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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终日看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小火炉”试营业的第三天, 客流量越发稳定。中午的时候,客人甚至相比第二日,还出现回升的情况。


    胡波带着人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大厅坐满客人的场景。相比第一天他还有些惊讶的心态, 现在看到客满店铺的景象, 他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惊讶,而是一种觉得“就该如此”的心情。毕竟,他是亲口尝过程以时的手艺的。


    春生刚给周安国上了菜,转头看到他,走上前来。


    “胡总。”


    “春生。”胡波对他有印象, 是个退役的老兵, 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安排工作。这一回用他,还是因为林知年的原因。不过, 那些个事不是他关心的,他只问, “今个中午人还不少, 能忙得过来不?”


    “还可以。”春生面对他, 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频发, 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


    胡波颔首:“忙不过来说一声。”


    春生还是点头, 然后准备带着端菜的托盘往回走。


    谁知他人还没走远, 就听到跟在胡波后面的人突然说话。


    “胡波哥,我不想在这里工作, 你看这里油烟这么大, 我怎么能在这种环境中一直工作。时间长了, 我皮肤肯定很不好。说不定, 还会把油烟味染到身上。”烫头发穿喇叭裤的女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甚至还厌恶地捏了捏鼻子, 以表示对这个环境的不屑。


    春生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一眼,便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之前跟他们一起培训的人,也就是“小火炉”最初定下的那个前台兼会计施艺。


    对施艺这番言论反应最大的人不是春生,而是周安国。


    周安国做生意这些年也算是起起伏伏,什么员工没有见过,一眼便看出来这个人好高骛远的一面,心生厌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刚才只尝了一口,就被这小火炉番茄牛肉火锅征服的原因,对这人说的发自内心的不赞同。


    他这个人行事自由,说话也没个介意的。


    “你这人怪可笑,长得也没多漂亮,还怪火锅的气会把你熏难看。人丑不能怪别人。”他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春生啊,你得跟你们程老板反应一下,千万别用内心这么丑的人当员工,不然会让我们这些人吃不下饭的。”


    这话是说得狠的。


    施艺气得要跳脚。


    胡波对他身后的施艺自是厌恶得不行,但是碍于她有个哥哥的面子也不得不虚与委蛇,这会儿看她这样,更是想破罐子破摔不想搭理她了。但是,不搭理这件事让她在这儿发疯影响的还是小火炉的生意。于是,准备硬着头皮替她说两句。


    结果,没有等他开口。


    程以时从后厨端着菜出来,眉眼弯弯,笑着说:“放心,这种人小火炉是一定不会雇佣的。小火炉不需要这样的员工。”


    说完,她便看了一眼春生,然后给了他一个眼神。


    春生接收到她的眼神,放下菜单本,走过去两只大手跟抓小鸡一样面无表情地把施艺抓了起来,然后丢到了门外。


    胡波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他之前有些做法还是保守了一些。


    程以时见“捣乱”的人被丢了出来,沉稳地把菜端到了相应的餐桌上一一摆放完整。


    客人们估计也是习惯这两天小火炉里面时不时出现一些“奇葩”一些的人和事了,每个人对于春生“丢人”这件事不仅没觉得奇怪,反而还觉得有些稀松平常。


    毕竟,一个可以一次性搬两张大桌的服务员好像随手拎一个八九十斤的人也没什么吧。而且,相比这个,客人们似乎更感兴趣的是门口小黑板上写的特色菜品。


    “程老板,晚上限量供应的特色菜品是什么啊?”一个从小火炉试营业以来,就连续来吃了三天的老顾客开口询问。


    他这一提,引起其他人的附和。


    “就是就是,程老板,你别吊着我们胃口啊!赶紧跟我们说说晚上那特色菜品是什么?我好晚上过来再吃一顿。”


    “行了,老梁。你这样问不行,还是得让我来。”一个男人开口道,“程老板,你要是不跟我说,我现在就让我闺女嫁给春生,打听一下内部消息。”


    春生:……


    跟他有什么关系。


    程以时有点想笑,但是看春生那耳根红通通的,还是没有忍住,笑着打哈哈说:“晚上就揭晓了,还是留一个惊喜。”


    周安国疯狂进食的动作在这时候停了下来,看着后厨的方向,思考思考。


    嗯。


    他有一种感觉。


    那个“惊喜”菜品肯定跟他早上那一筐鸡爪有关系!


    不过他还是有些没想明白,那个没什么肉的鸡爪子能怎么整把它整的好吃啊?他媳妇也没少在那些鸡爪上折腾,也没见那鸡爪能变得很鸡腿一样香啊!


    要不晚上在小火炉再吃一顿,看看那个神秘特色新菜是什么味道?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周安国舀了一勺酸甜开胃的番茄汤,一边思考,晚上那一顿应该吃什么口味的底锅。要不他也试试那个川省特色麻辣锅?


    …


    程以时回后厨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个对她充满敬佩的人。


    “嫂子,你这一招很绝。我都快烦死那个施艺了,但是碍于她哥的面子不得不带着她往这边来一趟,你今天让春生把她丢出去了,挺好的。”胡波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个大老板在这里看起来有点像个小跟班。


    “原来你讨厌她啊?”程以时回头说。


    “她前两天在你这借口请假的时候,我回公司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跟我前秘书在说话……”胡波说着,突然一顿,看着不远处站在灶前的那个英俊男人,揉了揉眼睛,试探地叫了一声,“辞哥。”


    蒋彦辞正在煮鸡爪,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表示听到了。


    胡波想了一下蒋彦辞的家世出身,沉默了片刻,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一些认知是错误的。


    程以时没看出来他的复杂心绪,走到他旁边,看了一下鸡爪的颜色,对他点了点头:“可以捞出来了。”


    蒋彦辞侧过头,问她:“外面的事处理完了?”说着,又不经意看了一眼后面的胡波。


    胡波当然没错过他这道目光,想到施艺刚才做的事,心中一虚,赶紧说:“那人不行,店铺的账还是要找个知根知底又有经验的人来管理。我让秘书已经开始找了,估计很快有消息。这几天先让我公司的会计过来顶一下岗。”


    “嗯。”蒋彦辞轻应一声。


    胡波这才舒了心,跟着走了过来,他知道后厨要讲究卫生,没有穿厨师服的他也不敢离菜锅太近,远远地看了一眼锅里的东西。


    “嫂子,你原来要做的特色菜品是鸡爪啊!”他恍然大悟道。


    蒋彦辞用漏勺把鸡爪从锅里捞出来,放在一边的网盆里漏水。


    “嗯。”程以时点了点头,然后蹲下去掀来大锅,查看了一下等会要用到的卤水的状态,检查颜色、气泡都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起了身。


    蒋彦辞则在另一个灶台上熟练地放在了锅,又放里面了两大块板油。


    众所周知,板油大多数都是用来炸东西的,所以很明显,程以时下一部就是要炸那些鸡爪了。


    “嫂子,这是什么鸡爪?”胡波突然有些好奇。


    “五香虎皮鸡爪。”程以时回答了他的话,然后把控过水的鸡爪倒入了油锅之中。油锅滋啦啦作响,鸡爪的表层逐渐变黄,逐渐产生褶皱。然后t?,用漏勺把这些炸的金黄的鸡爪子控过油,然后倒入到旁边前飘满香料醇香的卤水中。


    胡波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而另一边正在打底料的刘明也跟他做了同一个动作。


    蒋彦辞看着卤水里的鸡爪,突然说:“我这个下手打得还可以?老板,要奖励一些什么么?”


    程以时:……


    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今天的蒋彦辞是在孔雀开屏呢?!


    “上班要有奉献精神!”她义正严辞地推来了求奖励的蒋彦辞。


    蒋彦辞:……


    胡波:…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


    下午六点,“小火炉”里客人一点也不少,除了那些就是过来吃饭的人,还有一批中午的客人。


    周安国就是后者,他为了等这个特色菜,下午还去附近的景区转了一圈。


    现在才顺利成为了晚上第一个被赠菜的客人。


    当五香虎皮鸡爪单独放在一个小盘子里被端上来的时候,周安国看着它的卖相,闻着它的味,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饥饿。


    春生把鸡爪放下去,刚要提醒他可以把鸡爪放锅里涮一涮再吃,口味可能更糯的时候。还没等他开口,周安国便用筷子挾起了这个棕红色的虎皮鸡爪,一下子咬了一口。


    鸡爪在卤水了泡了一下午,已经完全吸收了卤水的香味。咬上一口,皮骨瞬间脱离。入口是绵密又带着些弹口的口感,不像猪皮那么油渍渍的,而是一种完全保留了原本的味道。五香的味道,口感绵长,让人一口忍不住接着一口。


    而且这个鸡爪一点也不像他之前吃的鸡爪那样,骨头跟皮肉那么紧,几乎达到了一种自然脱骨的口感。


    三两下,周安国便将一个大鸡爪啃得干干净净。


    这种美味,怎么能不带回去给他媳妇尝一尝呢!周安国马上跟春生说:“这个虎皮鸡爪,我要一斤打包带走。”


    春生为难:“今天是赠送,所以数量有限。”


    旁边正在等鸡爪的客人早已将他吃鸡爪的全过程看在眼里,这会儿听春生说鸡爪数量有限,头脑反应极快,踢了一脚儿子:“你快回去,把你妈叫过来。”


    儿子:“爸,不是咱俩吃独食吗?”


    那人:“……”


    第42章


    周安国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 估计也是“做贼心虚”,推门前还特地把皮鞋脱了下来拎在手上,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也难得“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这一轻手轻脚, 确实没吵醒屋里头已经睡着的老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把身后那个铝饭盒拿出来,塞到冰箱的最里面,放完之后还怕那个饭盒被人发现,特地又用一把青菜挡了一下。这么做完之后, 才重新回到房间。


    随便冲洗一下, 就草草躺下。跟周公见面之前,还回味着五香虎皮鸡爪的味道。


    这一回味, 腹中又觉得空空。最后只能靠着思考冰箱里那盒从“小火炉”千方百计要出来的五个鸡爪勉强安慰他自己,睡吧睡吧, 明天就能重新加热一下吃了。


    在这天晚上的梦中, 周安国梦到他凭借充足的鸡爪供应量成为了小火炉的最佳供应商, 然后每天吃鸡爪吃到撑…


    或许是昨天的晚上的梦太美好, 到第二天早上, 周安国被养殖场技术员打电话叫醒的时候还满脸愉悦, 高兴地出了门。


    可惜,他一出门倒是把冰箱里的鸡爪忘掉了。


    秦琴挂了亲戚的电话, 去厨房准备菜, 打开冰箱门,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被青菜挡着的铝饭盒。她心里有数, 这个铝饭盒应该是她老公周安国带回来的东西。于是,她伸了下手, 把铝饭盒拿了出来,打开盖子一看,看到里面是五只鸡爪,那些被卖不出去的鸡爪支配的阴影唰地一下就出现了。


    “这个败家玩意。”她暗啐一句,然后准备把饭盒盖上,重新放回去。


    可是低头一看,又觉得这饭盒里面的鸡爪的模样可比她自己以前做的那些可看起来差别太大了。


    她又低头一闻,那股诱人的辣味儿瞬间窜到了鼻尖。


    好香!


