退了半步,张了口,又闭上了嘴,小手指着朱槿手中端着的菜,愣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她正因为不知该怎么让朱槿明白自己的意思慌乱,却见朱槿对她笑了起来,“先吃饭吧,有话待会再说。”
西初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她去洗漱,回来时朱槿已经将碗筷都放到了石桌上,就等西初过来了。
西初捧着碗,将米饭送入口中时总会悄悄看上朱槿一眼,她吃的心不在焉的,对面坐着的人心情却很好,偶尔还会给西初夹上几筷子的菜,然后说着这道菜已经很久没做过了,做的不好,这道菜今日烧的最久,应当是不错的……
有好有坏,不过分自谦,却也不会太过骄傲。
她处在一个什么都刚刚好的位置上,西初又偷偷瞧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人从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温柔劲。
能爬到高位的丫鬟都这样吗?像是会读心,别人不用开口她便知道了别人的所思所想,彻底地侵入到别人的世界之中,让人离不开她。
胡思乱想的心思直到放下了碗筷后才得了消解,吃完了饭,西初第一眼便看向了朱槿。
朱槿放下了碗筷,抬眼看她:“昨日你烧的饭菜我尝了。”
西初一愣,这才记起了自己早上着急跑过来是为了什么,只是后边被朱槿的一系列操作打的个措手不及,这事就这么被忘到了一边去。
她突然说起这个,西初未免起了个紧张,尝了的意思就是代表她看到了,也吃了,那……感觉怎么样?
西初紧张的情绪被朱槿看在眼里,这人的性格大概也有些恶劣的因子存在,故意问了句:“你是想我说好吃,还是不好吃?”
西初看着她,微微鼓了下腮帮子,心想:……这还用说吗?自然是盼着想要得到一声夸奖的,但……也想知道实际如何。
朱槿弯了下眉眼,笑着说:“我吃的很高兴。”
不是好吃,也不是不好吃,而是高兴。
那能让人吃的高兴的东西,应当是好吃的。
辨明了这个意思后,西初弯了弯嘴角:那我下次继续做给你吃。
“好啊。”
无声的话忽然得到了回应,西初惊了下,她惶恐不安地看向朱槿,只见着朱槿那温柔的目光,旁的什么情绪突然间便都消失了,这份惊恐不安在那双温柔眼睛的注视下被一扫而空。
西初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捧进厨房里,接了点水就要去洗碗,朱槿中途拦下了她的手,她低声说着:“我来吧。”
西初扭头看她,朱槿回以她一个笑容,她道:“雨宁的手不该做这些活。”
这还是这些天以来朱槿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也不是西初的名字,这是第一次见面时,朱槿给她取的名字,那个时候朱槿抚摸着她的双眼,温柔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应当是有着什么意义的。
可西初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如果有什么意义的话,那朱槿又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取一个对自己来说意义深刻的名字呢?
西初想不明白,但也知道不能朱槿说什么便是什么,今天的饭菜是朱槿做的,不可能碗筷也要她来洗,先不说她是朱槿买下的,单就论现在居住在一起的关系,将所有的事情都丢给另一个人做了,哪怕当事人没什么感觉,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但别人的想法不是自己做不做的原因。
朱槿做了饭,西初就应该承担洗碗的工作。
西初很坚决地冲她摇了下头。
“为什么?”
“你应当是干不惯这些活的,有我替你做了,不好吗?”
你又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分明就不是一个普通丫鬟,地位在这个家里并不低,虽说不是主子身份,但怎么也算是半个主子了,这样的你又为什么要接手这些活呢?
朱槿没回答她,西初也没回答她,这个话题好像真是一个小插曲,提起就过去了,最后还是以朱槿将碗筷洗了收场。
这个人看着很温柔,事事都会应,西初第一次发现她也有不会应的时候,她觉得可以才会容许,她觉得不可以,便什么都不能做。这样的想法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西初看着她的目光都恍惚了起来,直到朱槿来牵她的手,带着她出了厨房。
“你不高兴了吗?”
她问着。
西初摇头。
她又说:“那便好。”
朱槿很快便出了门,西初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无所事事,闲着没事去翻翻书房里的书,翻的无聊时就去院子里拨弄一下被养在院子里的花,是她没见过的话,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还是和她的世界一样共存的花。
毕竟她对花也不太熟悉,只是知道最常见的几种花。
有些知道名字但并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
西初是真的觉得无聊。
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无聊,但又很安全。
她去打了桶水,拿着小瓢给花浇水,她也不敢浇太多,看哪株花的土是干的就浇上一点。
时间过得缓慢,一点一点的,西初以为已经过了好久,实际上她浇水的时间也才一刻钟。
惊觉了这点后,西初觉得需要给自己找点活干。
她将目光放到了那几个空屋子里,这里之前只有朱槿在住,她白天也不在,这个地方对于朱槿来说也只是夜里睡觉的地方。
西初提了桶水,拿了块抹布,又拿了扫帚。她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先把地上的灰尘扫去,将窗户打开通风,就拿着抹布开始擦拭起屋里头显而易见的灰尘。
沉浸在干活中的时间过的很快,不经意间已到了黄昏,西初将黑的不成样的木桶水提出去倒了,转身就进了厨房。
忙里忙外的,捣鼓出了一顿饭,将饭菜端到桌上,西初不免感慨一句自己真是太优秀了,辛勤的清洁小能手兼优秀的大厨。
然后就开始等着朱槿回来。
探头探脑的,不时往院门口看去。
天一变黑,西初将院子里的灯点上,然后蹲在门口前的石灯盏下等着朱槿回来。
大概有很长的时间,西初才看到朱槿回来。
之前早上出去是什么模样,回来也是什么模样,今天不太一样。她早上出去时是穿了一身黄衫,回来的时候依旧是那身衣服,但身上各处都沾染了些脏污的泥块,不知道去了哪里,搞得一身狼狈模样。
看着她这副模样,西初欲言又止,狼狈的朱槿对她笑了下,说了句:“没什么。”
她这一说,西初自然只能点点头,伸手去拉朱槿的手时,忽然听见朱槿发出了声小声的吸气声,西初一把将她的手摊开,她的手中血色斑驳,与褐色的泥土混在一块,光是看着西初都觉得疼。
她急忙拉着朱槿到水边,给她用水清理着手心里的污泥,又进了房取了之前朱槿给她的药膏,然后小心抹上。
她忙这些的时候,朱槿一直都没有动,乖乖等在原地看着西初忙前忙后,跑来跑去的,隐约可见她的眼中藏着几分的担心。双手被抹上药膏时传来些沁人的滋味,朱槿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专心为自己上药的西初,忽然问了一句:“楼里都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
西初正专心上药呢,猛地听见朱槿说话,便抬头看了她眼,但西初没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朱槿也没有说第二遍,西初抬头看她时,朱槿又变成了平时温柔的模样,对着她笑的温柔。
第102章
她今天去了哪里?怎么会搞成这个模样, 虽是丫鬟的身份,可西初刚来的那日分明听那个小厮说她也算得上是府上的半个主子,既然是半个主子, 又为什么会让双手搞成这个模样?
西初有许多想问的,她抬头对上朱槿那始终温柔的笑容,头一低, 在朱槿被她缠满了纱布的双手上打了个不算好看的蝴蝶结。
就算她问,朱槿也不会回答,这个人就是这样子, 对你温温柔柔的, 可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心里自有一套数,她不想与你说的不管你怎么问都不会回答,她想与你说的不用你用她都会一一道出。
西初觉得有点委屈,这份情绪起来的莫名其妙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 可两个人相处也有大半个月了,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处也算得上是和谐了, 但她们这对室友似乎连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
她沉闷地替朱槿上完了药,虽不曾发声,可身上由始至终都透着一股闷气,朱槿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见她这样,自然是开口问了一句:“怎么这副模样瞧着我?怪让人心疼的。”
她也不是不知道原因, 只是嘴上那么一说。
西初看着她, 压了下嘴角。
朱槿叹气:“我也不是不想与你说,只是真觉得不疼, 说出来未免有些大惊小怪了。”
西初看向她那双被自己缠了许多纱布的双手,她可没忘记这双手在被她包扎起来前是什么模样的,常年的劳作磨出来的茧子根本就不会那么轻易受伤,这种不疼的话,西初是不信的。
她也干过活,她也知道干活的一双手是怎么样的。
这种话不过是骗骗傻子。
她又说:“既生得这般好看了,便笑笑好吗?哭丧个脸可有些对不起老天爷给你的这张脸了。”
西初不想搭理她。
觉得朱槿真是会说话,但是她不想搭理朱槿。
这份坚持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连一分钟都没坚持下来。
西初主动搭理了她,只因朱槿那双被她裹了纱布的双手,看着朱槿捧起碗,费劲地拿着筷子时的模样,西初觉得这不太好,她担心朱槿的筷子拿不稳,这种事情本来去拿个汤匙就能解决的,大概是鬼使神差,西初主动接过了她的碗还有筷子。
在朱槿那略微惊讶的目光下,西初对她张了下嘴,同时将筷子上夹着的菜送到朱槿的嘴边。
未曾发声,可朱槿却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在把自己当做小孩一样哄。
朱槿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跟着西初的动作张开了嘴,一口咬住了筷子,吃下了上边夹着的菜后,朱槿才恍惚惊醒这有些奇怪。
奇怪着又想到西初是天香楼出身,她所做的这些全是天香楼的妈妈教导她们讨恩客欢心的动作又觉得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毕竟在西初眼里,这种事情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她若是避了才是奇怪的吧?
饭吃到一半,忽然有人敲了院门,朱槿就要过去开门,西初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坐着不要动。
哄住了朱槿,西初便去了院门前,她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个穿着灰衫的年轻小厮,西初一开门,一声朱槿姑娘落在了她的身上,外头的人看清她的模样后,连忙收了嘴,又道:“……朱槿姑娘可在?”
这话问的分外小心翼翼的,西初回头看了眼还在原处等着她的朱槿,又回头对着小厮点了点头。
“劳烦这位姐姐去请一下朱槿姑娘,小的是二少爷身边的下人,名叫三一。”
二少爷?
西初记得那天进府时小乾说二少爷是朱槿姑娘的,那么……西初悄悄侧了下身,越过了三一往后瞅了瞅,她没有在外面见到第二个人,确认了这个事实当下便有些小失望。
西初比划了下让三一在外面等一下,自己回去叫朱槿出来,这本来是一件用不了多长时间的事情,可她的比划三一没能看懂,连猜带蒙的,说了好几次都没猜中西初要表达什么意思,他猜的累,西初也比划的累,最后在三一一句小心翼翼地询问中,西初直接放弃了:“姐姐可是不会说话?”
她一转身,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西初抬起头,对上的是朱槿温柔的笑脸,她转手牵起西初的手,让西初落了半步跟在自己的身后,自己则迎上前,“二少爷让你来此,可是有事?”
