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男配亲妈是大美人》 1、第1章 程以时晕倒前,只有一个想法:汽车还没普及的年代,出车祸的事情都能被她碰上,这种情况…没别人了。 眼皮再也撑不住了,程以时也抗拒不了身体的本能,进入昏迷。 …… 再睁开眼时,程以时的头上手上腿上到处都缠着绷带,稍动一下,便是刺骨的痛。 但是,比起身体刺骨的疼,令程以时更头疼的还是另外一件事——原来她所处的这个世界只是后世的一本年代文男频小说。 而最这一点也并不是最让程以时困扰的,最让她无语的还在后面。 在这本年代文中,程以时不是主角,甚至算不上是配角,不过只是一个出场只有一章的男配的早亡亲妈罢了。 在小说中只在男配出场的时候出现了一幕,而“程以时”这个所谓小说男配亲妈除了早亡也就算了,甚至还因为性格问题被小说作者给出八个字的评价——好吃懒做,早亡之命,遭到读者铺天盖地的“指导”。 总之,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角色… 无独有偶,更倒霉的还是那所谓的男配,也就是她的儿子蒋行舟。 在小说中,因为母亲早亡,父亲矜持深沉,导致蒋行舟十分缺爱,仅仅因为女主随手一次的帮助就对女主情根深种,不仅为女主手染鲜血,后期更是为了救女主和男主的儿子而断送了性命… 对于这种情节,程以时只能表示:无话可说。 可没想到,令她心塞的地方还在后面。 失去儿子的丈夫,要对女主的事业进行打击,没想到被女主送了两次饭,丈夫竟然就原谅了女主,并且还给女主介绍了一门更好的合作伙伴,帮助女主将事业发扬光大。 女主因此得以跟男主解开误会,两人相互扶持,白头偕老。 … 如果说程以时在读完这本小说后,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有八十分,那么她对丈夫帮助女主的行为气愤绝对有一百了。 她可以理解,儿子失去母亲,父亲又是个不爱说话的闷嘴葫芦,缺爱很正常,因此对女主有些极端的情感她都能理解。 她不太理解的是为什么女主给丈夫送了两顿饭,怎么就能好吃到让丈夫原谅了女主。 这事她不太理解。 这种废物老公她还留着干什么,程以时心想着。 想着想着,埋怨着埋怨着,程以时又睡着了,闭上眼睛,眼前依旧还是那个小说的封面——《八零之挖金时代》。 「在遍地黄金的八零年代,蒋行舟的命运是最让…可怜的。 在蒋行舟的自述中,他的父亲最早在部队,母亲则在临市工作,父母忙碌,导致他从寄居在二叔家。 … 全文完。」 … “妈妈,你怎么还没睁眼?” 一道软乎乎的奶音在程以时耳边响起,再一秒就是肉嘟嘟的小手逐渐伸到她的脸上,轻轻戳着。 程以时知道,这个正戳人的小男孩就是她儿子,也就这本小说中所谓的男配蒋行舟。 “铁蛋,赶紧下来。”宋方方提着暖壶打开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这心里一着急,顾不得把暖壶放桌上,随手把东西放地上后就把趴在病床上的小崽子抓了下来,生气地说,“你要是把你妈折腾死,就真的没人要你了。” 蒋行舟还小也就四岁半,平日里跟着二叔一家住在巷子里,最开始还对这种话没什么概念,可一来二去地听多了某些话,也明白了些事情,这会儿听到这话,抬起下巴,皱着眉头,很是生气地说:“二婶,我不叫铁蛋,我叫蒋行舟,而且我妈妈才不会不要我。” 宋方方听到他这幼稚的话,瞥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眼中透露出一些不屑,对他说:“行舟什么行舟,铁蛋就是铁蛋,再说了你妈妈要是想要你,怎么会把你留在你二叔家里,怎么不把你接过来享福?” 躺着的程以时当然也听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弟妹宋方方的声音。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委屈巴巴可怜巴巴的人,竟然在她儿子面前说话是这样这种模样。 趾高气昂。 程以时想起来,但是她的意识还有些混乱,能听到外界的话,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才不是。”蒋行舟的声音小了一些,“爸爸说了,我妈妈给过钱的,她是不方便照顾我才把我送到二叔家的。” 人小鬼大。 宋方方才懒得跟小孩斗嘴,把凳子拉过来,取了个崭新的搪瓷缸子,把暖壶的盖拔下来,在缸子里面倒了点热水,又把暖壶放下去,缓缓坐下去,端着杯子吹了吹,觉得不太热了,抿了一口。 待一口热水下肚,五脏六腑的寒意消退了些之后,这才悠悠地开口。 “你爸那是骗你的,你妈以前要读书照顾不了你,现在都上班了,还不接你,那肯定是不想要你了。” 蒋彦明去医院药房取药,回来刚推开病房门,就听到这句话,心中一紧,匆忙把门关上,小声呵斥道:“宋方方,你说什么呢!” 宋方方就不是个怕惹事的,见他怂得不行,嗤笑一声,嘲笑他:“怕什么,没听到刚才医生说的话,你嫂子脑子里可能有淤血,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蒋彦明又呵斥一声。 “现在没人,蒋彦明你可别装。”宋方方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撂,根本不在意里面的热水溅出来会不会把病床的枕头弄湿醒,继续说,“程以时当木头人也没关系,她这几年在南城当气象广播员肯定攒下不少钱,我就不信,你不想要?” 蒋彦明一听这个,瞬间就心虚了。 淤血?醒不过来? 程以时听到这里,才想明白,宋方方这夫妻俩打的什么算盘,敢情没趁着她晕倒跑路,是还惦记着她的钱。 “但是,假如彦辞哥一回来…”蒋彦明还是有些犹豫。 宋方方瞧他表情,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哪里是不想要,只是不敢要罢了。 “而且毕竟还是一家人。”蒋彦明还是心虚,毕竟他跟蒋彦辞并不是什么亲弟兄,不过是同一个族里的兄弟,之前替他照顾蒋行舟,贪点抚养费也就是点小钱,要是趁着程以时车祸昏迷…那就不是小事了。 “说你蠢,你是真的蠢。”宋方方站起来,不耐烦地点点他,而后又说,“要程以时的钱干什么,要那个撞她那个的钱啊!” 蒋彦明没反应过来。 “那人开那么好的车,把程以时撞得快死了……” “二婶,你放屁,我妈妈才没死,你是个大坏蛋。”蒋行舟奶声奶气怼了她一句。 宋方方面色一变,立刻撸起了袖子就要揍人,怒吼道:“小兔崽子,想挨揍了吧。” 蒋行舟见势,往床上一趴,小脑袋也缩了回去。 “行了行了,你在医院能不能收敛一点,声音那么大把人喊过来了怎么办?”蒋彦明虽然是个糊涂蛋,但是也明白一个道理,这克扣小孩的抚养费是一回事,动了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果不其然。 话音刚落下,一个护士就推门进来,严肃地说:“病房里请保持安静,别影响其他病人。” 宋方方在巷子里野蛮惯了,哪里被人这么当面指责过,面色一白。 护士见病房里的人都静下来了,这才缓缓宣布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吃惊”的消息。 “还有,03床病人的丈夫已经联系上了,他说会尽快过来的。”说完,也不管在场几个人的表情多么奇怪,关上门走了。 病房里,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宋方方和蒋彦明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最后还是宋方方踹了蒋彦明一脚,才让对方清醒了过来。 “你没听见那大煞神要回来了?”宋方方不满的说,“你还赶紧去跟那两个人商量赔偿的事情?” “商量了赔偿,那彦辞哥回来了…”蒋彦明结结巴巴地说。 “回来了,赔偿那些钱他又不知道,再说他那么有钱怎么会惦记这点钱。”宋方方跟他说。 “那我现在就去跟那人商量。”蒋彦明闻言,如恍然大悟,把手里的药一丢,转头就往外面跑。 看着蒋彦明远去的人影,宋方方又骂了一声“蠢货!” 蒋行舟听到这两个字,眨巴眨巴眼睛,轻轻地点点头。 他二叔可不就是蠢货?! 宋方方没注意到他,也没心思关注他,一门心思想着要赔偿的事情,想到最后还是不放心让蒋彦明办这个事,一跺脚对丢下一句“你照顾你妈”推门出去了。 等这两人一走,蒋行舟哼哼了两声,然后踢掉了鞋子,蹑手蹑脚地躺到程以时旁边,在她耳朵边小声地说:“二叔真是个蠢货!” 程以时默默表示了对这句话的认可,一个从四九城来的下乡青年,竟然被一个泼皮无赖拿捏的死死的,不是愚蠢是什么? 不过,听她儿子说这句话,她的心情还挺复杂的。毕竟在那本小说中,她儿子后面的骚操作其实也跟“蠢货”挺像的。 她这样想。 蒋行舟小朋友并不知道一旁的亲妈在想什么,两只小肉手又找到了新的“玩具”,用力地又扒开了程以时的眼睛看了看。 没过太久,程以时听到她家的小崽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郁闷地说:“我妈妈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程以时听到这句话,差点再次失去意识。 又过了一会儿,蒋行舟又伸出小手拍了自己的小胸脯,安慰自己说:“舟舟不怕,爸爸回来了,就算妈妈死了也会复活的。” 程以时:…… 倒是挺相信蒋彦辞。 不过她只想想说,见到蒋彦辞,她复活不复活是一回事,但是气死是一定的。 说到这里,程以时倒是忘记了,蒋彦辞这次回家是干什么的来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2章 与此同时,距离南城一千公里的某个部/队。 “蒋哥,转业的手续办过了?”叶知年问正在整理行装的那人。 蒋彦辞收拾东西的动作极其利索,看起来十分专注,即便是叶知年插了一嘴问他问题,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径直点了头。 “办下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 他的语气平平,听不出来什么,但是他表现的越是冷静,叶知年就越是替他可惜,略带点埋怨的语气说:“要我说,程以时要是想你想让你陪着,完全可以带着小狗蛋来岛上随军,非得转业干什么?” “说句实在话,蒋哥你在部队表现那么好,还立过好几次功,往上升是早晚的事,现在转业回去,往下掉一级,实在是可惜!” 叶知年语气激动,对面的蒋彦辞从头听到尾,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有条不紊地叠着手里的衣服,放到一旁的编织袋里。 局势安稳,退役转业的人不少,部队特地定做了几个编织袋,供这些人整理东西,也当作是留作纪念。 “要不这样,要是蒋哥你不想说,我去跟程以时说。”叶知年说。 听到这里,蒋彦辞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很闲?” 叶知年:“…” 副团长哪来的闲职。 蒋彦辞没有家属随军,一个人住在宿舍里,东西很简单,除了衣柜和床,也没别的家具。退役回去,除了几件军装,就是一大沓存的票跟钱了。 改开的政策一出,一些一线城市早早放开经济,但是像南城一样的城市,大部分的东西还得去供销社凭票购买。 叶知年心知刚才的话题讨人嫌,冷静一点,转眼又看到这一堆票证,嘴角扯了扯。 在他看来,要说蒋彦辞这人有一处不行,那就是眼光不行。 再一看一堆票证里还有不少外贸商店的票,他都有些恨铁不成钢,抬头无语道:“蒋哥,你干脆跟程以时姓吧。” 他都没见过除了蒋彦辞以外,对老婆这么言听计从的人。 程以时在大院里待得不愉快,结婚后蒋彦辞就跟着她去了南城。 程以时刚生完孩子碰上政策放开恢复高考,她要读大学但是孩子太小,蒋彦辞就专门找了人照顾小孩。 现在更是因为程以时的一句话,蒋彦辞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从部队转业退役。 他再一想程以时一身的娇气样,叶知年免不得都怀疑起来蒋彦辞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叶知年。”蒋彦辞抬起头瞥他一眼,抬了下巴指了一下外面,“去看看窗台的虾子晒干了没?” “虾干也是给程以时带的?”叶知年不情不愿问了一句,慢悠悠向窗台走去。 “给行舟带的。”蒋彦辞摇头。 