    秦琴莫名其妙有一种预感,现在不吃肯定会后悔。


    “那要不就尝一尝。”她告诉自己就只吃一个,看着鸡爪,伸出了手。


    …


    养殖场发生的事说起来也跟小火炉有关系,简单说起来就是仓库的师傅一早起来,发现放在冰库里的那些框鸡爪子没有了,几个技术员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还已经是进了贼,只能匆匆把人叫来,结果就是闹了一场误会。


    “那个鸡爪子也能做好吃的肉?”孟技术员问。


    “特别好吃。”周安国回想了一下昨天那两顿大餐,跟他讲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你不知道,那鸡爪子的骨头一抿就掉了,炸过又卤过的鸡肉皮又弹又糯,一口让人回味无穷。”


    孟技术员被他这描述诱惑得猛咽了一口口水。


    “小孟啊,哥跟你说,那程老板说那虎皮鸡爪还能往涮锅里一烫,涮完烫过那爪子更是软糯可口哩。”


    “还有那番茄牛肉锅,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


    一通安利下来。


    孟技术员已经决定今天晚上下班就带老婆去那“小火炉”吃上一顿。


    对此,周安国则是挥一挥衣袖,展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高傲”来,对他说:“诶,那你只能等晚上再吃了,我昨天从小火炉里卖了五个鸡爪,等下回家就能吃了。”说完,又呵呵一笑。


    孟技术员:……


    然而等周安国炫耀完回到家后,却发现他有些话可能说得太早了。


    他一回家就进了厨房,开了冰箱门,准备把昨天的鸡爪拿出来跟老婆分享一下。结果,在冰箱里面怎么找那个铝饭盒都找不到。就在他准备呼喊秦琴的时候,秦琴拿着那个铝饭盒自顾自地回来了。


    “……老婆,你尝了虎皮鸡爪?”他愣了一下问道。


    秦琴点点头。“原来这个叫虎皮鸡爪。”她低头看了一眼铝饭盒自言自语道。


    “你觉得它味道怎么样?”周安国问。


    “真的好吃的。”秦琴随手把铝饭盒放到了他手里。


    周安国见此便下意识地以为饭盒里还有剩下的虎皮鸡爪,高高兴兴地打开了盖子,却发现里面甚至连那点卤汤的汁都没了,饭盒里光滑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擦过一样。


    秦琴有些不好意思了,戳了戳着后脑勺说:“本来想给你剩一个的。”


    “那剩的那一个呢?”


    “后来我又觉得给你剩一个,你也不够吃,所以还不如让我都给吃了呢!”秦琴理直气壮地给出原因。


    周安国看着空荡荡的铝饭盒,心里滴血,欲哭无泪。


    为什么他昨天晚上非要把辛苦讨出来的鸡爪带回家?他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开心吗?


    在他心里有着复杂情绪的同时。


    秦琴开口,径直道:“周安国,你是不是在后悔昨天晚上没吃独食?”


    “没有!”周安国毅然决然摇头。


    “没有?”秦琴犀利的目光看得他心底发毛,“没有你跟我说说,这是哪家店的东西?”


    周安国:……


    一个大喘气。


    “小火炉。”他急忙道。


    与此同时,南城的一处。


    刨羊肉卷的人在后面拿着冷冻的羊肉刨,前面站着的两个身穿厨师服的人正在小声窃窃私语。


    “小火炉?”其中一个个高一点的人先开口,斜着眼睛,不耐烦地问,“它老板什么来头?”


    “听说是北城那位胡老板跟朋友合作开的。”另外一个小眼睛的厨子也开了口。


    “姓胡?”


    “古月胡,没错。”小眼睛厨子贼眉鼠眼的,行事也扭扭捏捏的,看起来一副谄媚的样子,“文经理认识什么北城姓胡的大姓吗?”


    文书名嗤笑一声,看着他说:“北城人有名有姓的也就几个,那几个人不是在北城大院呆着,就是在军/区政/府里头当着官,谁官老爷不当千里迢迢来这破地开一餐馆?”


    小眼睛厨子听他这么一说,忙不迭地点头应和。


    “你真听说那申老爷子的寿宴说要给那家店办?”文书名关心的点还是这一个,申正义是离退休老干部,办他的寿宴无疑能帮店里拓展关系,就算来的没有什么大人物,但是能结识一二也都是人脉。这十拿九稳的事临到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火炉”给拿了,这感觉可不太舒服。


    于是,他招招手,让小眼睛俯耳过来,对他说:“你先这样……”


    而刚结束饭点营业高峰的小火炉,申正义和李洁也刚t?把想在小火炉办寿宴的想法跟程以时说了说。


    “寿宴?”程以时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惊喜。


    她想过可能等到小火炉名气上来之后,会有人过来包场办寿宴婚宴之类的。但是没有想过,这一刻来得这么早。这有一点超出她的预料。


    申正义其实也不太想大办,觉得有些浪费钱,但是无奈拗不过他家那老小子,非要让他办,还非得要他把一些个以前老家的人也请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申家现如今的生活。


    现在看程以时似乎是有疑惑,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讲,着重讲了一下为什么要在小火炉办的原因。


    “我们家那老小子非要办,我也推辞不了,还非要去那家涮锅店办,我一想这怎么能成,就赶紧过来问问你程老板,你看我这寿宴你能接吗?”


    李洁也点点头。


    “下周六中午是吧?”程以时思索片刻,抬起头问他们。


    “对。”申正义点点头。


    “行。”程以时觉得这次寿宴也是个机会,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叔,到时候估计不能让你在大堂呆着了。”


    “啊?”申正义晕了,不在大堂请客,难不成得去路边摆桌?他偏头看了看外边。


    他的表情完完全全将他的担忧泄露了,看得程以时想笑。


    李洁看着老伴这一幅不太聪明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没好气地提醒他:“人小程这店又不止一层,怎么地,你还想坐大马路边吃饭?”


    申正义这才恍然大悟,冲着两人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又为了挽回面子,装作一副理中客的模样辩解道:“真要是坐外面,那还是挺别有一番风味的。”


    “是。”李洁瞪他,“那可不就是有风的味道嘛!”


    申正义:……


    程以时被这老夫妻俩的对话给逗笑了,眉眼弯弯,端得那叫一个开心。


    等夫妻俩给完寿宴的定金一走,程以时简单盘算了一下这次寿宴能赚到的钱,那心情可叫一个舒爽。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接到“超级大单”所带来的快乐又岂是一个“舒坦”二字可以解释的。


    蒋彦辞和蒋行舟都发现了妈妈/老婆的这一愉快心情。


    其中,蒋行舟表现得比较直接,径直问:“妈妈妈妈,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因为妈妈接到了一笔大的订单。”程以时也毫不隐瞒地把这个原因给分享了出去。


    蒋行舟还对“大订单”三个字有些一知半解,皱着鼻子自言自语地说:“大订单应该有多大啊?”


    “反正很大。”程以时坐在沙发上,然后顺手把肉嘟嘟的儿子捞过来当一个抱枕抱着,“陪妈妈看电视。”


    “…噢。”蒋行舟被好闻软软的妈妈抱住,那叫一个不反抗,老老实实地充当起来了抱枕,趴在她妈妈的怀里。


    蒋彦辞垂眸,扫了一眼他儿子的姿势后,端着一盘洗净的梨在他们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小刀子,问她:“给你削一个梨?”


    程以时是喜欢吃梨的,断没有梨都到了嘴边又拒绝的事,诺了一声点点头。


    蒋行舟也抬起了小脑袋,对他说:“爸爸,我也要吃梨。”


    “给。”蒋彦辞递给他一个囫囵的梨。


    “爸爸,我也要削皮的梨。”


    “等着。”


    窗外,明月当空。


    不知第二天又会是什么天气?


    第43章


    第二天, 南城下了一场大雨。噼里啪啦的大雨过后,雨过天晴。不过也正如俗话所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天以后, 南城的温度明显下降许多。


    而在于春坊带来的气象站天气预测后, 这一点也得到了证实。


    “苗技术员说,北方那边有些偏远的地今年下雪比以往还早,还说那个海上有什么气团影响,说前两天那场大雨就是这个气团带来的。说受那个气团影响,咱们南城今年估计得过个寒冬了。”于春坊说的苗技术员就是以前在家属院跟他们住对门的那一户。


    说来也是有意思, 于春坊跟甄技术员离婚之后, 这个同样离异过的苗技术员不知从哪凑了上来,一门心思想要跟于春坊二婚。


    程以时其实对这个苗技术员印象还可以, 之前在气象站帮忙写宣传稿的时候,她还采访过这个苗技术员。不过当时也没想过, 后者会跟老实本分的于春坊还能有联系。


    只不过于春坊对苗技术员的示好却有些迟疑, 所以程以时也有眼力见地没提这一点, 只管跟她聊天气变化的事。


    “确实冷, 昨天小火炉正式开业第二天, 来的人比试营业做活动那天人还多。”程以时对天气变冷这件事情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这个。


    之前没下这场雨的时候没感觉, 但是下过这场雨后,感觉那叫一个深刻。小火炉的顾客中在附近工作的人简直把这里当成了食堂, 同事们结对地来。


    而就算不是附近的客人, 一些远的客人也乐意折腾一趟过来吃一顿热乎乎又分量足的热锅子。这些人走的时候大多数人还要打包带走一些东西, 比如说蜜菊茶。


    在天气逐渐变得萧瑟寒冷的时候, 在茶杯里倒上一壶热腾腾的蜜菊茶,再看几本书, 那生活得多惬意。


    但是,随着天气变冷,这些菊花的鲜度也不太能维持了。所以,程以时便宣布蜜菊茶只卖到后天便不再供应了。


    对此行为,客人们尤其是那些平时喜欢提着壶来带一壶蜜菊茶走的人,那叫一个欲哭无泪,纷纷诉说这道茶水千万别下菜单。


    程以时实在是哭笑不得,但是天气变冷再喝降火的蜜菊茶实在不妥,又因为胡波替她从海岛又弄回来一批柠檬,所以便宣布了后天要上新品的预告。所以即使一些客人嘟嘟囔囔,但是听说了要上新的茶水这也没了意见。


    于春坊在国营饭店工作,是没见过今天中午那个人多的场景的,这会儿听程以时说生意好,便把国营饭店那边的事情跟她说了说。


    国营饭店是时代的产物,早在十年前,饭店里是挤满了拿钱又拿肉的客人。但是随着政策的改变,街边小摊生意的火爆,它的落寞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时代在变化。”程以时只说了这一句话。


    于春坊对国营饭店的衰落其实并没有太多可惜的,她在那里工作,吃过那边的味道,确实是很一般。而像有本事的大厨师,早就辞了工作出去单干了。


    两个人聊了这个话题,也又说回了之前的事。


    “反正估计这一年是个冷冬,你提前做个准备。”于春坊跟她说。


    “放心,春坊姐,大不了我让蒋彦辞给我和舟舟弄一个那个东北人用的那个热炕。”程以时说着,眼睛里还有一些跃跃欲试。


    “行。”于春坊笑了笑。


    …


    蒋彦辞骑自行车来接程以时的时候,外面才下过一场雨,天气又冷了一些。


    程以时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穿了一件风衣,现在坐在自行车后,呼啸的风往脸上吹,冻得他瑟瑟发抖,手不自觉地往暖和的地方伸去。


    “…”蒋彦辞感受到腹部贴上来的那双手,蹬车的动作都迟顿了一些。


    他心想,买汽车的事情必须要早日提上日程。


    他蹬车慢了一些,最有直接感受的人一定是坐在自行车后方的程以时,因为车速慢下来,风就没那么大也没那么冷了。


    她缓缓收回手,对前面的人说:“你接下来骑慢一点。”


    蒋彦辞听了她的话,默默地又加快了蹬自行车的速度。


    “你骑这么快干嘛?”察觉到冷,程以时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抱紧前面骑车的人,又怕一不留神被摔下来。


    “舟舟在家等你。”他说。


    程以时不太相信,反问他:“就是这个原因?”