“二少爷让小的来告诉朱槿姑娘一声,明日便不用去天青轩了,这是二少爷让小的给朱槿姑娘送来的伤药。”
朱槿拿不了伤药,西初上前接过了三一手中的小玉瓶。
交代完了话,药也送到了朱槿手中,三一自然是没有留下再打扰的意思,不过离开前又回头看了西初一眼,他不免提了一句:“朱槿姑娘又将府外的人带回来了,可别又养了个白眼狼,李姨娘可是前车之鉴。”
听得这话,朱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了些,一直到他离开,她都没有什么笑意。
西初并没有听见三一的话,看到朱槿突然变得不开心也只是以为是那个二少爷的原因,刚刚三一说的那些话倒是让她明白了朱槿这一手的伤是哪里来的,是那个要娶朱槿的二少爷害的。
西初又气又恼,之前她听小乾说的时候还以为这个二少爷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欺负人的家伙,就算是不想娶朱槿也没必要这么糟蹋人吧?这讨厌的主仆制度世界,垃圾。
她心里头生气着,关上了门,在朱槿的面前比划了几下,着重指了指外面,然后比了个叉叉,让她离那个二少爷远一些。朱槿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费劲比划着双手,颇有兴趣地看了好一会儿,想起刚刚西初也是这么对着三一比划的,比划半天三一都没猜出她要说的是什么,“你在说三一不是个好人?”
西初摇头,比了个二。
“二少爷?”
西初点头。
“二少爷不是好人?”
西初点头。
“你又怎么知道?”
西初抓起朱槿的手腕,着重指了下她的手掌,没有再用多余的动作来表达什么,气愤的模样极为好猜,“你觉得我的手是他害的?所以说他是个坏人?”
西初点头,她想摇头来否定朱槿话里的那个觉得来着的,不过她要是摇了头又点头朱槿肯定会被她给搞蒙,西初只能放弃这个否定。
不是觉得,而是就是。
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去了天青轩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府里边就这么几个人,朱槿算半个主子,一般的人哪里敢欺负她?
朱槿看着西初各种气恼的模样,不免笑了下,她对着西初摇了下头,忽然说:“你可知三一刚刚对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见了二少爷便会丢下我。”
“雨宁,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吗?”
西初:???
白眼狼是什么啊!不是,什么叫做养不熟的白眼狼?哇,什么人嘛,不愧是垃圾二少爷身边的小垃圾,诬陷人倒是一套一套的,就仗着她不会说话是吧?真是……啊啊啊啊!她为什么不会说话!
西初简直要被气坏了。
“你在生气吗?”
当然啦!
“为什么?”
这还有什么为什么吗?
朱槿笑了笑,显然那些为什么都是在逗西初的,明白了她的玩闹西初鼓了下腮帮子,不太想搭理她,但手还是主动牵起了朱槿的手腕,拉着她往里边走。
朱槿在她身后叮嘱着:“往后若是见了二少爷可要避开他一些,二少爷人不坏,可脾气不太好,你若是犯到他手里,免不得要吃些苦头。”
“你整日待在雪楠院里,倒也不会有机会与二少爷撞上,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西初听着话,心情一再地往下掉。
朱槿的想太多成了一个反向的flag,没过几天西初就被二少爷“请”到了天青轩,来敲门的依旧是那天来的三一,不过这一次他带了几个人,西初一开门他也没了之前的恭维笑脸,只有满满的翻脸无情。
一见西初,他手一挥,指使着跟他一块来的其他下人将西初给捆了,连拖带拽地硬是将西初带到了二少爷所在的天青轩。
西初还有点懵,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她压根就没出过门,为什么事情还能找上来?很快西初便想明白了为什么,朱槿好歹是半个主子,二少爷想欺负她也不能欺负她太过,但是西初就不一样,一个天香楼里买回来的姑娘,属于下人中的下人,欺负起来自然是不用交代什么。
西初有点忐忑,她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一种歹毒场面的。
没关系,她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西初一点都不虚的!
痛一点也不带怕的!西初可是从深宫出来的人!
被带到天青轩后西初就被扔到了天青轩的主厅地上,只有几个身材魁梧的护卫守在一旁,原先该守在厅里的婢女退了下去。
西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那个二少爷什么时候才出现。
过了一会儿,传说中的二少爷从偏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四个婢女,还有一个小厮。
三一毕恭毕敬地跟在他的身上,伸手指了指地上的西初,附在二少爷的身边小声说着话,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个本来面无表情盯着她的二少爷突然就变得超凶了起来。
西初忍不住退了一点点。
第103章
容府的二少爷名叫容凉雨, 大少爷名唤容冰云,大小姐容明华。
他们三个西初知道的不多,朱槿也没怎么说过, 她唯一能够了解到这些消息的渠道是刚入府时见到的小乾。
不过小乾给她的信息也只是二少爷是朱槿的,这种没有什么用处的信息。
二少爷生的很好看,并不丑, 对得起他的少爷身份,和朱槿在一块也不会让西初有种颜值上被冒犯到了的奇异感觉。
西初来到这个世界还真的没遇见过几次长得丑的,除了她自己。
此时, 生的俊秀的二少爷正一步步接近西初, 逼得西初下意识就想后退躲避。
护卫按住了西初,让她不得不正面对上二少爷。
二少爷蹲下身,捏住了西初的下颚,迫使西初正面对上二少爷。
二少爷眯起双眼, 左右打量着西初, 然后说出了第一句话:“天香楼的姑娘就生得你这模样?也就朱槿那家伙眼瞎才会将你带回来。”
一出口, 没有西初想象之中的变态气息围绕。
西初有点懵。
“你以为容家有了一个李姨娘便会有一个……”二少爷忘了词,他回头看了眼三一, 三一十分上道当了回提词器:“少爷,朱槿姑娘给她取名雨宁。”
二少爷得了提醒,又扭过头,一脸冷酷霸道的模样对着西初宣告着:“便会有一个雨姨娘吗?”
西初:……喵喵喵?
见西初一脸茫然,二少爷皱起了眉,同时松开了手, 他在屋里头巡视一周, 然后对着西初吩咐着:“今日天气不错,我这屋里头的桌椅都需要晒晒太阳了, 你把它们都搬出去,好好晒晒太阳。”
今日的天气不错?西初扭头看了眼外边的天气,今日是个阴雨天,天气阴沉沉的,看着像是随时都要下雨的感觉,压根称不上是什么好天气,太阳也被乌云遮掩。
当下西初的心情就有了点复杂。
三一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让她快些去将厅中的桌椅搬出去,还不忘威胁她一句,若是动作慢了让二少爷不开心了,少不了得吃几顿皮肉苦。
西初很是沉默,她从地上站起,揉了下自己被捆住的手腕后,这才行动了起来。
搬个桌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在来之前西初以为迎接她的会是皮鞭辣椒水手指夹板子这些东西,可万万没想到,她以为的凶狠残暴二少爷居然是让她搬桌子,这算哪门子的处罚?
西初想不明白,于是西初弯身搬了下桌子,她一个用力,桌子没被她搬起来,反倒是自己的手被磨得有些发疼。
她半天都没将桌子搬起来,坐在主位上的二少爷的嘲讽立刻下了来,“怎么?连张桌子都搬不动,朱槿那家伙平日里是饿着你了吗?”
西初没看他,从搬转为了推,虽然费劲,但好在她用些力也能推动。
将桌子推到了门前,遇上了门槛这个问题,西初绕到了门前,半抬着桌子的一角,让桌脚跨过了门槛,然后跟着将它拉出来,又用同样的方式,将后半的桌子一起抬了出来。
出了正厅,要将桌子搬到天井,途中又是几级台阶在等着她,这路并不长,就是搬桌子费力了些。
西初这具身体还挺娇气的,干一点活就开始气喘吁吁,好在不是刚穿来的那段时间来做这些,不然西初觉得自己连一张桌子都搬不出来。
西初将桌子拖到天井就回去开始搬第二张了,屋里头就五张桌子,十把椅子,椅子她还是能够直接抱起来的,就是桌子费劲了点。
她搬运的速度很慢,坐在边上看着的二少爷都开始打起了哈欠,等西初将第三张桌子搬出去时,二少爷吩咐了下三一让他盯着西初干活,自己则是带着他的四名婢女离开了。
西初想他是去睡午觉了,西初也想睡,可是西初没得睡。
西初得搬桌子,西初委屈。
委屈的西初双手又累又疼,但走了一个二少爷,剩下的三一像个坏心眼的监工,不时就在边上说着怎么那么慢?快些搬。
西初听着这话都觉得他手里要是有条鞭子的话,估计会甩开鞭子然后开始抽自己了。
搬到第四张桌子的时候,阴沉的天终于下了雨。
一开始还是豆大的雨,紧接着雨从小变大,哗啦啦的雨一个劲往下落,西初将第四张桌子放好后就连忙跑回屋子里躲雨,她没能彻底避开雨,身上还是淋湿了一些。
她进来屋里躲雨的行为三一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像是默许了西初暂时的偷懒,西初小小松了口气,想着这个家伙也不是很坏。
她这口气并没有松多久,大概是听到了外边的雨声,跑去睡午觉的二少爷出来时见到了站在门口躲雨的西初,很是不高兴地问了一句:“怎么停了?”
三一回着他:“少爷,下雨了。”
听着这话二少爷更是不高兴了起来,他怒道:“下雨了又如何?下雨了本少爷的吩咐就可以不听了吗?”
三一哪敢违背他,听到这话立马就转头凶起了西初:“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搬?”
西初:……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西初低头继续搬着自己的桌椅。
好在现下是夏天,就算是被雨淋了也不会觉得冷,只是湿哒哒的衣物贴在身上让她有些不舒服,还有雨水落在脸上时很是干扰她的视线,西初都停下好几次去擦自己的脸了。
她的手是湿的,衣服也是湿的,再怎么擦也没法将自己的脸擦干净。
擦了好几次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西初干脆就忍了下,不去擦了。
搬桌椅是体力活,更别提是冒着雨搬,西初搬到第七把椅子时,双脚踩进了水里,可能是地上有地砖凸出了一点来,西初被绊了下,手中的椅子松了开,她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手掌心与膝盖在地上磨了一番,西初感到了疼痛。
她一摔,里头的人顿时不安稳了,三一立马回头看向里头的二少爷,“少爷,这雨有些大了,若是朱槿姑娘……”他也没敢直接说什么西初摔了,这活累人,让二少爷放过西初的话。
他说的委婉,二少爷斜睨他一眼,冷声道:“你既然这么怜香惜玉,那便你去干了?”
