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陈立军, 也就是陈二,的确并没有辜负程以时的期待,更没有辜负木街无冕之王的名号, 接受店铺的修复工作后, 很快就想到办法, 将原本岌岌可危的木窗全部都修复完成。
而二楼的隔间,陈立军也给出一个有参考价值的建议。他提议就用传统的木雕屏风将包间隔开。木雕屏幕既能有效分割空间,添置或者是移动起来也方便,万一酒店来一个大客户,屏幕一撤, 包间的空间就能扩大。
不得不说, 这个建议也是解决了程以时的心头大事。
于是在木街购置木雕屏风那天,程以时协同胡波又特意请陈立军两口子吃了一顿饭。本来这顿饭还要带上蒋彦辞和蒋行舟, 但是因为蒋行舟要跟蒋彦辞去机关幼儿园报到入学,所以就没过来。
陈立军因为帮店铺做了修旧, 一来二去的, 慢慢也知道了这家店铺今后的用途。一听是要开个涮锅店的, 当下就想起最近南城新开的那家锅店。
尤其是他平日里多去外处做工, 自然也听说过另外一家店的火热, 不免就替程以时担心了起来。
“程老板, 你们知道南城之前开的那家涮锅店吗?”
程以时举着筷子,点点头。
“那家店听说可是北城的老字号, 听说一开业, 就有南城领导带着访问团过去吃了饭, 说是味道很好, 现在那家店里的生意可好了。”陈立军面色为难,“现在在这边开店, 这不是跟他们正撞上了吗?”
“撞上就撞上。”程以时现在对要跟另一家店打擂台的事,心态上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想来想去,做生意总是要跟其他人对上,这么提心吊胆也没必要,“不管是汤还是肉,总得先试试再说。”
陈立军还想说些什么,他一旁的魏小芳径直挾了一块肘子放到他碗里,跟他说:“人程老板有考虑,你别在这儿给人泼冷水。”
陈立军委屈。
魏小芳没理他,转而用筷子给程以时挾了一个鸡翅膀,温柔地说:“程老板,你别搭理他,他就是一根筋半个脑子,老实傻了。我觉得您这涮锅的生意,肯定能行。”
程以时一听乐了,连忙举了杯子,跟魏小芳碰了一下。
“多谢小芳姐吉言。”
“开业那天一定得给我们留个位置,我们一定过去支持。”魏小芳怀着孕,也不好喝酒,就以水代替了酒。
这顿饭两个女人吃得心满意足,两个男人则是抓耳挠腮没什么食欲。
只不过区别是前者陈立军是为老婆的误解而难过,而后者胡波则是为即将开业的涮锅店而头疼。
店铺装修的事情给了程以时督促,而服务员的培训则是交给了他。现在开业在即,尽管他没有想靠这家店挣多少大钱的意思,但是毕竟是一桩生意,总是得上点心的好。
两个人带着选购好的木雕屏风回了店铺,装修过的店铺已经跟之前的包子铺大不一样了。店铺门口放了一个类似前台的高桌,店门口也放置了一些置放茶水的桌椅。
一楼的大厅有一处超长的长桌,还有几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按照店铺的外面错落地摆放着。前台就在后厨出口的前面,紧挨着前台的一处则是摆着几个木架。
顶上挂着古朴的壁灯,墙壁上也挂着几幅古风的画。
胡波是从装修以后就没来过这里,这回一过来,看到这样的店铺,装修古色古香又有底蕴,错落的格局看似乱而实则乱中有序,真正将一楼的每一处位置都用上了,实在是惊讶。
“嫂子,这店铺装得真好!”他真诚地称赞了一句。
程以时也没跟他客气,满意地接受了他的夸赞。
开玩笑,这个店铺可是她一点一点盯着装起来的,而且装修的过程中还参考了那本小说《八零之挖金时代》的店铺风格,才能把眼前的店铺装修得极具特色的同时不失大气和朴实。
“还有提升的空间。”程以时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当作杂物间的三楼。
胡波颔首,然后又问她这几个员工表现怎么样。
之前招聘来的服务员这两天已经陆续来到了店铺。因为不清楚涮锅店开业以后营业情况究竟怎么样,第一次招员工,程以时也没敢多招。就招了两个服务员,一个前台以及算账的,一个学厨,和一个洗菜的。
对于这件事,胡波之前觉得就这些人是不是会太少,害怕到时候忙不过来。
但是程以时则表示,初期这些人是足够的,而且又以在第一阶段也就是开业的时候,只有一楼大厅才能营业的理由再次说明,他这才表示能理解。
“还行,都还挺勤快的。”程以时对这些员工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印象,也或许是相处时间太短,这些员工还来不及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两个人交谈的时候,有个不大点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程姐姐,厨房的刘哥找您。”
胡波没见过这个小女孩,眉头扬了扬,表示好奇。
“甄t?芳华,春坊姐的女儿。”程以时看出他的疑惑,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也是一个解释,“这两天甄姐在国营饭店太忙,没时间照顾她,就让芳华来我这儿帮我试试菜。”
胡波是知道于春坊的事的,更何况那个国营饭店的活儿还是林知年在的时候,他陪同着一并去的,这么一听,也就没疑问了。
“看着挺可爱的。”
甄芳华今年十岁,已经是一个非常有自己思想的孩子了,听到胡波的话,她腼腆似地笑了笑,软软地说:“谢谢叔叔,我喜欢帮程姐姐试菜。”
“一个叔叔,一个姐姐,这有点差辈了吧。”胡波心塞了些。
程以时耸耸肩,对他表示无奈:“可能你看起来比较成熟。”说完,就指了指后厨,示意她要去忙了。
胡波点点头。
程以时走了,甄芳华却没着急走,她又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抹布,准备擦桌子。
“小芳华,叔叔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胡波突然开口。
甄芳华勤快地擦着桌子,一面懵懵地看着他,“叔叔,你说。”
“你问你蒋叔叔也是叫叔叔吧?”胡波试探着问。
“蒋叔叔当然不叫蒋叔叔,蒋哥哥那么好看怎么可以叫叔叔。”甄芳华理所应当地说。
胡波:……
好的。
他懂了。
厨房里忙活的程以时还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正在尝新口味的汤底。
前两天去跟阿扎提谈羊肉供应的时候,正好赶上一个卖鸭子的老板在,听说程以时开了一家涮锅店需要每天定时定量从阿扎提那里订羊肉后,便主动送了五只鸭子,问他们鸭子能不能做汤底。
程以时当时是想拒绝的。但是卖鸭老板的一句话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鸡都可以作为涮锅的底汤,鸭子为什么不可以。”
这句话当场启发了程以时,涮锅的汤底除了清水锅一般也就是牛肉锅或者是鸡汤锅,所以鸡汤锅人们都可以接受,那么鸭汤锅凭什么不能成为锅底。
而且南城人本就爱食鸭子,本地人除了鸭血粉丝汤之外,鸭血饭,铁板鸭,酱香鸭,各种各样的鸭子做法数不求数。以老鸭为汤底做涮锅底锅,也不一定就会被人排斥。
况且现在天气虽然即将转寒,但是还带些燥热。鸭肉又有滋养五脏之阳、清劳累之热、补血补水的功效。这个天气炖上一个老鸭汤,实在也是个滋补的食物。
只不过这话说起来容易,实践起来却没有那么轻松。老鸭汤要作为涮锅锅底,味道一定不能那么淡,要有持久的滋味。而且更不能腻,鸭肉的皮油脂多,汤中浮起来的油脂也多,油一多便会影响食欲口感。两个难题在眼前,进展确实不快。
经过多次失败,今天的酸萝卜老鸭汤是最后一次尝试了。
为了保证鲜度,程以时特地一大早指使蒋彦辞去菜市场买了一只老鸭。而为了保证汤底的酸度,更是从市场里又买来腌制至少超过六十天的酸萝卜和酸辣椒。
做的时候,全程小火慢炖,持续炖煮两个半小时。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炖煮,酸萝卜的酸味已经在后厨萦绕,令人食欲大增。
程以时特地用了小勺从锅里取出来鸭肉和萝卜,用筷子挾起来品尝了一下,入口的鸭肉软烂,还带着一口独特的酸辣的香味。萝卜炖煮的更烂,酸味持久,令人回味无穷。
一旁看锅的后厨学徒刘明看着老板尝这一口,闻着那个味儿,不自觉地咽了好几口口水。
这味儿也太香了吧。
“小刘,你也尝尝。”程以时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刘明今年只有十九,之前在一家川菜馆当后厨。三个月前,被川菜馆的大厨以吃得太多浪费粮食赶了出来,这才辗转地来到这里。
这会儿听老板让他吃东西,他虽然腹中饥饿,但是还是忍住了,摇了摇头。
“程经理,我吃得太多了。”
程以时已经盛了一个小碗,并不容他拒绝地递了东西给他。
“尝尝,你不吃这个东西,怎么让其他人吃。”
刘明见推脱不了,只能将筷子碗接了过来,然后低头尝了一口。
然后,刚尝了一口,他就被这一口酸辣可口的味道征服了,不顾嘴里还有东西,急忙地说:“好吃,太好吃了。”
程以时轻轻笑了笑,然后转身出了厨房,找到了胡波,对他说:“开业吧!”
胡波自然闻到了那一股儿味儿,听她说要开业,自然也不会不同意,又问:“那饭店叫什么名?”
“小火炉。”
第32章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取自唐代诗人的店铺名“小火炉”新鲜出炉。
胡波动作很迅速,不到一周,便将店铺招牌挂了起来。
于是乎, 整个门东大街都知道了, 原来的陈家包子铺哐当哐当敲敲砸砸了二十来天, 最后是要开一家涮锅店。
门东大街靠近南城的古景点,一到周末时,前来游玩参观的游客就很多。赵和新是南城古城墙景点的售票员,工作日并不太忙,一到周六节假日就忙得不可开交。从八点一下忙到下午一点, 单位食堂的饭早就凉得不能再凉了, 根本不能吃。
稍好一些,因为售票处距离最近的门东大街近, 那里有许多家饭店营业,所以也能抽出时间往那边跑一趟去吃点什么。
今个周六, 他照旧还是一下忙到下午一点, 一点多才跟同事交换班出来吃饭。可走到门东大街, 却有些不知道吃什么才是。
门东大街的饭店大多数都开了许多年, 都是一成不变的南城菜, 或者是几家老少咸宜的面店。吃一回两回觉得味道还行, 可这么一直吃,再好吃的饭难免都会觉得有些腻。
但是, 腹中饥饿是不能忍的。所以他打算还是去一贯常去的淮扬菜馆, 点一个快手菜配着米饭凑活一下。
可刚走到拐角的地方, 他便闻到了一股诱人的味道。这股香味闻起来酸酸辣辣, 很是有吸引力。他寻着味道摸索了一下,瞬间就看到了那家名“小火炉”的店。
这是锅店?