    “不然?”他说。


    “……”程以时不乐意跟他说话,但是又不得不说话,“那既然如此,我今天晚上就跟舟舟一起睡。”


    蒋彦辞:……


    回到家中,蒋行舟小朋友正趴在沙发上研究他的小积木。这个积木是之前林知年带过来给他的礼物。


    小家伙听到门外头门锁响了,扔下积木光着脚丫子就跑到了门口。


    程以时刚推门进屋,就先被一个小肉团子给碰瓷了。


    蒋行舟一脸懵懵的坐在地上,抬起头眨巴着无辜地大眼睛看着她,脚指头也跟着晃了晃。


    “屁股疼。”小肉团子在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眨巴着干泪指着他的小屁屁。


    程以时有点想笑。


    “妈妈t?,我屁股疼!”蒋行舟说话委屈巴巴的,又冲她伸着两只胳膊,示意要她抱。


    小崽子,模样可怜,真是讨人喜欢。


    程以时把包挂在一边的衣架上,准备蹲下去抱人,结果没等她出手,小崽子就被旁边一张大手拎着后面的衣服给拎了起来。


    蒋彦辞把人拎起来后,似乎才意识到这个小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崽子,这才换了个地方把小崽子抱了起来。


    不过有人出手总好过让她出手,程以时心态轻松地将小崽子交给了他爸爸。


    “他刚跟我撞了一下,应该是摔了一跤,他说屁股疼,你看看他屁股红不红,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程以时交代了需求,便踩着拖鞋去茶几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蒋彦辞颔首,准备带着小崽子去里面检查小屁屁。


    可惜他怀里的小崽子有些不太配合,挣扎着要从他怀中下来,还嘟嘟囔囔地说:“我屁屁不疼了。”


    程以时闻言,挑了一下眉,跟不远处的蒋彦辞对视了一眼。


    蒋彦辞则在对视结束后,提着小崽子进了房间,把他的裤子往下一扒,见那小屁屁上别说是红印,只怕是连个黑痣都没有。


    蒋行舟本来就聪颖,去了幼儿园以后更是懂得了很多,也有了小朋友的羞耻感。见他爸不动了,蹬脚从床上滑了下来,连忙提起自己的小短裤,气呼呼地说:“爸爸,你不可以不经我的同意扒我的裤子。”


    蒋彦辞看着他这副“无赖”的模样,突然笑了一下。


    外面。


    程以时烧了点热水,又在水盆里丢了一个自制的泡脚包准备泡个脚。


    又见刚才被提着带进去的小崽子皱着脸气鼓鼓地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冷面无情”的父亲。


    蒋行舟出来后,什么都没说,一股脑儿冲到程以时身边然后把头埋进她的怀中。


    程以时摸着儿子软乎乎的头发,抬起头跟蒋彦辞交流了一下眼神。


    “怎么样?”她问。屁股摔一下可不是什么小事,听说好些关键在那呢。


    蒋彦辞看着她,说:“苦肉计。”


    程以时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感叹道:“他这么聪明?还知道苦肉计?”而同时,她也默默回忆着,她在五六岁的时候应该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吧。


    蒋彦辞一时无语。


    而程以时怀中的蒋行舟则突然抬起来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妈妈,我还知道什么叫空城计、走为上计。”


    “舟舟真厉害!”程以时捏捏他的小肉脸,一本骄傲地说,“不愧是妈妈的儿子。”


    蒋彦辞:…


    “妈妈今天晚上跟你睡!”程以时开心地对儿子说。


    蒋行舟:“太好了。”


    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一人忙着说自己知道些什么知识,一人忙着夸赞自己的功劳,全程无视了后一个人。


    当天晚上,蒋彦辞翻来覆去没睡着觉,然后看着床头的水杯,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深夜,程以时恍惚中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来到了她的身边。


    “那边床上洒水了,我来跟你们一起睡一晚。”蒋彦辞小声说。


    “洒水?”半醒半睡的脑子不容得程以时处理太多信息,听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就点了点头。


    蒋彦辞看她点头,愉快地把人搂在了怀里。


    …


    一夜过去。


    醒来的蒋行舟看着他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人,问:“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第44章


    蒋彦辞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 而是直接走过去,拿着毛衣往他身上套。


    蒋行舟于是在一阵兵荒马乱之中被套上了一个红白色的毛衣。


    “还问吗?”蒋彦辞问他。


    蒋行舟慢慢往后挪动屁股,撅着嘴巴, 委屈巴巴地摇摇头。


    不过出门之后, 当蒋行舟看到厨房中忙碌的程以时后, 就把刚才被欺负一顿的事抛到脑后了。


    “妈妈,今天是你做早饭吗?”小崽子兴奋地跑过去,忙不迭地问。


    “不是。”程以时弯腰,摊了摊手表示这个并不是她做的事。


    蒋行舟不记事但是会生气,气鼓鼓地摇摇头, 准备说他不饿不要吃早饭。


    但是他还未开口, 后面的蒋彦辞就开了口:“今天早上买了街口那家虾米豆腐花,放了香油, 还买了街口另外一家店的生煎包,可以蘸着香醋。”


    香油虾米豆腐花、香醋生煎包…尽管只是听到个菜名, 蒋行舟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瞬间忘了之前的事, 一头冲向厨房, 跑着喊着:“妈妈, 我要吃两大碗饭。”


    程以时直起腰, 看着对面的人,用坚定的语气说:“一大早就跟个小朋友置气。”


    “没生气, 起床气。”蒋彦辞抿了口水。


    程以时斜他一眼, 刚准备上楼, 就想起昨天夜里那段断断续续的对话, 停下脚步问他:“昨天水怎么洒床上了?”


    蒋彦辞动作一顿,迟疑片刻, 含糊道:“估计是做梦不小心把水洒上面的吧。”


    做梦?


    程以时其实不太信,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此时,厨房里传来蒋行舟的声音,不等程以时反应,蒋彦辞丢下一句话迅速朝厨房走去。


    “我去看看!”


    程以时:……去看看就去看看,但是怎么看都有一种办了坏事仓惶逃窜的感觉。


    早餐无功无过。


    街口那家店的香油虾米豆腐花也确实不错,真材实料,虾米香油味道都足,比干巴巴的咸汤豆腐脑味道要美味许多。相比之下,另外那家生煎包的口感就很一般,上面的皮厚,下面的焦皮都不脆,里面的馅料也少,但是好在肉还新鲜,随便垫吧垫吧也无所谓。


    用过早餐以后,蒋彦辞就推了自行车准备送程以时和蒋行舟去小火炉。


    今天周六,他要上班。但是幼儿园的蒋行舟却可以放假两天,原因也很简单,最近天气冷,幼儿园班里生病的孩子有很多,一传十十传百,幼儿园也不敢任由这病这么传播下去,就索性给孩子们放了假。


    到了店门口,蒋彦辞把蒋行舟放下来又交代他不许乱跑不许给其他人添麻烦。


    蒋行舟是迫不及待要去,自然对他的要求是一一答应下来。


    蒋彦辞还要去市委办签到,所以交代完也没耽误时间,骑着自行车离开。


    程以时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走远,直到他消失在街尾,还久久伫立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有些发呆。


    “妈妈。”


    “嗯?”程以时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带着他进了小火炉。


    小火炉的员工今天到的都比之前要早一点,原因也很简单,今天就是之前申正义定的寿宴。


    所以,换一种说法来说,就是今天就是小火炉二楼包厢正式对外营业的日子。


    不过程以时并不准备一直承包这种大型宴席。二楼的空间本就不算很大,再除去一定的装修改建空间还要给包厢留出来不是很狭小的空间,所以到最后这个包厢还是用屏风加上硬墙隔出来了五间。


    因为包厢数量并不多,所以程以时准备这些把这些包厢全部用于大火锅的客人。


    今天承办申正义的寿宴,一是感谢他最开始的支持,二便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宣传一下二楼包间。


    这时候准备寿宴也好,准备婚宴也罢,能在店铺里请客的都是有一些地位或者是一些财产的人。寿宴从早上九十点便会有些客人提着礼物上门,所以十点的时候申正义的一家已经全到了。


    程以时也在这时候得以见到申家的一家子。申正义跟李洁一共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继承了申正义的职位,现在在政府部门工作。小儿子则是在改开后就做起了生意,靠着倒腾电视机冰箱发了家。而他们两个的女儿则是当了一个报纸的摄影师,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看起来很个性。


    “老大老二老三,这位就是小火炉的程老板。”申正义一进门,就迫不及待跟儿女们介绍起来了。


    申老二是个做生意的,左右圆滑,办事也亮堂,主动伸了手介绍自己。


    申老三紧随其后,不仅介绍了自己,也表达了对程以时样貌的称赞,并表示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能够给她拍张照片。


    程以时自然没有拒绝。


    三人当中,唯独申老大一人的态度t?比较微妙,看着这个不大的大堂,张嘴就是挑剔:“爸,你寿宴办在这里,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有人找到吗?”