三一立马讪笑,“小的怎敢。”
外头的西初趴在地上缓了一下才慢慢站起,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皮都被磨破了,雨水落在她的手掌心上冲刷掉了她掌心上的血丝,这才让她的手不那么可怖。
只是再去抱椅子的时候,手心里传来的各种不适应让西初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她的手一接触到椅子的边缘就开始泛疼。
西初咬咬牙,忍着疼将椅子放好,又回身搬下一把椅子出来。
或许是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缝,西初摔倒开了个头,又立马摔了第二次,这次也不是什么地砖有凸出来的地方了,而是不小心踩滑了一步,西初从不高的台阶上摔了下去。
这具身体再怎么锻炼,之前也是身娇体弱,哪受得来这种苦。
哪怕西初觉得这不算什么,但身体留下的反应让她微微红了双眼,她觉得疼,好疼。
屋里头的二少爷看着西初摔了第二次,皱起了眉头,他看向了三一,正要开头吩咐他让西初进来,外头忽然进来了个人,穿着黄杉撑着伞,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厮两个侍卫。
他心软了的话立刻在唇齿间消失,换上了更加惹人生厌的话,“还在地上躺着干什么呢?”
西初低着头,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想着只剩下三把椅子了,早点干完就早点休息,委屈什么的还是等着活干完了再去委屈吧。
她这么想着,手刚碰到了椅子的边沿,一只手忽然被人压了住,有个人影出现在了西初的身侧,头顶落下的雨水消失,西初扭头看向了过去,还没看清人,一件外衣先披到了她的身上。
“怎么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也不知道喊疼的吗?”
出现在耳边的是西初熟悉的声音,这份温柔的声音让西初一下子就红了眼,原本压下去了的委屈又冒了出来。
里头的二少爷看见了她,不禁冷下了声,他道:“你来做什么?”
朱槿扭头看他,“不知雨宁犯了什么事,二少爷要如此惩罚她?”
二少爷不高兴极了,看着西初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的不耐烦,他反问:“本少爷还使唤不得一个丫鬟了?”
朱槿神色冷淡,她回道:“二少爷是主子,自然是能使唤的。”
“雨宁是奴婢身边的人,她不合二少爷的眼,自然是奴婢的错,既如此,雨宁之过,也应是奴婢的过。”
朱槿说完话便要将伞放入西初的手中,目光触及西初双手那不自然地颤抖时,朱槿回头看了眼跟着她一块来的小乾,小乾立马走上前,接过了朱槿手中的伞,站在西初身边为她撑伞。
朱槿则是走进了屋里,替西初搬起那未搬完的椅子。
她的手还裹着白纱,昨日的伤还未好,此时又动手搬了椅子,现在又还在下雨,西初不知道那得有多痛。
在朱槿淋着雨搬出了第一把椅子时,一直在门前看着她的二少爷终是生气地叫了停,“停下!”
朱槿不曾理会他,继续搬着他莫名其妙吩咐西初搬出来晒太阳的椅子,二少爷见她不停下,又气又怒,干脆踏出了檐下,一把抓住了朱槿的手,里头的婢女见他突然冲出了雨中,急忙取了伞跟上。
他抓的突然,朱槿吃痛地皱了下眉,听见朱槿的吸气声,二少爷又着急松了手,想要问上她一句疼不疼,话到嘴边又是惹人嫌的一句:“本少爷都叫你停下了,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少爷?”
“奴婢不敢。”朱槿低声说着,“只是二少爷吩咐之事,奴婢定是要做完的。”
话一说完,朱槿挣开了二少爷的手,继续搬着未完的椅子。
二少爷生气到浑身都在颤抖,为他撑着伞遮雨的婢女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哪怕二少爷迁怒到她的身上,让她滚开,她也不敢动上半分。二少爷见她不走开,一把抢过了伞往地上一扔,让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
边上的闹剧朱槿不是没看到,只是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着搬着自己的椅子,一直到椅子全部搬完,朱槿回身对上二少爷那双生气的眼睛,毕恭毕敬地说着:“二少爷吩咐之事,奴婢已经做完,便带雨宁先行退下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一句二少爷淋雨的事情,也没有劝他不要和下人置气免得伤到身体。
她平日里与人和善,可在对上容家的二少爷时却冷漠异常。
二少爷跟看不见她的冷漠似的,他所气恼之事全是因为朱槿护着西初。
“你为何要如此护她?她欺你瞒你,天香楼里出来的姑娘,没得一句真话!”
“她根本就不叫雨宁,她叫沈如初,她也不是个哑巴,她接近你都是为了利用你好接近我——”
第104章
朱槿没说话, 她伸出手牵住了西初的手,转身带着西初离开。二少爷见她不理会自己更是跳了脚,他大声吼着:“她压根就不叫雨宁, 她叫沈如初。”
“她更加不是个哑巴。”
听到这话西初愣了下,她下意识便要抬手去摸自己的喉咙,然而手才刚抬起, 二少爷那堪比霸王龙一样的吼叫吓到了西初,让她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在你眼中本少爷便是那种拿着少爷身份肆意欺负下人的家伙吗?若不是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本少爷又怎会与她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朱槿你听到没有?”
“我叫你停下!”
朱槿停了下来, 西初小心翼翼往后边看了一眼, 先前嚣张至极的二少爷此时跟只斗败的公鸡似的,维持着自己少爷的高不可攀的同时又有着不可掩藏的卑微。
“她如此欺负你,本少爷欺负她,不过是为了替你出气, 你却为了她给本少爷甩脸色, 朱槿你——在你眼中哪怕是个青楼的娼-妓都比本少爷重要是不是?!”
西初莫名被点名, 这个偷窥忽然有些窥不下去了,西初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偷偷收回了视线。
好在她也只是个路人甲,推动故事剧情发展的那种,压根没人注意到她在边上做了什么。
朱槿转过身,西初感觉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握紧了些,可抬眼看向她的脸,她又是很平常的表情, 只是微微垂着眸的模样, 看上去有些难过,“少爷说笑了, 您是主子,主子大过天,又怎会比不过奴婢这些下等人。”
她这个模样太容易唬人了,西初看了都觉得心疼,更何况是直面着她的二少爷。
刚刚还在对着朱槿大吼大叫的二少爷立马就慌了手脚,他连忙解释着:“你,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朱槿你……本少爷只是,少爷只是……”
越解释越是说不清,说到最后,二少爷又问:“你的伤如何了?昨日……我并非是想要处罚你,只是你自打离开天青轩后就不曾理过本少爷……”
朱槿恭恭敬敬道:“奴婢从未将昨日之事看做是惩罚,朱槿是容家的奴才,二少爷的吩咐自当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二少爷又恼怒了起来,他大声道:“本少爷从未将你当做过是那些下人,你——”
朱槿又道:“可朱槿就是奴,二少爷往后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为好,您是主子,自当与奴婢们划清界限。”
西初在边上,时不时看一眼朱槿,朱槿说完后,她又去看面前的二少爷,许是今日的雨太大了,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西初都有些看不清二少爷此时的到底是怎般模样,只是隐约瞧见了他垂落的双手悄然攥成了拳。
他怕是生气极了,一腔爱意皆不得回报。
想到这里,西初又看了朱槿一眼,心想朱槿还真是铁石心肠。也不能说是铁石心肠吧?只是自己看的清楚。
她以前也有看过什么少爷和丫鬟喜结连理的故事,故事里的少爷脾气或好或坏,而故事里的丫鬟总是要遭受欺负的那个,被少爷的家人,被少爷身边的下人,被少爷的爱慕者,被少爷自己,故事的最后少爷和丫鬟自然是开开心心在一起。
西初可不愿看到朱槿被人欺负的模样,这般好的人自然是要好好活在这个世上才行,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喜乐。
朱槿没再和二少爷多言,拉着西初便走。
二少爷又喊了一声朱槿,朱槿没有再停下,他恼极了大步一跨,三一拦下了他,在旁边低声劝导着:“少爷,二少爷,您还是不要再说了,朱槿姑娘现正在气头上,您说的越多,朱槿姑娘怕是越生气。”
二少爷怒道:“她有什么好气的?本少爷还生气呢!”
“朱槿姑娘心善,本就容易被人哄骗,二少爷先前那般对待朱槿姑娘,如今朱槿姑娘不信二少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二少爷查了那丫头的底,可朱槿姑娘并不知啊,朱槿姑娘还以为二少爷您这话又是见不得她身边有人在……”
听到这话,二少爷又跳了脚,“本少爷岂是那种会害她之人?!”
三一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二少爷怎么可能是那种人?都是朱槿姑娘她不长心眼,她不好。”
慌不择路便又说错了话,二少爷更生气了,揪着他追问着:“朱槿哪里不好了?!”
三一急忙改了口,同时伸手打了自己的脸两下:“是小的不好,小的这张嘴欠打。”
*
一路出了天青轩,朱槿都很沉默,跟着朱槿一块来的两个护卫被小乾带着,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先前看热闹的情绪化作了忐忑,西初时不时瞅一眼朱槿,刚刚二少爷的话她都有听见,对方说的那些话她也都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她对于自己这个身体的身份一无所知,但这个身体是切切实实在这个地方长大的,有权有势的人去打听自然是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是哑巴,可她一直不曾说过话。
西初又想去摸自己的喉咙了,她会说话吗?她能说话吗?如果能说话的话,那么为什么一开始说不出来?
她反复的动作朱槿自然是看在眼里的,见西初想抬手又不抬手的模样,朱槿停下脚步,伸手拢了下披在西初身上的外衫。西初被她的举动吓到,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朱槿。
朱槿看着她,目光渐柔,说出来的话也与往常一样,很是温柔。
“既是会说话,为何现在又不会说话了?”她问出了西初这一路忐忑不安的事情,西初小手捏紧,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不能说话。
朱槿又说:“先前以为你自小便是个哑子,既不是,那过两日我寻个大夫为你瞧一瞧吧。”
这话更是让西初恍惚,她惊愕地看着朱槿,下意识便问:你不生气吗?
朱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问:“生气?我为何要与你生气?”
西初皱了眉,又接着说:我骗了你,我不是哑巴还要装哑巴骗你,我是想要利用你上位的青楼姑娘,我是个坏家伙。
朱槿笑了起来,她摇着头,轻声道:“雨宁若是有这个脑子的话,今日怕也不会遭这个罪。”
西初:喵喵喵???
“这一路上你便一直在想这些才如此不安?”
西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孩子。”
西初:……才不是呢!我可是一个心智成熟的优秀大人了!