他立刻反应过来。
对于涮锅店, 他之前也跟朋友去尝了南城开的那家传说是老北城涮锅店。不管之前朋友吹的有多厉害,味道有多好,但是他去尝了以后,其实觉得味道很一般。汤底很多调料味,就叫号称是现切的牛羊肉都没这么鲜,闻起来一股冷冻的味儿。
而当天从那家涮锅店回家以后,他更是闹了肚子,一连折腾了他一晚上。
正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在意识到他闻到的这家店是涮锅店后,他马上产生了要走的想法,只是心里想着要走,鼻子里闻到的味道便越发诱人。
这味儿闻起来真的很鲜,他又咽了一口口水。
要不进去试一试,反正他一个人也不用点很多东西,要是菜和肉不够新鲜,他就喝点汤总行吧。
就这么一犹豫,他的身体就替他做出了选择,一脚迈进了“小火炉”的大门。
进到店里,他却发现一个问题,大厅里空空荡荡,服务台那里也不是个大人,而是坐着一个小朋友,肉乎乎的手里握着一只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看起来不大一点,白白嫩嫩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叔叔,你好。”小朋友看到他,睁大了眼睛,软乎乎地跟他打招呼。
赵和新也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问他:“小朋友,这家店不营业吗?”
蒋行舟点点头。
“妈妈说,我们明天才开业的哦。叔叔,你要来吃饭吗?”
“那我明天再来吧。”赵和新老实地点了一下头,心里想着这家店没开业估计是吃不成了,准备转头离开,结果还没转身,就闻到后厨传来的另一股的香辣的味道,肚子马上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这是卤大肠的味道!
赵和新敢断定,这股香辣的味道就是卤大肠。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是一个卤大肠的爱好者。别人觉得大肠肥腻,而他独独就好那一口。南城多少老字号的店铺的卤大肠他都试过,这股味道他绝对不会认错。
不过这不是家涮锅店,怎么还会有卤大肠的味道?!
本来之前那股酸辣的味道都诱人了,现在又叠加上这股香辣的卤大肠的味儿,他更是一点都走不动了。
就在他内心做着各种挣扎的时候,他面前的小朋友已经放下了铅笔,扶着服务台的杠,伸着小短腿往下爬了。
小崽子一边爬一边说:“妈妈又做出来好吃的了,我要去尝尝。”因为一心两用,小崽子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短腿踩到的是个t?活动的木条。
赵和新注意到了,并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
木条滚动了一下,踩在上面的蒋行舟趔趄了一下,身体一歪,但是有惊无险,被赵和新稳稳扶住。
“谢谢叔叔。”蒋行舟鼓鼓嘴巴,老实地被他放到地上。
程以时从后厨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崽子不老实差点摔下来这一幕。
“妈妈。”小崽子也很快看到了她,哒哒哒地跑了过来,用刺啦啦的脑袋蹭了蹭她。
去机关幼儿园的小朋友前不久刚剃了个寸头,现在头顶没一根头发,光秃秃的,摸起来就是刺刺的手感。
“就只会撒娇是吧?”程以时对他这一招已经是见惯不怪了。
也不知道那本书里蒋行舟小时候像不像这样这么爱撒娇,偷吃东西撒娇,偷开收音机撒娇,调皮捣蛋的时候也撒娇。
她真是不知道这么爱撒娇的性子是跟谁学的。
小崽子看她生气,撅了撅小嘴巴,继续卖萌。
程以时无语,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然后抬起头看向“救人”的赵和新,感谢地说:“谢谢同志,要不是你扶着他,要不他就摔下来了。”
赵和新看着明艳大气的程以时,眼中闪过一道惊艳,不过也仅仅是欣赏的惊艳。
“没事,小朋友调皮,我们家那两个小家伙比他还调皮,不是上墙就是揭瓦。”他笑了一笑说道。
程以时又低头问身边的小崽子,“你跟叔叔说谢谢了没有?”
蒋行舟眼睫动了动,乖巧地点点头,眼巴巴地说:“舟舟跟叔叔说谢谢了,舟舟是个懂礼貌的小朋友。”
得了。
这样说是要夸奖呢,程以时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这样说的目的。
“真乖!”她戳了戳小崽子的脸,笑了一声说。
小崽子得意地抬起小下巴。
就在这时,赵和新的肚子突然“咕噜”的叫了一声。
程以时看向他。
他尴尬地摸摸头发,解释道:“我本来想找一家饭店吃饭来着,路上闻到了你们家传出来的味儿,就想着进来看看,结果没想到你们还没开业。”
“确实是明天才试营业。”程以时眉眼弯弯,“不过看在你和我们小老板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您可以提前尝一尝。”
赵和新一愣。
蒋行舟跑过来拽了拽他的手,大声地说:“叔叔,我就是小老板哦。”
程以时无奈摇头。
…
五分钟后。
赵和新看着端上来的小涮锅,以及旁边精致的九宫格配菜,再一次咽了咽口水。
就是这个味道,小涮锅下面的小炉台点着小火,酸萝卜老鸭汤的味道酸而厚重,咕噜咕噜冒着小泡。沸腾的汤时而把鸭肉翻起,汤底料的厚实肉眼可见。
“小火炉原来是这个意思。”赵和新瞬间便理解了这一点。
传统的涮锅大多数是用大的铜锅,所有人用一个汤底涮肉吃菜,而这家小火炉却是另辟蹊径,用小炉小锅代替了大锅。这样的设计,说实话很符合赵和新的心意。
平常一大家子出门吃涮锅,最怕的就是跟其他人口味不和。这样的小锅却恰好避开了这一点,一人一锅味道自然可以不同。
“程老板,这汤底好闻。”他说着拿起汤匙又舀了一勺尝了尝,这一口尝完,还没等嘴里的热散去,他便又来了第二口,第三口…以及以后的无数口。
小涮锅在他这样的畅饮后,汤立马少了一半,锅底下的鸭肉酸萝卜都露了出来。他又迫不及待地挾了一块鸭肉,软烂的鸭油浸着酸味,一口下去,一点都不会觉得鸭肉油腻,反而带着一种酸香。鸭肉尚且如此,更遑论那滚到彻底入味的酸萝卜了,酸中带着辣,一口咬下去,只觉得味蕾开了花。
“这鸭肉和萝卜更是一绝。”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分享自己的感受。
程以时听着他的夸奖,心中喜悦,然后拎着热水壶走到他旁边给他在锅里添了一些汤,同时说:“汤不够可以续,涮菜可以直接在里面涮。”
赵和新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份九宫格配菜上,里面除了有常在涮锅里见到的牛羊肉及土豆白菜粉丝以外,最令他意外的就是那红红的卤大肠。
“程老板,这涮锅我吃过不少,这把卤大肠往里面放的涮锅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说着便把卤大肠往里倒了进去。
“卤味软烂,放在涮锅里涮一会儿,会更耙更弹口。而且这个酸萝卜老鸭锅的锅底味道偏酸辣一些,香辣的卤大肠放进去不仅不会觉得奇怪,反而还解去了卤大肠的油腻。”程以时说。
另外一张小桌子上,蒋行舟一手拿着卤大肠,一手往嘴巴里塞,小嘴周围都是油滋滋的。
看他吃得投入,赵和新也有点后悔适才把那些卤大肠都倒进了涮锅里,要不现在就能一解卤大肠之馋了。
等啊等,终于可以尝了。他迫不及待挾起一块放到嘴里,弹口的卤大肠肥而不腻,辣中带着酸,实在好吃。
赵和新已经彻底被“小火炉”的涮锅征服了,最后看着自己吃得一干二净的锅,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急忙问:“程老板,后天开业给我留张桌子。”
是的。
他确定以及肯定,“小火炉”试营业那天,一定会有很多人。
程以时笑了笑,点点头。
*
此日。
十点时,门东大街的“小火炉”点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程以时穿了一身干练的西装,对围观的人宣布了开业的消息。
“小火炉从今天开始试营业,试营业期间,全场八八折并可参与一次抽奖。”
“抽奖?”
第33章
抽奖, 这个词汇对于八十年代中旬的南城百姓来说并不陌生。
就说近一些的,南城市中心的百货商场每月都会有促销活动,届时便会有一些抽奖的项目。但是, 百货商店的抽奖, 本意并不在其他, 而只是为烘托人气而已,抽奖大多数只图一个寓意,礼品多数都是些不贵重的东西,偶尔是一个钥匙扣或者是一双袜子。
而程以时宣布抽奖之后,人群里为何会出现惊诧的声音, 原因很简单, 抽奖的礼品看起来太丰厚了。
“这吃个饭还给十块钱的奖品呢?”围观群众中,一个中年大叔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对, 不过这个十块钱是代金券,如果您抽中了今天就可以在我们店里使用。要是一次用不完还可以在我们店里存着。”程以时柔声细语地给他解释着。
大叔见她这般好脾气, 又闻着店里那个味道着实看闻, 便戳了戳身边的老婆子。
“老婆子要不咱们去尝一尝被, 万一中个奖, 咱们还赚了。”大叔说着, 还摸了摸肚子, “而且我闻着这店里的味儿还挺好闻的,应该不会难吃。”
旁边的大婶见他这样, 翻了个白眼, “你就是嘴馋没错了, 就你那运气, 能抽中奖品,我才不信。”
“爷爷奶奶, 你们快进来尝一尝我们这家店的饭吧!”蒋行舟穿了个红色的衣服,整个人白白嫩嫩的,看起来活脱脱像一个财神爷座下的小童子。
“诶哟,这小朋友真机灵。”大叔笑了笑,问他,“你这么小就知道做生意了啊!”
“那是当然了,爷爷,我已经是四岁半了,还有十二年就要养妈妈了,做生意要从小做起。”蒋行舟比划着手指头,一会比个四,一会又是十又是二,忙得不亦乐乎。
“行,爷爷今天就尝尝这家店,小朋友,你带爷爷奶奶进去。”大叔看他人小鬼大,说话口吻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当即拍板了要进店里尝一尝。
程以时倒是没有想过,店里开门头一个生意是蒋行舟做成的,再看他一副小老板小财迷的模样,支着额头无奈地摇摇头。
“舟舟是个能做大事的。”胡波在一旁说了这么一句话。
“……”
那可未必。
程以时暗暗吐槽。
“老婆子进去吧。”大叔转头喊老伴。
大婶已经无话可说了,也闻了闻店里传出来的味儿,觉得进去尝尝也无妨,拉着他的胳膊准备往里走。
蒋行舟也立刻跑了过去。
程以时回过神来,给了服务员小何一个眼神后,示意他抱着抽奖箱走到老两口的面前。
“大叔大娘头一个进我们店,做一个头门彩,大叔大娘现在可以在我们抽奖箱里抽一张奖券,里面没有空奖,抽到的奖券当场可以消费使用。”
那位大叔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喜悦肉眼可见,忙着从抽奖t?箱里抓了一张。
程以时接过奖券,展开看了一眼,鼓了鼓掌说:“恭喜大叔抽到两元代金券。”
此话一出,人群中沸腾了。
“两块!”