    “万一有亲戚一不小心走错,没摸到地方,岂不是白花钱了。”


    申正义似乎跟这个大儿子也有隔阂,听了他的话,冷笑一声,指着外面,不冷不热地对他说:“没事,你想去别处想去知名度高的地方,你就一个人去办你的宴席,别来我这里掺和。我又不稀罕你能来。”


    申老大一听那叫一个气愤,又对申正义发不出来火气,只得把矛头指向别人,生气地对李洁说:“妈,你看我爸,这么大年纪一点都不听劝,办个寿宴这么大的事,说要换地方就要换地方,谁能受得了这么朝令夕改。”


    李洁听了这话,神情如常,也不搭理他,径直问程以时:“小程,你不说是在二楼,那我们上去看看吧。”


    程以时笑着点头,招呼春生过来带他们上楼。


    春生过来了,申正义李洁带着老二老三上了楼,申老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申老三上楼梯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楼下的人,烦得翻了个白眼,并大声地对一旁的申老二说:“二哥,你说有些人是不是没有良心,他为了巴结领导,连爸在哪办寿宴都得管。这大嫂也真的够意思,”


    “老三,闭嘴。”申老二警告地看她一眼。


    楼下的申老大当然不会没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他面色如墨,铁青着脸,用一副阴沉的目光看着楼梯口。不知道他在原地站了多久,才甩了袖子踏上了楼梯。


    这人一走,小何忙着拿来一把拖把把他站过的地方拖了拖,就跟刚才那地站了一个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这一幕看得程以时想笑。


    前台托着下巴的蒋行舟目睹了刚才那一幕,但是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些什么。


    他旁边坐着的新前台兼会计木芳芳好心地给他讲解了一下刚才的事情,顺便还跟他说了一句孝敬老人的话。


    只可惜,蒋行舟小朋友有自己的理解,他嗖地一下从前台的凳子上跳下去,然后跑到程以时身边,对她说:“妈妈,你放心,你过生日的时候想去哪里吃饭就去哪里吃饭。”


    程以时看着他,心底暖暖的。


    木芳芳就随口问了一句:“程总,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我知道。”蒋行舟把手举得高高的,然后用他的小奶音大声说,“我妈妈是二月二十号过生日。”


    二月二十。


    程以时微微一顿。


    就在这时候。


    后厨的刘明急匆匆地跑出来喊人:“程总,冰箱里的酒臭了。”


    程以时闻言,眸光一凝,似一道利剑一样看过去。


    …


    “就是这样,昨天我走的时候特别交代过了,冰箱里的酒都不要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打开酒,里面的酒都臭了。”刘明说着,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下,带着着自责说,“都是我的问题,昨天有小时工过来干活,我应该看着点的。”


    程以时把倒了红酒的杯子端起来,闻了一闻,的确是一股腐朽的臭味儿。


    小何在一旁有些担忧:“那糟糕了,这两瓶红酒是李老师跟申老局长特地提前存在咱们这里的。现在这酒坏了,这一时也不太好买,咱们该怎么办?”


    这话可一点不假,葡萄酒红酒可不像白酒那样费劲找找就能找来,而且就算能找来,也不一定跟这个品牌一样。


    程以时蹙眉。


    “给胡总打个电话问问他那里有没有这个红酒。”过了一会儿,她开口对小何说。


    就在这时候,春生在传菜点敲了敲,对他们说:“楼下客人让把红酒先送上去,醒上。”


    第45章


    只一瞬间, 程以时便反应过来,所谓的红酒变质事件就是冲着小火炉来的。


    春生在队里做的就是侦查工作,对于微表情的观察要比平常人要敏感许多, 因此对于他说完话后众人的反应很迅速地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应该是出问题了。


    刘明也不是糊涂的人, 要是真糊涂早就被之前那个后厨欺压死了, 哪能还有现在的时候。老字号的大饭店不缺生意,后厨里面大厨们的勾心斗角不比其他地方少。


    他厌恶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气愤道:“肯定是那些见不得小火炉生意这么好的人干的,估计是卖通了昨天过来干临时工的人,故意做了这件事。”


    他能想到, 程以时自然也能想到。不过她倒是不觉得是因为生意的事情, 南城很大,小火炉再声名鹊起占领市场也没到值得一些老字号出手针对的地步。


    而假如并不是因为生意的缘故, 那么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处心积虑地针对他们呢,而且还是在今天…


    今天是…申正义的寿宴!


    程以时很快就想清楚了, 这些人出手做坏事并不是因为生意, 而是因为这个寿宴。


    其实最开始对于这个寿宴, 她的态度属于可接可不接的想法, 觉得承办寿宴对于现在的小火炉来说过于早。但是后来因为申正义老两口确实是小火炉忠实顾客的面上, 她才应承了下来。


    所以一开始, 她根本没有去思考过这个寿宴的意义,现在想来也不难理解, 申正义是退休的老局长, 他的寿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政府的人过来。


    她不禁冷笑一声, 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关系, 竟然还能让人使上这些伎俩,真的是可笑。


    程以时想明白了, 再去看那两瓶发臭的红酒,心里就有数了,抬头问春生:“楼上谁让上红酒的?”


    “申老大。”春生说。


    刘明听到这个问题就明白了,申正义提前给小火炉送酒的事情除了内部员工没几个人知道,现在被人使了这糟心的手段,也一定跟那一头泄密的人有关系。


    “也不是非要做他们这一单,他们这么做是干什么。”他吐槽道。


    程以时表情淡淡,提醒他:“今天南城退休干部可要来不少人。”


    “原来他们是想着……”刘明表情更加愤怒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春生你上楼跟申大叔李大娘说小火炉新进了一批高脚杯,等下跟红酒一起上。”程以时表情镇定先吩咐了春生。


    春生点了下头转身上了二楼。


    “刘明,你在这里处理一下剩下的菜,中午除了寿宴还是大厅的客人人估计不少,你提前把一些菜给分一下。”看着春生上了楼梯,程以时转头又交代了一下刘明。


    刘明并知道老板心中有数,没有多问什么,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程以时转头出了后厨,正好碰到打完电话回来的小何。


    “怎么样?”


    …


    二楼。


    春生上来以后,就直接到申正义身旁跟他说了高脚杯的事。


    申正义闻言,倒是没有那么吃惊,而是跟一边的李洁说:“程老板的出身肯定不太一般。”政策放开才几年,普通人家怕是连红葡萄酒都没见过,还指望他们找什么高脚杯喝红酒那不就是个笑话。


    李洁也很认同他的话,不过她认同的点不是什么高脚杯不高脚杯的事情,而是程以时日常表现出来的举手投足。那份处理事情的自在与游刃有余,是假装不来的。


    “没事,让程老板慢慢忙,我们不着急,一会儿等那些老伙计来了再拿上来就行。”申正义对春生说。


    春生欲点头。


    靠着座椅一副不情不愿的申老大开口了,看着他突然说:“让把红酒拿上来就拿上来,现在说什么杯子的事情,怕不是红酒出什么事了,拿不出来了吧。”


    春生闻言皱皱眉头。


    “大哥,你真奇怪,正经的事不管,管一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干嘛。”申老三嗤笑一声,说,“有那闲工夫你赶紧把大嫂叫过来吧,不就是因为爸妈没选她领导推荐的饭店办寿宴吗,她至于这么气气到连寿宴都不来给爸妈捧场了。”


    申老大当即拍了下桌。


    申老二拉了一下旁边的妹妹,又不悦地看着他们大哥,皱着眉说:“老三话不好听,但是话说得没错,大哥,大嫂的事我本不方便说什么,但是涉及到爸妈,我就出来说两句。你们找领导办事是t?你们的事情,没必要爸妈非得因为你们的缘故选择他们不喜欢的饭店吧。”


    “老二。”申老大十分无奈的看着他,对他说,“你知道你大嫂领导最近负责什么工作吗,就右边那个靠近火车站的巷子,马上要被外商收购投资了…”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抬头看着春生。


    春生表情不变,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他一走,申老大就继续苦口婆心地说了起来:“那个巷子里面以前不是有一套爸妈的房子,他们当时不是低价卖给那个返程的知青了,现在他们不知道这个消息,咱们再掏点钱找点关系把房子买回来,到时候外资投资的时候肯定能赚一笔。”


    话音落下。


    只见申正义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大声呵斥:“你这是投机倒把。”


    “我是投机倒把,那二弟他倒腾那些东西就不是了?”申老大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说,“爸你就是见不得我们一家有钱。”


    “你能跟你弟比。”申正义气得面红耳赤,一拍桌子,“你这是投机分子,搞得是诈骗人民群众。”


    李洁坐在一旁,全程淡定自若。


    申老大本来还想再顶两句嘴,结果突然门口来了人。


    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带着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站在门口,手里拎了一盒桃酥和一个蛋糕,笑意盈盈地说:“爸,妈,我来了。”


    申老大看到她,有些诧异。


    而申正义和李洁的表情则更是有些“不甚明白”。


    这一沉默,导致现场有些尴尬。而这时申老大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站起来,把门口的人迎进来,似是有些意外,随口道:“媳妇,你单位不是有事,怎么来了?”


    “没那么紧要。”申家大嫂敷衍着说了一句,然后推了推腿边的儿子,“小飞赶紧去给爷爷贺寿,说点吉祥话。”


    申小飞没动。


    看他一动不动,申家大嫂面色沉了些,手上用了些劲,这才把人推了过去。


    申正义跟李洁又不是心狠的人,见孙子这样,主动说了句话。


    “小飞,过来。”


    申小飞这才跑了过去,一头扑到了奶奶的怀里,一声不吭。


    申老大见势,便拉了凳子让媳妇坐下,然后小声问她怎么来了。


    “让你说红酒的事说了没?”申家大嫂不答反问,放下桃酥和蛋糕先问了这个事。


    “问了,不过没啥事吧。”申老大有些不以为意,“那两瓶红酒那么贵,这个饭店肯定是供着的。”


    申家大嫂皱了皱眉,看了眼精明的小叔,又扫了眼好算计的小姑,忽然觉得丈夫是一点都没继承到,蠢得像头猪。


    让他办点小事,都办不成。


    申老大不知道他媳妇的心声,他心里惦记着另外一件事,赶忙给媳妇倒了杯水,准备问问他心里的那件事。


    结果还没有开口,就被他媳妇打断了思路。只见她媳妇笑着,似不经意地问了句:“欸,爸,你的那两瓶红酒呢?”


    申正义看过来,没有着急说话。


    申老三挾了个花生米,轻笑了一声:“大嫂,你跟我大哥真有意思,怎么总提那两瓶红酒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两个要干什么坏事呢!”


    “随便问问。”申家大嫂说。


    申老二黑着脸,又拽了一下申老三。


    就在这时候,楼梯处传来了几个人聊天的声音。


    申正义站起来,正好跟上了楼的一个人对上,看到来人,他有些意外,但是迅速地迎了上去:“赵同志。”


    而相比之下反应更快的则是申家大嫂,赶忙跑出去,介绍自己:“赵主任,我是…”


    申老三鄙夷地看了一眼,然后非常直白的翻了个白眼。


    黄鼠狼给鸡拜年,另有所图。


    …


    客人一个一个地来,不到中午的正饭点,二楼已经是人来人往了。


    而一楼的大厅,客人们也基本上坐满了,好奇地看着楼上。


    蒋行舟跟在小何后面,帮忙向后厨传递着菜单。几个老顾客抓不到忙碌的小何询问楼上的情况,就抓了个小的。


    “小舟老板,这楼上的包间以后可以预定了?”