叶知年不信他的话,半信半疑地回道:“程以时不喜欢吃虾?”说着,他扯了扯挂着虾的绳子。 蒋彦辞不置可否。 宿舍空间小,窗子也不大,扯了一根线,上面挂着两大串虾干。 海岛上温度高,虾干晒得酥脆,晃动一下绳子,虾壳撞到一声发出吱吱的响声。 叶知年伸手把两串虾干取下来,转头拎着走回去,见蒋彦辞早就铺上草纸,他把虾干一放,在一边嘀咕:“便宜程以时了。” 蒋彦辞闻声,扯着嘴角笑笑。 “…不过有虾了,蟹也别少了,等下我给你装点蟹,你带回去给小行舟吃。”叶知年别别扭扭地说,“顺便给程以时带点。” “行。”蒋彦辞一本正经地点头。 叶知年:…… 他总觉得对面的人在一本正经地嘲笑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就在这十分微妙的时刻,宿舍门口有人用力地敲了敲门。 蒋彦辞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心中一紧,眉头蹙了起来,似是想到些什么,放下东西便跑过去开门。 门一开,就听到—— “蒋团,南城市人民医院打电话到部队说,嫂子被车撞了…” 小士兵话音未落,就见一贯沉稳持重的蒋彦辞面色苍白得跑了出去。 不等小士兵反应,他就被另一个人拽住问:“你们蒋团老婆被车撞了?” 小士兵的表情是迷糊中带着点清醒,思索片刻点点头,大声说:“嗯!” 话音刚落,叶知年也如一阵风一样紧跟着跑了出去。 …… 南城医院。 宋方方早早地带着蒋行舟来了医院,时候还早,医院里也没太多人,值夜班的护士医生忙着跟早班的护士医生交接。 南城人民医院是一栋四层的楼房,程以时的病房在三楼。 起早赶晚,以及黑宾馆不太干净的卫生环境,折腾得宋方方几乎一夜没睡,一晚上只顾着拍蚊子苍蝇了。 为这不让其他人说三道四,蒋彦明蹲在病房门口守夜,这会刚睁开眼,冷不丁被走过来的宋方方的黑眼圈吓一跳,慌乱地站起来,忙问:“这眼是怎么了?” “宾馆里蚊子太多了,没睡着硬生生熬的。”宋方方说。 “南城招待所条件这么差?!”蒋彦明有些意外,据他了解,就算是县招待所条件都不会这么差,更何况是市里的招待所。 宋方方被他一问问得有些不自在。 昨天夜里,她住的可不是什么市招待所,为了省几块钱补贴她弟,她就是随便找了个黑宾馆。 她跟蒋彦明结婚这么多年,对他了解甚深,知道这人胆小不堪大用,但是却还有那么一丝正义感在,不愿意她总是拿家里倒贴她弟。 所以宾馆这事,她就想糊糊涂涂地糊弄过去。 “招待所哪有家里住着舒服。”宋方方急切地想用三言两语把这个事推过去。 不过,有人却不愿意。 “二叔,昨天我跟二婶没有住招待所,住的是一个黑乎乎的小楼。”蒋行舟仰起头对他说。 黑乎乎的小楼。 蒋彦明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昨天宋方方住的哪是招待所,估计是黑宾馆。 至于为什么住黑宾馆还瞒着他,不用想他也知道,肯定是想把省出来的钱拿出来去补贴她娘家。 “宋方方,你弟一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东西,你天天想着倒贴他是不是有病?” 宋方方本就心虚,这一下子谎言被戳穿了更是心虚,面对对面暴燥如雷的丈夫,眼神飘忽不定,小声地说:“没…倒贴。” “没倒贴?你猜我信不信?” “我说没倒贴,就是没倒贴。” 趁着一肚子坏水的二叔二婶吵架,蒋行舟轻轻推开了病房门钻了进去。 病床上的程以时一动不动,被子不知都掉到哪里了。 看到这一幕,蒋行舟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跑过去,把凳子搬过来,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站在上面,接着伸出小胳膊用力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拽了一会儿,被子总算是上来了一些。 程以时有意识,却动弹不得,认人只能靠辩声,听着扯了被子就呼哧带喘的声音,瞬间就认出了这个正在给她盖被子的人就是她儿子。 蒋行舟拽了一会被子,有些累了便坐下来,用双手托着下巴休息,如曜石一般的黑眸专注地看着程以时。 过了一会,程以时听到一句。 “妈妈好漂亮啊!” 程以时:…… 一时哭笑不得。 蒋行舟坐下来休息了会,又开心地欣赏了一会妈妈的美貌,没过多久就恢复了精力,又开始了拽被子的工作。 被子扯到床上后就好拽了,小肉手一挥,左拽一下右拉一下,被子最终盖过了程以时的头顶。 门口的夫妻俩吵完架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宋方方甚至都来不及跟蒋彦明问清楚,喊着“救命”“救命”转头跑了出去。 蒋彦明脑子还来不及反应,刚交接完工作的医生就被宋方方又推又扯给弄来了。 “医生,昨天好好一个人,在你们医院住一晚就死了,你们可得给我们赔偿。” 市医院的医生平素治疗的患者也都是市里的本地人,哪里听过这样无赖的话,当下便道:“这位同志,医院是讲理的地方,不要乱讲话。” 宋方方哪会听这个,嗓子一嚎就往地上坐,哭喊道:“医院治死人了还不赔偿,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03床是单人病房,这一声哀嚎,可算是把周围几个病房的人都叫出来了。 蒋彦明是个要面子的,见那些人对这里指指点点的,急忙要去拉人。 “你拉我干什么。”宋方方一把把他的手甩开,继续喊,“医院要是不给赔偿,我就不起来了。” 听到动静的护士跑过来,赶忙把围观的人疏散了。 蒋彦明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宋方方撒泼。 医生气得不行,但又懒得跟这人计较,转头一掀被子,检查起来。 蒋行舟从床下爬下来,就坐在小凳子上,歪着脑袋看他。 “病人没什么问题。”医生检查完毕,准备离开。 “没…问题。”哭喊到一半,宋方方听到这句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问题。”医生又重复一遍。 蒋行舟知道“没问题”的意思,奶声奶气地问:“叔叔,那我妈妈什么时候才能醒?” 医生摸摸下巴,看着病床上的人,半晌后说:“需要点刺激应该就能醒了。” 昏迷中但却有意识的程以时:? 刺激? … 十分钟后。 蒋彦辞接到电话,连夜坐火车,匆忙赶到医院,冷峻的眉眼下还有些青黑,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放大到极致。 护士一面指路,又偷偷观察他,到了病房门口,急忙离开。 病房里,蒋彦明宋方方还在吵架,丝毫没有避开蒋行舟的意思。 “再给她治就是浪费钱,那些钱不给医院就是我们的了。” “那也不能就让人现在去死。” 就当二人为治疗费争吵的时候,蒋彦辞推门进来。 蒋行舟昏昏欲睡,被这动静吵醒,睁开眼看清门口的人,像一枚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并大喊一声“爸爸”。 病床上的程以时也在这一刻瞬间睁开眼。 宋方方猝不及防和病床上的人对上,吓得大叫。 “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3章 “病人刚醒过来,体征指标正常,接下来再在医院观察几天,看看有别的问题没。”医生检查完,交代了两句便准备离开病房。 蒋彦明还有些心虚,不敢直面蒋彦辞那张冷峻的脸,只能装模作样地说:“彦辞哥,你跟嫂子说话,我去送送医生。” 医生见他这样的做派,跟之前不一样,也懒得戳穿他,跟着他一并出去了。 被留在病房里的宋方方也是个纸老虎,程以时躺着的时候还能装模作样出出威风,现在见人没事,哪里还想呆在病房里,见蒋彦明扯了个理由出去了,急忙也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彦辞哥,我去给嫂子打点热水,嫂子刚醒过来,你陪嫂子说说话。” 蒋彦辞还没说话。 “嫂子,彦辞哥难得从部队回来,你们赶紧说说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宋方方也不等他开口,转而又跟程以时说了两句,就拎着暖壶跑了。 那慌忙离去的人就像是被什么野兽追赶似的。 程以时心道,可不就是野兽? 这么一想,一看不苟言笑的某个男人,再看那个匆忙离开的身影,再一琢磨之前她说的那段话,瞬间明白了其中意思,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让她跟蒋彦辞说话,要是没有小说的事估计还能成。 现在么,她回忆了一下小说中,蒋彦辞为儿子报仇的那些事,想了想决定还是算了。 还是不要开口了,省得生气。 一肚子坏水的夫妻俩一走,病房中再次变得安静。 蒋彦辞自然也能够感受到程以时情绪当中的怒气。只不过程以时不开口,他即便有心想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病房里依旧寂静。 程以时头上还缠着绷带,半靠在床上,面色苍白,脸颊没什么肉,嘴唇又干又白,一点气色也没有。 与之相反,坐在病床上的蒋行舟则是一副精神充沛的模样,眼睛睁得又大又圆,专注地看着她。 “妈妈,你终于醒了!”虎头虎脑的模样一开口则是软乎乎的小奶音。 程以时的注意力自然地转移了过去,再一看小人儿虎虎的模样,又想到那本书,心情一言难尽归一言难尽,不过面上的表情总算松软了些,松开眉头软声道:“嗯,没事了。” “没事就好了,我就知道妈妈会长命百岁的。”蒋行舟眼睛一眨,把头往前凑凑,“妈妈还是很漂亮,小舟想妈妈了。” 八杆子打不着的话,被他连到一起,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事实证明程以时还是很受用他的话,调整了一下姿势,手上一动,把小人儿揽到怀中,对他说:“妈妈也想你。” 蒋行舟也不害臊,当即扬了扬眉,大声地说:“我知道。” 到底是很久没见,母子两个这么一抱,病房里一片温情。 蒋彦辞注视着母子俩,周身冷峻的气息也消融了些。 只不过这场温情也没持续很久,蒋行舟再小也是个有分量的小团子,还包扎着绷带的身体也承受不太了。 程以时把小家伙放下,小家伙的注意力很快就跑到了别处,坐在床上仰起头说:“妈妈,如果你想我了,那你能不能给我做白糖饼吃?” 程以时:…… 果然,能做冤种男配不是没有原因的。 “做。” 蒋行舟闻言,差点要从床上蹦下来。 程以时一时心情复杂,接着抬头又看了一眼站在床头一副沉稳持重的蒋彦辞,她眼神中的情绪更是不能只用复杂来形容了。 “有事?”蒋彦辞察觉到她的目光,沉声询问。 “没事。”程以时摇摇头。 “那先喝点水。”蒋彦辞的眼神逡巡一圈,最后放在病床旁边那张小柜子上面的搪瓷缸子,然后弯腰拿起暖壶,挽起袖子,拿掉壶塞,沸腾的热水注入到搪瓷缸子中。 注水完毕后,他又将缸子里的水倒掉,一边倒一解释:“先用热水把缸子烫一下。” 他的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低沉动听,程以时心想。 等烫过一遍缸子,蒋彦辞才又往搪瓷缸里添了水,然后把暖壶的塞子重新塞上,放到柜子上后,这才把搪瓷缸子递过来,说:“水不烫,可以直接喝。” 不过,程以时并没有想要接过那杯水的意思。 蒋彦辞顿了一下,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 搪瓷缸子上印着一副“劳动工人光荣”的图画,缸子四周更没有什么磕碰的痕迹以及划痕,看得出来,应该是个崭新的东西。 只不过,从程以时的反应来看,这个搪瓷缸子应该是被人用过的。 这个病房之前也只有蒋彦明跟宋方方待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蒋彦辞眸色沉了沉,转头把搪瓷缸子放到柜子上,对病床上的人说:“等会儿我再去买个新的杯子。” 程以时耳朵动了动,不过依旧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继续用手逗弄着蒋行舟。 蒋行舟对病房内奇怪的氛围并无任何感觉,兴高采烈地跟程以时对手指。 “小舟。”蒋彦辞见程以时不愿回应,终是转移了目标。 蒋行舟仰起小脑袋,用黑锆石一般的眼睛看着他。 “你在病房里陪妈妈。”蒋彦辞把外套搭在手臂上,低头看着他,轻轻摸摸他的头,对他说,“爸爸要出去一趟。” 