“这么大的奖啊!两块钱够我去买两斤肉了。”
“这家店抽奖可真实在啊,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除了一些夸奖的话,当然也有一些唱衰的言论。
“这两块也只能在这家店里花,那也没什么用啊?还不如百货大楼的钥匙扣有用,那个还能带回家呢!”
“奖品这么大,会不会是因为这家店的饭味道特别难吃?”
看着人们的反应,程以时将一切都尽收于眼底,她笑了笑,重新将奖券递给抽奖的大叔,温声说:“大叔大娘,我们店是想做长久生意的,味道方面请您放心。”
大叔爽朗一笑:“这味道闻起来就很好吃,吃起来肯定不错。”
大婶在一旁摇头。
程以时笑了笑,揉了揉蒋行舟的小脑袋瓜,对他说:“去吧,带爷爷奶奶进去。”
蒋行舟忙不迭地点点头,然后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大叔大婶门口,奶声奶气地说:“欢迎光临。”
围观的人群见这一对老夫妻拿着奖券进去了,便也有人高声询问:“老板,我们能不能也先抽个奖再进去吃饭啊。”
程以时听到这句话,转头和胡波交流了一个眼神。
胡波便把抽奖箱从小何手里接了过来,对着人群说:“想要抽奖的这边排队。”
…
大叔名叫申正义,是附近旅游/局退下来的老干部。大婶名叫李洁,是南城一小退休的老教师。老两口退休以后,偶尔替儿女带带孩子,其他时间便是好出门吃饭。
老两口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但是一进这家小火炉,仍旧是被它古朴又别致的装修惊艳了一把。
蒋行舟带着人进来,等人坐下,另一个在店铺里等候的服务员春生立马拿了点餐纸迎了上来。
申正义看到这个服务员,眼中又露一丝惊讶来。
无他,只因面前站的这个服务员太人高马大了一些。他个头大约有一米八的样子,胳膊上背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块,皮肤黑黑的,看起来很是老实。唯一一个跟他这个人不太协调的地方就是他行走的时候应该有一条腿不太方便,走起路来有点跛脚。
“春生叔叔,我服务爷爷奶奶就可以啦,你快去服务别的人吧。”蒋行舟看到他,却如同看到什么障碍一般,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的。
春生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这个小家伙的个性,也不跟他硬着来。
“叔叔在一边站着不说话。”
蒋行舟闻言,冲着他甜甜一笑,然后转头看老两口。
“爷爷奶奶,你们要吃同一个味道的涮锅吗?”小家伙软软地问。
“这涮锅不都是同一个味道吗?怎么还能吃不同的味道?”申正义一听提吃的,脑子里就只剩下吃的了。
蒋行舟挠了挠小脑袋瓜,眼珠子转了转,对他说:“我们这家店里可以吃不同味道的。”说着,踮起脚把小方桌的菜单给里他。
李洁也没听过不是同一个味道的涮锅,稍微侧了侧身子探头去看那张菜单。
春生在一边适时解释:“我们店里的锅有特制的小锅,可以做成两个不同的味道。”
经他这一解释,老两口再看那张菜单就明白许多了。
“那要小锅。”来自西南的李洁和土生土长的南城本地人申正义同时开口。
春生:……
看来这老两口不想吃同一口味的饭许久了吧。
申正义和李洁此时却无暇顾及他的内心情绪,一门心思在眼前这张薄薄的菜单上。
这家小火炉从外表看起来体量不大,想不到提供的饭菜可选性还挺多。
光是这单人锅的锅底都给了五种,清水高汤锅、酸萝卜老鸭锅、川味椒麻锅、西红柿牛肉锅以及经久不衰的鲜菌类锅。
申正义作为南城人,当然率先关注到的底锅便是那个酸萝卜老鸭锅。南城人好吃鸭子,各类鸭子他吃过不少,但是把鸭子当涮锅还是头一次看到。又想想刚才在外头闻到的那股味儿,又酸又辣的感觉,就觉得是这个酸萝卜老鸭锅了。
李洁来自西南,当年来了南城,后来又在这边工作结婚生子,很久没有回过老家。当场便要试试那个鲜菌类锅。
两个人都报出了想要的锅底。
春生一一记下。
申正义还关注到一个小细节,他发现这张菜单有些菜品名称后面会画一个大拇指,而有的却没有。于是他将这个发现说了出来询问两个人。
蒋行舟这一次抢答成功,举着小手,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妈妈说这个大拇指就是极力推荐的意思。”
“极力推荐?”
“就是很好吃的意思。”蒋行舟歪着脑袋,又巴巴地补了一句。
李洁温柔一笑。
“那我们就所有极力推荐的菜品都要一份吧!”
申正义:?
春生有一些意想不到,因为程以时说过,服务员除了固定的薪资之外还可以从每桌的菜品上抽一点点抽成。他没想到,第一天就能碰上这么一个大客户。
“奶奶,你真大方。”几人之中,反应最快的还得是蒋行舟,大大方方地给李洁竖了个大拇指头。
李洁又笑。
春生带着蒋行舟去后厨下单子,申正义急忙问老婆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平时他出去喝个酒都这不许那不许的,今天怎么这么出手阔绰。
“我乐意!”李洁狠狠说。
申正义赶紧闭了嘴,然后在心里偷偷许愿,希望等下的菜品不求很好吃但求新鲜一些。
事实证明。
他这个要求太基础了,小火炉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这菜不仅能新鲜而且还能特别好吃。
鲜菌锅中,不同品种的鲜菌切成大块小丁,与桂圆红枣枸杞一起咕噜冒着泡。
酸萝卜老鸭锅中,爽脆的萝卜酸爽有味儿,一口咬下去,满口留香。
老两口忙着在自己的小锅中又下入土豆粉皮腐竹等涮菜,拿着筷子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两个大快朵颐的时候,原本还空空荡荡的一楼大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人。
而这些人则是不约而同地闻着空气中的香味,看着两个人吃完这个吃那个,然后摸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后悔为什么没有第一个进来店里吃饭。
当然,让这些人后悔的事还不止如此。
申正义和李洁恋恋不舍地吃了饭去结账,却被程以时告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
“本店第一单的客户,免单!”
第34章
等赵和新忙完工作上的一堆杂事, 带着同事来“小火炉”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火炉”店门口挤满顾客的场景。
这些顾客有的在排队抽奖,有的在排队等里面的空座, 总而言之, 人一点都不少。
同事看到这个小店门口人挤人的场景也惊讶了一下, 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整天在旅游景区买门票,这样人挤人人排队的画面见过不少,但是那可是旅游景区啊,而且排队的场景也就是在周六日出现。现在想不到就在距离它们景点没多远的小店门口就看到了, 而且还是在忙碌的周一, 这就是值得他惊诧了,要知道这可是工作日啊, 可不是什么周末。
而且,据他所知道的, 赵和新说要带他来的店可是一家今天才要试营业的新饭店, 才刚开业, 门口竟然能排这么多人。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轻扯了一下赵和新的袖子, 小声在他耳边说:“和新, 这家店不是今天才开业吗?人怎么这么多?”
赵和新有些意外,但也不是非常意外, 便对同事说:“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家店的口味特别好, 咱们等一等应该也没关系。”他主要害怕同事嫌人多不想排队, 所以先说了这个话。
“和新,你这样说, 听起来很像一个被老板雇过来的托儿。”同事小声说,然后又看了看前面排队的人群,纠结说,“真的要排啊?街后那家牛肉面其实也挺不错的。”
他就是跟赵和新上次一起去那家风头很大的店里吃羊肉涮锅的人。那次以后,虽然他没有跟赵和新一样肠胃排斥连拉了好几次肚子,但是也有些不舒服。
今天赵和新一到单位就拉着他说要来这家新开的涮锅店,还给他讲述了这家店有多么多么好吃。他心里头虽然还有一些怀疑但还是老老实实跟赵和新过来了。结果到这里一看,人这么多,瞬间t?就想起来上一回去那家涮锅店的经历。
因为这个事情,就不免产生了一丝退意。虽然街头那家牛肉面馆的老板放牛肉有点抠门,但是好歹卫生方面有保障啊。
他这么一说,赵和新就懂了他的意思。不过对于赵和新来说,他从昨天从小火炉出来,回到家中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么一口,现在都到门口了,他怎么可以会放弃,于是他对同事说:“贤良,你要是想去吃牛肉面就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排队。”
钱贤良闻言,就又纠结了起来。又想今天中午也不是赵和新非拉着他过来吃饭的,而是他主动说要跟他过来尝尝新店的。现在他到门口又说要走,确实有一点不方便。
“和新…”
“贤良,你尽管去吃牛肉面,我一个人在这儿没关系。”赵和新知道他的顾虑,赶忙解释了一下。
这句话出来以后,钱贤良确实心里舒坦了一些。
此时,在一旁站着的路人正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急着走上前,拍拍钱贤良的肩膀,语气客气地说:“兄弟,你要走的话我能不能站在你的位置?”
那人问了这个问题,不等钱贤良做出反应,后面排队的人先愤怒了。
“大家都在排队,你从哪里来的,还敢插队!”
“不知道最基本的礼貌文明吗?要吃饭要抽奖先去后面排队。”
“就是就是,我们等了大半天了,你这从哪跳出来要插队的,让我们这些等在后面的人怎么办。”
排队的人议论纷纷,一通批评把想要插队那人骂了个没脸。
而另外一头一脸懵逼的钱贤良也遭受了这一波儿无妄之灾,被后面的大爷大妈们一通教训。
“还有你这个年轻同志,你不吃饭就出去,别把你的位置让给别人,这多给别人造成负担啊!”
“没错,你要是不吃饭就赶紧从队伍里面站出去。”
钱贤良这才注意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后面又排了一个长长的队伍,而且这队伍里面清一色的多数都是大爷大妈们。
赵和新平时在售票处处理的就是游客跟工作人员的纠纷,也算是临危不变了,急忙解释:“不好意思,我们没有让别人插队的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排队的人们听了他的道歉,这下情绪才稍好了起来。
赵和新又赶紧对刚才那个想要插队的人说:“不好意思,大家都要排队,你要是想吃饭也得从后面排起。”
那人刚才才被一堆人讽刺教育了一番,这会哪有半点不配合的意思,连连点头,红着脸去了队伍最后面。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赵和新松了一口气后,急忙跟钱贤良商量:“贤良,你要吃牛肉面就赶紧去吧,也别把队让给别人。”
谁知,刚才还要去牛肉面馆的钱贤良改了主意,抬头看着前方,义正言辞地对他说:“不行,队排都排了,就不走了。”
赵和新:?