朱槿笑笑,又说:“沈如初,可没雨宁好听。”
她没再继续哑巴的这个问题,显然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在二少爷那边看来是罪无可赦的大事,放到了朱槿这边却成了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西初不知道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或许两者都有,可不得不说朱槿的这般作态让她很安心。
朱槿不会追问为什么。
从醒来睁开眼,她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走到她面前时,便一直是这个温柔模样,可温柔的人压根就无法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坐到现在这个府上半个主子的位置。
西初知道这个模样或许是朱槿的面具,正如曾经待她很温柔的大丫鬟和小王妃,也是两副面孔,待她是一个模样,转过身背着她又是另一个模样。
可她真的太温柔了,从一开始就十分温柔的对待西初,一个被人从水里捞起的青楼姑娘有什么可图的?就算是想要得她的感激,救了她的命已是莫大的恩情了,根本就不需要这样子护着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西初想问她为什么。
许是因为心中的不安,许是因为心中的种种想法都需得到肯定,所以她才有着想要知道为什么的迫切心情。
为什么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西初不由得在心中反思着。
回了雪楠院,朱槿让西初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下身上的湿衣服,西初乖乖点头。等西初洗完澡出来,她特意看了眼朱槿身上的衣服,见她已经换了套衣服心中的那点牵挂才放了下,这一安心,朱槿又给她递了碗姜汤让她喝下,西初乖乖喝下,身体和心里边都因为这碗姜汤变得暖烘烘的。
西初喝完姜汤,还抱着碗就听到朱槿在旁边的一声感慨:“雨宁身体柔弱,今日这般折腾,想来明日怕是要不好过了。”
西初睁着圆圆的眼看着她,颇有几分的乖顺,朱槿又伸手摸了下她的眼,轻轻抚摸着她的眼皮。
西初下意识闭上了眼,任由她抚摸自己的眼。
不知为什么,西初总觉得,朱槿摸自己眼睛的动作有点像什么隐藏颇深的大变态。
她这么想的同时,朱槿的话落了下来,带着三分玩味的笑意:“雨宁生了双漂亮的眼睛,真想将它留在身边一辈子呢。”
西初吓得立马睁开了眼,同时后退了两步,露出了格外警惕的表情来。她严肃又不安地盯着面前的朱槿看,朱槿嘴角还残留着几分的笑意,见着西初这般模样,更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她一笑,西初便知她刚刚的话全是在逗自己的,当下心情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朱槿是很温柔,她是很喜欢啦!但这种时候就!很!讨!厌!气气!
生气的西初决定接下来的一天都不要搭理她。
然而第二天就发现朱槿病了。
说着西初身体娇弱第二天怕是会生病结果西初压根就没生病,反倒是觉得自己身强体壮淋场雨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朱槿病了。
第105章
西初发现朱槿生病是自己做完了饭, 朱槿都还没起床,这才去敲的门,西初也没觉得朱槿会起完, 在敲门之前她一直都是抱着朱槿早早就出了门的念头敲的。
一敲门,一进屋,她就发现了还在屋里头的朱槿, 额头烧的厉害。
西初立马就出了屋,往院外走去,刚打开院门, 便见着外边候着的小乾。
“朱槿姑娘在吗?各个铺子的掌柜都在厅中等着了。”
他说的着急, 西初想这应该是什么大事,可朱槿病了,现在还没起,得找个大夫来替她看病才行。
她比划了两下, 觉得小乾可能看不懂, 干脆放弃了比划, 拉着小乾的手往里面去。
小乾不明所以,还在囔囔着:“你干什么?我今日来是真的有急事, 你莫要闹。”
他吵闹着,也不敢太挣,怕自己用力就伤到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西初。
朱槿那屋的门忽然被推开,两人的争执停下,西初转头看去,身边的小乾欣喜道:“朱槿姑娘, 管事们已在前厅等着了。”
朱槿站在门口低声说着:“我这便去。”
西初一愣, 松开了小乾的手,走到了朱槿面前, 还没伸手就感受到了朱槿身上传来的热气。
原本的探测变成了严肃地摇头。
朱槿站在她的面前,笑着对她摇了下头,低声道:“今日是很要紧的事。”说罢,她伸了下手,似是想要安抚西初,可手没能抬起,朱槿略为无力地说着后话,“我不能不去。”
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朱槿才会拖着生病的身体硬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可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昨天又为什么要特意跑过来?
西初不懂。
一时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一时又觉得这个人明明什么都拿捏的很清楚,偏生在昨天的事情上犯了糊涂。
沉默了会儿,西初让了路,朱槿冲她笑了下,脸色有些苍白,刚迈开一步,西初就见着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就要跌倒,她急忙伸出了手,扶住了朱槿。
朱槿倚靠着她,站稳了后道:“帮帮我好吗?雨宁。”
她就算是不说西初也会做,现下她这么一说,西初自然是直接点了下头。
西初不敢让人看出她随时会倒下,也不敢离她太远怕她真的倒下自己会来不及扶,因而便紧跟她的身后。
等到了院中,跑来找朱槿的小乾看见跟在后边寸步不离的西初时,脸色不是特别好,但碍于朱槿在也就什么都没有说,转眼对上朱槿那还有些苍白的脸时,他不禁问了一句:“朱槿姑娘的脸色怎如此差?”
这话太敏感了,西初的心脏一下子就被捏住,她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朱槿,只瞧得见朱槿的后脑勺,也不知她现下是怎么一副苍白脸色,西初担心极了,听见朱槿那略显虚弱的声音带着一如往常的笑意也依旧没有将这份担心放下,“许久未见各个铺子的掌柜了,有些紧张。”
小乾一下子就笑开了,他道:“该紧张的是他们才对吧,朱槿姑娘离去三月,他们享受了三月的悠闲时光,今儿朱槿姑娘回来了,他们恐怕一个两个都巴不得今日朱槿姑娘出些什么事,到不了场呢。”
这突然的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小乾在在前头引着路,絮絮叨叨说着府中的事情和商铺的事情,他的目光偶尔会从西初的身上扫过,有好几次西初都感觉他要开口赶自己,嫌自己碍事了,但小乾就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因为朱槿在。
他不会在朱槿面前过多的放肆,就连在朱槿面前说西初坏话,说西初不是个好人的这种话,西初也没有听到过了。
或许是因为见得少的原因,再者就是人也不会蠢到在不该说这些话的人面前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来。
小乾说的多,朱槿偶尔会应上一句,但大多数时候都在小乾在说话。
朱槿不是这种话少的人,也不是那种会让人一直说话得不到半点回应的人,能够被人真心实意喜欢着的人,一定是个会温柔回应他人的人。朱槿是真的累了,所以才会这么话少。
西初想让小乾闭上嘴了,不然他说话,朱槿总要费心思去回应他的话,免得他冷场。想到这个,西初又不免想到了自己,如果她现在会说话,是不是就能接小乾的话,让朱槿可以不用搭理他?
想也是没用的,想想中的事情并不会成为现实,西初不会突然就会说话,朱槿的风寒也不会突然就消失。
朱槿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有时候小乾发现自己走快了,便会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们,不过每次他停下来第一时间看向的就是西初,用着生气的,微小的厌恶目光盯着西初看。
就好像西初做了什么罪无可赦的事情。
比如说拖累他们的时间。
不过西初没发现,她的注意力全在朱槿身上了,朱槿倒是见着了,用着警告的目光看着他,小乾不开心地看了朱槿好一会儿,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了头,隐约听见他小声说了句:“小的知错了。”
正厅里全是人,两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候在了门前,在她们身后是二十多个中年男子,他们全是容府各大商铺的掌柜,而今日来的还只是一些。容家虽是商户,可这整个惊蛰城却有半数商铺全在容家名下,可谓是家大业大,据说就连这现今的惊蛰城城主都是容家人一手扶持上去的。
而就是这么一个容家,现在被朱槿管着。
西初忍不住看了朱槿一眼,觉得她真是厉害,能以一个婢女的身份做到现在的位置上。
居左的嬷嬷上前,问了一声:“姑娘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朱槿冲她笑了下,并未回答这话,她的目光扫过正厅里的情况,反问一句:“可是全到了?”
嬷嬷一愣,正欲回答,居右的嬷嬷先行回禀:“除了华明坊,其他掌柜都来了。”
朱槿点点头,她回头对着跟在她身后的西初小声说着:“接下来我要和掌柜们议事,怕是不能带你进去了,你在外边等着可好?”
并非是强制性的要求,更像是有商有量的询问,西初担心她的身体,但也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样的情况,自然乖巧点头应了下来。
朱槿带着两个嬷嬷一同进去了,小乾落在了最后。
西初以为他也是要进去的,但小乾跟在最后也只是在朱槿她们三人进去后,转过身守在了门前。
西初跟在他的身边,乖乖等在了外面,不过小乾是站着守门,她则是找了块地,坐着等。
自打朱槿进去后,里边偶尔会有人出来,有的生的肥胖,还揣着个啤酒肚,有的身形瘦小,看着竟有五六十岁,可瞧着脚步稳健,根本就不像是老者。里边的人出来后便直接离去了,许是事情已经谈完。
西初以为人变少了,事情就快要做完了,可从早上等到中午,里面的人再逐步减少,到了中午,又有人来了,络绎不绝的,是西初没见过的人,并不是早上那些离开的人又回来了。
守门的小乾似乎也是等的有些无聊了,他低头看了眼坐在台阶上的西初,道:“朱槿姑娘三年前便从老祖宗手里接过了这些事情,直到朱槿姑娘接手这些事情之前,府中一切大小事务全是老祖宗在管,老太爷自打容华大小姐去世后便再也没再外人面前露过面,每日居在佛心斋中为容华大小姐念经诵佛。容安老爷和敏夫人去的时候两位少爷和小姐还小,老祖宗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得重新接过容府的担子,一直到几年前,老祖宗将朱槿姑娘接到身边,手把手教了朱槿姑娘好几年,将府中的大小事情全交到了朱槿姑娘手中,这才慢慢退了下去。”
“朱槿姑娘刚刚接过这些事情时,那些商铺的掌柜们可没一个觉得服气的,他们觉得便是老祖宗身边的两个嬷嬷都好过朱槿姑娘一个小丫头,许多人都不服气被朱槿姑娘一个小丫头管着,老祖宗又是铁了心要将这些事情交给朱槿姑娘,刚开始那段时间经常有掌柜借故不来,倚老卖老,给朱槿姑娘难堪。”
“而现在,没有一个掌柜敢不来每月的结日。”
西初听着话,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里边的情况,朱槿坐在主位上,两个嬷嬷站在她旁边,面前有个身形壮硕的掌柜在说着话,而边上还有个账房先生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西初倒是听见了账房先生的算盘声音,不止一张算盘的声音,还是好几个的声音。
她扭过头,看向了左手边的厢房。
小乾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着:“掌柜们每月回来报账,惊蛰城中的各大商会也派了人过来,家中另有账房先生在对账,各大商铺的账本从两天前就送到了容家,这几天朱槿姑娘一直领着账房先生们在对账,还要抽空去见商会的人,安排下月的事情。明明已经那么忙碌了,前日二少爷还将朱槿姑娘喊了去,昨日更是为了你着急赶去天青轩,天香楼里的姑娘,果然都是祸害。”
第106章
西初也想起了昨日的事情, 朱槿的手还伤着,今日又发了烧,现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些事情都是高强度的活,她有那个精神去应付今天的这些事情吗?虽然说她已经接手这些事情好几年了,但生病还要处理这些事情应当是第一次吧?