蒋行舟一听,立刻点头答应下来,拍着小胸膛跟他保证:“放心吧,爸爸你出去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妈妈的。” 蒋彦辞也不再啰嗦,他知道别人用过的东西,程以时是绝不再用的,要是想让她早点喝水,还是趁早买个新缸子回来。 出去之前,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床上那人说话。 不过程以时还是没有回应他。 见此,蒋彦辞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推门出去。 等关门声落下,程以时才把头转过来,从没有完全合上的门缝中,看到蒋彦辞的背影,那一瞬间,她突然又想起来那本小说中的一些情节。 没过太久。 程以时暗暗地想:也怪不得在那本书中,她走了以后,有那么多人想跟蒋彦辞,这种身材的男人,真的不多见… 而且不是她夸张,就算是部队里,像蒋彦辞身材这么好的人也不太多。 “妈妈,你在看什么?”蒋行舟早已把小脑袋凑了过来,杵在程以时旁边。 程以时心里想了些说不出口的东西,又被儿子这么一问,难免有些心虚,一些红晕浮在脸上。 “没看什么。”就是想一些成年人该想的事情。 蒋行舟人还小,并没有很大的探知欲,没有想追问到底,更何况他的关注点还并不在这上面,只想着跟程以时亲昵。 程以时无奈,只能配合。 母子俩玩了一会儿后,蒋行舟便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圆乎乎的小脸红扑扑的,像上了一层胭脂,坐在原地晕乎乎地说:“妈妈,我热。” 程以时轻笑一声,把人放到面前,给他解外面的外套,一面解一面问他:“谁让你穿这么厚的?” “二婶。”蒋行舟说。 宋方方? 程以时眉头抬了一下。 乍一提这个人,倒是让她想起来一些事情来。 要是说那本小说中,男配蒋行舟为何如此缺爱,还真是跟宋方方有些关系。 小说中程以时去世以后,蒋彦辞没时间照顾蒋行舟,就还是把他送到了蒋彦明那里,也因为没有了程以时,宋方方连做戏也不愿意,天天刁难为难蒋行舟,这才导致蒋行舟做出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程以时又被迫回想了一波儿,脑袋又跟着疼起来,心想:果不其然,哪怕是第二次听一次她那傻缺儿子干的事,她还是会觉得头疼。 一个宋方方,就把他搞得溃不成军,真是气死她了。 只可惜,蒋行舟小朋友并不知道他妈的复杂心情,脱了外套后,伸着小胳膊,傻乎乎地说:“妈妈,不热了。” 程以时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句叹息。 怎么说,要不是昏迷的时候亲耳听到过宋方方的话,她估计也会被宋方方虚伪的一面骗了过去。既然她都避免不了,又怎么能指望儿子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不过,虽然有些气不能发泄,但是有些账还是可以算算的,从两年前把蒋行舟放到蒋彦明家中,她和蒋彦辞可是给了不少东西的。 蒋彦辞从部队寄过来的票还有钱,还有她日常带回去的东西,可得一笔笔算算。 想到这里,程以时提了提精神,眉头蹙了蹙,问他:“二婶平常在家里给你做什么饭?” 蒋行舟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小朋友,听到妈妈问这个,眼珠子骨碌一转,想了一会儿,乖乖地说:“二婶给我和小花姐姐吃稀汤还有馍馍,小龙弟弟吃鸡蛋肉肉还有奶喝。” 蒋花是蒋彦明跟宋方方的长女,蒋龙是蒋花的弟弟。 程以时听了儿子的话,嗤笑一声,这夫妻俩真是好算计。 正在这时,宋方方拎着暖壶,小心谨慎地推开了门,伸长脖子探头看。 来得可真是巧。 程以时心想。 “以时姐,彦辞哥出去了?”宋方方环顾了一圈,没看到那个让她神经紧绷的人,稍微松了口气。 程以时没说话。 说话也不影响宋方方继续搭话,在她看来,程以时这个从四九城出来的娇小姐脾气总是差的。 要不是有为国牺牲的一对父母,就按照这性情,哪能攀上蒋彦辞这样的人。 “以时姐,你瞧瞧,你看我把小铁蛋养得多好,脸白白嫩嫩的。”宋方方把暖壶放下,打趣地说。 程以时闻言,勾了勾嘴角,说:“这两年多亏你们照顾小舟了。” 宋方方本还有些拘谨,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端坐,用手拢了一下头发,准备接受程以时的感谢。 谁知道后面,程以时话题一转,忽然问她:“车祸的赔偿商量好了吗?” 宋方方下意识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她便反应了过来,心脏猛地一跳,骤然抬起头。 正要解释些什么,就看到面色深沉的蒋彦辞站在病房门口。 宋方方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程以时双手交叉放在下面,对她说:“宋方方,聊一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4章 东窗事发。 蒋彦明最后只能带着大大小小的淤青,灰头土脸地回了县城。 宋方方虽然没有被教训,可目睹过蒋彦辞动手,回到县城便做了噩梦,成宿地睡不着觉。 噩梦缠身,时间一长,导致精神有些不正常,工作时频繁出错。 后来接待领导时更是出了纰漏,直接丢掉了工作。 家中无端没了一个经济来源,蒋彦明一个人养家,压力骤然增大,与宋方方整日争吵,搞得整个街道都鸡犬不宁,街坊邻里对夫妻俩更是怨声载道。 那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程以时并不清楚蒋彦辞究竟是如何解决这件事的,蒋彦明更没那个心气过来说。 不过蒋彦明没有,可不代表蒋家其他的人没有。 蒋彦明的大伯蒋中民专程从县城往跑了南城医院一趟,带了两斤鸡蛋,临走的时候也不忘替蒋彦明辩解:“彦辞,彦明是被他媳妇搞昏头了,他哪有那种阴暗的心思。” 蒋彦辞顿了一下。 蒋中民继续说:“南城蒋氏这一支到这一辈是落魄了一些,但是气节还在,彦明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说话掷地有声,也看得出,蒋中民也的确并不知情。 病房前面的小矮柜上还放着一篮子鸡蛋,鸡窝的草还沾了些在上头,足以见得它们的新鲜。 程以时轻扯了一下蒋彦辞。 “堂伯。”蒋彦辞眉头微蹙,平静地对他说,“南城蒋氏没有必要在一个扶不起的人身上浪费资源。” “彦辞。”蒋中民还准备再说些什么。 蒋彦辞不为所动。 最终,考虑到南城蒋氏的其他人,蒋中民叹了口气后还是离开了。 “蒋家这个堂伯倒是做的比亲生父亲还负责。”程以时说道。 蒋彦明得罪人,不是父亲蒋中人过来道歉,反而是大伯蒋中民过来,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十年前在战场上,蒋中人替蒋中民挡了一木仓,蒋中人受伤后,身体不行,人到中年只得了蒋彦明一个男孩,蒋中民因为之前的事,对蒋中人愧疚,所以也把蒋中民视为自己的责任。”蒋彦辞说。 程以时以前可没有听他提过这事,略带着些诧异抬头。 “还有这样的渊源?!”这样一说才说得通,为什么蒋彦明做错事,怪不得作为大伯的蒋中民要上门道歉。 蒋彦辞在医院这么些天,现在算是头一次见她来了兴趣,本来已经打住的话匣子,还是开了闸。 “蒋中民之前要往上升,但是他一走蒋彦明的职位估计就保不住,后来他思索一番,也就没升。” 程以时有些咋舌。 蒋中民当大伯当到这种地步,也实在让人“钦佩”。 “堂伯做到这份上,不说是兄弟情深,也得说句兄弟情义无价了。”程以时说。 蒋彦辞不置可否,转而走到矮桌旁,问道:“午饭想吃什么?” 程以时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午饭上面,纠结许久,才做出了决定。 “牛肉饭。” * 转眼,出院那天到了。 程以时还是坚持在出院前,让医生给蒋行舟做了个检查。 “营养摄入不均衡,缺乏维生素,稍微有些贫血,不过不用过于担心,缺乏微量元素导致的贫血影响不大。”医生推了下眼镜,将一张处方递过来。 蒋彦辞接过处方单。 程以时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一一记下后,这才从问诊室里出来。 处方药需要带医生开的处方去医院一楼的药方抓药。 南城医院是省会城市的医院,过来看病的人并不少,取药的地方也得排队。 程以时恢复得不错,气色也补了回来,尽管只是一件朴素的蓝衬衫配着黑色长裤,但是依旧不能遮住那一身非同寻常的气质,引得排队的人纷纷侧目。 “同志,打扰一下。”有个女人走上前,客气地开口,“方便问一下,你身上的这件衬衫还有裤子是在哪里买的?” 程以时倒也不觉得奇怪。 改革的政策出来以后,社会上风气开放许多,像被问衬衫的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过,实在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儿。 只不过这一回,这个问题的答案,还得问蒋彦辞。 “不好意思。”程以时摊手道,“衬衫裤子都是我丈夫买的,我也不知道,得问问他。”说完,看向后面抱儿子的蒋彦辞。 那个女人这时才将视线转向一旁,等看到蒋彦辞的正脸后,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再回头去看程以时,面上的笑意就更浓了,笑道:“这位女同志跟男同志可真般配。” 后面排队的人也有几个附和的。 大庭广众被这么调侃,饶是程以时也有些承受不住,轻咳两声,接着用手遮着嘴,用口型示意蒋彦辞赶紧出面。 “衬衫和裤子都是在百货商店买的。”蒋彦辞开口。 “百货商店?”女人一听,连声道谢,“谢谢你们了,长得漂亮心也好。” 蒋彦辞颔首。 等人离开,程以时把头凑过来,故意说:“蒋彦辞,刚刚那人说你漂亮。”她可知道,蒋彦辞这人最讨厌别人说他漂亮了。 “故意要重复一遍?”蒋彦辞俯身,用极低的声音问。 深沉的声音在程以时耳边响起,似乎稍一动,他的唇角会碰到她的耳朵。 程以时强装镇定,抬起头继续说:“蒋美人生气了?” 蒋彦辞眉峰一挑,意味深长地说:“林知年倒是什么都敢跟你说。” 调侃一时爽,事后找补忙断肠。 程以时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外号,也不能跟他说这事在书中写过,听他推出来一个人,一点也不犹豫,立刻把锅往别处推:“就是林知年说的。”反正,林知年也没少说她坏话,她一点也不心虚。 “看来林知年还是训练太少。”蒋彦辞无奈摇头。 难得见蒋彦辞有苦难言的模样,程以时不禁感慨:他人的痛苦果然令自己愉快。 “爸爸,谁要去训练啊?” 一道奶呼呼的声音响起。 蒋行舟一大早就被弄到医院来,晕晕乎乎做了检查,饿得蔫巴巴的,做完检查后直接趴在蒋彦辞肩头补觉。 药房人声嘈杂,这下刚被吵醒,还有些迷瞪,话只听了一半,另一半还得靠问。 “林叔叔得增加训练。”蒋彦辞回答他。 林叔叔? 蒋行舟还是记得林知年的,每年他都会收到这个叔叔寄来的礼物。 同样的他也记得林知年是爸爸部队的朋友,听到这个叔叔要增加训练,他有些意外,挠挠后脑勺郁闷地问:“林叔叔在部队不训练吗?” 小家伙刚才趴着睡觉,衣服领子也歪了,蒋彦辞把人放到地上,帮他整理领口的同时面无表情地说:“林叔叔训练太少话太多,需要加重训练。” 原来是这样,蒋行舟听到这个理由,吐了口气。 不知听没听懂,只见下一秒小家伙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奶声奶气地对蒋彦辞说:“爸爸,舟舟话不多,不需要额外的训练。” 蒋彦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抬起头看了程以时一眼。 程以时斜他一眼,摇摇头说:“没有办法,塞不回去。” 蒋彦辞一时语塞。 站在两个人中间的蒋行舟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明白,愣愣地问:“谁要回去啊?” “谁最小就让谁回去。”程以时蹲下去问他,“所以谁最小啊?” 蒋行舟一懵,表情还有些迷瞪,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呆呆地说:“…舟舟最小。” 程以时装作“原来如此”的样子,捂着嘴巴惊讶地看着他,遗憾地说:“这样的话,那舟舟就得回去了。” 