    蒋行舟被他塞了颗糖,鼓着腮帮子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可以。”


    那人一听拍着桌子,大叫一声“太好了!”


    而后厨的程以时也终于等到了新的红酒,“指点”刘明操作了一番,带着春生拿着高脚杯上了二楼。


    程以时一上来,就先看到了坐在正中央的人,然后转头跟春生确认了一下身份,这才笑着走了过去。


    “申大叔,您的红酒。”


    申家大嫂闻声抬起头。


    申正义看到程以时专门给他端了上来,心里面也没多想,对旁边的人说:“诶呦,红酒来了,赵同志,你今天得尝尝这个红酒,是我二儿子专门托人从国外买的。”


    程以时示意春生给每个人分了高脚杯,然后又示意他逐个倒了红酒。


    红酒的酒香很诱人,茶色的高脚杯造型独特。


    赵同志和申正义轻碰了下杯子,又示意了下众人,在手里晃了一下红酒,浅尝了一口,尝完忍不住赞叹:“真是好酒。”


    而拿到红酒的申家大嫂抿了一口后,则直接喷了出来。


    ——噗。


    程以时轻勾嘴角。


    第46章


    申家大嫂喷酒, 在座的各位宾客都有些嫌弃。


    “这位大姐应该是不习惯红酒的味道。”程以时悠悠开口,化解了这场尴尬,并主动跟中间的宾客们介绍起来这款酒, “这款来自Haut Brion酒庄的Chateau Haut-Brion, 是这个酒庄的正牌酒, 口感强劲,余味持久,每一次晃动酒杯都能闻到它不同的香气。”


    “Haut-Brion,红酒不是…”申老二闻言,表情比较奇怪。


    申老三觑了一眼申家大嫂和申老大的表情, 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示意他不要说话。


    程以时面不改色,继续介绍着红酒的来历:“这瓶红酒入口, 单宁的口感很细腻且温柔,不会很苦涩。”


    宾客中最中间的赵主任听到这番介绍, 又晃了晃酒杯, 低头闻了闻味道, 又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后, 连连点头:“确实, 这款酒的香气会变化, 跟刚才的不一样。”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附和着他的话。


    “申老局长这酒真不错!”众人这回意见十分一致齐齐说。


    程以时轻笑, 接着示意春生给申家大嫂倒酒, 然后说:“这位大姐不妨也尝试一下, 先晃晃酒杯闻闻味儿,再尝酒的味道。”


    申家大嫂面色一变, 看着手里的酒杯心中发苦,但是碍于中间的赵主任在场,却不敢轻易发作,试着推脱。


    “要不还是…”


    她旁边的申老大则是将红酒一饮而尽,见他媳妇推脱,忙着劝酒:“媳妇,你尝尝,这酒味道真不错!”


    程以时又笑。


    迫于无奈,申家大嫂只得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酒,这一次尽管她十分想吐,但是还是忍下来了,硬挤出一抹笑对中间的赵主任说:“赵主任对酒的品鉴很到位!”


    赵主任闻言,面色平静。


    申正义则是与之不同,强忍着脾气没有发作,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站起来招呼各位宾客赶紧尝尝小火炉的“特色涮锅”。


    热腾腾的锅子,白茫茫的热气从锅子中间飘出来。一半是辣到心里的红锅,一半是暖身大补的菌汤锅,一红一白,相互对称。


    人们推杯换盏,说着生活的琐事儿。


    …


    楼下,已经有客人围着忙活的小何探听二楼包间的事情了。


    程以时其实也想过,这种事情也不难理解。小火炉开业至今,前来的顾客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一家子上仗的。一楼大厅虽亮堂,但是小桌却不太多,有时候被人占住后,一家子人只能去挤大长桌。但是大长桌氛围虽好,可是对拖家带口的一家人来说到底不方便。


    当然除去这个理由之外,二楼的包间除了能提供一家几口的私人用餐环境外,最重要的还是可以用于宴客会宾。


    此时此刻,缠着小何探听消息的人就是这个目的。


    只不过小何还要忙着服务顾客们,实在跟他说不太清楚。


    所以当程以时一下楼,缠着小何的人马上就换了目标,脚步匆t?匆走过来,关切地问:“程老板,楼上的包间怎么定?”


    “方老板这么着急?”程以时有些哭笑不得。面前这个方老板就是那位宁愿吃辣锅肚疼,也要吃辣的人。


    他是做承包工程生意的,不过不负责工地上的事情,只负责代表承包队跟别人谈生意,因此每天都是一身西装革履的板正模样。


    “程老板,楼上的包间能提前让我定一间吗?”方正说话的时候,还有些许紧张,攥着拳头,“我想跟我女朋友求婚,然后请我未来岳父岳母过来吃一顿。”


    求婚这个词语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一些陌生的,不过作为一个读过书的人,程以时还是知道的。


    “你女朋友留过学?”她问。


    方正耳根红了一下,点了点头,对她说:“82年去读了大学,现在在南城一家公司负责翻译工作。”


    程以时看他紧张的模样,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对他说:“求婚可以,但是我们不负责布置求婚的现场,你去前台拿个本子登记一下你要用包间的时间、地点,然后提前选好菜,留一个电话,付一下定金就行。”


    “谢谢程老板!”


    “不用谢。”程以时挥挥手。


    方正心满意足地去前台登记信息,小何则跑过来把一直跟在他后头的小团子揪了出来,交给程以时,并可怜巴巴地说:“老板,小舟老板太能干,再让他跟着我跑堂,我这个月提成肯定没春生高了。”


    蒋行舟被他推过来。


    程以时知道他这样说,是因为现在客人多怕蒋行舟不小心被谁撞到。于是冲他颔首,示意让他去忙活,然后她蹲下来戳了戳小崽子的小肉脸,轻笑一声,又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准备带着小崽子回后厨。


    可蒋行舟还对大堂兴致盎然,不太愿意跟她走。


    “回后厨,妈妈给你炒一份香喷喷的扬州炒饭!”程以时放大招。


    此话一出,别说大堂,恐怕是恐龙来到都不能转移小崽子的注意力。蒋行舟主动拉着她的手往后厨走,边走边蹦。


    后厨里面,刘明已经准备好了做扬州炒饭需要用到的食材。


    程以时有意为“小火炉”再增添一道主食,也有心培养刘明撑起后厨的半边天,所以让他带着蒋行舟站在一旁观看。


    扬州炒饭又称“碎金饭”,最基本的做法将鸡蛋打散,加入葱倒入米饭中翻炒。而发展到后来,人们为增添其中的口感,又不断在其中加入青豆、火腿、虾仁这类的东西,使得口感更加丰富。


    在锅中加入油,等油热后,程以时将提前加入过调味料的鸡蛋倒入了锅中用铲子打散。紧接着放入青豆、火腿丁和葱末一起翻炒。加入火腿后,她又在锅中倒了一些绍酒,用于激发火腿的香味。


    然后继续下入虾仁丁,与胡椒和盐一起翻炒,最后倒入米饭,待米饭炒散后迅速关了火。


    米饭颗粒分明,粒粒松散并不沾粘。火腿丁青豆的加入又让这碗饭看起来色彩调和,光泽饱满,十分让人有食欲。


    “妈妈,我要吃!”蒋行舟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


    程以时把铲出来的那一小碗米饭递给他,指着后面休息间的桌椅板凳让他去那里吃。


    蒋行舟自无不可,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木小碗过去。


    他走过的地方留着让人能够分泌口水的米饭香。


    刘明深吸一口气。


    “你也吃吧!”程以时用铲子把剩下的扬州炒饭铲了出来,分装到两个碗中,示意让他去尝一尝。


    刘明忙不迭地拿起碗,用汤匙挖了一大勺米塞到嘴里,米香葱香,火腿香虾仁香每一个配件的香味都巧妙地融合到了一起,米饭松散,口感鲜嫩滑爽,可口软糯。


    “太好吃了!”他大声赞叹。


    程以时面上不为所动,心里头则想着,等上菜单后,这个炒饭应该是会让她赚到一笔大钱的。


    扬州炒饭散发的香味,从后厨飘到了前厅,大堂内有鼻子敏的客人闻到这股味道,实在没有忍住,不禁询问小何:“你们程老板又在后厨研究什么好吃的?”


    小何心里清楚得跟个明镜似的,知道这股味道是专属于刘明的“工作餐”,心生羡慕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对客人说:“肯定是让你们心甘情愿掏钱出来的菜。”


    客人:……


    这倒没错。


    自从门东大街开了这家小火炉以后,他确实没再攒下什么钱了。


    …


    饭点一过,觥筹交错的二楼宾客们也陆续地离开。


    程以时出来正帮忙核对着中午的账,见楼上客人下来,微笑着跟他们点头。


    申正义看到她笑容也灿烂了一些,跟旁边的赵主任说:“这位就是小火炉的程老板。”


    赵主任点点头,然后径直开了口:“程老板,我是赵清桦,我们单位下周有个欢迎宴,你这里可以承包吗?”


    听到这个话,跟在申正义后面的申家大嫂动了一动,似乎是想要上前说话。


    而站在她后方的申老三则直接先她一步,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人往一边拽,“大嫂,我问问你…毛衣应该怎么打?”


    “打毛衣…”


    申正义并没错过后面那一幕闹剧,面色不虞。


    程以时将一切看在眼里,然后笑意盈盈地看着赵主任,慢声说:“赵主任,很高兴承接你们单位的欢迎宴!”


    赵清桦并没有想太久,留下一个联系电话后出门坐车离开。


    他一走,申家大嫂似乎就没有了忌惮的人,一把把缠着她说话的申老三推开,然后趾高气扬地说:“你们这家店铺私底下敢在酒里放醋,还敢接政/府单位的活?”她语气里是戏弄,是一种自以为是。


    “放醋了吗?”程以时表情很是淡定,然后冷声对她说,“那总比有人故意雇人在酒里下药的好吧。”


    申老二申老三闻言,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写着“原来如此”几个大字。


    申老大其实是有些一知半解,糊里糊涂的,不太清楚发生了些什么。


    申正义和李洁的表情则是很严肃:“程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程以时示意了下春生,他去后厨叫来一个中年女人。


    “申大叔,这位大姐雇了店铺里的一个临时工在我放酒的柜子里下了点东西。”


    “然后,您提前送来的红酒就出了事,腐坏了。”程以时说话慢条斯理的,“不过这件事说到底怪我们保存不当,但是在酒里下东西这事或大或小,我们店铺还是要报警的。”


    “报警!”申家大嫂突然喊。


    第47章


    “报警干什么?”