待到日暮西山时, 里头的人才开始散去,见着人都离去了西初急忙起身,拍拍身下的灰, 就要往里头去, 忽的被小乾拦了下来,西初不解,小乾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掌柜们待会还要回来的。”
待会回来和现在的中场休息有冲突吗?西初不解地看着他。
小乾被她看的红了脸, 一时间也不知道目光该往哪里放, 僵了脖子好一会儿, 小乾方挪开眼,未等他开头说话, 便有几个账房先生捧着账本过来了,他们一过来,小乾的尴尬顿时被解开,他扬起了小脑袋,指了指里头,“我都说了, 朱槿姑娘还在忙。”
西初看了一眼里边, 又乖乖回了原处坐下。
她在这里等一天了。
无所事事,只能坐在这里发着呆, 偶尔小乾会跟着她说一些事情,是西初不知道,一时半会也听不懂的八卦,因为人名对不上。
过了会儿,小乾进了厅中,等西初发现他不见了的时候,小乾正好从里边走了出来。
西初连忙起身,小乾见着她,脸色难看了许多,到了西初的面前他更是直接黑了脸,“走吧,朱槿姑娘让我带你下去用膳。”
西初迟疑了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这还是西初第一次在晚上的时候在外面。
她总是不安的,害怕落单,害怕踏出那个院门,可当心里放着别的事情的时候,那点害怕就变得微乎其微了。
厨房一直在忙,丫鬟们不断从厨房将菜端出去,厨房里的厨子们炒菜的动作也都没停下。
便是在厨房繁忙的时候,小乾带着西初进来的,现下正是厨房最忙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是有空闲时间停下的,小乾似乎是厨房里的常客了,他领着西初进来时有人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一点都不在意他们这两个非厨房的人突然闯进这里。
小乾带着西初在厨房的餐桌前坐下,叮嘱西初好好坐着等后他立马朝着正在厨房中忙活着的人走去,那是一个因着太过矮小而显得较胖的丫鬟,她似乎是厨房里的一把手,来往的丫鬟见着她都很恭敬的模样,就连小乾在她面前的态度也是一样的恭敬。
按理来说他俩属于不同岗位制度上的人,小乾跟在朱槿身边,而她在厨房干活,两人是怎么都打不到一块的关系。
西初略为茫然。
两个人站在那里说了一会儿话后,胖丫鬟点点头,两名丫鬟端着菜跟着小乾一块走了回来。
上完了菜,丫鬟们退下又开始忙活起了厨房里的事情,小乾取了碗筷放到了西初的面前,让她快点吃饭,他还着急回去呢。
西初很听话地接过了他手中的碗筷乖乖吃起了饭。
小乾是个停不下嘴的,西初是有点好奇那个胖丫鬟是什么人,但她没法和小乾交流,自然是没法问的,没法问的事情自然就不会知道答案,小乾又不是朱槿能够看懂她在说什么,西初的这丁点好奇早就在沟通不良的这个情况下掐死了的。
不过小乾自己提了起来,西初也就当做是下饭菜八卦,听了起来。
“看到她了吗?容九,和朱槿姑娘同一年入的府,本来是在大少爷屋里做事的,但她嘴馋,硬是央着管事嬷嬷将她调到厨房里来,在大少爷屋里做事,这是多少下人们想要的好差事啊,她倒好,说不要就不要,也就大少爷脾气好,这才没把她打发出去,哪有奴才嫌弃主子的,向来只有主子嫌弃奴才的份。”
“大少爷脾气好不与她计较,但管事嬷嬷也不是什么善茬,虽没把她发卖给人牙子,但把她调去了浣衣院,整日做些粗使下人干的活,后来朱槿姑娘掌了权,大概也是惦记着当年一同入府的交情,将人调到了厨房里来。”
说了一堆话,小乾才说到了重点上:“若是遇到厨房里的事,你来找她保管能解决了。”
西初咬着筷子,乖巧点头。
吃过了饭,小乾就带着西初要回去了,走前他们还和容九撞上了,可能是厨房的活计太过滋润了,这个和朱槿同一年入府的丫鬟都吃出了双下巴来了,整张脸也是圆乎乎的,倒也没了到挤没了五官的地,看着不丑,还是很可爱的。
想来也是,能被调到主子跟前做事的人哪有生的丑。
西初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容九这个人还是挺和气的,在小乾介绍她是朱槿带回来的之后,看向西初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的温度。
“朱槿姑娘为人和善,这府中上下甚少有讨厌她的,你命好,跟了朱槿姑娘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乾大概是朱槿的死忠粉,他每次开口总是在说朱槿姑娘哪里哪里好,别人不喜欢朱槿姑娘就是哪里哪里坏。西初听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在她是个哑巴,不用开口说话,让小乾自己唱独角戏就好。
厨房离议事厅有多远,小乾就讲了有多久,大概是老天都看不过他一直这么叨叨个不停的事情了,在他又一次夸朱槿姑娘心地善良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女声插了进来,“远远地就听见有条狗在吠,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朱槿身边的狗。”
小乾一下子就变了脸,他的脸阴沉沉的,瞧着好像随时都要打人的模样,西初担心他会突然暴起,心里头对着那个说话的女声也没有几分好感。暗处的人走到了明处,西初看清了来人,来人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着艳丽的服饰,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婢女,应当是这个府上的什么主子,西初一下子就将这个人和府中的人对上了号。
连大好人朱槿都看不惯的女子,又是容家的主子的只有一个,那位眼高手低的大小姐,容明华。
对上了号,西初在想应当是不会吵起来了,小乾这个人看上去嘴巴大,但还是很有分寸的。这份安心还没放下几秒,西初就听见小乾拉开了嘲讽,他十分夸张地做了一个捂鼻子的动作,很是嫌恶地说着:“大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臭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花魁娘子,噢,错了,应该是我们的五姨娘。”
比起嫌弃她的时候还要讨厌几分。
西初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讨厌面前的这个人了。
容家现在能够娶姨娘的应该就两位少爷,西初不由得想起了昨天见到的那个幼稚的二少爷,小乾还传朱槿有可能会嫁给二少爷,他这么讨厌这个姨娘,这个姨娘不会是……二
“真不愧是朱槿身边的狗,叫起来比谁都要大声,大少爷可是天天都来我屋里,你说我不是,是在说大少爷不好吗?”
少爷的吧……西初猜错了,西初觉得有点尴尬。
西初立即扭头看向身边的小乾,小乾气呼呼地瞪大了眼,他死盯着面前的五姨娘,最后重重哼了一声,然后一把拽起西初的胳膊就走。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西初被他连拖带拽的差点摔了一跤,好在跟小乾吵起来的五姨娘并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在小乾冲她哼了一声后,她伸手拉住了西初,借此拦下了小乾。
西初差点摔跤也幸亏有这个五姨娘拉了一把,但是五姨娘拉住西初的动作真的是太用力了,西初感觉自己都要被扯下一块肉来,她姣好的脸微微发了白,五姨娘像是没瞧见她这个充当着桥梁工具人的脸色,拉着西初往旁边拽起,让西初退出了战场,她厉声道:“你跑什么?”
锐利的模样直指小乾。
“朱槿教出来的奴才就是这样的?肆意欺辱主子,我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比不得这府上的其他主子,可我再怎么样也是大少爷的女人,朱槿这么教底下的奴才,怕不是自己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吧?”
她的话大起大落的,转眼间就将刀锋指向了在议事厅里的朱槿,小乾的脸色变了又变,西初看见他气恼地握紧了双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就当西初以为他会生气地挥出拳头时,小乾松开了手,往地上重重一跪,丝毫不带犹豫的。
“小的错了,姨娘大人有大量,便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他一跪下,五姨娘立即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来,她抬脚往小乾身上重重一踹,看着分明是个柔弱的女子,可踹人的动作干净利落极了,小乾被她踹得倒向了一处,西初隐约听见了些闷哼声,小乾很快又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跪好。
“既是错了,那在这跪上两个时辰吧。”她说完,又回头吩咐了下身后的婢女,“红鸣,在这盯着他。”
她正得意着,吩咐婢女的话都有了几分上位者的脾气,只不过跟着她的两名婢女面面相觑,露出了不安的神色来,被点到名的婢女上前一步,劝道:“姨娘,这怕不太好。”
“怎么不好了?他身为下人冲撞了我这个姨娘,我还训不得他了?”
红鸣犹豫着,怯生生地说:“可小乾他是,是……”
五姨娘当即就翻了脸,怒道:“朱槿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这府上的一个下人!”
两名婢女立刻跪在地上,忙道:“姨娘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五姨娘气坏了,一甩袖,转头见着杵在边上的西初,遮住月光的乌云离去,淡薄的银光洒在了西初的身上,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
五姨娘像是被戳中了那根弦,疯了一样上前,甩手就给了西初一个大巴掌,“什么狐媚子,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西初被打的有点懵。
原本跪在地上的小乾蹬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将西初拉到了身后,拦下了五姨娘的第二巴掌。
他怒道:“你在做什么?!”