蒋行舟当然不想走,嘴巴一抿,作势就要哭。 程以时注意着他的表情,急忙说:“妈妈也舍不得舟舟走,这样吧,舟舟选择一个人让他替你走。” 蒋彦辞自觉不秒。 果不其然。 小家伙已经抱住他的一条大腿,奶呼呼地说:“爸爸,你走吧,这个家有我照顾妈妈就够了。” 蒋彦辞:…… 他就不该眼睁睁看他儿子的笑话,报应来得太快了。 程以时一手捂住嘴,头转到后方,拼命抑制住笑声。 蒋彦辞看了一眼不远处蹲在地上的人,又低头看了一眼抱他大腿的小团子,吐出一口气,低声道:“爸爸如果走了,你和妈妈的住院费可没人付了。” 住院费?! 程以时倏然抬头。 蒋行舟却没有这样的敏感度,一心只想稳固“不离开”的地位,连连点头,“放心吧…” “等一下——”程以时跑过来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恭敬”地看向蒋彦辞,“还是办正事要紧,赶紧取药吧!” 蒋彦辞颔首。 等他去取药,蒋行舟也不知道这事有没有结束,歪着脑袋朝程以时眨眼。 小模样甚是讨人欢喜,惹得程以时直接上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妈妈,我可以不走了吗?”小家伙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程以时点点头。 “那爸爸呢?”蒋行舟还是一个有担当的小朋友,一旦确认了自己的安全,就立马担心起来爸爸的“安全”。 蒋彦辞么? 程以时想了想这几天他在病床里的表现,再一想那本书中蒋彦辞的所作所为,一时也觉得有些郁闷。 真的有人,在死了老婆以后,吃了别人做的饭,就脑子也没了? 那这样说。 蒋彦辞… “…得多爱我?”程以时不由得出声反问了自己。 “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程以时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是蒋彦辞,这份惊吓算是加倍了。 “在想什么?”蒋彦辞问。 “没什么。”程以时敷衍地摇摇头。 蒋彦辞没继续问下去,转头把取出来的药拿出来一一检查了一遍。 程以时看着他,看看看看,忽然有一个离谱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突然问。 “蒋彦辞。” “你…是不是喜欢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5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蒋彦辞抬头。 “咳咳。” “的……厨艺?” 一句话一波三折,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问了出来。 程以时想来想去,觉得离谱却又符合逻辑的只有这一种情况了。也不是她想太多,而是她觉得这种情况是最合理的了。 要说别的,她还真没什么把握,蒋彦辞这人,非得说图她点什么… 美貌?呃,程以时觉得若真是如此,蒋彦辞还不如对镜自赏,他那一张脸,不说是男颜祸水,也能说一句妖孽在世了。 至于图权图利这一点,程以时更觉得不至于了。蒋彦辞假如没有离开京城,凭着他的家世,在部队里的晋升速度可要比现在还快。 所以,想到最后,程以时觉得蒋彦辞可能唯一图的就是她的手艺了,也不是她乱说,她这么想还是有依据的。 程家祖上据说最早是宫里头的御厨,或许是家学渊源颇深,传到程以时这一代,那些个当御厨的基因依旧还在,程家人做饭个个都是一把手,程以时自然也不例外,十岁的时候站在凳子上拎着一口大锅,就能做出来一口香喷喷的饭菜。 程以时也的的确确差一点就去当厨子了。 不过因为程以时的姥爷程老爷子觉得自己这长得娇娇软软跟天仙一样的孙女在厨房里拎一口大锅实在不太好看,这事才算结束。 但是到最后,程以时这会做菜的名声也算传出去了。 说起这事原因也简单,程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总喜欢呼朋唤友到家中吃饭,其中十次八次的其中总有一次是程以时做的饭,朋友们尝过以后,这美名就传了出去。 只是程以时这美名在外却不怎么做菜,倒是让不少人对程以时未能继承程老爷子的事业而感到可惜,于是去程家便愈发勤快起来。 而之所以程以时会有之前那个离谱的想法也跟当时有关系,因为总去程老爷子家吃饭的那些人中就有蒋彦辞。 四九城里,红二红三满地跑。 蒋彦辞人不太如其名,不怎么好说话,人矜贵,性格也冷,而他的胃跟他这个人一样从里到外就透着两个字——挑剔,属于那种不爱吃的东西懒得看一眼的人,宁肯饿着也绝不吃一口。 这种习惯时间一长,后来有一回,蒋彦辞胃病发作,差点只剩一口气。 父母爱子之真切,为之计长远,蒋父蒋母心疼人,又打听到院里程老爷子跟他的孙女是做饭的一把好手,于是等人刚缓过来劲,就将人送到了程老爷子那里跟着吃饭。 说来也怪,蒋彦辞到了程家,不知道是因为程老爷子做饭实在不错还是其他的原因,这挑嘴的毛病也确实没有了。 那时候,十多岁的程以时可没少为这个“人长得好看但是不能吃饭”的大哥哥操心,没少变着法儿地给他做东西吃。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后来在程老爷子去世,程家二叔小姑争夺祖业的时候,蒋父蒋母才将之前那个“约定”提了出来。 … 程以时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个想法靠谱。 蒋彦辞却不知道她思绪已经转了那么大一圈,只觉得面对她的问题,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究竟做了些什么,才让她觉得…他喜欢她的厨艺? 蒋彦辞先把药方还有药都放下来,不答反问:“为什么问这个?” 程以时一顿,在心中嘀咕,总不能说是因为在那本书中,你喝了一碗女主带来的鸡汤就原谅了女主吧。 于是,她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浅浅一笑:“随便说说。” 蒋彦辞看着她。 “再说了,我厨艺那么好,你喜欢难道不应该吗?”程以时开玩笑说。 本来以为不会听到什么回应,却没想到会听到—— “我喜欢。”蒋彦辞语气坚定地说。 程以时被他那双眼睛注视着,又听他坚定的声音,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耳根一红。 蒋行舟仰起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害羞了!” 程以时:“…没有。” “妈妈,你就是害羞了,我都看到你耳朵红红了。”蒋行舟说着,也用小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然后抬起头向蒋彦辞求证,“爸爸,你看看我的耳朵再看看妈妈耳朵,妈妈是不是害羞了?” 蒋彦辞低下头,捏了捏儿子的小耳朵,抬起头看了看对面面红耳赤的人,然后对儿子说:“妈妈没害羞。” 蒋行舟闻言,张大了惊讶的小嘴巴。 程以时看到他的表情,神经一动,一时失笑。 蒋行舟见到她笑,立刻撅起嘴巴,不满地说:“妈妈笑话舟舟。” “没有。”程以时赶紧止住笑意,立刻摇头,换作一副严肃的表情。 小家伙半信半疑。 程以时才不给儿子反应的时候,转移话题问:“舟舟回家想吃几个白糖饼?” 果不其然,小家伙一听吃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满脑子都是白糖饼,哪里还记得之前的事。 “一个!” “不不不,舟舟要两个!” “可以。” * 南城是江省的省会,发展也算不错,从南城医院出来就有便捷的公交车。 程以时在南城气象站工作,单位分配的单人宿舍就在气象站对面,从医院门口坐公交车五站就能到。 公交车是定时定点发车,程以时一行人到的时候,站牌那里已经有不少人等了。 看着这堆人,程以时不免有些头疼。 滴滴—— 一辆小汽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没等多久,一个穿黑色皮衣的寸发男人夹着一个公文包跑了下来。 “辞哥。”寸发男人热情地朝蒋彦辞挥手。 程以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来找蒋彦辞的。 “胡波,林知年的一朋友。”蒋彦辞似乎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沉声给她说明了一下,“他在南城出差,正好有车,借用一下。” 车?程以时想到了些什么。 “公交车太挤。”蒋彦辞又补了一句,“你刚出院,不舒服。” 程以时:“……哦。” 事实证明,私家车就是比公交车舒服,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借用了别人的车,程以时本来还想留胡波吃个饭,但是胡波说还有事,程以时也没再坚持。 送走胡波,程以时带着儿子丈夫往家走,正好碰到住在她楼上的同事。 同事看到她,先是惊喜,但是很快又是一脸纠。 程以时看出有事,直接问:“出什么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6章 同事也是个直性子,也没推三阻四,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前不久南城气象站最近有个“播音员”的岗位空了下来,气象站考虑到各方面原因,最终决定将这个名额给到站里公开竞选。 公开竞选的考试内容也简单,就需要自行写一份天气解说词然后再读一遍。 此事一出,气象站里不少人都跃跃欲试,原因也简单,播音员的职位工资要比一般的文职要多个十几块出来。 十几块的差距摆在当前,别说其他人,就是程以时自个也动了心,毅然报了名。 而同事说的所谓让她纠结的事,就是跟这个事有关系。 程以时这人属于那种不做就算了,要做就得做到最好,既然报名参与了这场竞选,可没少熬夜请教前辈修改那份解说词。 解说词是一版又一版的改了,剩下两版难以取舍,就找了两三个同事商量,商量以后带着其中一版去参加了比赛。 另一版解说词没被选中,却同事要走了说回家学习,结果那位同事把解说词带回家后,正好被她的小姑子看到… “小于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还是单位把解说词公布了出来她才知道她小姑子干的事情,说起来也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同事边说边叹了口气。 在她看来,小于是后辈,小时也是后辈,同事们都在一个单位,她是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闹矛盾。 程以时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些什么。 关于被抄袭解说词这件事,那本小说中倒是也提了一嘴。 说是同事于春纺的小姑子用了她那一份解说词,在晋升考试的时候表现不错。那小姑娘又害怕抄袭的事被人揭穿,于是在程以时人在医院昏迷着的时候,来到医院又是道歉又是赔礼。 蒋彦明本就是个贪婪的人,道歉的东西一收,哪里还去计较什么抄袭不抄袭的事,于是这件事情就算是不了了之,没了后来。 … 程以时在医院还想着这事,后来一直等不到人上门道歉,原本还想着没蒋彦明在里面胡搅蛮缠,这事或许不会发生,不曾想这件事还是发生了,而且似乎跟那本书中写的还不太一样。 “赵姐,春纺姐那边什么想法?”程以时决定先问对面的想法。 程以时的同事赵一梅,也就是她口中的赵姐摊摊手,还是叹气:“小于也没办法,她小姑子一贯得家里宠爱,任性得要命,出了这种事情还能怎么办,最后还是小于得出面跟你谈谈。” 至于谈什么,也算是心照不宣,无非就是想从私底下堵住程以时的嘴。 程以时岂会听不出来这句话的意思,当下就觉得有些郁闷,这是把她当成用钱就能打发的那类人了。 让于春纺来谈…于春纺在那一家中的处境也确实一言难尽,程以时这么一想,倒是有些纠结。 赵一梅见状,又叹了一声。 于春纺老实本分,程以时刚来气象站的时候一个人怪可怜的,于春纺更是不少关心照应她,这回于春纺的小姑子敢做出这种事,又怎知不是仗着以往的情分觉得程以时不会计较做出来的? 想到有这种可能的情况,赵一梅不太放心,赶紧对她说:“就算是亲兄弟俩还明着算账呢,这件事可不小,你可千万别心软。” 