这人是什么反骨?刚才让他留下排队不排,被人骂一顿就非得吃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两个人总之老老实实地排队,又从抽奖箱中抽奖,这才进到一楼大厅吃饭。
“程老板。”赵和新一进来,就看到站在前方招呼客人的程以时,大大方方地跟她打了招呼。
“赵先生。”程以时看到他,心情还不错,有一种“再见回头老顾客”的美好心情,将前一桌客人的单子给后厨,带着两个人坐到空的座位上,把菜单给他,问他,“今天还是老鸭酸萝卜锅?”
“知我者莫过程老板是也。”赵和新哈哈一笑,也没看菜单,对她说,“还要一份跟昨天一样的单人套餐。”
钱贤良正拿着菜单在看,听他说了一个单人套餐,便顺着关键字找到了那个套餐区。
他的意外跟今天所有来到这家店的客人是一样的,没有想到这家涮锅店竟然有这么多底锅,还竟然提供了单人份的涮菜。
“那这位客人,您需要点什么?“程以时在纸上沙沙地勾划了几笔,转而去问钱贤良。
赵和新闻此,便想给他推荐一下酸萝卜老鸭锅。没料想,钱贤良似乎早有了决断,拿着刚才抽到的三元代金券,抬起头问:“点川香麻辣锅的两人餐,可以用这个代金券吗?“
程以时看着他手里的三元代金券,突然觉得面前这人运气还挺不错的。要知道她在那个抽奖箱大多数只丢了一些一元八毛五毛的券,三元的券在其中算得上是凤毛麟角,抽到的概率不亚于在百货商场购物抽到了一袋大白兔。
只不过想归想,解释还是要解释。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旁大快朵颐的客人提前抢了先。
“兄弟,你这手气真好啊,竟然有三元。这家店这个代金券都能用,用不完还可以存着。你要是点一个双人餐用了券更便宜。”
钱贤良听了这话,心情很是高兴,大方地说:“那我要点一份双人的川香麻辣锅。”
“贤良,双人餐你能吃得完吗?”赵和新听了他的点餐,倒没说别的,就担心他吃不完会浪费粮食。
“…那家店的一份菜就一点点,你忘了。”钱贤良抬头看了一眼程以时,谨慎地给他使着眼色,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但是这家菜…分量很足。”赵和新声音先大了一点然后又小了下来。
程以时笑笑,扬着眉头对钱贤良说:“赵先生说的不错,其实我们家菜分量很足。这位先生,您确定要双人餐吗?”
钱贤良看看她,又看看赵和新,最后又在脑子里回想着上一回在涮锅店那缺斤短两的菜,一咬牙坚定地说:“对,就要双人餐。”
程以时闻言,微微一笑。
“小火炉”试营业进来的这批客户,大多数都是为了“代金券”和“免单”这两个优惠进来的。因为优惠券抽到的都是小额,大多数又贪新鲜没见过小涮锅,所以基本上点的都是单人套餐。
其实菜单上的双人套餐要比单人套餐只贵了一块五,但是大多人也是跟钱贤良一个想法,总觉得两个单人餐的分量应该是比一个双人餐要多的。
所以在春生给钱贤良上双人餐时,可以说是全店的人都很关注。然后,齐唰唰地被钱贤良眼前的双人餐的分量震惊到了。
当然,同样被这个分量震惊到的人还有钱贤良本人。
川味麻辣的涮锅红红辣辣,里面飘着花椒麻椒以及辣椒,散发着浓浓的辣香。一旁的双人餐涮菜每一个菜都被洗的干干净净,每一份的分量都要超出它的承载量,看起来满满当当。
钱贤良看着眼前的菜,看向对面正大口吃鸭肉的赵和新,惊讶地说:“原来菜量真的很大。”
赵和新:咳咳咳咳。
反正他提醒过了。
…
而到“小火炉”第一天试营业结束的时候,在门东大街便流传起这样一个言论——有个二米的大男人吃小火炉的双人餐吃到扶墙走了。
这个言论自然被来接老婆孩子的蒋彦辞听到了。
他问:“真的有两米高?”
程以时觉得好笑,这个男人的关注点总是显得很奇特。
“没有两米高。”她稍微回想了一下钱贤良的身高,对他说,“应该最多一米九,比你高一点。”
蒋彦辞眸色沉了些许。
程以时没注意他的神色,看了一眼在自行车上趴着睡觉的蒋行舟,也被带得犯困,伸了个懒腰。
“今天第一天试营业,人太多了,累死我了。”
蒋彦辞回头看她一眼,然后视线落在她的腰上,用低沉的声音说:“回去我给你按按。”
程以时:……
按就按吧,为什么要用这么沙哑的声音说这种话!
第35章
当天晚上回到家中, 程以时体验了一下来自“蒋师傅”按摩的手艺。虽然在按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大哭大叫,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以后肩颈的轻松感觉告诉她,受得痛苦都是值得的。
“小火炉”试营业的第二天, 顾客比第一天少了一些。因为今天已经没有了昨天试营业第一日的抽奖活动, 所以像昨天一些只看着抽奖过来的人少了很多。
但是到了中午的正饭点, 店里大厅依旧坐得满满当当。
像昨天来吃饭的申正义和李洁老夫妻二人今天还是选择来了这里。
“小春,我们两个要一个双人餐的川香麻辣锅。”申正义一坐下,连菜单都没看,径直点了他们的菜。
春生在纸上勾了两下。
“小春,昨天那个两米三的t?大高个真的吃双人套餐吃到了倒地上了?”李洁退休后, 跟街道上的人熟悉了一些, 像一些工作时候听不到的八卦消息,现在是一听一个准儿。这不昨晚上才听到的传言, 今个就来找人验证了。
春生记东西的笔一顿。
他有些无话可说,要不是他昨天亲眼所见那人的身高, 恐怕这传言他也得信了。明明昨天传的时候才两米, 过一晚上就变成两米三。要是照这样传下去, 怕不到后天这个谣言就得变成三米吧。
“大娘, 没这么夸张。”他稍微组织了下语言, 把昨天的事讲了讲。
在他看来, 这个传闻能传起来也是钱贤良自个惹出来的,明明胃口没有那么大, 还非要点什么双人餐过瘾, 可不就得吃到扶墙走么。
“不到两米三?”李洁又问。
“没有。”春生摇摇头。
李洁表示了然, 对对面的老伴说:“瞧吧, 是不是我说得对,这个肯定是谣言。谁能长两米三啊?你才一米七七, 在南城都挺高的,哪有人能长到两米三?”
申正义打赌输了,自然是不想面对这种现实的,接过菜单,想着办法转移话题。忽然视线落在菜单上的下方“饮料区”。
这才过了一天,小火炉竟然又上了新品,这是什么速度啊?!
“春生,这个蜜菊茶是程老板新上的吗?”他抬头问。
“什么蜜菊茶?”李洁听到陌生的词汇,马上从他手里把菜单拿了过来。
“对,程老板说秋天到了,蜜菊茶可以降火,明目,消除疲惫的功能。”春生把程以时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复述起来也极为流利,“而且吃咱们涮锅,尤其是辣锅吃完之后难免会肝火旺盛,这时候来上一壶蜜菊茶,既可以清热去火,也能舒缓肠胃,让胃里舒服一些。”
他这么一说,正在吃辣锅的客人便赶忙抬起头。
“蜜菊茶是吧,赶紧给我上一壶。”这位客人传了一件西装,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高级定制的面料,但是能看得出这个人是个不差钱的主,“程老板还真是厉害,你们家这辣锅真的够味儿,食材也够新鲜,就是我这个人好辣无辣不欢,但是这肠胃没那么强大,一吃辣的就要拉肚子。”
程以时正好替后厨的人出来送菜,刚好听到这位客人的话。
“如果吃辣经常肠胃不舒服,还是要少吃辣或者是要降低一些辣度。我们店里除了川味的辣,还有酸味的老鸭锅,那个酸辣可能不是那么刺激肠胃。总之有病还是要去看看医生,这可不是一壶两壶蜜菊茶能解决的事。”程以时边给人端上了菜,边对那位客人劝了劝。
而事实也如她所说,有时候人体会感觉不适,就是某些身体器官在向你发出信号。可能最开始只是拉肚子,后来就可能会演变成肠胃痉挛或者是其他更严重的疾病。
可要知道,久病不会成良医,久病只会拖垮身体。
程以时这一番话,但是让那位客人有点拍手叫绝。
“程老板果然不是那些俗人。往日我去川菜馆里吃些辣菜,要是说起我这胃病,那些老板们定要把吃辣的好处当成子丑寅卯给我说了大堆,生怕我不再过去了。而程老板倒是第一个让我别一个劲儿地吃辣,还让我去看医生的人。”客人感慨道。
他这样一说,周围的食客们也议论了起来。他们是“小火炉”的第一批忠实客人,自然愿意看到小火炉的老板是个有情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就冲着程老板这扎实的分量,这小火炉以后就是我张三出来开荤的首选了。”
“就是别的不说,小火炉的分量确实比好多餐馆都足。我在这里点两毛钱的面条比在街头那家牛肉面馆单独点一碗八毛钱的牛肉面分量还多。我自己再加五毛钱的牛肉就吃过撑了。”
“没错,小火炉的菜分量就是很多。而且牛羊肉我看都是新鲜的牛羊肉,而且比市面上牛羊肉的价格没有贵太多。”
顾客们突如其来的吹捧,倒是让程以时有一些猝不及防。
申正义看出来程以时的羞涩,大气地说:“程老板就是整个门东大街最敞亮的老板。”
程以时见老大叔也出来凑热闹,无奈摇摇头,勾起唇角,对在场的人说:“承蒙各位照顾,希望小火炉可以越来越好。”
顾客们自然是纷纷说好。
“今天试营业第二天,每桌都可以赠送一壶蜜菊茶,一会儿让春生和小何他们给各位拿过来。”程以时说。
李洁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震。昨天这家小火炉从白天一直营业到晚上,据说那个抽奖箱的奖券都被抽空了,可知道昨天那场抽奖花费了多少钱。今个这蜜菊茶,不论是蜂蜜还有菊花茶,可都是稀罕的东西,竟然还要赠送。那这小火炉还要不要赚钱了。
当然她的心声如果能被程以时听到,程以时就会告诉她。那些蜂蜜和菊花茶都是林知年从部队带回来的票换的。这个蜜菊茶本身就是没什么成本的,放在家里没有人喝,不过也是坏了。而蜂蜜就更不值得一提了,一大壶的蜜菊茶也用不了多少的蜜,不过是涂个甜味。
但是客人们不清楚这其中的条条道道,大多数都是跟李洁一个想法,那就是小火炉送每桌一壶蜜菊茶太亏了。当然还有人觉得这样是占了便宜的。
不过这样的人还是太少。在现在的年代,还是前者老实诚恳的人比较多。
其中的代表就是刚才那个“食辣论”的顾客,他工作体面挣得多,自然就是前者的想法,问:“程老板可千万别亏了本,让这小火炉做不下去了啊!”他昨天也是参与了抽奖,虽然只抽中三毛,但是一百个三毛可就是三十。他可不觉得那个抽奖箱中全是三毛。
他这句话一出来,也算是提醒了某些客人。
“就是程老板,这个三毛钱的蜜菊茶我们还是能承担起的,你可别亏了本,把店给嚯嚯没了。”
“对,别全都送我们。”
程以时听着顾客们这番担忧的话,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也是没想到就送一壶茶竟然会让这些客人担心起来她的生意。
不过这些人出发点还有心都是好的,她没有必要去说什么。
“放心,小火炉送大家一壶茶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只要各位以后经常光顾小店,小火炉肯定会继续壮大的。”她笑着说。
顾客们也笑了笑。
程以时这才转身带着新单子回了后厨,切菜的刘明看着她回来,眼睛亮亮的。
“小时姐,这些西红柿都切好了,还有那些牛肉也切好了。”刘明说话的时候,神态看起来相当激动,他可是又要见证小火炉一个新锅底的诞生了啊!