第107章
许是小乾突然的举动太过吓人了, 五姨娘又觉得理亏,被他这么一吼,她讪讪收回了手, 又觉得不该落了下风,临走前还不忘辱骂几句。
她一走,小乾立即转身去看西初的脸, 她的脸白白嫩嫩的,此时一个巴掌印落在了上面,瞧着都显得凄凉许多。
小乾又急又恼:“这可该怎么办, 你这脸怎么回事, 楼里的姑娘不都该耐打吗?怎么就一巴掌下去,这脸就成了这般模样了,若是被朱槿姑娘看见了,定是要与姓李的那家伙吵起来了。”
“我真不该带着你和她吵起来的, 都怨我……”
西初摇了摇头, 有时候并不是自己不去找事事就不会上门的, 很多时候就是你活的安静,偏生就有人看不惯你的安静。
小乾心里着急, 见西初摇头便道:“我待会去给你寻些药。”
西初正想点头,忽的听到他说:“今夜朱槿姑娘怕不是忙不完了,想来待会回去后朱槿姑娘便会让我将你送回去,朱槿姑娘见不着你便不会发现你脸上的伤,你将药敷上一夜,明日起来便也就消了。”
西初没有应话, 并不是不同意, 只是他说的过于理想,让她不能肯定地点头回复。
她没点头小乾也不在意, 三两句话就将西初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回了议事厅,正如小乾所说的那样,他们在外头待了不久,朱槿便喊他进去,出来后,便如小乾说的那样,朱槿让他带西初先回雪楠院。
小乾说话的时候满满都是“我说的没错吧”的得意感,西初不置可否,乖乖跟着小乾的脚步走上回雪楠院的路,临走前不安心回头看了眼那烛火通明的议事厅,心中不安但也无话可说,早在她来之前朱槿已经接触这种事很久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哪里,她总是知道的。
夏日的夜里很是闷热,偶尔的微风拂过却又觉得有些沁凉。
西初一步一脚印紧跟着前头人的步伐,她正认真数着步子跟在后头,前头的人忽然跟她说起了话,许是这夜里太过寂静无趣,她又是个绝佳的树洞,就算是对她说了她也没有办法往外说去。
“先前打你那人是府里的五姨娘,名唤李红斓,曾经是这惊蛰城中有名的花魁姑娘,她是出了名的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娘子,这个名头打出去自然有不少富家公子哥对她趋之若鹜。便是在这种情况,为了能够亲近美人,不少人一掷千金,只为了能与她一夜春宵,可李红斓签的并非是卖身契,自然是拒绝了这种事情,奈何老鸨起了心思,李红斓不从,老鸨便用尽手段折磨她,日夜叫人看顾着,甚至动了些下流的手段,你是天香楼里出来的姑娘,也应当知道那些地方会对不听话的姑娘们做些什么吧。”
“寻常人早就认命了,奈何李红斓骨头硬,趁着看管她的人不注意逃了出来,逃到了这街上,路人见她衣衫褴褛,后头又有龟公领着人追着,自然是不会出手相助,也是那李红斓命好,正巧撞上了当时去巡查容家名下各个商铺的朱槿姑娘,朱槿姑娘见她可怜,便救下了她,容家在这惊蛰城中自然不是一般人敢得罪的,更何况朱槿姑娘还花了大价钱,那老鸨自然是将李红斓的卖身契送到了容家。”
“李红斓对朱槿姑娘感恩戴德,将她当做再生父母看待,整日朱槿姑娘长朱槿姑娘短的,因着朱槿姑娘的关系,她虽是个青楼姑娘,可府中人也没怎么不待见她。便是这么一个人,半月后爬上了大少爷的床,那会儿她还在朱槿姑娘身边伺候着,朱槿姑娘那一日不在,她拉着大少爷在朱槿姑娘屋中厮混了起来,我陪着朱槿姑娘从外头回来时,刚推开院门都听见了她在大少爷身下承欢的声音。”
西初:……过于刺激,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大少爷为人风流,许是他趁朱槿姑娘不在,看上了她院里的美貌丫鬟,强行将人拉上了床。朱槿姑娘以为李红斓是被大少爷强迫的,为了李红斓出头,闹到了老祖宗那里之后,李红斓反咬朱槿姑娘一口,称自己与大少爷郎情妾意,并非是大少爷所迫,是朱槿姑娘半句都不愿听她讲,才闹出了这档事来。”
“之后李红斓入了大少爷院中,成了五姨娘,朱槿姑娘却成了里外不是人的东西。”小乾忽然回头,恶狠狠地对着西初说着:“你说,这人恶不恶心。”
西初立马点头。
小乾盯着她,一脸不太好的模样,西初不安地后退了半步,小乾冷声道:“你可给我记好了,平日里二少爷若是来找朱槿姑娘了,你最好是找个地方待着去,莫要在二少爷面前晃荡。”
西初:……哦。
西初一开始以为他是闲着无聊又因为遇上了五姨娘才想起了这档子事,心里愤愤,又因着两人今晚的革命友情才对她说了这些话,没想到他说这事还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勾搭男人。西初叹气,心里头很是无语。
他家二少爷又不是什么香饽饽,是个人就要惦记他。
到了雪楠院,小乾叮嘱西初关好院门,不要乱跑,又将自己去找来的药膏交给了西初,吩咐西初涂勤快些,早日消了印子。面对他的吩咐,西初从头到尾都只能点头点头再点头。
他一走,西初立马关上院门。西初去了厨房给自己烧洗澡水,等待水开时用着模糊的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依稀可见自己脸上那红色的巴掌印,微微抽动嘴唇时还能感觉到几分的疼痛。那五姨娘打人还挺疼的,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挺有力气的。
西初小心碰了下,觉得疼立马放下了手。
洗完澡,对着模糊的铜镜给自己上了药,时间已经很晚了,西初盖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拉着被子躺下。
脸上的药膏有着很重的气味,也不是难闻,但也不算是好闻,西初翻来覆去的,没能睡着。
半夜里突然下起了雨,雨声从小变大,西初慌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下床去关窗,将自己屋里的窗户关上,要回床上去躺着的时候,又想起朱槿的房间不知道有没有关上窗,西初想了想,拿了盏灯就出了门。
一打开门,风呼呼刮了过来,将她手中握着的灯吹熄,西初被逼退回房里头。
西初回头取了把伞,重新踏上了去检查朱槿房间窗户的道路。
检查完了窗户,西初站在门口待了一会儿才回房。
重新上床将自己包在被子里,西初不免又在想这么大雨朱槿晚上能不能回来,需不需要人去接,想了好一会儿,西初想起回来时小乾的叮嘱,今晚不要和朱槿碰面,朱槿今晚不会回来了。
西初摇摇头,干脆什么都不想,抓过被子一把盖住了脑袋。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万一大晚上跑出去结果来了个开门杀怎么办?
最好的就是睡觉。
西初没能睡着,清醒着到了天亮。
雨下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停,朱槿昨晚没回来。
西初坐到了铜镜前,看了又看,脸颊上的红印好像是消下去了,她没在脸上找到昨晚留下来的巴掌印。确认了这件事后西初出去打了水给自己洗脸,下雨天打着伞还有从井里打水着实是一项技术活,西初原本是一手抓雨伞,一手抓着绳子要将水桶从井里面拉起来的,但她的力气着实不能恭维,平时两只手拽着水桶上来都费劲,更何况是一只手。
风吹的厉害,她顾着伞,另一只手拉着的水桶扑通一下又摔进了井中,她顾着拉起水桶伞就从她手里边脱出被风带着跑了,西初这下子也顾不得哪个重要了,松开了水,追着伞去了。
好在她只是力气小,两三步就将伞追上了,重新将伞举好遮雨,感慨自己真是一个优秀的人还没多久,西初就发现刚刚伞脱出自己的衣服被雨淋湿了,现在打不打伞都没法让她回到一开始干爽的模样。
西初想了想,干脆不打伞了,真勇者要勇于在暴风雨中干活!
西初给自己打了气,刚将雨伞收了,雪楠院的院门从外面推开了。
西初扭头一看,正好对上了打着伞脸色不太好的朱槿的眼。
西初下意识将收起的伞往背后一藏,心里头略为尴尬,不知道是该打伞还是就这样,拿着伞又不打伞是不是会被认为是神经病?她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打伞的行为?西初很是为难,决定先下手为强时,站在门口的朱槿忽然从她面前倒了下去。
一时间那些在脑里闪过的种种借口全都消失不见,西初立马跑到门口,将朱槿扶了起来。
一靠近,西初就感受到了从她身上传来了滚烫热意,西初被吓坏了,不懂她为什么浑身都这么烫了却没人发现她生病了。
费劲将朱槿扶了起来,西初就要送她回房,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想法突然闪现,西初想起了昨晚小乾说的五姨娘和大少爷在朱槿床上厮混的事情,她下意识停住了脚,然后转过身,扶着朱槿往自己房里边走去。
第108章
照顾生病的人西初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更别提朱槿昏迷时格外安分。西初做了些简单的处理,如果朱槿烧不退就要准备去找大夫来看了。
西初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照顾生病的人难免多心,西初在厨房里煮粥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万一朱槿从床上摔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这种困扰的想法围绕着她,西初很是为难,她知道朱槿又不是小孩子了,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从床上摔下来。
但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这么想。
于是西初看一会儿火又去看一会儿朱槿,今天雨下的还挺大,不管她在哪头都听不到另一头的声音。
这也没办法, 如果不是她要两头跑也不会觉得累。
半个时辰后, 西初的粥熬好了,她端回房在桌上放下,朱槿还没醒。
西初走近了一些,朱槿躺在床上, 模样很是乖巧, 和睁开眼时总是一副温柔假面面对人的时候不一样。大多数人睡着的时候都是没有攻击力的, 这是人最放松的时候。
西初看着她的脸发了会儿呆。
从一开始睁开眼睛见到朱槿的时候她就觉得熟悉。
这张脸很熟悉。
像一个人,可细看之下又不像了。
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着长相相似的人的。
她想着。
打量的目光渐渐从朱槿的脸上移开, 西初忽然发现靠墙的那半边床上落下了自己平日里戴着的发簪,那东西要是被压到了指不定腰会有多疼。
西初小心避开了朱槿,单脚膝盖抵在床沿,越过了朱槿的身体,一手朝着床上的发簪伸去。
她没废多少力就拿到了东西,正要退下去, 膝盖一滑, 整个人就要压到朱槿,西初急忙握拳抵在了空着的半边床上, 撑住了身体的下坠,还没松一口气,西初便听见了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雨宁这是在做什么?我可没有这个喜好。”
她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向了朱槿的脸。
西初有些尴尬,以至于没能发现对方话中还带着的丝丝笑意,
西初慌忙下了床,她摆摆手,手里因为握着簪子掌心并不能张开,西初又急忙指了指自己掌心的东西,辩解着。
昨晚听到的东西过于骇人,以至于西初本就不大的脑袋在面对当下的情况产生了不少奇怪的想法。
万一解释不好,朱槿认为她不爬少爷床了反倒来爬她床了那可不好,虽说西初觉得可能爬朱槿床要比爬少爷床获利多一点。
西初一下床,朱槿顺势从床上坐了起来,在看了西初一个人的无声默剧后,朱槿摇了摇头,道:“雨宁可真不经逗。”
处于混乱情绪中被一言惊醒的西初:……???
反应过来的西初觉得这人不能理,决定晾着她,但目光触及朱槿略带苍白的唇色,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下,她张口的同时还不停用手比划着,指了指朱槿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朱槿倚靠在床头看着她比划,等西初比划完,她并未回答西初的问题,反倒是问了别的:“你既不是生来便是哑子,又怎么会那些哑子才会的东西?”
西初浑身一僵,比划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西初正要和以前一样,说些虚虚实实的谎话遮掩过去,朱槿又说:“二少爷那日说查了你,便一定将你查的个干干净净。”
“雨宁觉得自己像个楼里姑娘吗?”
西初感觉自己遭遇了人生的大危机。
她活了好几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OOC,糟糕,她是不是要凉了?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怪力乱神这种事,古人多少会感到害怕的吧?会被当做是妖怪的吧?
她要被架起来被火烤了吗?
西初极度不安中,让她不安的朱槿却是一笑,轻轻抹去了她先前说的话,她看了看周遭,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非是自己的房间,开口问了一句:“我为何在这?”
她有意不提先前的话题,西初心情略为复杂,既然不想提的话,那么为什么一开始又要提起?还是说,这是在让她注意自己的言行?西初不知道,人心太过复杂,更何况是面前这个总是带着笑意的少女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无法猜测。
西初没回话,朱槿看了她好一会儿后,又问:“是小乾和你说了什么话吧?”
西初一愣,满眼写着你怎么知道?
朱槿笑了下,“你向来安分,见我昏倒在门口却没有将我送回房,想来是发生了什么让你不愿将我送回房的事。你入府后一直和我居一处,也就昨日与小乾一块回来。他向来是个管不住自己嘴的,若是遇上了某些人与事,便喜欢翻些旧账。你……”朱槿顿了下,目光落到了西初的脸上,“昨日是遇到了李姨娘?”