程以时闻言,一时失笑,轻声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赵一梅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放心多了,这才有闲心关注到站在一旁的英俊男人以及他怀中软萌的小团子,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刚才光忙着说话了,你就是小时的丈夫吧。” 蒋彦辞抽出一只手伸出,沉声道:“您好,我是蒋彦辞,小时的丈夫。” “你好你好。”赵一梅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又看他人长得高又俊朗,笑容越发灿烂。 而被蒋彦辞抱在怀里的小团子见他爸爸跟人打了招呼,也迫不及待地奶声奶气地跟赵一梅打招呼,软乎乎地喊:“阿姨,你好。” 赵一梅听他一喊,又见小家伙圆圆滚滚的白嫩笑脸,乐呵地说:“你好你好,你就是舟舟吧!” 蒋行舟忙不迭地点头,那模样像是生怕晚了一步就有人抢了他的名字似的。 程以时无奈摇头。 “舟舟可真可爱。”赵一梅是越发地喜欢这个小可爱了,温柔一笑,“等过两天,让你妈妈爸爸带你上阿姨玩,阿姨给你包饺子吃。” 蒋行舟开心地点点头。 … 南城气象站的家属院一共有六栋小楼,每栋五层每层两户。 本来按照分房的原则,程以时是得住另外的单身宿舍的,但是当时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单身宿舍没空出来床位,只能让程以时住到了家属楼里。 程以时的房子在三楼,坐北朝南,很简单的两室一厅的格局。 蒋彦辞用钥匙开门,干净又整洁的房间就出现在了眼前,他迟疑了片刻,心道:原来这就是她一个人生活的地方。 “愣什么,快进去啊。”程以时不清楚他在发什么呆,用手指戳了戳人。 蒋行舟则是另寻他法,仗着人小腿短的“优势”,从蒋彦辞旁边钻了进去。 蒋彦辞被儿子这么一打搅,再也没心思去想别的,拔/出钥匙,又把路让出来。 程以时没在意,径直往屋里走。 医院住了半个多月,还多出来个书中的事,说不烦恼那是假的,这会儿回到这里,她才觉得放松了许多。 脑子一困,身体也跟着困,程以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蒋行舟在房间里风风火火跑了一圈,又跑回客厅,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小嘴就被蒋彦辞捂了个严严实实。 “…唔唔。”小家伙挣扎着。 蒋彦辞也没捂实,瞥了一眼躺沙发上睡着的人,思索一番,干脆抱着儿子去了厨房里面。 等到了厨房,他才松开手。 “妈妈在外面睡着了,我们不可以去打扰妈妈,知道吗?” 蒋行舟乖巧点头。 蒋彦辞见他点头,面色松了些,勾了勾嘴角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蒋行舟被他一问,这才想起来刚才那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奶呼呼地说:“爸爸,今晚我能跟妈妈一起睡吗?” 蒋彦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7章 这一觉,程以时睡得很安心,没有做梦,没有惊醒,没有烦心的事,一夜安眠到天亮。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 不同于别的单位,南城气象站主要负责监控南城的天气情况,单位里头最忙的时候就在早上和晚上。 早上七点,家属楼里不少职工都准备着出门上班。 程以时醒来的时候,阳光正斜照,穿过纱窗,在房间的墙壁上留下影子。 “妈妈,你醒啦。”视线里出来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只见蒋行舟穿着素色的睡衣坐在床尾,黑水晶一样的眼睛又黑又亮,倏地又像头小牛爬了过来,径直往程以时怀里一钻。 程以时心中一软,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 蒋行舟歪头无辜眨眼,逗得程以时忍俊不禁。 小家伙乖乖巧巧被捏着脸,嘴巴却不忘记嘟嘟囔囔地告状:“妈妈,爸爸昨天晚上真的是太调皮了。” 哦? 她听到了什么?蒋彦辞?调皮?程以时有点想笑,也来了点兴趣。 “爸爸怎么调皮了?” “我跟爸爸说我要跟妈妈一起睡觉,爸爸却说我是大孩子了要一个人睡。”蒋行舟边说边坐起来,鼓着嘴巴,看起来气呼呼的。 程以时也没想到是这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对于昨天的事,不用说也知道,最后把她从沙发上放到床上,连带着给她擦脸擦手的人肯定是蒋彦辞。 昨天才折腾了蒋彦辞一番,现在就说他… 程以时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不过转头见小家伙气鼓鼓的模样,她什么愧疚都没有了,立刻做出严肃的表情,跟小家伙同仇敌忾起来,说道:“就是就是,爸爸怎么这么调皮,明明我们舟舟还是个小宝宝,当然可以跟妈妈睡。” 小家伙连连点头,把头往她身上靠了靠,继续为自己争取福利,软乎乎地问:“那妈妈,舟舟以后都可以跟你一起睡觉吗?” 程以时对于儿子甜甜的撒娇,那当然是有求必应了。 正要点头应下,房门被敲响了,传来的是蒋彦辞的声音。 “小舟,跟妈妈出来吃早饭。” 话音刚落,程以时还有没太反应过来,白嫩嫩的小家伙欻地一下就从床上爬了下去,穿上拖鞋哒哒哒地便客厅跑去。 看得程以时目瞪口呆,无语叹气,过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也是,吃饭是件大事!” 说要起床,程以时也没啰嗦,快速地跑到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又简单地扎了一下头发,刚准备要出去,又想起在之前那本书看到的话,脚步一顿,转身端详起镜中的人。 容貌娇美,细眉乌黑,双目犹如一泓清水,脸颊处带着点红晕,衬得肌肤如白玉一般… 程以时自己长得好看,也没少被人夸过漂亮,说起来嫁给蒋彦辞那样身份的人,虽说是家庭条件上可能差了一点,但两个人的外貌可是一点都不差。 但是一想在那本书中,蒋彦辞都能当个大佬活到最后,而像她这样的的人在那本书中则是个早亡的命,越想越郁闷,甚至连欣赏自己美貌的劲儿都没了。 “…咳咳。”蒋彦辞见她发呆,捂着嘴轻咳了一声。 程以时闻声,回过神来,慢悠悠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事?” “雪花霜。”蒋彦辞伸手,把一个小彩罐递了过来。 程以时没有直接去接那个罐子,而是细眉微挑,双目直勾勾地看着他。 蒋彦辞也直直地看着她。 一番眼神交流下来,程以时败下阵来,赶紧移开视线,忙慌地接过那个小罐子,然后把人往外推,边推边说“祸水”。 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这算是被赶出来了吗?看着紧闭的房门,蒋彦辞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客厅里早已洗完手坐在餐桌旁看着早饭的小家伙听到这声动静转过头来,乖巧地问:“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蒋彦辞被他这么一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 “爸爸,你说话了吗?”蒋行舟又问。 “没有。” “……” 程以时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父子俩相对无言面面相觑的场景。 这场景很怪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看越想笑。 她这一笑不要紧,接下来父子俩几乎是同时地抬起头,并用同样的表情看着她。 “……咳咳咳。”程以时轻咳了两下,勉强把那股笑意压了下去,拉开凳子坐下,“吃饭吃饭。” 蒋彦辞没说什么,把筷子递给她。 南城跟京城饮食差异其实算大的,南城居南,口味偏甜一点清淡一些,京城那边则更好麻酱那一口偏咸一点。 程以时刚来南城时,对这里的早餐吃食是一点也不习惯,现在么,则是一点都不抗拒。 先来一大口又绵又甜的糖藕粥,然后趁着热乎的口感,咬一口炸得外酥里嫩的□□团,外皮焦脆,芝麻的味道在口中散开。 糖藕粥的藕块切的不大,合适的火候将藕块煮的又绵又软,喝上一口,回味无穷。 五脏庙被这么一碗粥安抚单位,程以时觉得整个人都轻块了起来。 餐桌那头,蒋行舟也吭哧吭哧喝着粥咬着麻团,神情十分专注。 而在他对面,蒋彦辞则是面无表情地咬着麻团。 程以时并没有注意到,直到又舀了一勺粥,塞到嘴里细细品尝完,准备跟蒋彦辞说话,夸夸他眼光有多厉害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他“重担在身”的表情。 “蒋彦辞,你可真厉害,食堂张大叔做的藕粥真是一绝……” 蒋彦辞抬头。 程以时顿了顿,舌尖抵在牙齿上,似乎想起来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试探性地问:“…粥是不是有点甜,你不喜欢?” “不…”蒋彦辞正要否认。 “太甜也没办法,南城就这口味。”程以时也没注意他,摇了摇头,随口说,“要实在不行,我再给你做。” “…好。”蒋彦辞点点头。 程以时:…… 微笑。 她就知道,这人图的是她厨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8章 一大锅的糖藕粥最后被程以时蒋行舟这母子俩喝光了,尽管蒋彦辞也很想加入其中,但实在是受不了其中的甜味,还是放弃了。 吃过早餐,程以时换了一件白衬衫和蓝色的确良裙子,又简单地涂了个口红,准备去菜市场前,先往气象站办公室走一趟。 人靠衣装马靠鞍,更何况是本来就漂亮的人。 程以时一出来,自是先吸引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可爱。 “妈妈,你好漂亮啊!”蒋行舟看到漂亮的妈妈,立刻抛弃了木头做的小玩具,哒哒哒地跑了上前。 “那当然了。”程以时点点头,对他说,“今天的妈妈是不是比昨天的妈妈更漂亮了?” 蒋行舟点点头。 “真乖!”程以时十分满意儿子的表现,轻笑着蹲下,伸出双手揉了揉他脸蛋。 刷碗的蒋彦辞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那个明艳动人的人,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程以时站的位置刚好是一个侧角,看不到厨房里面,自然也看不到蒋彦辞的反应。 只不过,她看不到,不代表没有人看到。 蒋行舟还在享受漂亮妈妈温柔的抚摸,眼睛一转又看到蒋彦辞的反应,立马给妈妈做了报告。 “爸爸也觉得妈妈漂亮,爸爸都看呆了,像个大鹅一样。” 蒋彦辞:“……” 他有这么一个好大儿,也是他难得的福气了。 程以时本来听到儿子的话还觉得有些尴尬,结果一转身,正好看到蒋彦辞比她还一言难尽的表情,随即之前那点尴尬的劲儿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蒋彦辞人冷话少,他儿子则跟他完全相反,人小话多,可不正应了那句古话,一物降一物么! 想到这一点,程以时又笑了笑,转过身来,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蒋行舟被摸了头,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更直接无视了来自厨房的某人视线,只管仰着脑袋咧着嘴笑。 程以时:… 怎么说。 怪不得是冤种男配的命?! * 八十年代的南城城区其实不算大,最起码程以时被车撞到的事情当天就被人目睹并传到了单位。 单位领导得知这事,次日就让人带着东西作为代表去了医院探望。当时程以时还在晕倒抢救,并没有见到人。后来单位里面便传出来一些类似于“程以时要当植物人”“程以时醒不过来”的话。 后来,蒋彦辞回来后,来到单位替程以时请病假,才在小范围澄清了这些谣言,不过还是有不相信的人。 