“行,那开始做。”对于制作一个底锅,程以时也很高兴。
番茄锅底,是一个纯酸味的底锅。这也是经过昨天试营业以后,程以时想到的味道。因为她发现昨天售卖的低锅中,酸辣味道的老鸭锅其实买得是最好的。但是顾客也有反馈,如果老鸭锅只剩酸味的话接受度会更高一些,所以程以时就想到了这道纯酸味的番茄低锅。
而且事实上,番茄低锅的做法要比老鸭锅简单上许多。
番茄事先已经由刘明十字花刀切成了小块,所以程以时直接起锅烧油。待油热后下入了香料和葱姜等配菜,接着倒入番茄丁进行翻炒。等待番茄炒出沙后加入盐以及糖,以及清水。
番茄锅煮开后,再加入切成片状的番茄,最后烧到汤变浓稠一些即可。
煮开后的番茄香味酸而诱人,引人唇齿生涎。
程以时用汤匙在勺中舀了一点,番茄的甜酸适口,酸味恰到好处,实在是好喝极了。
新锅底的成功研发让她心情高兴了许多,而在一旁观看了全程的刘明依然是被这行云流水的一番操作给惊呆了。
“这个番茄汤涮牛肉块很好吃。”程以时一面把经过处理的牛肉块丢入汤中,一面跟他说这一项操作时候的一些注意事t?项,“到时候推这个锅的时候,会分成有牛肉的和无牛肉的,两者的区别就是后面还得再滚一下牛肉,别让牛肉太老。”
刘明悟性很高,基本上就是一遍就能理解了。
程以时做了一份番茄牛肉底锅给他演示后,就让他自己摸索着来了,自己端着那一份番茄牛腩去了员工休息的小房间。
结果,还没等她正式吃一口,就看到甄芳华呼哧带喘地跑了进来,对她说:“程姐姐,糟糕了,舟舟的幼儿园老师要让你去学习,舟舟跟其他小朋友打架了!”
程以时:咳咳。
她这是被叫家长了?
第36章
南城机关一幼。
程以时站在学校门口, 还有些紧张,不算在那本书中早亡的一生,那一辈子早早去世什么都没经历过, 这一辈子避开在气象站继续工作, 反倒还能经历一次被叫家长的过程, 实在是过分“意外”了。
在秋风中冷静了几分钟,程以时才晃晃脑子,让自己清醒了一些,走到幼儿园门口的保卫处,敲了敲窗。
“师傅, 在吗?”
机关幼儿园保卫处的保安大多数是退役的军人, 人看起来板板正正,听到敲窗声后就从屋里头出来了。
“接小孩?还没到放学的时候, 老师们不会让小孩出来的,除非得有医院或者是其他事情去跟老师请假。”保安很热情, 瞬间就把程以时当作了因为小孩生病或者是其他事情来接人的家长。
程以时顿了顿, 对他说:“不是师傅, 教师请我来的。”
保安:?
表情带着三分诧异和七分不解, 敢情眼前这个家长是被幼儿园老师请过来的?!
“小孩调皮了?”保安一面去开门, 一面询问了一声。
“还不知道。”程以时摇摇头, 实话实说,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 她不会说是蒋行舟调皮或者是惹事这样的话。
保安开门让她进来, 又指了指那排红色小矮房, 提醒她:“进去一直走, 那排楼房就是老师们的办公室。”
“谢谢。”
保安不客气地摆摆手,又关心地说了一句:“对了, 你识字吧?”
“识字。”程以时点点头,大学毕业应该算的上是识字吧。
“行,那你到时候就看那办公室的年级去找对应的班主任就行。”保安颔首,然后看她一脸紧张的模样,笑了笑对她说,“没事来幼儿园见老师这种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摸清楚情况了下次再来就不紧张了。”
程以时:……
说实话讲道理,她并不是很想积累这样的经验。
“谢谢。”她笑了笑说。
保安目送她离去,然后重新把门关上,不经意闻到空气中的一股清香,心中疑惑,这是哪来的一股菊花香?
他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程以时,视线落在她手上提着的保温壶上。
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程以时还不知道手上提来的一壶蜜菊茶引起了门口保安的注意,这壶茶纯粹是她给儿子带的,准备见情况随机应变。
沿着门口保卫指的路,很快就到了那排办公楼。
当初报名入学的时候,程以时正忙着装修店铺,所以入学的手续包括每天的上下学基本都是全权交给了蒋彦辞来处理。这样说的意思也就是说,要不是今天学校的人去市委办没看到蒋彦辞,被叫到学校的人一定不是程以时。
蒋彦辞四岁半,六岁就能上小学,中间只用间隔一年,所以经过查验户籍后,幼儿园安排的就是中班。
程以时往楼中间走了走,再一抬眼就看到中班教师办公室的门牌。
办公室里面。
蒋行舟跟另外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两个人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谁都不理谁。
中一班班主任魏秋霞正在清点下一堂课课堂需要使用的教具,也没跟两个较劲的小朋友说话,任由他们眼睛瞪眼睛。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胖乎乎的小男孩立刻转头看向蒋行舟,吐吐舌头给他说:“肯定是我妈妈来了,我妈妈来了,让我妈妈打你。”
蒋行舟轻哼一声,不去理他。
魏秋霞起身去开门,听到小男孩这样的话,面色变了变,对他说:“武成才,你不能对蒋行舟说这样的话。”
“略略略。”武成才很明显对班主任的话也不拍,对着她做鬼脸,趾高气昂地说,“我妈说了,蒋行舟的妈妈就是个臭做生意的,一身俗气,就要这样跟他说话。”
很巧。
程以时一进门就听到了他这句话,并且还跟说这句话的武成才正面对上。
蒋行舟看到她,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朝她跑来,奶呼呼地问:“妈妈,怎么是你来了?”他还以为今天来的还是爸爸呢。
“来见你老师。”程以时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家的小崽子,见他除了头发和衣服有点乱以外,表面上没看到什么伤口,稍稍放轻松了点些。
蒋行舟呆萌呆萌的,也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挠着小脑袋哦了一声。
魏秋霞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身材苗条,容貌姣好的女士就是那位蒋先生的妻子。
那位蒋先生从开学以来就管着小朋友的接送下学,从没有见到有另外的人出现过。所以学校中的人一直说这位蒋先生是离异带孩,当然这种说法一直被蒋行舟所否认,他每天都吆喝着自己的妈妈有多么漂亮,但是因为一直没有见过真人,所以园里的老师也没认可过他的话。
还是今天武成才在中班里奚落蒋行舟的妈妈是个个体工商户,她这才觉得蒋行舟口中的妈妈并不是个空话。所以才有意想将这件事情闹大,把那位蒋夫人引来。
她心想,那位蒋夫人从来不接送孩子,蒋先生也没提过她,这夫妻二人一定是有隔阂,蒋夫人一定是不讨人喜欢。
结果没想到,那位蒋先生的妻子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时尚,漂亮,大方。
“老师,您好,我是蒋行舟的妈妈。”程以时主动伸出了手,大大方方地询问,“不知道今天蒋行舟在幼儿园做了什么事情?”
魏秋霞回过神来,看着对面清澈的眼睛,一时竟觉得有些晃眼,急忙躲开了与她的直视,支支吾吾地说:“就是蒋行舟今天在班里跟武成才起了纠纷,两个人打架了。”
“魏老师,我没有和武成才打架,我们只是互相扯了一下头发。而且扯头发的原因还是因为武成才他想吃我的巧克力,我没有分给他,他才恼羞成怒骂我的。”蒋行舟撅着小嘴巴,镇静地辩驳着。
魏秋霞才教他不久,平日里也没见他跟其他小朋友吵过架起过争执,更没听他说过这么井井有条的话,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惜她不说话,有人要说。
武成才气鼓鼓地说:“才不是,我才没有想吃你的巧巧力!”
蒋行舟哼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提醒他:“是巧克力,不是巧巧力。”
程以时看着两个小孩吵架,莫名有一点点想笑。但是时机明显不对,所以只能硬生生忍着笑意。
而之前被蒋行舟一番话说懵的魏秋霞反应过来了,她蹲下来对着蒋行舟说:“但是老师去教室的时候,你不是举着小拳头要打武成才吗?”
什么叫做举着拳头要打人?
程以时那种置身事外旁观小孩吵架的心情瞬间消失了,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哪有老师处理问题是这样处理的?
“才不是,那是武成才头上落了一片纸,我伸手帮他把纸拿下来。”蒋行舟小脸严肃地说,“再说,我爸爸跟我说过,只有笨蛋才会靠动手解决一切,我又不是笨蛋,怎么会动手打人!”
程以时勾了下嘴唇,接过他的话,面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淡淡地对她说:“这位老师我不清楚你们师范学校有没有上过职业素养的课,但是不经过调查,就直言学生有打人的动作,恐怕我们作为家长也不能理解。”
魏秋霞悻悻。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一个身穿制服的女人推开,她一进来就痛苦哀嚎:“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
武成才不大一点的小人被她紧紧箍在怀里,上半身动弹t?不得,两条小腿猛踹了两下,生气地喊:“你放开我,我没事,你赶紧放开我。”
这母子俩动静比较大,引得程以时拉着儿子往后退了一步。
“武主任。”魏秋霞显然对这个人很熟悉了,叫了她一声。
武灵听到她的声音,抹了一把眼泪,松开怀中的儿子看向她,生气地问她:“你怎么当老师的?我儿子什么出身,你什么出身?你当不了老师换别人当。我让你照顾我儿子,你就是这么给我照顾的?直接让别人家小孩开始动手打他了?”