西初没能反应过来,她被朱槿说的话给吓到了,整个人处于恍惚的震惊之中,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太过了解小乾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可她又是怎么知道他们遇上了那个五姨娘的?
“疼吗?”
西初摇头,敷了药,现下已经不疼了。
朱槿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了西初的面前,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西初的脸颊,正好是昨晚西初被打的那半张脸,西初下意识便想躲开她的触摸,朱槿先一步松开了手,她低声道:“总归是疼过的。”
“倒不是从这张脸上瞧出的,小乾不想让我知晓你被打了,自然给你寻了上好的伤药来。正是因为那药太好,这屋中留下了那药香,我才会知晓。”
“莫要欺瞒我,受人欺负了也不要不吭声,我并非是那种无能之人。”
朱槿说的很轻,并非是什么郑重的告知,她只是很普通地在说这么一句。
西初看着她的模样,下意识点了点头。
朱槿满意地笑了起来。
“你给我熬了粥?”
西初点头。
朱槿笑着拉着西初的手坐到了桌前,喝粥的时候,西初听到她解释着小乾说的那件事情,事情是真的,不过那事发生时她并不住雪楠院,正是因为发生了那事,她才搬来了这里。
西初尴尬地捧起碗小口喝着粥,恨不得让自己钻到地下去,在朱槿面前消失。
这种事,真的太尴尬了。
朱槿说这事的时候并没有太过的情绪,生气的,恼怒的,全都没有,她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说的很随意,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西初以为不管那件事过去了多久,总归会在心里留下疙瘩的,不说其他的,便说李红斓拉着大少爷在她床上的这件事,就足够恶心了,可看着朱槿的模样,她并未将此事当做一回事。
喝完了粥,朱槿就回房去了。
外头还下着雨,西初坐在门口发着呆,偶尔伸出手去接一点雨水,看着雨珠落在自己的手掌心,等它破开后又擦干了手掌心往外接。
她重复着无聊的动作,目光偶尔会从朱槿的房门扫过。
先前朱槿拉着她手的时候,西初还能感觉到几分的热意。
她的烧还没退,也没说要去请大夫的话。
为什么不请大夫?
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生病了?
如果是她的话,做出这种事情的话大概会是因为不想让人担心,那么朱槿是不想让人担心吗?她不想让人担心?是那个对她很好的老祖宗还是她喜欢的人?
应该是前者吧?朱槿看上去不像是有喜欢了的人。
西初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闲了没事干才会在这里八卦这么多,关键是八卦来八卦去的,还吃不到真相的瓜,也是很无聊了。
想出门,想去踏青,想去逛街,想出去后还能安全回来,想一个人落单也不会出事。
西初想了好多,最后起身回房关上了房门。
她决定先睡一觉度过颓废的一天再说。
平淡无奇的日子总是无聊的,西初老实安分地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不重复的是和朱槿每天的对话,偶尔朱槿会说外头的事情,偶尔会问下西初今日的情况,每次都是她在说。
她大概很有耐心,总能耐心看着西初说完话,然后猜着她说的是什么话。
又过两日,小乾领着个大夫上了门,看着约有四五十岁的模样,头发花白,感觉像是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了。
小乾带着大夫向着西初走来,人一停,他抬手指了指西初,对着大夫说:“便是她了,劳烦您给她看看。”
西初看到小乾带着大夫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不知道这个大夫是来干嘛的,发着愣时,小乾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朱槿姑娘吩咐说要我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这是城中有名的方大夫。”
西初这才想起了之前朱槿确实是说过,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哑病。
大夫给西初搭了脉,又问了几个问题,到一旁去写药方时,小乾拉着西初的手小声说着:“前几日朱槿姑娘在我也不好来,你可知上次打你的那个五姨娘怎么了吗?李红斓那贱人惹了大少爷不快,大少爷罚了她禁足三个月,真是老天开眼。”
“你这巴掌挨的也不算冤了。”
第109章
这话西初怎么听怎么心情复杂, 但又不太好说。
小乾也不指望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回应,自己说完了话,就将西初丢到了一边, 转而去找大夫。
大夫什么也没说,写完了方子,药童将东西收好, 提着药箱跟着大夫一起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和西初说过一句话,虽然西初也说不了话。
大夫一走, 小乾也跟着出了门, 他追上了大夫的脚步,在院子里将大夫拦了下来,大夫对着小乾说了几句,又摇了摇头。
小乾点点头, 送大夫出了门。
西初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小乾回来, 她拿起大夫留下来的药方细细看下, 上面写着的都是她不懂的药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效用。吃了这上面写着的药就能说话了吗?西初想着, 她拿着药方走了出去。
院子里没人在,小乾大概是送着那个方大夫出府了。
院门没有被关紧,西初走上前,双手刚碰上门,外头传来了声音,她关门的手停顿了下。
“那姑娘不曾有病, 她若不想说话, 自当是谁都不能让她说话。”
“这么说,她是在装哑?”
“好啊她, 我就知道她是看朱槿姑娘善良,所以缠上我们姑娘了,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这就去——”
“莫要打草惊蛇,朱槿姑娘心善,知晓她装哑定然也不会怎么责怪她。”
“那按您来看?”
“二少爷之前也吩咐过,她既然那么喜欢装病,那就将她当个病人来看,我写的那个方子虽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但多少能惩治她一二。”
外头说话的是小乾,还有他领来的方大夫。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话要在院外,不能走远了点再说话,西初的疑惑一闪而过,更多的是因为那些话产生的惊慌。
她没有病,那么她为什么不能说话?
她试着张开嘴,发出简短的一声来,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她的嗓子依旧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很奇怪,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问题就是不能说话呢?
小乾回来时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回来的时候还端了一碗黑色的药汤,光是闻着味道,西初就有些受不了,她皱起了眉头,想避开小乾端来的那碗药,小乾却说这是他专门守在炉子前熬的药,如果西初不好好喝下去,会浪费他的一番好意,更是会让朱槿姑娘难过。
西初听到了那些话,知道他有坏心眼,这碗药不知道是什么药,她没听到那个方大夫说在药里放了什么。
西初不敢喝也不想喝,可小乾提到了朱槿。
她不想让朱槿难过。
朱槿是个好人。
如果小乾告诉朱槿她什么问题也没有会怎么样?会和那个方大夫说的一样,朱槿什么也不会怪她,大概也只会摸着她的脑袋说上一句不想说话就不说。
西初伸出手接过了小乾手里的药汤,冲人的气味窜进鼻息,西初别过了脸,但那味道实在是闻着都难受,一不做二不休,西初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后张嘴仰头大口喝下——
药汤入口的第一时间,西初就想把它吐出来。
太难喝了,苦到她的舌头发涩。
喝下去不到一秒,西初就升起了反胃,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半弯着腰,正要吐时,小乾又递过来一碗水,说着:“快喝水,压一压,你可不能吐出来,要是吐了这药也就白喝了,还得重新再喝一碗呢。”
西初觉得自己会死的,如果再喝一碗的话。
西初喝了半个月的药,每一天的药苦过一天,她算是明白了那大夫说的让她吃点苦头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小乾每天熬的药里面放了多少黄连,她觉得就算她能说话也要被这东西苦到说不出话来了。
但也正是因为她不能说话,才要喝这东西。
有次她苦怕了不敢喝,小乾喊了人来直接给她强灌了下去。
被强灌的那次西初一整天都不太好。
很难受,很害怕。
见到这药就害怕,闻到那味就开始颤抖,但是又不能不喝。
刚开始喝药的第三天,西初被逼到求饶,她想寻求朱槿的帮助,小乾却像早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从不在朱槿在的时候给她送药,甚至借着给她熬药的名义住进了雪楠院,每天西初一去找朱槿,小乾就在旁边晃,仗着自己会说话,三番两次抢朱槿的注意。
而在这种情况下,西初喝了半个月的苦药。
今天是第十六天,一天两碗,早上一碗,晚上一碗。
现在是晚上的那一碗。
朱槿这段时间很忙,在雪楠院的时间很少,常常就是一天出去了,隔了两三天才回来,这也是小乾为什么能借着给西初熬药照顾她的借口住进来,因为朱槿没时间,很忙。
小乾说快到容华大小姐的忌日了,朱槿忙碌也是正常的事情。
这个容华大小姐是老太爷的妹妹,死了起码有四十多年的人了。老太爷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当年容华大小姐去世的时候,老太爷差点就跟着去了,要不是有老祖宗在身边照顾着他,怕不是容华大小姐的头七还未过,便要办理老太爷的丧事了。
小乾说起这事时,西初才知道容家的少爷喜欢上丫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想到现在的二少爷和朱槿,西初想老太爷和那个老祖宗怕不是老一辈版本的霸道少爷爱上俏丫鬟,那个撑起了整个容家的老祖宗……西初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不过想想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她先见着了一个朱槿,朱槿聪明懂事又能干,那个老祖宗应该是老年版本的朱槿才是。
而现下,这些事情和西初都没有什么关系。
哪怕是容华大小姐的忌日要到了,西初还是得喝药,在那个二少爷的气消之前,西初都摆脱不了要喝药的境况。
好在喝了半个月的药,西初觉得自己已经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抗体了,能够面不改色地喝下药。
西初大无畏地伸出了双手接过了小乾手中的药,然后……一手捏住了鼻子,苦哈哈地把药喝了下去,她不敢多回味那药的滋味,一口气喝完了药立马抓起了一碗水灌了下去。
灌了一碗,苦味还没被压下,西初还想再喝一碗,小乾将茶壶提走了,并对西初摇了摇头,“不能喝太多水,你都喝了这么久了还不见好,今早你喝完了药我便去找了一趟方大夫,方大夫说那是因为你喝水将药力给冲散了,这才一直都好不了。往后你可不能再喝水了,先前我不知道,便给你递了水,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西初心如死灰。
西初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喝下去了,再喝下去她会没命了。
她决定和朱槿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
于是西初在院子里守了一晚上,小乾盯着她,也守了一晚上。
守一晚上的结果是,朱槿这一天晚上压根就没回来。
而一夜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的西初,天刚蒙蒙亮,就被小乾喊了起来,“方大夫昨日还说了,这跟你身体柔弱也有一些关系,所以你往后要跟着我一块干活,多做些苦力活,这样子身体才会硬朗。”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打着哈欠,昨天守了西初一夜他也没怎么睡。
西初觉得他这个模样压根就没办法带着自己做什么活,心下不禁放松了那么几秒。
一出了院门,西初就看到了外边守着好几个人。
小乾松开了手,走上前和他们打了招呼,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小乾打着哈欠走了回来,他站在门口,将西初推了推,“你今日便跟着他们一块干活,我回去睡两个时辰,下午再去看你。”
说完了话,小乾朝着西初挥了挥手。
西初瞪大了眼睛,来接她的丫鬟们拉住了西初的手,拽着她离开,压根就没给西初一点反应挣扎的时间。
西初觉得自己药丸。
性命垂危。
西初觉得自己有点难,不是一点点的难,而是亿点点的难。
那几个带着她干活的丫鬟是二少爷院里的丫鬟。
什么她身子虚需要多锻炼的鬼话,压根就不是大夫说的,而是那个幼稚傻逼二少爷下达的指令,小乾这个坏家伙!!!