但是现在,那些听信谣言的人在事实面前彦也不得不信,之前在传言中要成为植物人的程以时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而且看气色,哪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反而更像一个从那里疗养回来的人,容光焕发。 办公室里,人们各有各的小心思。 程以时又不瞎不聋,当然能听到能看到这些人的议论和目光,至于这些人在想什么,也不难知道,无非就是一些医院的谣言还有解说稿的事。 不过对于这些,假若放在之前,估计程以时还会去解释两句,而现在,在知道那本书中的内容后,知道她就是个炮灰的角色后,程以时是一点也不在意了。 自从知道自己是早亡的命后,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开阔了,甚至于她觉得回京城都不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穿着板正工装的男人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身体为重,小程你要是想销假托个人带句话就行了,哪值得你过来跑一趟。” 程以时闻言,面上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只是在心中不以为然,要按照你赵争先的说法这么轻松,销假不值得跑一趟,那原本请假的时候怎么还托了那个代表特地到医院说要家属亲自请假才行。 蒋彦明夫妻俩一味掉到了钱眼,要不是蒋彦辞突然回来,专门请了假,恐怕她这工作出了院就没了。 南城气象站的工作,有多少人想干,这一点程以时还是心知肚明的。 谁又不知道,赵争先这个办公室主任,负责管理职位的人又在站里安排了多少“亲戚”。 不过程以时知道归知道,不爽归不爽,但是现在赵争先既然没有要撕破脸的意思,她也犯不着跟人计较。 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两句。 “没事,在医院躺了小一个月,出来转转就当透气了。”程以时客客气气地说。 赵争先点点头,拿出老一辈的姿态说:“确实,生了病出来转转透透气也是好事。” 程以时但笑不语。 赵争先也笑了笑,然后往她后面看了看,没看到想见的人,不自觉地摸了下鼻子,随口问:“蒋同志回部队了?” 哦? 程以时脑子转的很快,立马就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怪不得今天赵争先批假条这么爽快,应该是上回蒋彦辞请假的时候跟他见过了… 原本程以时就觉得没意思,这会知道了赵争先的目的,就更觉得没意思了,敷衍地跟他说了两句。 赵争先也不愧是个“人精”,见她这反应,急忙寻了个借口:“实验室那边还有事情得处理一下,我估计得先走一步了。” 说完,又添了一句。 “小程,你回家先休息着,别急着工作,身体为重。” 程以时点点头。 … 气象站的办公室就在最中间的小楼上,对着一个小花园,花园旁边有一棵大树。 程以时拿着销假的条子出来以后,一眼就看到了大树下站着的蒋彦辞跟蒋行舟。 蒋行舟正蹲在地上观察蚂蚁,蒋彦辞则笔直地站在他的旁边。 程以时:…… 帅是真的帅。 贪吃也是真贪吃。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耸了耸肩,朝着树下的两个人挥手:“走了。” 父子俩齐齐抬起头,很快,英俊的父亲带着胖嘟嘟的儿子走了过来。 “假销了?”蒋彦辞虽是问,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嗯。”程以时点点头,拿起假条晃了晃,对他说,“托你的福。” 蒋彦辞不解。 看他这反应,程以时也觉得奇怪,跟他解释:“反正赵争先很奇怪,假批的很爽快,还跟我问起了你。” 蒋彦辞闻言,眉头蹙起,过了半晌也没起来些什么。 程以时也不在乎他的反应,转头拉起儿子的手,兴致勃勃地说:“走吧,儿子,现在跟妈妈去征服菜市场!” 蒋行舟忙不迭地点头。 忙着去菜市场的母子俩一个跑得比一个块,蒋彦辞想会儿事情的工夫,人一溜烟跑得远远的。 蒋彦辞:… 无奈摇头。 至于赵争先的事情…他倒是心中有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9章 菜市场人并不少,卖菜人买菜人讨价声还价声此起彼伏。 程以时带着蒋彦辞蒋行舟先去了卖菜的摊位。 气象站附近的这个菜市场靠近钢铁厂和药厂,周围住的大部分都是在附近厂里上班的工人。卖菜的人多数也都在附近一带住,带来的菜又新鲜又便宜。刚从地里拔出来的白萝卜还带着泥,新鲜极了。 这大白萝卜一看就很合适做一个萝卜煲排骨,程以时瞬间就决定了中午的菜,也不在意后面跟着的一大一小,挑了三根萝卜让老板包了起来。 萝卜买好了,剩下的就是排骨了。卖肉的摊子更靠后一些。程以时把萝卜给了蒋彦辞,带着两人继续往后,走到第二个肉摊才停了一下。 老板原本忙着给肉剔骨,看到有客人过来,急忙把刀放下,热情地介绍起来:“都是新鲜的肉,早上才杀的,肉质特别好,随便看看。” “来几根排骨。”程以时点头。 老板连忙把排骨挪过来,又连忙拿起割肉的刀,一边磨刀一边问:“排骨也新鲜,看看要哪一块,现切现卖。” 程以时轻笑。 老板刀法也利索,刀刃一竖,沿着排骨的骨缝切了一大块下来,又拿起称秤了下重量,称完后又熟练地串了跟麻绳递了过来。 行云流水的一顿操作,看得蒋行舟小朋友一脸惊讶,张大了小嘴巴。 于是乎,在程以时刚把排骨接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蒋行舟用着软唧唧的小奶音对肉摊的老板说:“叔叔,我长大也要也要跟你一样,做肉铺的老板。” 程以时一怔。 老板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的,但也极少听到有小孩说以后要当个肉摊老板,于是乐呵呵地问蒋行舟:“其他小朋友都是要当科学家研究员的,你干嘛想当个肉铺的老板?” 对于这问题,别说是老板好奇,就连程以时都有些好奇。 蒋彦辞虽没开口,但也在这句话后,将身体稍微侧了侧,竖起了耳朵。 蒋行舟小朋友毕竟还小,也不会说谎,于是老老实实地说:“因为叔叔切猪肉的样子很帅呀!”话音刚落,又补上一句,“舟舟也想做一个切猪肉很帅的人!” 老板被他天真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等笑过了,又对他说:“虽然叔叔切猪肉的样子很帅,但是像你爸爸一样写字工作也很帅,小朋友可以向爸爸学习。”蒋彦辞出门穿了件衬衫,老板这话很明显是把他当成哪个厂里的文工了。 只可惜,蒋行舟是个“固执”的小朋友,这会儿想着要当肉铺的老板,哪里听得进去这些。 小脸一仰,小嘴一张,对老板说:“不,我爸爸不帅,我妈妈在家都不多看他一眼的。” 老板:“?” 蒋彦辞:…… 程以时:不,她没有。 … 菜市场除了卖菜卖肉,还有个小市场提供活禽出售,程以时也没忘记,临走之前又去买了两只活鸡。 回去的时候,蒋彦辞一手拎了两只鸡另一只手提了个大菜篮子,程以时则在跟蒋行舟讨论着关于未来职业的问题。 “舟舟,你觉得爸爸的工作好吗?”程以时期望能够影响一下儿子的择业观,旁敲侧击地问。 蒋行舟捧着橘子汽水的瓶子,乌溜溜的黑眼珠转了转,过了一会摇了摇头说:“不好,见不到妈妈。” 也是,军/人这职业不算自由,能够陪伴家人的时间少,程以时心说也是。 “那舟舟可以去当个研究员?” “也不好。” 程以时又列举了一些职业,结果也跟之前一样,蒋行舟统统都摇了摇头。 难道还一门心思就放在了肉铺老板这个工作上,非这个活儿就不干了? 要是这样的话,程以时倒是认真计较了起来。 这么一想,结果真觉得蒋行舟不去工作,去开个肉铺摊当个人体户也没什么不好的。做个体户,钱也不少挣,还是卖肉的摊子,家里还能天天吃肉。虽说可能辛苦了一些,但是……拿刀熟练切肉的姿势也是真的帅。 程以时这么一想也想开了,低头对儿子说:“舟舟,你要是想当肉铺老板,妈妈会支持你的。” 后方拎菜的蒋彦辞闻言,脚步一顿。 “妈妈,我不要当肉铺老板了。”蒋行舟抬起头说。 程以时皱皱眉,小孩子变卦有这么快吗,于是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想要当一个卖汽水的叔叔了。”蒋行舟高举橘子汽水瓶大声地说。 “……”程以时只能承认,她被她儿子打败了。 蒋彦辞目睹了这一幕,也将程以时复杂的表情收于眼底,低头抿嘴一笑。 … 回到家中,程以时先处理萝卜,将萝卜洗净,切成滚刀块,放到一旁备用。然后去处理排骨,用冷水将排骨上的血水冲掉,紧接着将清洗过的排骨放到煮开的热水里面焯熟。 排骨准备妥当,在锅内倒入少量的油,加入八角大蒜与排骨煸炒。 煸炒之后再加入酱油、冰糖、黄酒翻炒,然后倒入足量的水烧开,接着将切成块的萝卜放进去,转小火焖个三十分钟。 其实这道菜的制作步骤不算复杂,但是要想将简单的萝卜做的好吃,最后的火候更是起决定性的作用。 十多分钟后,一股浓郁的肉香从三楼的窗户飘出。 楼上。 赵一梅端了一盘刚炸好的酥鱼从厨房出来,对刚回来的女儿说:“丽丽,你洗个手,去这个酥鱼给你程姨送过去。” 牛丽丽跟小孩子玩了一上午还有些累,不想出门,正要耍赖说不去,一股肉香从窗子外飘了进来。 这肉香… “妈,程姨家里又炖肉了!”牛丽丽深吸了一口,惊喜地问她妈。 赵一梅见女儿这反应,嗤笑一声,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径直问:“这酥鱼你送不送?不送我就让你爸爸去送了。” “别啊。”牛丽丽赶忙接过了盘子,“我现在就下去。”说着,人就端着盘子跑到了门口,开门往下跑了。 赵一梅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影,无奈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倒是知道谁做的饭香。 不过…话说回来,赵一梅深吸了一口空气,闻了闻那股肉香,心道:这小程做饭真不是一般二般地好吃。 早知道,她应该端着那盘酥鱼下去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10章 这天中午,气象站家属院里跟赵一梅有同样想法的人可不少,想着怎么着能去跟程以时换两块肉。 五楼住着的严老太太也是这个想法,看着孙子馋得不行,心疼得要命,转头去吆喝厨房里的儿媳妇:“你把咱们前几天腌的咸菜拿出来,让露露下去去跟三楼的换点肉。” 严老太太儿媳妇姓刘,因为年纪比较大,院里的人都叫她刘大嫂。 刘大嫂嫁给严老太太的儿子方明后,一连生了三个姑娘,前五年才生下一个儿子。这小儿子叫方俊杰,一出生就被严老太太带在身边,惯得一身坏毛病,刘大嫂有意规整规整儿子的坏毛病,可严老太太动不动护着,这让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会儿刘大嫂一听严老太太想用咸菜换楼下的肉,便知道肯定是小儿子嘴馋了,无奈地说:“妈,楼下的小程刚从医院回来,怎么好意思去换东西。”就是换东西,也没道理用咸菜换肉的道理。 严老太太这么一听,也迟疑了。 “奶,我饿,我想吃肉。”方俊杰跑了过来,摇了摇严老太太的胳膊。 “你想吃肉等明天。”没等老太太开口,刘大嫂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奶。”方俊杰并不理她,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肉味,对严老太太说,“我想现在就吃楼下的肉。” “不…” “怎么不行,必须得行。”严老太太打断了儿媳妇的话,转头应承了小孙子,而后把大孙女叫过来,指着那咸菜坛子说,“露露,你弟弟想吃肉,你去拿咸菜跟三楼的换一点。” 方露露是个十三岁的女孩,也是个初中生,受过教育的她知道她奶奶的行为是不好的,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肯去。 “我不去!” 严老太太怒了,生气地说:“你弟弟想吃个肉,你个当姐姐的是怎么当的,让你跑个腿也不肯,怎么这么不像话。” “反正我不去,奶你要是想给方俊杰吃,你自己去换。”方露露也不跟老太太纠缠,说了这句话转头就进了厨房。 “你这丫头片子…”严老太太气得大口喘气,不停地拍胸口,同时也不忘记指责儿媳妇,“瞧瞧你生的这赔钱货,让她给弟弟换个肉都不愿意,养她干什么!” 