“不是。”魏秋霞想解释。
武灵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问:“赶紧把打我儿子的那臭小子叫过来,还有那孩子的父母,让我问问他们平时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魏秋霞没动。
“让你叫人,你干嘛呢?”武灵斜着眼问她,语气吓人。
程以时笑了笑,对她挥了挥手:“你好,我在这里。”
武灵:?
第37章
武灵不愧是做面粉厂主任的人, 尽管被吓一跳,但是面上还是很淡定的,眼睛斜着打量着程以时的穿着, 判断出来她这一身价格不菲后, 态度稍微好了一些, 对她说:“看你人挺体面,我就不跟你说浪费时间的话了,你儿子动手打了我儿子,我不跟你计较了,给我赔二十块钱。”
“赔二十块?”程以时重复了一遍。
“二十块够少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儿子动手打了我儿子, 我没让他从这个幼儿园里滚出来就够好了。”武灵不耐烦地说,“要不是看你穿得体面, 我都懒得跟你说这些话。”
魏秋霞也赶忙把程以时拉到一边说:“你们把二十块钱赔给她吧,她自己是面粉厂的主任, 她老公是市局大队的队长。”
程以时皱眉。
魏秋霞还以为她为难, 拿不出来那些钱, 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 塞到她手里:“之前有次蒋同志帮我付了一次钱, 你们要是没二十块, 我先借给你们一些。”
武灵吆喝:“还有完没完,赶紧把钱掏了, 就没事了。”
“快去。”魏秋霞跟程以时说。
听着办公室一个人催她掏钱, 一个人催她还钱, 程以时简直想给当前这出戏拍手叫个绝。
“这位老师,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给钱,但是我还是想说, 有些事没说清楚就别乱开口。”一通说完一句话,又把那五块钱塞回去后,程以时转头看着武灵,表情更是有趣,“这位女同志就更有趣了,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儿子打了你儿子的消息,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让我给你钱,但是想说公权私用,怕不是想去农场呆一呆。”
武灵被她这番话气的不行,转头看自己儿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你看看我儿子的头发还有这衣服被扯成什么样子了,发生了什么不显而易见吗?”
武成才见他妈看向他,便按捺不住炫耀的本事,高兴地对他妈说:“妈,我今天骂了蒋行舟,还揪了他头发,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很像一个小可怜。谁让他不给我分巧力克,我就要骂他。”
“闭嘴。”武灵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
蒋行舟撇撇嘴,郁闷地提醒他:“是巧克力,不是巧力克。”
程以时摸摸儿子脑袋,把儿子搂了过来,抬起头看面前的两个人,掷地有声地说:“既然这个小朋友也说了是先骂了我儿子,也动手揪了我儿子的头发,事情也就是很清晰了。谁先动手打人,一目了然。”
武灵岂是一个能忍辱负重的人,虽然被儿子拆了台,但是丝毫不慌张,大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心态,啧了一声说:“小朋友家家推一把挥个手,能伤到什么,你这个人真是得理不让人。”
“也对,舟舟妈妈,我看舟舟也没受到什么伤害,要不这件事情就算了吧。”魏秋霞也开始后悔今天把这件事情闹大了,她本以为程以时应该是个胆小脾气小的或者是个谄媚讨好人的人,结果眼看事情发生的情况超出她的控制,她便有些慌了。
程以时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但是魏秋霞确实心里有需,总觉得她看出来了些什么。
“算了,刚才这位女同志不是还想让我道歉赔钱,现在就小孩子随便打打闹闹,一个算了就让我不跟你们计较?”程以时笑着反问。
“不是。”魏秋霞急忙说,然后她看向在一边站着的蒋行舟说,“舟舟,你能不能劝劝你妈妈?”
蒋行舟哼了一声,把头埋到了程以时身上,根本不理她。
武灵怎么会赔钱,她只想赶紧拽着儿子走人。
程以时伸手拽住她,冷声说:“你要是不赔礼道歉,我就去面粉厂看看,你是哪个部分的主任,去市局门口查查,你男人是什么队长,让你敢天天这么猖狂,动不动都要赶人出幼儿园?这是哪门子横行霸道的两口子。”
武成才还是小,胡搅蛮缠也是他一贯的手段,现在见一贯横行霸道的妈妈被人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瞬间就哭了起来。
蒋行舟听到哭声,微微侧头,嫌弃地看他一眼。
他真是丢小男子汉的脸!
武灵本来就心神不宁,又被儿子的哭声这么一吓,心里更烦了一些,“啪”地一巴掌打到儿子脸上:“让你在幼儿园打人,真是个祸害。”
武成才被重重地打了一下,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程以时把腿上的小崽子捂得更紧了一些,把脸侧过来。
魏秋霞也被吓得不轻,张嘴就要劝说一两句。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就先听到武灵怒声呵斥她:“有你什么事,小孩们就推推搡搡,非得通知什么家长,就你事多。”
呵斥完魏秋霞,她转头看向程以时说:“你想怎么解决?”
“道歉,赔钱。”程以时端得那叫一个面不改色,“二十块。”
“不可能。”
“那就面粉厂…”
“二十就二十。”武灵还是心虚,带着一肚子气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拍在桌子上。
程以叶扫了一眼那两张钱,冷声提醒她:“道歉。”
武灵气愤但也只能忍着,又对武成才挥了挥胳膊,然后说:“跟你小同学说对不起。”
武成才害怕被打,哭着断断续续地说:“蒋行舟对不起。”
蒋行舟看着他,条理清晰地说:“你道歉了,但是我也可以不接受。”
武灵已经气得够呛了,哪里还管对面说了一些什么。只是一肚子的气总要找个出气筒,她便将目光对准魏秋霞,胳膊一伸,拽着人往外走:“走,跟我去见校长。”
魏秋霞自然不愿。
但是不愿意也没办法,武灵膀大腰粗,拖她不跟拖一袋面粉似的。
蒋行舟看着这一幕,探出小脑袋,摇头晃脑地说:“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程以时见他还能耍宝,那自然是没什么事了。
“亏我还觉得这个魏老师很可怜,那天早上见她买包子没带钱,跟爸爸借了一些钱给她买了一个包子。她是一个偏心眼的老师,我不喜欢她了。”蒋行舟气愤地说。
程以时挑了一下眉,低头问他:“你借你爸爸的钱给这个魏老师买了包子?”
“嗯。”蒋行舟重重地点点头,小声嘟囔,“那天爸爸还不想借钱呢,要不是我答应爸爸这两天自己睡觉,爸爸肯定不借我的钱了。”
程以时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魏老师看到她时的复杂眼神,总觉得自己了解了一些真相。
嗯。
这事儿还是怪蒋彦辞。
与此同时,正在跟随市委组视察工作的蒋彦辞打了一个喷嚏。
蒋彦辞摸摸鼻子,这是有人想他了?
第38章
“彦辞, 你觉得这里盖楼房怎么样?”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位置挺好的,旁边就是火车站,又离汽车站不远, 交通挺便捷的, 出远门做个生意也方便。旁边距离菜市场、百货商场近, 购置物品也不远。旁边又有淮河经过,空气质量也高。”蒋彦辞看他一眼,认真地说,“但是,陈局, 柳民巷大多数都是外来户口, 祖祖辈辈在这里建房,房产局产权管理不够清晰, 想要安置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容易。”
中年男人叫陈柏, 是南城负责管理房产地产的房产局的副局长。
房产局特地叫上市委办的工作人员专程过来柳民巷这一趟, 就是要实地考察这里的环境, 然后t?再对前来购地的外商给出一个答复。
港区房产市场给与它相隔不久的鹏城带来新发展, 随着鹏城靠卖地皮经济不断增长, 房地产业也逐渐发展到内陆地区。一些港资和外商首先对准的地区自然是像鹏城这样的沿海特区。但是, 那些地区地皮价格上涨,买一块地再去卖房成本实在太高。有些外商便退而求其次将目光对准海市和南城这样的地方。
房产局这几年因处理前些年的一些后续遗留问题, 部门年年效益垫底。因此, 对待这次外商购买地皮的事情, 显得稍微有些兴奋。
蒋彦辞优劣势的分析将这件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这块地位置很不错,卖掉之后建楼房经济效益肯定不错。但是另一方面, 前期劣势就很明显,这块地产权复杂,地权赔付不是小数。
陈柏是房产局的小科员一点一点干上来的,作为从基层上来的干部,他自是比其他人都清楚蒋彦辞说的道理。
“产权问题不好解决,柳民巷的人违建,房产局的人过去让他们拆除,这些人都是拿着杆子赶人走的。”他叹口气说。
蒋彦辞并不意外。
毕竟在多年之前,他在北城亲眼见证过类似的事情。而且在他看来,尽管现在房产大多数都是以分配住房为主,但是随着人口增长,分配住房的政策取消的问题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彦辞,不过我没想到你对这房产地皮还有研究。”陈柏调侃道,“早知如此,当初梅主任把你档案调走的时候我应该去拦一下,把你弄到我们房产局才是。”
蒋彦辞但笑不语。
等一行人调研考察结束,蒋彦辞回单位去车棚推了自行车准备去幼儿园接蒋行舟放学,结果还没等他人出单位大门,就听到市委办收发室的大爷拉来窗跟他说了蒋行舟打架幼儿园叫家长的事情。
“叫家长?”他皱皱眉。
“就下午的时候,有个小姑娘过来的,但是你没在,她应该去找你老婆了。”大爷躺在摇椅上,姿态显得很是潇洒。
蒋彦辞心里琢磨了一番,跟大爷说了声谢,然后推着自行车直接朝着家里的方向骑了回去。
到了家里,看到母子俩一人坐一个小板凳,然后手里啃着一块橘子冰棒,太阳穴暗戳戳地疼。
蒋行舟看到他回来,还是有一点点心虚的,忙着把橘子冰棒往小身子后面藏了藏,干巴巴地喊了一声爸爸。
相比之下,程以时就显得很坦然了,继续啃着橘子冰棒,也不搭理门口刚回来的人,反而提醒儿子:“舟舟,你再不吃,一会橘子冰棒化成橘子水了。”
“哦。”蒋行舟赶紧把橘子冰棒塞嘴巴里。
蒋彦辞总觉得她的反应有些不对劲,轻轻蹙了下眉,然后没说话,径直走向厨房去倒了两杯热水端出来,放到桌上。
“喝点水。”他说。
蒋行舟忙不迭地点点头,然后伸出小手去拿水杯。
程以时却是三下五除二把冰棒啃光了,拍拍裤腿站起来,对蒋彦辞说:“晚饭在锅里,我去趟店里。”
蒋彦辞眉头一跳。
“我送你。”
“不用。”程以时说完,直接略过他,往门口走去。
“妈妈再见!”蒋行舟抱着比他脸还大的搪瓷缸,挥着小胳膊跟她告别。
蒋彦辞想要跟出去,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眼见那人马上就要关门,想都来不及想,转头跟蒋行舟说“在家等爸爸”,然后就追了出去。
蒋行舟:“……”
早知如此,他也跟上去。还有他爸爸,难道没看出来他妈妈并不想跟他说话啊!