    这是申老大的第一反应, 也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程以时继续慢声说:“公安过来以后,往酒里投毒至少要去劳改三年,如果再加上偷窃…”故意说得很慢, 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申家大嫂。


    而这话, 直接引起的是中年妇女的强烈挣扎和祈求。


    “这位大老板, 在酒里下药的事情是她指使的,跟我没有关系。”


    程以时问她:“但是,假如没有证据是她给你的钱指使的你投毒,公安来了,也没有人能把你剔除出来。”


    “我有证据。”中年妇女说。


    申家大嫂面色一变, 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趾高气昂地看着这一切,而是慌张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自己动手。”


    中年妇女并不是个好惹的,见申家大嫂想要把这件事全推到她身上, 一时气极, 直接挣脱了束缚, 冲到申家大嫂的前面, 揪起她的头发, 蛮横地说:“就知道你这种人信不得, 现在事发了还想让我一个人承担,你休想。你别想这种好事。你以为你让我办这种丧良心的事情, 我不会有二手准备, 就憨憨地任由你指使吗?”


    申老大闻言, 表情也变了。他媳妇撺掇人去办事是一回事, 可是要是被人留下证据送到公安局可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他也顾不得他所谓的那些“不跟一般人”交谈的原则, 赶忙把两个殴打在一起的女人分开了,急忙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现在都是新时代新社会了,不要做这些不文明的事。”


    这话一出,小何开口了。


    “原来有些人的文明就是在酒里下药,让酒变质,再诬陷我们饭店。”他这话说得可是够直接了。


    申正义也不再袖手旁观,站了出来,看着他大儿媳妇,表情严肃黑着脸说:“你还不说实话,真想进去蹲大牢是吧t??”


    申家大嫂表情变了又变,她本来就跟婆媳关系不太融洽。也就公公态度大方一些,对她平日里也有些照顾。前段时间因为这个饭店的事就已经惹了公公不愉快了,这会儿被他一问,就显得有些局促。


    她丈夫是个糊涂的,平日里能过这么舒坦的生活,纯靠公公婆婆接济。而且他们在政府单位工作,也总要靠公公留下的关系认识人脉。她不太想把事情弄得太糟糕。


    最起码现在是不想的。


    申老三对这个啃老的大哥跟大嫂都表示很不耐烦,现在见她爸逼问她大嫂,她大嫂还是这么一副做派,实在是忍不住。


    “爸,这多好理解。”申老三嗤笑一声,“你前不久的寿宴本来大嫂说要在她领导入股的饭店里面办,但是后来没办成,估计大嫂又答应了她领导什么条件,故意设计来陷害这个饭店的吧。”


    她这一开口,申老二没再阻止,而是补充说了一下红酒的事情。


    “爸,我托朋友买的红酒没有那么贵,应该是程老板用自己的关系补了两瓶红酒。”


    申正义听了,越发觉得对不住程以时,他也就是想办个寿宴,谁成想还办出来事情了,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其实程以时刚才在赵清桦提出承包单位聚餐的邀约后,就隐隐察觉了今日这场陷害的目的。


    申正义是单位退休老干部,他的寿宴肯定有不少大人物。南城如今经济在发展,有些人自然是有了钻谋,才有了今日这场事。


    所以,说实话,程以时并不生气。


    她之所以说出来“报警”这个词,无非是想知道或者是确认一下针对小火炉的人是谁,不然后面报仇难不成还真的要虚空锁敌?


    申正义已经是气得不能再气,一方面是感谢程以时没有让他在老伙计面前丢面子,一方面也是对这个大儿媳妇真的失望了。


    “老大家的,你要是不说,就跟老大收拾收拾东西搬出去吧。”


    申老大吓了一大跳,他平日工资不高,花钱又大手大脚,全凭老两口的退休工资过日子。现在他爸说让他搬出去,那就跟让他净身出户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也难免对媳妇产生了怨言。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是被媳妇叮嘱了两句让他在饭店里催催红酒的事情,但是他确实从头到尾是被蒙在鼓里的。


    “你赶紧说清楚是什么回事,别让爸妈生气了。”他埋怨道。


    申家大嫂剜了他一眼,但是眼前的架势已经是不容她不说实话的地步了。


    于是,她就把如何设计,如何找内应,如何让酒变质的方法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尤其是说到最后,下药的环节还不忘记重点强调一下她只是让酒变质变酸臭,并没有在里面下药。


    程以时闻言,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候,两个穿警察制度的人拿着公文包走了进来,问:“谁给公安报警,说这里有人故意往酒里下脏东西?”


    申家大嫂闻声,脚步一乱,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公安都是做惯了侦查工作的人,一瞬间就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皱了皱眉问:“是你下的东西?跟我们去局里一趟。”


    最后,申老大只得陪着啜泣连连的申家大嫂去了公安局,小火炉这边也去了一个春生去交代事情。


    申正义和李洁出于不好意思的缘故,非要把两瓶红酒的钱给付了。


    这笔钱程以时到底没药,反而她也郑重地跟申正义李洁道了歉:“酒里被下了东西,还是我们小火炉管理不到位。两瓶红酒就当是小火炉赔偿的礼物了。”


    …


    下午四五点,春生从公安局回来,也带来了公安局对这件事情的处罚。


    两个人合谋在饭店里下药,事情可大可小。但是鉴于下在酒里的东西并不是毒,只是让酒变质的东西。最后对申家大嫂和中年妇女的惩罚是学习教育一周,罚款200,还要向单位发惩戒函。


    这个惩罚可能对中年妇女来说无关紧要,可是对于在公家单位的申家大嫂却不容小觑。


    小何觉得这是两个人罪有应得,春生却觉得这个惩罚太轻,而且这件事还要找到后面的罪魁祸首。


    刘明则是直接出门买了一把锁,准备以后只要后厨没人就给锁起来,并跟洗菜刷碗的阿姨重新商量了二次检查制度。


    木芳芳来得晚,但是却融入得快,也对今天嚯嚯事的两个人骂骂咧咧的。


    她是本地人,说话骂人都让听不懂的蒋行走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只能通过她的表情判断她的情绪。


    “木姐姐,你很生气!”小崽子聆听了一会儿听不懂的话,托着下巴如此说,又问,“你是在骂他们吗?我能感觉到你的愤怒。”


    众人一听,被他逗笑。


    程以时则是直接把小崽子搂到了怀里,摸了摸他的小刺刺头。


    木芳芳也觉得不好意思,一时情急竟用了方言来骂人,还被小孩听到了。


    员工们如此为“小火炉”着想,也让程以时这个当老板的非常有成就感。


    于是在这个星期六,小火炉发了开业以来的第一笔“工资”。


    每个人都收到了超出预期的工资,厚厚的一沓钞票让每个人心里都暖暖的,恨不得继续为小火炉效力。


    而在这时,程以时则宣布了:“明天大家休息一天,小火炉不营业。”


    众人:…


    其实他们还可以干!


    晚上蒋彦辞来接老婆孩子,看到小火炉的员工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便出门问了一问原因。


    “他们今天怎么这么高兴?”他温声问。


    蒋行舟小朋友率先举起手回答了这个问题,奶声奶气地说:“因为今天妈妈给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发了一个大红包。”


    蒋彦辞眸光闪了闪。


    “蒋彦辞。”程以时则是直接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对他说,“我记得市委发工资的日子应该……”


    “全在这里。”蒋彦辞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然后郑重其事地放到她的手上。


    “全在这里?”程以时重复一遍。


    “……我留了二十块。”蒋彦辞闭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


    蒋行舟突然笑了一下。


    蒋彦辞低头看他一眼,眼中带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等他再抬起头,程以时已经数完了他的工资,然后轻松一装放到了自己的兜里。


    嗯。


    这种给别人发完工资以后,又收缴别人的工资真的很快乐。


    “走吧?”蒋彦辞收回目光,提了这么一句话。


    “不着急。”程以时冲他微微一笑,然后稀松平常地说了一句话,“红酒买得还挺多。”


    蒋彦辞:……


    谁干了什么,暴露了他的红酒?


    第48章


    蒋彦辞思索再三, 决定先问问,这件事情发生的前提情况,再决定应该怎么说。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他没有很直接地问, 而是拐了个弯现问了原因。


    果不其然, 程以时听到后, 就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了说。


    “之前有个顾客是个退休老干部,办寿宴的事情落到小火炉,惹了一些人嫉妒。”


    “然后就有个人跟一个临时帮工里应外合故意闹事,在客人提前送过来的红酒中放了点东西,故意让酒变质, 破坏饭店的名声。”程以时也没说废话, 简单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 重点说的就是红酒的部分。


    “然后我就让小何给胡波打了个电话,想着他做生意的南来北往应该认识不少人, 问问他那里有没有红酒能先拿过来的应急用一下。然后胡波就跟小何说, 你在他那里存了几瓶红酒。”


    原来是这样。


    “谁闹事?”蒋彦辞听完全程, 关注点却不在红酒上面, 而在闹事的人身上, 皱着眉问, “受伤没有?”


    “没有。”


    蒋彦辞眉头这才舒展开,接着询问:“放药这事可大可小, 还是要把事情交给公安处理一下, 查一查背后指使的人。还有除了出事的红酒, 其他饭菜里面检查过没有?”


    “小何把那个下东西的临时工找来, 没有多费力气,她就把指使她的人交代了。正好那人也在宴席上, 所以我就直接报了公安,把证据带人一并交过去了。”程以时说。


    “至于饭菜,里面倒是没有放东西。不过我觉得晦气也觉得不放心,凡是跟红酒放得近的菜,我让小何直接把它处理掉了,没给客人用,也没留下来。”


    这样处理t?那些菜,虽说是有些浪费。但是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要进老百姓的嘴巴,但凡是有一点不小心,估计得出大事。


    “而且,这事还给员工们吓得不轻。索性,小火炉开业以来以来还没休息过,我就干脆直接给大家放了个假!”程以时也把后续处理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蒋彦辞对管理店铺以及放假安排没有任何意见,只听说有公安处理这件事情,才没有继续往下问,蹙眉把红酒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之前过生日,林子他们没什么送的,就都送成了酒,红酒都是朋友送的。”一句话,言简意赅。


    林子就是林知年,北城大院里头的称呼,去到部/队后蒋彦辞叫林知年的大名多一些。所以这么一叫,还让程以时反应了一下,而后才想明白过来,原来蒋彦辞的小酒库都是北城那群子弟给孝敬出来的。


    再一想她在大院的朋友,算了,那个人没骗她钱都算是对得起她了。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只不过还有一个事情,让她比较好奇,她努了努鼻子,缩了一下脖子,问他:“不过你不是不爱喝酒吗?”