好在今天不是什么来回搬桌子去淋雨的蠢事。
今天要干的活是清理,地方倒不是二少爷的住处,而是那个死了几十年的容华大小姐的住处。
这里每天都有人来打扫,哪怕从来都没人住进过这里,可容华大小姐的住处十年如一日,没有过任何变化,但再怎么说,这个院子里摆放的东西也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
她们今日来就是要把那些陈旧的东西都搬走,换上新的,让容华大小姐的住处永远如她还在时一般。
这件事也不是那个疼爱容华大小姐的老太爷提出的,而是老祖宗吩咐下来的事情。
陈旧的东西被搬走,新做好的东西取代了原先的那些物品。
对于这件事西初心中略有感慨,那个容华大小姐很幸福,有一个疼爱着她的哥哥一直念着她,记了她几十年都不曾忘记她。
这对于死人来说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吧。
人死如灯灭,人死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从他人的心中消失,旧的人终会被新的人给取代,正如这些被换下的陈旧物品,可老太爷记了容华大小姐一辈子,不曾忘记。
西初多少是有点羡慕的。
不只是一点。
是很多点。
多到让她现在有些想哭。
第110章
“今年可真奇怪, 往年老太爷可是碰都不让人碰这些的,就连老祖宗,这十几年来都不曾迈进过这个院子里, 就是怕睹物思人,如今怎么要将这些东西都换了?”
说话的是别院的婢女,西初不认识, 那人的身形娇小,脸也有些圆,看着还有些可爱。
西初忍不住往她那边看了两眼, 看的并不是她, 而是她身边那位生的美貌的婢女。
大户人家的婢女似乎就是这样的,哪怕主子长得丑,身边伺候的婢女一个好看过一个。朱槿是一个,这位西初不认识的别院婢女也是一个, 再看这院里其他的婢女, 燕瘦环肥, 各有特色。
美貌的婢女看了眼在她身边低声询问的圆脸婢女,她环视了下四周, 这才说道:“是京里头的意思。那位说,是生人的牵挂强留住了大小姐,大小姐无法往生,容家才接二连三出了那么多祸事。”
圆脸婢女被吓了一下,她紧张地抓住了美貌婢女的衣袖,颤着音询问着:“大小姐, 该不会, 在看着我们吧?”
东雨,通阴阳两道, 有能人能与亡者对话,能窥探过去,晓未来。
在四国之中,东雨是被忌讳的一个国家,因而西晴、南雪、北阴这三国征战连连都不见东雨掺上一脚。东雨可以说是中立国,其他三国默认不与东雨交好,毕竟与亡魂打交道这种事情,谁都会敬畏三分。
西初其实想不太明白,东雨和北阴其实走的应该是相同路线,可北阴并没有东雨的这种超然地位,如果真要说起来,能与鬼神沟通这件事其实比跟亡魂沟通还要让人畏惧吧?
不过,北阴的能与鬼神沟通说不定只是诓骗外界的,她当北阴小郡主的时候可不见得能够和鬼神沟通了,那段时间只是混吃等死,然后跳下祭祀台,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仪式,沟通天地啊,感应自然啊,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并没有出现呢。
过去她也曾在东雨待过,加起来……西初在心里数了数时间,想着应该是比当郡主的时间长的,算起来她呆的最久的是西晴,再是东雨,最后是北阴。她好像还没有去过南雪?如果这一次死了,下一次她会在哪个地方睁开眼呢?是南雪?还是其他地方?亦或是再也不会睁开眼了?
答案是无解,死过了才知道,现在想这些也无用。西初双手拍了下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让大脑不要胡思乱想,让自己的身体不要陷入倦怠之中。
“楼家又不是什么有名的阴阳世家,更何况还只是个小丫头,说的话哪里能当真,也就诓诓祖母这种不知事的老太太了。”忽然有道声音插了进来,西初寻声看去,穿着明黄色襦裙的女子从门外迈进了脚步,她并不是很高,可站在门口以睥睨的姿态望着屋里的她们时,却让西初凭空生出了一种这人需要用仰视才能看到她。那人生的美艳,瞧着模样让西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只是在屋里扫了一圈,用着一种轻蔑的语气说着后话,“论真才实学,还是殷家更盛一些,现任国师可是殷家人。”
“楼家那小丫头,也就只能糊弄祖母了,她若真有本事,岂会不知如何治自己那早亡之相。”
屋里头的婢女都低下了脑袋,西初还想再看两眼,见大家都低下了头,急忙跟着一块低了头。这府里主子不多,对方也没做什么妇人打扮,后边还跟着两个婢女,想来应当就是那个不好惹的大小姐了。
西初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头低得越发低了,这种时候,引人注目才是要命。
小乾说过朱槿和大小姐不对付,容家是朱槿在管着,大小姐并未接手一二,也就是说大小姐并非什么有本事的大小姐,她很有可能是刁蛮任性的那种大小姐,既然与朱槿不对付,势必不会放过朱槿身边的人。
她如果被大小姐注意到了,那么就会成为一个靶子。
好在大小姐并没有注意到她,在屋中走了一遭,对着屋里头的东西挑挑拣拣,说了句将它们全都扔了,又指使着人把自己指的那些东西全扔地上摔碎了,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这些东西原本是要收起来的。
虽说要换上新物,但老太爷不舍大小姐,因而那些旧物从这个屋里收走只是放到了另一个屋子里去,现在现任大小姐过来了一趟,砸了不少东西,被训的可就变成了现在在这个屋子里收拾的人了。
“这可怎么办啊?”
“老太爷若是看到了这些定要生气了。”
“大小姐那脾气,我们做下人的哪敢拦,若是拦了,免不得一顿鞭子。”
“明华大小姐被老太爷宠着,还不是因为是最像大小姐的,就连名字……都与大小姐有关。”
“大小姐明明生的更像老祖宗吧?前些日子我跟着梧桐姐姐一起收拾了些老祖宗的旧物,里头有张老祖宗年轻时的画像,瞧着就是大小姐的模样。”
“你可别说这事了,老太爷近些年来可不曾再见过大小姐,还不就是因为这事。”
她们说着话,手底下的动作一点都没有慢下来,直到说到了让人避讳的事情,她们这才闭上了嘴,安静了好一会儿后,再度开口又是一个新的话题,这次说的不是大小姐了,而是容家的二少爷,和朱槿两个人。
二少爷爱慕朱槿,朱槿不识好歹。
她们口中说的那个朱槿和西初认识的朱槿又不是不一样的人,小乾说的朱槿心地善良,像是一个被人打了还会将另一半脸送上去给人打的圣母,而她们说的朱槿是个心思深沉,惯会钓着男人的绿茶白莲。
很不可思议,不管是小乾说的那个朱槿还是现在她们说的那个朱槿都和西初这段时间认识的朱槿不太一样。
一早上的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过了午,容华大小姐所住的院内陈设换上了新物,那些旧物全被搬到了杂物房中,听说过几日会有人过来替大小姐作法诵经,让她能够早日前往极乐之地。
这话西初听得有点微妙,容家老太爷分明十分宠爱那位容华大小姐,又不是什么枉死的冤魂,那位大小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无法释怀的执念,怎么就沦落到需要人超度了呢?
所以……东雨果然是神棍国吧?
领头的婢女将容华大小姐的院门锁上后就让她们回去了,十几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到解散的话语,各自和自己熟悉的同伴离开,西初落在了最后,她还站在院门前,看着纷纷离去的背影愣了会。
她在这个地方没有朋友。
哪怕是顶着一张毁容脸的西初,也有着一个朋友。
以前干完活洲漠偶尔会找她一起回去,后来她在七皇女身边伺候,这才和洲漠慢慢疏远了,也不是不再说话了的关系,见了面还会说上几句,也不全然是陌生人的那种。
而现在,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西初失落了一会儿,拍拍脸,顺着自己不算清晰的记忆摸索着回雪楠院的路。
一路走走停停,遇上相似的岔路口西初总要停下来看上一眼,犹豫着走左还是走右,最后硬着头皮选了最常用的右手方向走。
回到雪楠院时,朱槿已经回来了。
她在忙,和着西初没见过的男子说着话,注意到西初从外头回来,朱槿向西初投来了一个友善的目光,便继续专心和别人说着话。西初略为尴尬,站在原地摸了下脑袋,最后回了房。
她今天感觉到处都很不对劲,莫名的尴尬生了出来。
这让她很不适应。
朱槿来敲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西初开了门,抬起眼,才与朱槿的目光对上,笑容还未在脸上持续多久,朱槿问:“你不高兴?”
“我听小乾说你不愿在雪楠院待着,便让他给你寻了事做,现在看来,是他寻的差事你不喜欢?”
“还是,被欺负了?”
朱槿很敏锐。
但敏锐归敏锐,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那里知道别人在想些什么。
西初摇了下头。
她没有被欺负,也没有不喜欢。
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孤独。
“那这是怎么了?满脸写着不开心的模样。”
这些事情不能说出口,只能由着自己偷偷藏在心里,而且就算朱槿是可以说这些话的人,西初的硬件条件也不支持她说那些话。就好像现实都在告诉着她,她就得这样子一个人。
西初不想让朱槿担心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反正不用过多久就能好起来,她又不会整日沉浸在那些伤感情绪之中,用不着浪费别人的关心。西初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来,同时向着朱槿摆了摆手。
是吃药吃的不开心。西初试图这么解释着。
朱槿微皱的眉头并没有因为西初的这话舒展开来,“若是不喜欢停了便是,吃了这些天也不见你变好,不能说话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她顿了顿,目光在西初略显疲惫的脸上扫过,继续说着:“今日去做了些什么吗?”
去了大小姐院里。西初回答着,只说了一个大小姐又怕朱槿只记得与她不对付的大小姐了又补充了一句:容华大小姐。
说到这件事西初就有着好多想要和她说的话,人也不禁变得精神了起来。
她们说要送容华大小姐往生,容华大小姐的亡魂真的还在那里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亡魂吗?真的有人能够和死人对话吗?容华大小姐死了那么多年,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是不是很难打的厉鬼了?今天还见到了大小姐,她说楼家还有殷家,它们是什么厉害的家族吗?
一说到自己好奇的东西,西初的嘴就没停下来过,一连串的话,都不带停的。
西初说完了话,期待地看着朱槿等着她给自己解答。
与西初那双亮晶晶的双眼对上,朱槿很是无奈地笑了起来,她说:“雨宁说的太快了,我没看懂。”
西初:……再重来一遍看上去很傻逼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