蒋彦辞跟出去,还不忘推了自行车把大门牢牢锁上。
程以时见他跟出来,有一点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把你送过去再回来,全程不超过十五分钟。十五分钟,蒋行舟估计只够把冰棒吃完,把水喝光,别的应该干不了。不用担心他。”蒋彦辞说。
这人一番话倒是把别人堵得哑口无言。
程以时又不是非要折腾自己个的人,她无非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跟蒋彦辞说今天下午去学校的发现才拒绝让他送,但是现在人都追了出来。她再拒绝,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反正坐车又不是费她的力气。
想明白这一点,她就爽快地坐上了自行车,并跟之前一样把手自然地放在了蒋彦辞腹肌的地方。
蒋彦辞微微蹙眉,似乎是有想不明白的事情。
“走吧!”程以时看他发呆,忍不住拍拍他的腹肌。
蒋彦辞最终什么话没说,蹬着自行车离开了。
到小火炉门口,只看到已经到晚上饭店的店铺里面座无虚席。
程以时看到店铺里生意繁忙的画面,心情瞬间就明朗了,还没等车听闻,就从后座上蹦了下来,随意地跟蒋彦辞说了声再见,就冲向了店铺。
跟男人相处哪有做生意香!
蒋彦辞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背影,不禁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腹肌,心想难道是因为最近几天没练,不够有吸引力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又想起刚才程以时时不时的碰触,又觉得他这样的想法是有问题的。
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又因惦记家中那个因打架把家长叫到学校的小崽子,只能又蹬着自行车走了。
他到家的时候,蒋行舟刚刚才把大搪瓷缸的热水喝光,小脸上压了一个搪瓷缸的印子,看起来比较“有趣”。
蒋彦辞无奈摇头,上一回去杂货铺,这么小的小孩非要跟大人用一样大的搪瓷缸,一副不给他买他就要生气的傲娇模样。程以时是个对孩子没有要求的,见他实在想要,大笔一挥给他买了一个。结果这么大的搪瓷缸子给他用的结果就是不是每一回他喝水都搞得像在水盆里洗了脸,要不就是大大的搪瓷缸在他脸上压一道印。
可是,对于这一点,蒋行舟小朋友表示完全不介意,他开心地舔了舔小嘴巴,高兴地说:“爸爸,我还要再喝一杯这个蜜菊茶。”
“蜜菊茶?”蒋彦辞脱外套的手顿了一下,他把衣服挂到衣架上,然后视线落在他刚才端出来的另一杯搪瓷缸上,“这是你妈妈带回来的茶?”
他刚才去厨房倒热水太匆忙,也没注意这个水的不同,现在一看的确是微黄的颜色。
“妈妈做的蜜菊茶可太好喝了,我一天可以喝十杯,不,我一天可以喝十一杯。”蒋行舟霸气地说。
蒋彦辞:……
还以为他要说他能喝一千杯。
“去洗手,然后去餐厅坐着,我去厨房盛饭。”他决定先去厨房里把饭菜端出来,喂一喂他儿子的肚子。
程以时没做太复杂的菜,炒了一个酱油鸡蛋还有一个炒茄瓜,饭做了一个最简单的大米汤。
蒋彦辞端菜出来的时候,蒋行舟已经老老实实坐在了餐桌前面,并且给自己带上了防止掉菜的围兜,美名其曰保护他的新衣服。
“哇!好香啊!”小崽子探着小脑袋,猛吸一口菜。
“把胳膊伸过来。”蒋彦辞怕他袖子碰到菜汤,坐在一旁要给他整理袖子。
蒋行舟老老实实伸出手。
蒋彦辞伸手给他整理袖子,趁机问他下午在幼儿园打架的事情。
说起这个事情,小崽子无辜极了,他明明被人奚落还被人倒打一耙,撅着小嘴把下午的事迅速讲了一遍。尤其是说到最后,魏秋霞被人带走的时候,他还有些气愤:“魏老师是个坏人,明明当时给他付包子钱的人是我,她却让妈妈还给爸爸!”
蒋彦辞心里一咣当。
魏秋霞……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崽子,对他说:“你有没有跟你妈妈解释,当时我坚持不借钱,你非要借钱的事情?”
蒋行舟歪歪脑袋:?
第39章
“小火炉”的营业时间是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八点半, 下午两点到四点是中午的休息时间,这个时间跟国营饭店的营业时间稍有区别,还是因为“小火炉”并不提供早餐, 所以早上时间会晚, 晚上时间会晚一些。
晚上八点, 蒋彦辞把蒋行舟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然后在他的撒娇声中,无情地把人塞到了被窝,又找了一本图画书给他看。
“乖乖看书,要是不想看就躺下睡觉, 不许乱跑。”
蒋行舟还有些不想睡, 裹着被子趴到他背上,对他说:“爸t?爸, 我还睡不着。你要去接妈妈,我跟你一起去吧。”他手抓在蒋彦辞的肩膀上。
蒋彦辞眼睫微动, 转头看着他, 跟他说:“我骑自行车去接妈妈, 要是你也去的话, 妈妈就不能坐车了。”
“那怎么办啊?”小崽子松开手, 一屁股坐到床上, 显得很郁闷。
“你在家里自己乖乖看书,爸爸把妈妈接回来, 就来陪你, 可以吗?”蒋彦辞摸摸小崽子的脑袋, 光刺刺的手感很…不错。
蒋行舟也没有办法了, 用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托着腮帮子,憨憨点头。
蒋彦辞起身, 在衣柜里又取了一条围巾,准备出门。
小崽子见他要走,坐在床上突然又说了一路:“爸爸,你早点买车!”
蒋彦辞顿了顿,回头看他一眼,眉头一抬,对他点点头。
跟之前一样,出门前把门锁关紧,确认过门锁的安全后,他才推着自行车出门。
现在这个时节的南城,白天还是有些温热,但是到晚上的时候温度却也不高。偶尔起阵风,还是觉得有些凉的。
街道上的路灯不算明亮,将自行车推到大路上的时候,蒋彦辞才骑上,蹬着车走。
…
“小火炉”第二天的试营业客流量也不少,晚上的时候又来了一波儿昨天的顾客,呼朋唤友的,人确实不少。原本备着赠送的蜜菊茶分量有些不够,程以时又上手整了一大锅。
八点十分,最后一波儿客人散去,员工们整理大厅,程以时去盘了一下今天的账,越往下算,心情越是开心。
昨天那一波奖券的成本基本上已经覆盖过来了,并且还为店铺维持了营业第二天的热度。虽说不像其他老字号饭店一下子就红遍南城,但是“小火炉”凭借漂亮的试营业成绩起码是在门东这块地区出了一点点名。
八点二十五,员工们整理完毕,跟程以时告了别之后陆续离开。
春生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手里头还拎着一小壶蜜菊茶,这是晚上做那一锅茶多出来的。程以时觉得茶水过夜不好,就索性给几个工作人员分了一分。好在他们几个上班也会拿热水杯,所以分装这些蜜菊茶也算方便。
蜜菊茶出来的时候,他就尝过味儿了。甜但是又不是特别甜,但是还有一股淡淡的茶味儿,跟他以前在部队里喝的那个苦苦的茶叶一点都不一样。他也有心想让家里头的亲人尝一尝,便想着下班的时候买一份,结果没等他开口,程老板便提出了要把茶水给他们分了。
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出了店门,他又觉得只把老板一个人剩下来不太安全,就心想着要不等等。
可没等他回头,就看到蒋彦辞拿着一条围巾从侧面走出来,跟他说:“赶紧回去吧。”
“蒋团。”春生看到他,下意识地做了个军礼。
“转业了还这么叫不合适。”蒋彦辞拍拍他肩膀,视线往他手里提着的小壶看了一眼,对他说,“赶紧回家。”
春生点点头,走的时候还不忘说:“蒋哥,程老板还在算账。”
蒋彦辞轻应了一声,远远地看着他人走远后,转身推开店门。
屋里。
一盏台灯下,程以时算了这两天的账,实在是有些心累,把算盘归为原位后,伸了一下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
“让胡波再给你找一个算账的人。”蒋彦辞走到她旁边对她说。
小火炉本来也找了个前台负责,好像是胡波一朋友的妹妹,据说是高中毕业,但是当时下乡了。前几年陆陆续续知青回了城,这女孩一直没找到工作。这回胡波朋友听说他要招一个前台,朋友立马把女孩介绍了过来。谁知一通培训以后,女孩知道这前台的工作地方是个小饭店,来了没几天就天天借口有事要请假。
所以这也就导致,试营业的这两天,程以时一个人要变成两个人用。前一天有胡波还有他的秘书帮忙算账还好,今天就是她彻头彻尾地前后厨忙活。
程以时伸懒腰伸得投入,一时不防,被吓了一下,吓地往后退了一步。
蒋彦辞赶紧上前,把人扶住。
“你怎么突然出声?”程以时被他扶住,才忙不迭地拍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哀怨道,“吓我一大跳,还以为是谁呢!”
这一回,蒋彦辞保持了理智,立马承认了他的错误。
不过,认错认这么坦荡,倒是有一点不太符合程以时对他的认知。
她盯着他看了半分钟,仔仔细细地看,但是并不说话。最后干脆直接上了手摸上了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奇怪,也没发烧啊?”没发烧怎么能胡言乱语呢!
蒋彦辞把她的手拉下来,捏在手里,面上却很严肃地对她说:“明天我休息一天,过来帮你算账。等会回家我给胡波打个电话说一下,让他从公司里找个算账的人过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跟当初程以时跟胡波签订的合作协议有关系。如果说程以时在这家店铺里负责的是后厨是菜品的味道,那么胡波就负责的是管理以及宣传。
之前那个当前台的女孩能说不来就不来,给程以时造成麻烦,这件事情就得让胡波知道。
他说的是正经事,这一下也让程以时忘记了她的手还被他捏在手里,顺着他的提议思考了一下,她就摇摇头,跟他说:“不行,当初没让你插手这个生意,你现在就别插手这个生意。胡波昨天人也来了,也知道了那个女孩天天找借口请假的事情。他是个做生意的老手,不会对这一方面熟视无睹的。我觉得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最迟下周他就会给我一个答复。”
蒋彦辞还想说些什么。
“而且,这是我跟他合作开的店,用谁不用谁,雇一个还是再雇另一个,你也管不着啊!”程以时咧着嘴巴笑着说。
“……”蒋彦辞无奈,把捏在手里的小手摩挲了两下。
他这一动,程以时怎么会没有感觉,低头看着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耳根热热的,面颊也红了一片,又佯装无事发生一样,试图把手从她手里抽走。
只是怎么抽都抽不动。
“蒋彦辞……”
“程以时……”
两个人同时开口。
程以时镇定地抬起头,看着他:“有什么事情吗?”