    之前有一次在北城,大院的人一起去后海滑冰,当天在国营饭店吃饭,有偷偷把长辈的茅台带出来的人,其他人都喝疯了,也没见这人碰一下酒杯。


    对于她这个疑问,蒋彦辞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还可以,偶尔会喝两口。”


    这话一点都没错,在队里管得严,酒一点都不会碰到。但是从队里出来,难得休息,喝两口还是开怀些的。而且他对酒的要求还比较高,所以朋友们要么不送,要么就送一些品质高一点的酒。


    程以时闻言,眉头动了动,疑惑地说:“那你之前结婚前一夜跟大家吃饭的时候一口酒都没喝。”


    “你不是讨厌酒味儿?”蒋彦辞接过话来,反问她。


    程以时一愣。


    出于某些原因,她的确讨厌酗酒的男人,也讨厌从他们身上传来的酒味儿。浓重的酒气带来的记忆都是黑色的,都是让人不愉快的回忆。所以,她的确不喜欢喝酒。


    只是她没有想到,蒋彦辞会因为她而不碰酒,因为“程以时”这个人讨厌醉酒的男人而不碰酒。


    那么,当初在北城蒋彦辞选择跟她结婚,真的是因为他到年纪不得不结婚,还或者说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想着那一种可能性,突然间,她的心跳快了一些。


    “要是小火炉需要,可以让胡波算一算,把酒搬过来。”蒋彦辞考虑得比较长远。


    小火炉现如今主要出售的都是一些自制的茶饮,而像一些酒的什么的确实没有。现在既然有客人主动带酒去店里的情况,那么就证明店里是有需求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有一些散称的散酒不要票,但是像一些知名如茅台、五粮液那样的酒却还是限制购买。


    一说回生意,程以时那颗滚烫的心就立马恢复了冷静。


    “不行。”


    蒋彦辞侧头。


    “小火炉等后天营业会上两款新的茶饮,基本上能应付客人们的需求。再说酒的话,如果客人需要,最多也就一些散装白酒或者是二锅头了,太贵的酒卖的不多。”程以时理智地分析了一下小火炉的营业状况。


    “但是,今天这个寿宴之后,小火炉不是要接一些单位的宴席吗?”蒋彦辞说。


    程以时再一次对他的敏锐触觉有了真实的体验。


    不过只是听她三言两语说了一下今天的事情,这人竟然能直接想到“单位宴席”这件事情上。


    果然是书中做生意的大佬,程以时暗暗感叹着。


    “蒋彦辞,你要是去做生意,肯定能当个万元户。”她颇是有些崇拜地说。


    蒋彦辞眸光流转,闪过一道笑意,侧身问她:“所以真的接到了单位的宴席?”


    “对!”程以时老实点头,把后续赵清桦出面抛出橄榄枝的事情跟他讲述了一番,讲完感慨道,“反正怎么说,还是得有地位。有些人在普通人面前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到这些人面前就变得卑躬屈膝低三下四的,变脸估计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坐在自行车上吃糖的蒋行舟突然接话,瞪着大眼睛,软乎乎地问:“妈妈,什么叫做变脸啊?”


    “嗯,是一种很复杂的艺术。”程以时笼统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叫他不太理解,又补了一句,“等你识字了,你去读读俄国文学家契诃夫的《变色龙》就知道了。”


    “哦!”蒋行舟小朋友显然是不认识什么契诃夫的,听不太懂,干脆继续去摸兜里的糖。


    下午有个客人要结婚了,见他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就送了一包糖给他。


    程以时本来出门就想把糖收掉的,结果因为跟蒋彦辞说了个话,一时没注意让他吃了这么多糖,这会注意到了,急忙把他兜里的喜糖给收了。


    小崽子被收了糖,原来软软呼呼的脸立马变得委屈巴巴的。


    “诺!你这样就叫变脸!”程以时指着他的小肉脸说。


    蒋行舟转头去看蒋彦辞。


    蒋彦辞迎着风,头发上扬了一些,低头看他说:“听妈妈的话。”


    蒋行舟“哼咛”两声,撇了一下嘴,把头移开了。


    程以时见状,跟蒋彦辞说:“你儿子有一点点叛逆了!”


    蒋彦辞:“……”


    他儿子首先知道什么是叛逆吗?


    当然,他心里怎么想的仍旧是归心里想,面上却是点了点头。


    “嗯,叛逆。”


    程以时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不过,我之前那个提议,你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小火炉既然要用包间,要接待单位的人,酒肯定是必不可少的。”蒋彦辞跟她说得很透彻,“到时候用酒跟不上,这次的祸事就算白出了。”


    他的顾虑情有所原,小火炉总要有一点高端的酒撑撑场面。


    不过这一点,程以时想得很清楚:“没事,难道就只有你有酒库,胡波就没有他的酒库了。投资小火炉他掏了钱,既然日常管理管不到,酒总要出了吧。”


    蒋彦辞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


    “你的酒以后就留着,留给我们舟舟,等他结婚娶媳妇的时候喝!”程以时刚才消失的母爱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蒋行舟在前面听到这句话,虽然不知道他妈妈要给他什么,但是很明显不闹脾气了,转过头冲着他妈甜甜一笑,奶声奶气地说:“都留给舟舟!”


    蒋彦辞:“……”


    “妈妈,舟舟爱你!”小崽子已经开始了感谢的这一步,嘟着嘴要亲亲妈妈。


    程以时也颇为享受作为一个慈母的身份,享受着儿子的奶音蜜语。


    蒋彦辞还在反应酒库一举送人的事,而对面的程以时已然已经跳到下一个问题。


    “明天我休息,准备带舟舟出门玩,你要一起吗?”


    第49章


    一觉醒来, 难得是个大晴天,天空晴朗,云高风轻。


    程以时洗漱完毕,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 蒋彦辞已经结束早上的晨跑, 擦着他额头上的汗从外面回来。


    他在部/队训练习惯了,即便是稍冷的秋天早上,晨跑的时候依旧是一件简单的军绿色短袖。


    长跑身上出的汗,将军绿色的短袖都浸湿了,衣服湿哒哒地贴在他身上, 将他腰部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程以时觉得有些手痒。


    蒋彦辞似是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镇定自若地撩了一下短袖,用衣服擦了下头上的汗, 腹肌显露无疑。


    “门东右街有个早市,等下直接过去吃早餐, 不用做饭。”他边擦汗边说话。


    程以时强行忍住目光没往下移, 但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只是在暗暗地想:不说别的, 这人身材是一绝。


    “行吗?”他问。


    “什么?”程以时回神, 有一点懵, 抬起头看着他,对他说, “刚才说什么, 没听清楚。”


    蒋彦辞把短袖放下来, 挺直身体, 沉声说:“等逛完早市后,去南城公园一起坐船游河, 下午再一起去看个电影如何?”


    程以时见没得腹肌可看,心里头觉得可惜,无甚表情地点点头。


    “想看腹肌?”


    “想。”


    程以时下意识地回答,再等反应过来,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的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耳根一热。


    “看可以。”蒋彦辞低头凑到她耳朵边,轻声问她,“你身体全好了吗?”


    “咳咳咳咳。”她咳嗽起来,但是眼睛却亮了起来。t?


    “我问过医生。”他又小声地说,“他说修养三个月,应该就没问题。”


    程以时被他的声音弄得耳朵发麻,又有一些痒。


    不过她却有一些意想不到,这个人这几个月这么老实原来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见她脸蛋红扑扑,蒋彦辞也有些意动,低头在她白里透红的脸蛋轻啄了一口,然后又啄了一口。


    这几个月,他等得太久了。


    程以时能充分感受到他嘴唇落在她脸颊上的感觉。


    “等等。”她的心跳跳得巨快,看着眼前的人英挺的俊脸,有一丝迷惑,但是很快想到那本书中的情节,又立刻多出来了一份理智,把人推开,对他说,“舟舟去刷牙了,马上就出来了,你别让他看见。”


    蒋彦辞:“……”


    尽管蒋彦辞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有时候,事情就是“想什么来什么”。


    话音刚落下,就见蒋行舟又蹦又跳地从卫生间跑了出来,跑到他们面前,张大嘴巴,摆出一副求夸奖的模样,软乎乎地说:“爸爸,妈妈,我刷完牙了!”


    蒋彦辞舌尖抵了抵牙齿。


    程以时又把他推开了一些,往前走一步蹲下,摸摸他的小脑袋,说:“舟舟真是一个懂事的小宝宝!”


    蒋行舟咧着嘴巴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仰起小脑袋,看向蒋彦辞,兴奋地说:“爸爸,你看,我今天穿的是妈妈织的毛衣!”


    程以时听到他这句话,手顿了一顿。


    只听到蒋彦辞镇定地说:“嗯,很好看!但是今天出门我们要去很多地方,如果弄脏了你就穿不了了。”


    小崽子听到这里,乌溜溜的黑眼珠一转,转了个身哒哒哒地往屋里跑,边跑边说:“妈妈,那你再等等我,我去换一件衣服。”


    程以时见此。


    突然觉得,那本书中她儿子被当成个大冤种似乎也不是没道理。


    “我的毛衣什么时候能织完?”蒋彦辞忽然开口。


    程以时闻言按了按太阳穴,转头问他:“你真觉得我织毛衣织得还行?”


    那些毛线是之前跟于春坊出门的时候买的,于春坊要给两个孩子钩围巾织毛衣,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跟着买了一些。结果,织是织了,毛衣疙疙瘩瘩的大小结一堆儿,要不是觉得浪费那些毛线,她肯定都不会给蒋行舟穿。


    谁知道毛衣一拿回来,小的乐不呵呵的很是稀罕,连大的都也稀罕上要她也织一件。


    她本着不想钩,但是无奈那些毛线也没别的用,也只得应承下来。


    谁知道,织大人的毛衣可比小孩子的毛衣费精力,她织了几天才起了个头。


    “还可以。”蒋彦辞说。


    程以时略觉无语,以前是没有发现过这人还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习惯。


    “再等等吧,下周肯定能织完。”她叹了口气,说道。


    蒋彦辞闻声,唇角微微上扬。


    等小崽子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程以时跟蒋彦辞也准备就绪了。


    一家人出门第一件事,先直奔门东右街的早市。自从改开之后,右街这边形成了最早的早市区,沿街的小摊子很多。南方的北方的酸的辣的甜的都有。


    这个早市程以时来得不多,但是作为天天早上送儿子上幼儿园上班的蒋彦辞比较熟悉。


    他提着程以时的布包,一只手牵着蒋行舟,指着一个炸东西的摊子说:“这家炸糖油饼就是你之前夸觉得好吃的那一家。”


    程以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就看到那个整条街排队人数最多的摊子。


    糖油饼摊子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擀饼一个人炸,配合得很是默契,一个又一个的糖饼出炉,排队的队伍慢慢变短。


    排到蒋彦辞的时候,老板对他已经不算陌生了,熟悉地问了一句:“还是老样子,三个饼,给你媳妇的饼里多放红糖不是?”


    程以时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老板这才注意到蒋彦辞这个熟客后面的一大一小,小的他见过认识,那大的人的身份就跟显而易见了。


    他一看程以时那张漂亮得跟个花儿一样的脸,笑着调侃道:“怪不得每天都是小蒋出来买早餐,媳妇这么漂亮,可不就得爱护着。”


    蒋彦辞轻轻颔首。


    众人见他这么一点头,又纷纷笑着调侃了小两口两句。


    程以时从最初被调侃的不适应,慢慢发展到后续再被调侃的面不改色了。


    “他挺好的。那个老板,我们的米粉好没有?”