刘大嫂闻言,眸色沉了沉,低着头没有说话。 方俊杰还在胡搅蛮缠:“奶,我现在就想吃肉。” 严老太太一听这个,急忙把他搂到了怀里,然后对他说:“走,奶现在带你下去吃肉。”说完,起身去了厨房,从那坛子咸菜里挑出一点点,拉着方俊杰的手开了门。 刘大嫂看婆婆这样,心里头又气又恼,又害怕会出事,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 至于楼下的程以时并不知道,就一道萝卜煲排骨还引发了楼上的家庭矛盾。此刻,她只知道,这道萝卜煲排骨做的很成功。 切成块状的白萝卜已经充分吸收了汤汁,变得晶莹剔透,咬上一口,汤汁配合肉汤的香即刻充满了唇齿。排骨上的肉更是软烂弹口,既不会觉得过分的柴,也不会让人觉得腻。 最绝的还属剩下的汤,融入了萝卜和排骨的鲜,使得满屋飘香。 牛丽丽闻着这股子鲜香,只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不行了。 “丽丽,你把这份排骨带回去,给你妈妈尝尝。”程以时指着那份小的萝卜煲排骨对她说。 “不用了,小程阿姨。”牛丽丽急忙摇了摇头。 程以时轻笑了笑,指了指餐桌上的那份酥鱼说:“你要是不把这份排骨带有,你送过来的酥鱼阿姨也不能要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牛丽丽心想,酥鱼人人都会做,可这闻起来就不一样的萝卜煲排骨可不是人人都会做。 牛丽丽还在犹豫。 程以时看出她的想法,转头给了蒋彦辞一个眼神。 蒋彦辞点点头。 程以时心里有了想法,转头说:“丽丽,那份萝卜煲排骨的碗太烫了,你端着不安全,让蒋叔叔给你送上去吧,正好让你蒋叔叔把碗带回来,行吗?” 牛丽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答应了下来。 “好。” 于是,蒋彦辞就端起了那份萝卜煲排骨,走到牛丽丽的身边,沉声说:“丽丽,你能给叔叔带个路吗?” 牛丽丽急忙点头,走之前还不忘跟蒋行舟说再见。 蒋行舟也一本正经地举起手,跟这个小姐姐告了别。 看着这一幕,程以时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挥挥手,把自己家的小馋猫招了过来。 小馋猫跑步哒哒哒,跑了过来抬起头,软软地问:“妈妈,你找我干嘛?” “现在自己一个人去洗手,然后等爸爸回来开饭,可以做到吗?”程以时问。 “舟舟可以做到。”小家伙说完,便搬着小板凳进了卫生间。 程以时看他去洗手,转身去厨房把蒸的大米盛了出来,刚端着饭走到餐桌那里,就听到咚咚咚的拍门声。 谁啊,这么拍门? 程以时当然不会觉得这个人是蒋彦辞,放下碗筷,皱着眉头走过去开了门。 “小程。”严老太太一手端着咸菜,一手拉着小孩站在门口。 程以时当然认识这个气象站远近闻名的老太太,也知道这严老太太是个重男轻女的人。根据这老太太对儿媳妇孙女还动辄辱骂的行为,她可不会以为这老太太来找她有什么好事。 “严婶子,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严老太太也是有些窝里横,出了门到外头来还是知道说话要客客气气的,“就是我们家俊杰闻到了你做的肉味就想尝尝,我就想着能不能用我们家的菜跟你换两块肉吃。” 程以时颔首,表示知道了,又问:“那婶子想用什么菜跟我换呢?” 严老太太也是有些没想到程以时会这么好说话,这会一想拿着咸菜换肉…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撑着说:“咸菜。” “咸菜?” “怎么样?能换不能?”严老太太是觉得程以时是不吃亏的,换个菜而已就能得个好名声,谁不愿意。 不过。 结果倒是让她失望了。 程以时见她问得直接,回答地也很直接:“不换,我男人不喜欢吃咸菜。” 严老太太:! 刚送完排骨把碗拿回来的蒋彦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11章 严老太太自然不肯相信程以时的说法,只觉得程以时是不诚心给,胡搅蛮缠了起来:“哪有人不能吃咸菜呢,那些革/命先辈哪个不吃咸菜,你要是不想给就直说。” 程以时轻笑,撩了下耳边的头发,温温柔柔地说:“严婶子,直说就是我确实不想给。” “…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严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 程以时摊手,表示无所谓。 “我要去站里举报你,我要让我儿子批评你。” 严老太太气得拉着孙子转头就走,上了楼梯,一路上骂骂咧咧的,不堪入耳的话脱口就出。 楼梯上,蒋彦辞眉头皱了皱,使得原就冷峻的外表更显得生人勿近。 严老太太扯着孙子经过,听到他说:“我妻子也会去跟站里的领导说说今天的事。”说完,他便踏步而下。 走到楼下,蒋彦辞面无表情地推着看热闹程以时进了屋,关上了门。 进了门,程以时对于他的出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又想到刚才她说的话,试探性地问:“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说你男人不吃咸菜的时候。”蒋彦辞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程以时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你男人”这个词觉得别扭,明明说的时候没有那么奇怪,被他这么一重复,倒是有点奇怪。 于是,她毅然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堵老太太嘴,就随便说的…我去找舟舟,怎么洗个手这么长时间,肯定是玩水了。”说着,快速转身逃离了现场。 蒋彦辞看着她“仓皇而逃”的人影,无奈地摇摇头。 门外。 楼梯上的严老太太看着蒋彦辞进了家门才反应过来,跟她说话的这个冷峻高大的男人就是程以时的丈夫,再一想他的话,瞬间慌了神。 就一件小事,应该不会影响她儿子吧,想到这里,她连骂骂咧咧都顾不得了,只想赶紧回家跟儿媳妇儿子商量商量。 只可惜,她的孙子还惦记着排骨,屁股往地上一坐,说什么也不肯回家,嘴里喊着:“奶,我要吃肉。” “吃肉吃肉,你怎么就只知道吃肉……”严老太太不舍得动手,只得又大声嚷嚷了起来,整个楼道回响着。 家属楼的隔音做的并不算好,更何况严老太太骂人的嗓门又大,程以时就算隔着房门也能听到那些胡乱嚷嚷的话。 蒋行舟正在啃软烂入味的排骨,吃得小脸小手都油乎乎的,听到外面的声音,睁大眼睛地问:“妈妈,外面有奶奶在骂人吗?” 程以时嗯了一声,又挾了块萝卜咬了一口,不忘告诉他:“你把小耳朵关住,不许听这些话。” “嗯嗯。”蒋行舟虽点头,但是毕竟还小,正是对什么有兴趣的时候,又问,“那奶奶为什么要骂人?”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蒋彦辞倒是能猜到一些。 程以时自小说是父母双亡,可一则是烈士后代,国家会照顾一二。二来则是跟着程老爷子长大,生活不说是锦上添花,也起码是个衣食无忧。 京城大院的人谁不知道,程老爷子这个小孙女是个大方的人,有了好吃的东西,路边的野猫都要喂一喂。 这么一个大方的人,对一个老太太这样为难,那其中肯定有原因。 事实证明,蒋彦辞的猜测一点都没错。 程以时也正想从思想上教育一下儿子,就把这事的说了出来。 “严老太太这人说坏倒是也不坏,就是个糊涂蛋。前年我刚来气象站的时候,刘大嫂帮了我不少,我就送了些鸡蛋过去。” “谁知道这一送还送出来了事,严老太太一天给方俊杰,就是刚才她带的小孩一天喂了六个鸡蛋,直接送到了医院。” “老太太自然不想掏治病的钱,转头要到了我身上。”程以时说着,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后来我才知道,严老太太这人重男轻女,那天是把三个孙女的鸡蛋要了过去喂给了他的孙子。” 重男轻女,很常见的一个理由。 蒋彦辞眸色沉了沉。 “这个奶奶是个坏坏的奶奶。”蒋行舟奶声奶气地说,“跟婶子一样坏。” 程以时一乐,可不就是跟宋方方一样坏嘛,没坏又蠢。 “舟舟说得对,重男轻女的人都不是个好家伙。” 蒋行舟看出来妈妈的心情好了许多,于是继续说:“舟舟很有道理的,舟舟一点也不会重男轻女,舟舟以后对妹妹对弟弟会一视同仁的。” 程以时:…… 什么弟弟妹妹? 怎么就说到了弟弟妹妹上面,不是在说重男轻女嘛?! “不过,妈妈。”蒋行舟小朋友一点没看出来妈妈的尴尬,奶声奶气地说,“弟弟妹妹什么要来啊,我得做好准备。” 程以时心道我也得做好准备…不是她想这事干什么。 “弟弟妹妹……” 蒋彦辞见儿子把程以时问得哑口无言,低着头勾了勾嘴角。 “蒋彦辞。”程以时可没错过他这个笑容,放下筷子,硬撑着挤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齿地说,“你儿子问弟弟妹妹什么时候来呢,你跟他说一说呗。” “随时都可以。”蒋彦辞抬起头说。 程以时听到这里,笑容瞬间凝固了。 …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旁边那个放杂物的房间终于收拾干净了。这个房间本身也放了一张床,只是把杂物挪到柜子里,原本狭小的空间就显得空旷许多了。 蒋行舟穿着素色的衣服在床上打滚,咯咯的笑声持续不断。 程以时听着他的笑声,脸上却多了一丝惆怅,郁闷地说:“舟舟,你今天晚上真的不跟妈妈一起睡吗?你昨天不是说要跟妈妈一直睡吗?” 蒋行舟小朋友听到这句话,停了翻跟头的动作,快速地爬了过来,仰起小脑袋,又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个小大人似的说:“妈妈,我明天就陪你一起睡了,今天我想一个人睡大床,就让爸爸陪你一起睡吧,你不要太想我。” 程以时试图挣扎:“可是妈妈不抱着你,睡不着觉的。” 蒋行舟挠挠脑袋:“可是妈妈昨天没有抱我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爸爸抱得很久,妈妈也没有反应的。” 程以时:…… 非要这么直白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12章 程以时无话可说。 蒋行舟见此,跟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紧接着用两只手托着下巴,郁闷地说:“舟舟太受妈妈欢迎了也不太好。” 一副对自己受欢迎而感到很困扰的样子。 “算了。”程以时也是被他逗笑了,亲昵地戳了戳他那因为托着下巴而鼓起来的腮帮子,笑了笑对他说,“今天就让爸爸代劳吧。” 蒋行舟一听,眉头松了许多,忙不迭地点点头。 程以时伸手把被子折起来一角,拿起放在床头的书,指着床说:“现在给你讲故事睡觉,躺下去吧。” 蒋彦辞颇有些迫不及待,话音刚落就钻进了被子里,仰着小脸一脸期待的望过来。 咳咳。 程以时清了清嗓子,拿起那本连环漫画讲了起来:“…很久很久之前,森林里发生了几起重大的案件,仓库的东西失窃……”声音温温柔柔,娓娓道来。 … “仓库的钥匙在谁的手中,东西就可能是谁偷走的…”程以时顿了顿,再一看,面前的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梦乡。 程以时轻笑了声,蹑手蹑脚地站起来,弯腰把被子折好。 “好梦。” 说完,她把连环漫画书放在了一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回到房间,程以时给搪瓷缸子添了水,拿起来喝了两口,等口干的状态稍稍缓过来后,她心想给小孩讲睡前故事,还真是费口舌,一般人根本做不来。 不过要她说,她倒是觉得这事还是应该交给蒋彦辞来做,毕竟部/队里训人应该也不少说话吧,这也算个专业对口…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蒋彦辞拿着毛巾擦着滴着水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对她说:“卫生间的阀门可能漏水了,明天我把它补一下。” 程以时猝不及防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再一抬头,又被眼前看到的,搞得呛了口水。 