“那天是蒋行舟要借钱给那个魏老师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就在包子店门口,跟她有那一次交集。”
“…哦。”程以时反应过来了。
“除此之外,我没有跟她说过话,就是每天上下学接送舟舟,也是跟另一个老师对接。”他解释地很认真。
“哦。”程以时点点头,不得不说,下午从幼儿园出来的时候心里确实挺别扭的。现在听了他的解释,就仿佛有一个被阴影笼罩着的地方突然有了光。
没有经过思考,有一个问题也就随之脱口而出。
“那你当初让舟舟借钱,还真的就是为了让舟舟早点独立睡觉?”
蒋彦辞听到她这个问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
“不是。”
不是,那他的意思是……程以时瞬间想到一些不该想到的画面。耳根热得快要爆炸,再抬头一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
心里一怒。
把人推开。
“让开,我要回家!”
因羞臊暴躁的程以时最终还是选择坐在车后座上完成了“报仇”的任务。
趁着夜色当空,四周漆黑,纤细的手直接伸到了蒋彦辞的衬衫里面,然后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解气!”她说。
蒋彦辞无奈,带着人回家后,第一件事便去洗了一个冷水澡。
等他回到卧室,没心没肺的程以时已经睡着了。
“……”
他靠着门,轻笑了声。
…
次日,蒋彦辞践行诺言,一大早去把蒋行舟送到幼儿园后,便跟着程以时去了“小火炉”。
进去之前,程以时特别跟他强调了“小火炉”是她做生意的地方,在这里帮忙他不仅没有任何的工资,还不能享受任何的特权。
蹬自行车的蒋彦辞听到她的话一下子来了劲儿,问她比如有哪些特权。
程以时单手还住他的腰,另一个手也掰着指头算着有哪些特权。
“比如别人中午管饭都是普通的员工餐,你不能吃跟老板一样的餐。”
“比如别人晚上会带走一些剩的茶水,但是t?他不能参与分配。”
…
“最最最重要的是,你也得跟其他人一样叫我程老板,要懂得尊重老板。”
蒋彦辞:“好的。”
程以时没想到他会这么利索地答应下来,有点点愣住。
等到了小火炉门口,程以时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跟他前后脚进门。
结果,她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跟员工们打招呼,就听到后面的男人走上来,沉声叫了一声“老婆”。
程以时一顿,睁大眼看他。
蒋彦辞但笑不语,跨过门槛又叫了一声“程老板,我去算账了。”
程以时:“……去吧!”
第40章
进到店里, 程以时就没那个心劲去跟蒋彦辞计较刚才那些事情,因为菜市场那边买菜的老板刚把菜送来,跟取菜这件事情相比, 其他什么事都不重要。
南城菜市场其实有点像一个小社交圈, 因为跟干料店老板认识, 所以程以时才能结识卖羊肉的阿扎提,并通过阿扎提又认识许多卖肉的老板们。而也是如此,在程以时开店之后,又能认识到菜市场的蔬菜供应商。
本来菜市场那边的蔬菜以及鸡鸭鱼肉的供应,按理说应该是需要去菜市场拉的。但是因为彼此之间熟识, 再加上程以时采购时只要求蔬菜还有肉类的新鲜, 所以老板们一合计,觉得每天凑一车给运过来也没什么。
同时, “小火炉”试营业两天,人流量爆棚的事早就在菜市场传开了来。因此, 菜市场的老板们也知道这是个长远的合作, 于是供应的菜品更是新鲜。
今天过来给“小火炉”送菜的就是上次送给程以时鸭子的周老板周安国。
周安国早先是运输大队的队长, 后来改开之后也开始做起了生意, 前后尝试过不少生意, 最后才搞起了养殖。周安国最开始养鸡, 但是因为鸡瘟鸡死了不少。后来找来了两个农业大学的学生管理,养鸭才发了家, 成为了八十年代难得一见的万元户。
“程老板, 那些是老王的菜。那边是牛羊肉, 这边是鸭子。”其实送菜的事是轮不到周安国亲自来的, 但是他听一个亲戚说这边的“小火炉”味道很不错,才借这送菜的名义过来了。
“周老板, 怎么特地跑一趟?”程以时随口一问,然后给刘明了个眼神,他熟练地把菜从车上卸下来,放在称上称了一下。而她自己也是开始点鸭子的数量来。
周安国摸摸后脑勺,也没掩饰他真正的来意:“我这不听说程老板的小火炉味道很好,菜量又扎实,这赶紧趁着有空过来一趟。”
程以时点着鸭子的数量,听到他的话,微微一笑,一边在本子上记下了数量,然后抬眸说:“放心,肯定不让周老板失望。不过我们这里中午十一点才营业,周老板估计得等一下。”
“没事,好饭不怕晚。”周安国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查清楚菜跟肉的数量,不光在后厨采购单上要写清楚,店铺的账本上也要写清楚。蒋彦辞作为今日“临时编外”会计,带着账本出来记账。
周安国看到他,调侃道:“程老板跟小蒋,这夫妻俩妇唱夫随,真是羡煞旁人啊!”
程以时抬起头说:“不要钱的账房先生,只能用今天一天。”
“哈哈哈。”
周安国被她这有趣的回答逗笑了,也越发觉得跟这程老板做生意是有意思的。
要知道他做这么多年声音,女老板见过不少,像程以时这么有想法的女老板还是少见的,更遑论她不仅有一双巧手,更有一肚子巧话。做生意可最怕的就是嘴笨的人。
蒋彦辞全程淡定地记着账,等记完了,才抬头对程以时说:“老板,账记完了。”
“那你回吧。”程以时随口说。
“……”蒋彦辞无话可说。
程以时没注意他的表情,却注意到了一筐别的东西,她的杏眸闪了闪,看起来神光亮亮的,问周安国:“周老板,那一框子里的是鸡爪子不?”
“对,那些都是鸡爪。”周安国点点头,有跟她说了一下这些鸡爪的来历。
原来是去年的时候,周安国在养鸭的同时又养了一批鸡,本来觉得以前经历过鸡瘟不太好养,但是可能是聘请的那几个农业院校养殖专业的学生的功劳。一小批鸡后来不仅没死,而且还顺利地孵出了更多小鸡。于是乎,鸡生蛋,蛋生鸡,周爱国也在最近做起了鸡的生意。
只是南城人好鸭,鸡肉价格又贵。平常人家也就过节的时候吃一些。但是有些人买鸡,又不愿意要那些鸡爪那些个没肉的部分。尤其是碰到一些个持家严谨的人,这鸡爪不剁都不行。
也多亏周安国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些个没骨头的鸡爪去也就去掉了。剩下这些鸡爪,要不被他拿回来当成菜炖了,要不就是给员工还有员工亲戚便宜处理了,毕竟就算没肉,也是鸡肉。
“周老板,你这些鸡爪是每天都会有吗?”程以时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有,每天还多着呢。”周安国其实能想到,程老板这人肯定是从这些鸡爪上面想到了些许主意,可能换成别人他将过也过地顺水推风应承了这单生意,但是他还想着要跟程老板做长久的生意,所以就给出了提醒,“不过这些鸡爪做起来没什么肉,客人们也不一定会买单。”
这个道理是通用的。买鸡的时候要把鸡爪去了,那么再用买鸡肉的钱卖这些鸡爪,顾客们可不一定买单。
程以时知道他的担忧,也为他的实诚而感到庆幸。一个有底线的合作伙伴才能长久地合作。周安国没有为出售这些积压的鸡爪而糊里糊涂地答应合作,而是讲清了其中的厉害,自然是好的。
所以,程以时也不介意被他提前感知到一些事情,对他说:“以后这些鸡爪,包括市面上其他老板有多余的鸡爪,就麻烦周老板帮我多多留意了。”
周安国虽然不觉得没几个肉的鸡爪好吃,但是见她这么认真,也没再说一些泼冷水的话,而是大气地说:“放心,程老板,只要小火炉需要,这个鸡爪肯定能供应上来。”
程以时但笑不语。
带着“临时会计”和帮厨把菜和肉拖回了后厨,帮忙洗菜和刷碗的卫大姐已经准备就位,拿着刷子等在那里。
卫大姐今年四十一,丈夫早死,留下了两个孩子。丈夫的家里重男轻女,并不想认这两个孙女,她只能一个人干着杂活把两个女儿供大。之前在胡波的公司食堂里做着后厨的杂工,后来听说胡波要调人来这边,卫大姐想着这边工资要高一些便主动地过来了。
而她这个食堂杂工也确实做得很到位。程以时让她负责洗菜和刷碗的工作,她就把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指甲缝里看不到一丝灰尘。刷碗的时候也不偷懒,每一个碗碟筷子都刷得锃光瓦亮,白净干净。
如果说前台那个从第一天就借口请假不来的女生让程以时恼怒,那么卫大姐这么认真的表现却安抚了她那一颗燥怒之心。
“卫姐,你晚上刷碗要是水太凉,记得用点热水。”程以时看到她先给她提醒了一下水温的问题。
今天早上,她刷牙洗脸的时候都觉得水有些凉了。这么想来晚上的水就更凉了。所以,程以时先说了这个问题。这也是所有在后厨干杂活尤其是像刷碗洗菜这样的工人,年轻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到中年,手掌不知会皴裂到什么程度。
卫昭娣摆摆手,沧桑的脸上带着一股朴实的笑,她说:“没事的,这个水不凉。”
程以时顿了顿,点了点头。
外面现在是小何和春生在打扫卫生,“临时会计”出去也无事可做,于是乎只能强行地加入到后厨的备菜工作中。
程以时已经带上口罩,系上厨师服准备就绪。就等帮厨就位,马上就要开工。
然而,帮厨刘明刚把厨师服拿过来,就被“临时会计”抢了工作。
“我帮你打下手。”蒋彦辞很自然地走到程以时身边,又很自然地把账本递给了帮厨刘明。
刘明有些懵地接过账本,然后又很自觉地把厨师服递了t?过去。
程以时回头看他一眼,对蒋彦辞主动当帮厨的提议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在家中他就经常给她打下手,呶了一声,点了点头。
蒋彦辞垂眸,将厨师服系在身上。
刘明在一旁看他熟练地系厨师服,然后又熟练地打下手,再一次刷新了对老板的男人的认识。
“刘明,你把拿回来的鸡爪处理一下,把上面的指甲剪一下。”程以时一边炒火锅底料,一边指挥人。
经过这么多天的配合,刘明是被程以时的手艺彻底征服,也不觉得这些没肉的鸡爪会卖不出去,心悦诚服地去剪鸡爪上的指甲了。
于是,在“小火炉”试营业的第三天,客人们来到小火炉便发现门口多了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今天18点至20点限量菜品免费赠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