    …


    用过早餐,一行人直接打了车,去了位于市中心的南城公园。


    南城公园依水而建,旁边的水系就是古代的运河,因此而诞生了“坐船游河”的玩乐项目。之前林知年相亲过来划船也是在这里,翻船也是在这里。


    很明显,林知年翻船这个事情很经典,蒋行舟看到船就想到了这件事情。


    “林叔叔被那个姐姐一推,啪的一下,就掉下去了。”蒋行舟小朋友说着比划着,讲得绘声绘色的。


    程以时被他逗笑,蒋彦辞坐在后一排,看着相谈甚欢的母子俩,心中慰藉。


    坐船游河的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中午吃饭去的是距离南城公园不远的百货商场。


    百货商场的商业街上有一家老字号的淮扬菜。


    做菜的厨师都是大师傅,淮扬菜做得鲜香入味,即便是对淮扬菜不感兴趣的蒋彦辞也难得地多挾了几口菜,一家人吃得肚子圆鼓鼓。


    旁边就是百货商场,来这里一趟不逛一下也不好意思,毕竟来都来了,不逛就太亏了。


    想到上一次买衣服没给儿子买,这一次程以时报复性地给儿子买了好几身棉衣。有些棉衣穿在蒋行舟身上,让他硬生生看起来像一个年画娃娃,白白胖胖的。


    从商场出来去电影院,路上路过一个街道诊所,蒋彦辞给程以时和蒋行舟买了两瓶汽水让他们等着,然后拎着装着棉衣的网兜飞快地去了一趟诊所。


    回来以后,程以时没看到他拿药,疑惑地问了句:“你没买药?”


    “没有。”


    “那你去街道诊所干什么?”


    蒋彦辞闻言,朝她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神奇的,程以时瞬间地明白了他刚才去干什么了。


    “……”


    蒋行舟把橘子汽水吸了个底朝天,见爸爸妈妈都不动了,用汽水瓶抵着下巴叹了口气。


    出来。


    带爸爸妈妈也太难了。


    到电影院,正好赶上动画电影《小裁缝》播出。


    蒋彦辞买了三张电影票,又买了些瓜子,带着一家三口进了电影院。


    蒋行舟没有看过电影,一会儿就被电影里的小木偶给引走了注意力。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屏幕。


    程以时也很久没看电影了,一边抓瓜子一边看着电影。


    突然,在黑暗中,她的手被另一个手抓住了。


    没过很久,她听到耳边一个人说。


    “下次再看电影,把舟舟送到胡波那里,就我们两个去看好吗?”


    第50章


    秋叶落尽, 黄昏时分的天色,天空一半火光,一半暗蓝。


    蒋行舟还惦记着“小裁缝”的人生命运,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蒋彦辞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他那幼稚且童真的问题, 一遍又一遍。


    “小裁缝有朋友吗?”


    “每个人都会有朋友, 小裁缝也不例外。”


    “小裁缝有点可怜,他会做很多东西,别人也会吗?”


    “每个人都会有他的擅长之处,小裁缝也一样。”


    昏暗的日光斜照下来,将父子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


    落于后方的程以时看着这一幕, 忽然对那部小说中的情节产生了怀疑。


    蒋彦辞这样一个有着极高责任感的人, 怎么可能会放任他的儿子成为另外一对虚伪伪善人的垫脚石。


    没错。


    程以时对那一对男女主角的评价就是虚伪伪善。


    即便在一开始得知蒋行舟的男配命运后,更多的情绪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更多的则是对于那一对把蒋行舟当做垫脚石主角的愤怒。


    那本书的情节对他们这一家何止是充满恶意, 简直是充满仇恨。


    无论是作者对于“程以时”的评价, 还是对于蒋彦辞无情冷漠形象的塑造, 亦或者是对蒋行舟愚蠢行为的描写, 桩桩件件, 都仿佛是刻意似的。


    程以时思绪渐远。


    前方的蒋彦辞和蒋行舟注意到这一点, 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妈妈, 你是不是走不动了?”蒋行舟眨眼睛问。


    程以时:“……”


    “爸爸, 你背妈妈走吧!”小崽子已经是对这一套流程十分熟悉了, 捻了下手指碎碎道。


    不等程以t?时拒绝, 蒋彦辞便已经做出准备的动作,伸出手来, 弯下腰来。


    “上来!”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黄昏的光线下,他的脸轮廓越发清晰,鼻梁挺直,俊美无比。


    程以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有些事情是她着相了。


    这么帅的男人不享受,不就是纯纯的浪费了。


    “好啊!”程以时伸手,放在他伸出来的手上。


    夜色渐深。


    蒋彦辞一边背着人,一只手牵着蒋行舟。


    一家三口,慢慢向家的方向走。


    路上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爸爸,我今晚可以和妈妈一起睡觉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今天晚上妈妈要陪爸爸!”蒋彦辞说。


    话音刚刚落下,他就察觉到腰上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


    蒋行舟吐吐舌头,做一个羞羞脸的表情,对他说:“爸爸真胆小!”


    蒋彦辞:“嗯!”


    程以时做不到像他一样面不改色,干脆装起来了什么都没听到。


    回到家中,蒋彦辞更是积极地给程以时烧了热水,让她去洗澡。


    程以时今天已经红了几次脸了,到现在听到他催促她洗澡的话,已经是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说话了。


    “那你提前多烧点热水。”


    蒋彦辞点头。


    等程以时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蒋彦辞换了个更省布料的工字背心,湿着头发坐在那里。


    程以时很想忍住不看他,但是没有忍住,磕磕巴巴地问:“你也洗完了?”


    “嗯,用冷水洗的。”


    “冷水?”


    “没事。”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蒋彦辞率先一步给出了解释,“最近一段时间用冷水习惯了。”


    程以时:“……”


    这人要不是在阴阳怪气些什么,她得堵点什么。


    她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程以时素来不爱穿太厚的衣服睡觉,所以无论是春夏秋冬,都基本上是一条绸缎面料的吊带裙当睡衣穿。


    现在她刚洗完澡,白色的皮肤透着红粉色。锁骨上的水珠顺着身体滑落,流到那一个深深的谷沟中。


    蒋彦辞的眸色更深了一些。


    程以时对他这个眼神并不算陌生,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太妙,准备逃避一下。


    “去哪里?”他伸出手臂挡住她的去路,俯身在她耳边问。


    耳廓酥酥麻麻,程以时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舟舟……”只是几乎是她刚开口,他便在耳朵上咬了一口。


    “他睡了。”磁性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


    “灯,关灯!”程以时把人推开,喘着粗气说。


    灯“啪”地一下暗了。


    黑暗中,一团热气贴得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仿若是一条小鱼在山谷中游动,突然找到一个穴洞,甩尾一跳,渐起一滩水。


    …


    一夜过去。


    再睁开眼,程以时只觉得全身酸痛,双腿无力。再低头一看,锁骨还有脖颈上红红青青的印记,只想暗骂一声。


    “狗东西。”


    刚说完。


    “狗东西”推门而进,手里拎着蒋行舟的小书包,面上精精神神,对她说:“早饭在厨房放着,等会你起来了去吃,我去送舟舟上学。”


    对比两者的状态,程以时对他这句话的回答是直接扔了一个枕头。


    “小火炉要是去不了,我今天请假一天,去那边看看。”蒋彦辞接住枕头,面不改色地说。


    程以时面色又红又青,红的是羞耻,青是被气的。


    放假休息一天,她这个当老板的不去,是生怕没人猜出点什么吧。


    “我去!”她闷闷说。


    *


    好在现在是秋天,锁骨还有脖子上的痕迹能用高领子的衣服挡一挡。


    程以时难得地穿了一个提精气神的高领毛衣,外搭了一个小西装,整个人看起来又精神又有气色。


    因此,一到店铺就被员工夸了。


    “程老板,你这也太漂亮了!这身打扮真好看!”木芳芳发出诚恳的夸赞。


    小何春生附和地点点头。


    洗菜刷碗的阿姨也颇为赞同,耿直道:“这气色就是好,就跟吃了什么补品似的。”


    程以时尴尬一笑。


    众人之中,唯独刘明有些憨笨,一开口就是后厨的事:“老板,我昨天试了一下给鸡爪剔骨,再下入涮锅中,味道更好。”


    其他人:“……”


    这人太卷了。


    可是程以时正需要一个话题把她从被人围观的气色话题中解救出来,因此对一心只有工作的刘明态度甚是和蔼。


    “剔骨?”


    两个人就着后厨的话题聊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逐渐散开,按部就班地开始忙活其他的营业准备。


    查账的查账,查货的查货,擦桌的擦桌,井然有序。


    直到中午十一点,一开店门,客人蜂拥而进。


    “昨天一天没吃涮锅,我差点要做噩梦了。”


    “国营饭店都不放假要挣钱,你们这私人小饭馆还敢关门,不想挣钱了?下次别关门了。”


    “小何同志跟你们程老板说一说,下次关门别这么突然,提前一天跟我说一说,让我先打包一份鸡爪子带走。”


    “就是就是,要是再关门,


    在客人们的“埋怨”声中,一单又一单的菜单被送到后厨。


    小何对于这些吐槽,心里头那叫一个受用。亏他昨天休息的时候,还替店铺紧张,生怕前不久积累的顾客流散,没想到这些顾客不仅没因为这个休息而去别的店,反而是对他们店更加推崇了。


    当然尽管心里很受用,他面上还是维持的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淡定地说:“小火炉的味道,别的店可替代不了。”


    客人们见他这样,忍不住唏嘘,别说还就是这样。


    昨个小火炉没开门,有几个人可没忍住去了另一家号称北城老字号的涮锅店。结果别说味道跟小火炉差了一大截,就连服务都比不上小火炉一半。


    “小何同志说得对。”一位被昨天那家老字号涮锅坑了的客人愤愤道,“小火炉的味道那可是全南城独一个,别的店拍马都赶不上。”


    他这句话,让忙着记菜单的小何连连点头,心道:就是这样。


    这一幕让无数客人跟着笑,笑完之后又跟小何打听即将要上的新饮品。


    春生递了菜单回来,见小何被客人团团围在中间的场景,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对客人说:“小火炉从今天起新上两款茶饮,一款是蜂蜜柠檬茶,一款是小吊梨汤。”


    客人们一听,眼睛都亮了。


    后厨的刘明打两个茶饮打得手都要抽筋了,一壶接着一壶,直到把准备的两个放茶饮的大桶全打干净,连底都不剩。


    尽管他很累,但是他仍旧很兴奋,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程以时说:“老板,小吊梨汤今天卖出了三十壶。”


    程以时知道他为何这么兴奋,因为当初在准备替代蜜菊茶的茶饮时,除了蜂蜜柠檬茶之外,小吊梨汤是刘明给出的建议。


    “放心,奖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她笑着说。


    而就在这时候。


    春生突然跑进来说:“老板,门口来了一个你表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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