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滑的音乐响起,是一首比短节目更具张力和戏剧性的交响诗,描绘着竹林在风雨中摇曳、挣扎,最终迎来月华初绽的历程。
团团滑入场中,开场姿势不再是短节目里的好奇探索,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仿佛背负着什么的凝重。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明亮,里面掺杂了一丝昨夜残留的惊悸,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第一个跳跃,后内点冰三周跳。助滑,起跳,旋转——落冰时一个剧烈的晃动,冰刀在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几乎是用腰腹核心强行拧了回来,才没有摔倒。
看台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王教练在场边,心脏猛地一缩。开局不利!是噩梦的影响还没消散?还是身体状态并未恢复到最佳?
团团稳住身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着节目的衔接步法。她的滑行依旧流畅,甚至因为那份紧绷的决绝,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但王教练能看出来,她在刻意控制着情绪,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
接下来的几个跳跃,一个后外结环三周,一个阿克塞尔两周,都勉强完成了,但落冰质量都不高,不是深蹲就是晃动,完全失去了短节目时的轻盈和稳定。技术分在肉眼可见地流失。
观众的掌声也变得有些迟疑和鼓励性质,大家都看出了这个小选手状态似乎不对。
音乐进入中段,风雨骤至的篇章。节奏变得急促而充满压迫感。团团在冰面上快速滑行、旋转,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近乎宣泄的意味。她模仿着竹枝在风雨中奋力挣扎的姿态,每一次伸展,每一次拧转,都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抗着无形的压力。
那不仅仅是表演,王教练看出来了。她是在对抗内心的恐惧,对抗那段被禁锢的记忆,对抗身体里那股被药物压制却始终存在的、想要回归本源的躁动。
一个联合旋转,她转得又快又急,裙摆猎猎作响,像要被狂风撕碎。结束时,她微微喘息,眼神里那丝恐惧似乎被一种倔强的光芒压了下去。
音乐开始转向,风雨渐歇,月光即将穿透云层。节目进入了后半段,也是难度配置最高的部分。
一个后外点冰三周接后外点冰两周的连跳,她完成得异常果决,落冰甚至比前面的跳跃都要稳!
好!王教练暗暗握了握拳。顶住了!
紧接着是一个勾手三周跳。起跳,高远度竟然比训练时还要好!身体在空中舒展,转速极快——落冰!
“砰!”一声干净利落的落冰声!
成功了!一个高质量的三周跳!
看台上的掌声变得热烈起来,大家都被这孩子后半程的爆发力感染了。
王教练的心却提得更高。因为节目编排中,最后一个,也是最难的一个跳跃,即将到来——后内结环四周跳,4Lz。
这是团团偷偷练习了无数次,却从未在正式训练中成功完成过的高难度动作。原本王教练并不同意她加入这个超纲动作,风险太大。但团团坚持,她说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力的“碾过划痕”的方式。
音乐推向最高潮,月光刺破乌云,洒满竹林。团团在一个大弧线助滑后,速度提升到极致,左腿深深弯曲,右腿刀齿精准点冰——
起跳!
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上方弹射而去!高,非常高!远比刚才那个勾手三周跳还要高!
她在空中急速旋转,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周数够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王教练甚至屏住了呼吸!
落冰——
“嗤——!”
右脚的冰刀接触到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巨大的冲击力和旋转的惯性让她身体猛地向外侧歪去,眼看就要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她核心肌肉群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左腿强行向内拧转,右腿死死咬住冰面,整个身体像一根被狂风吹弯却不肯折断的竹子,以一种极其惊险、近乎扭曲的姿态,硬生生地稳住了!
没有摔倒!
她踉跄着滑出,冰刀在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颤抖的弧线,但终究,没有倒下!
4Lz!成功了!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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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冰姿态丑陋,重心几乎丢失,但她站住了!
“哗——!!!”
整个场馆瞬间沸腾了!掌声、惊呼声、喝彩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几乎所有懂行的观众都站了起来!
一个看起来如此娇小的女童,在状态明显不佳的情况下,顶住压力,在节目最后完成了成年组选手都未必能驾驭的四周跳!这简直是奇迹!
团团在巨大的声浪中勉强稳住身形,胸口剧烈起伏,小脸因为极度用力而涨红,但她没有停下,按照编舞,衔接上最后的联合旋转和结束动作。
音乐平息,她以一个象征沐浴月光、重获新生的舒展姿势定格。
场馆内的掌声经久不息,许多观众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他们见证的不仅仅是一个高难度跳跃的完成,更是一个弱小生命对抗恐惧、超越自我的动人故事。
团团站在冰场中央,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掌声,看着看台上那些激动的人群,她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她做到了。她真的碾过去了。
她转过头,望向等分区。王教练站在那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欢呼,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抬起手,用力地、一下一下地,为她鼓掌。
那一刻,团团忽然觉得,昨晚噩梦带来的冰冷阴影,似乎被这掌声和教练的目光,驱散了不少。
她滑向等分区,脚步有些虚浮,但脊背挺得笔直。
王教练一把将她抱下冰面,用大毛巾裹住她。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在微微颤抖,是脱力,也是激动。
“疼不疼?”他低声问,指的是那个惊险落冰可能带来的冲击。
团团摇了摇头,把汗湿的小脸埋在他怀里,闷闷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又有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教练……我飞起来了……”
王教练抱紧她,眼眶终于忍不住湿润了。
“何止是飞起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笑,“你刚才那落冰,跟迫降似的,差点把冰面砸个坑。裁判要是不给高分,都对不起场馆的维修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