只见蒋彦辞赤/裸着上身,宽肩窄臀,腰身精瘦。黑色的短发还滴着水,水珠往下流淌,划过块状的胸肌和腹肌… 程以时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心道蒋彦辞不愧是那本书中的禁欲系担当,死了老婆还能招惹一堆人。 纯纯的祸害啊。 蒋彦辞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看她神情也知道自然不会是些太好的东西。 “想什么呢?”突然,蒋彦辞低着头,靠了过来,沉声问道。 不用看程以时都知道自己耳朵都红得厉害,硬撑着摇摇头:“没想什么。” 蒋彦辞自是不信,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程以时被这道目光盯着,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太自在,急忙把搪瓷缸子放到桌上,脱下鞋子上了床。 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是啊,她慌个什么劲儿,又不是没见过他比现在更赤/裸的模样。 想过来想过去,她都不应该害羞才对。 这么一想,程以时倒是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故意咳了两声,见蒋彦辞抬头看了过来,继续保持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冷静地说:“你在部/队里,身材保持得不错。” 蒋彦辞闻言,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回头望过来。 程以时硬撑着跟他对视。 没过太久,只见蒋彦辞放下毛巾,转身走了过来。 他要干嘛?不会说要…程以时见他越来越近,心里乱糟糟的慌得要命,最后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一把拉过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小…” “别说话。”程以时把头蒙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那个什么,身体刚恢复,明天还得去上班,我就先睡了。” “部/队…” 蒋彦辞再次尝试着开口,结果又一次被她打断。 “我今天做饭有点累,真的很困,就不陪你了啊。”程以时娇娇软软地说。 蒋彦辞:“…那你先睡。” 尽管蒙着被子,但是蒋彦辞依旧能够听到,在这句话后程以时松气的声音。 “嗯,我睡了。” 蒋彦辞看着床上的人,眸色渐沉,看来他过几天,还是要去一趟医院… 而程以时则是怀着一种复杂又忐忑的心情闭上了眼。 房间里悄然寂静,过了一会儿,身边躺下一个人,程以时乱糟糟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夜好眠。 程以时次日一早醒来,身边的人早已经不见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不禁哀叹。 有人折腾照顾人跑来跑去十来天还精神满满,每天要去锻炼。而有的人休息了二十来天第一天复工,精神却萎靡不振。 但是,再怎么不想上班也得上班。 程以时逼着自己起了床,洗漱了一番,扎了个头发又换了工装这才推门出去。 外面客厅,蒋行舟正坐在地上玩着他的小木/剑。小木剑是蒋彦辞随便找了块木头给他做的小玩具,小家伙喜欢极了,举着跟藕节似的胳膊在空中乱划。 “小心点,不要伤到自己。”程以时经过他,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蒋行舟听到声音,这才知道妈妈起床了,点了点头,放下小木剑笑呵呵地跑了过来。 一过来就是关切地询问昨天妈妈的睡觉情况:“妈妈,你昨天睡得好吗?爸爸陪你睡,你能睡着吗?如果不好的话,舟舟今晚就可以陪妈妈睡了。” 程以时:“哦?”这小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昨天不是怎么说都不愿意跟她一起睡吗。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蒋彦辞端着豆浆油条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为她解答了疑惑。 “今天早上我去找他,他在床底下躺着。”他不徐不疾地说道。 原来是一个人睡掉到床底了,怪不得说要跟她一起睡来着,程以时有点想笑。 于是故意说:“嗯,不用了,妈妈昨天睡得挺好的,你爸爸也挺好的。” 蒋行舟显然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懵懵地啊了一声。 蒋彦辞也附和道:“确实挺好的。” 蒋行舟一时张大了小嘴。 … 逗了儿子又吃了美味的早餐,程以时拎着布袋去气象站上班。 结果人刚到办公室,就被告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小程,你竞选播音员落选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13章 这个消息一出,自然在办公室里先炸了锅。 “乐仪,真的假的?咱气象站还能有比小时形象还好的播音员?” “这公告还没出,不是说王主任要让小时跟那个谁在加试一轮吗?” “王主任负责加试,这不就看平时谁巴结他巴结得厉害吗?” “……” 同事们议论纷纷。 赵一梅也是欲言又止,上周她才信了于春坊的说法,想着她家小姑子会主动放弃这个名额,所以前两天她才劝了程以时接受于春坊小姑子的道歉,想着私底下处理这事,好让双方都过得去些。 现在就听到于春坊的小姑子要当播音员了,而程以时落选的消息,简直像一个巴掌拍到了她脸上,她晃了下神,急忙去确认这件事的准确性。 “乐仪,这消息是真的?” 跟程以时通报这个消息的人叫李乐仪,是去年才进的气象站,家里面有亲戚是管气象站后勤的,平日里知道个消息也快一点。 李乐仪看是赵一梅问,也不像对外人一样不太搭理人的模样,点了点头说:“昨天决定的。” 赵一梅一听,简直要晕倒。 程以时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见她面色苍白,赶紧拍了拍她后背,又让她喝了点水。 “小时…”见她如此,赵一梅可不得更加愧疚吗。 “赵姐,你先别着急。”程以时岂会不知道她因什么而着急,“这事不一定跟春坊姐有关系。”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假如于春坊在甄家那么有话语权,站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传言了。 赵一梅刚才也是气急攻心,一时着急了,听她这么一说,再一想于春坊平时的性格做派。 耍无赖不承认这种事于春坊做不出来,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小时,你说得对,我下班的时候找春坊问一问。”赵一梅说。 程以时其实是觉得让赵一梅掺和这种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是会伤了她跟于春坊的感情的。但是这会儿见她态度执意,便知道赵一梅就是热心肠,说什么都不会让她改变主意,索性也就不劝了,客客气气地说:“麻烦你了,赵姐。” “客气什么。”赵一梅推辞。 “我今天带了茶叶,赵姐,你需要吗?我给你带一杯。”转眼,程以时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想着上班喝茶的事。 在程以时看来,气象站的文职工作,说好也好,一天到晚基本上就是处理一些文字的工作。说不好也不好,重复地做一件事,不困是根本不可能,只能喝点茶叶水提提神。 “你带的茶叶,我当然要尝一尝。”赵一梅轻笑着说。 程以时轻笑着点头。 李乐仪本来是想用竞选播音员落选这个事情膈应一下程以时的,却没想到,她三言两语就把这事抛到了一边,这怎么可以! “小时姐,你竞选失败了,还是被甄可宝挤下去的,你不生气?”李乐仪阴阳怪气地说。 “生气。”程以时抬起头看着她。 这么直接倒是把李乐仪噎住了。 其实李乐仪这人没有大毛病,再加上人长得漂亮,家里面又有几个当主任的亲戚也算是家庭条件不错,平日里嘴巴又甜,办公室里也没几个讨厌她的。 不过,人无完人,李乐仪唯一讨人厌的一点可能就在于她这个人爱美了一点又太跟人较劲了。读书的时候长得不错,男生可没少对她献殷勤,本以为毕业到了工作单位也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可是碰到了一个长得比她要好看一百倍的程以时。 来了一年多,李乐仪可没少掐着火跟程以时较劲儿,可惜不管她做什么,程以时就一个态度——无视,这可没把她憋死了。 后来还是听了别人说程以时早早就结婚了,对象是当兵的,两个人两地分居,孩子寄养在亲戚家,程以时一个人在南城工作,再一对比自己的生活,这才觉得有超过程以时的地方。 上个月前一步在办公室里说了程以时要竞选播音员,李乐仪后一脚也跟着报了名,还特地拎了两盒果子糕点去了一个播音员家里学习。结果没想到竞选当天,她突然发了烧,只能请了假。 李乐仪本来都认了命,觉得这个播音员的岗位肯定是程以时的了。却不料峰回路转,先是程以时下班骑车回家被车撞了的消息传到站里,后是听说甄可宝竞选的时候发挥出色,跟程以时并排了第一。 这会又从当领导的亲戚嘴里知道了程以时落选的消息,可不得落井下石一把。但是还没等她落井下石,程以时直接承认了个“生气”可真是让她有点意外。 “生气?”李乐仪忍不住重复一遍。 “嗯啊。”程以时边点头,边拆手里的茶叶包装。 李乐仪顿了一顿,转眼,又想了一个角度,附和道:“生气也对,这事要搁我身上我也气,反正我是觉得气象站播音员这个岗位除了你没人能做了,但是不曾想甄可宝还有这样的运气能赢了你。”她说着,眼神里不光有对程以时落选这事的怜悯,更透露出对甄可宝的鄙夷。 这句话,七分真三分假。 其实这种情绪很好理解,李乐仪觉得整个气象站在学历在长相能跟她比一比的人也就程以时了。甄可宝算什么,一个初中毕业生,不是家里头有个当厂长老婆的姑姑,气象站哪里会有她待的地方。 不过,李乐仪心情这么复杂,而落选了的程以时反而还挺轻松,甚至说还有了那么一点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初要竞争播音员,她也是想着一来播音员工资高一些,二来就是到时候可以把舟舟接过来。现在虽是出了些意外,但是这个目的也算达成了,所以程以时倒是没有那么执着于这个岗位。 播音员是赚钱,可是总没有……程以时想了想之前那个打算,觉得还是要找时间跟蒋彦辞说一说才好。 至于甄可宝竞选成功这事,听起来还挺板上钉钉,不过到底还没有往外发通知。而且,要真按照那本书中写的往下,气象站不是因为甄可宝表现好给的岗位,而是因为她那份解说稿或者是别的,这事就更好解决了。 “总之,谢谢你跟我说这个事了,乐仪。”程以时收起思绪,冲着她微微一笑,大方地邀请她,“下回休息去我家吃饭。” 吃饭? 李乐仪其实不太想就这么算了,但是一想程以时之前带过来的菜,舌尖一动,嘴巴比脑子反应还快,一口应了下来。 “好。”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她怎么能这么忍不住诱惑,李乐仪在心里埋怨着自己,过了一会儿,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 为美食折一下腰,也不算折腰。 程以时可不清楚她在想什么,转头邀请赵一梅:“赵姐也一起来!”说完,一便也请了几个其他同事,“大家也一起来,这一个月我生病,工作的事麻烦大家照应了。” 同事们中早有人惦记着昨天在家属院闻到的那一口了,一听她邀请便迫不及待地应下了,有人还说要拖家带口去吃。 赵一梅也没跟程以时客气,一口答应下来,见同事们这般不客气,不知为何,眼前就浮现了那天见到蒋彦辞的场景,一想他的不苟言笑,再看同事们,便禁不住地笑道:“到时候去了小时家,你们还能这么贫才行。” 同事们以为她是开玩笑,一点也没在意。 只有程以时听出来了那么一丝丝奇怪的地方,转头看着赵一梅瞪大眼睛表示好奇。 赵一梅笑了笑,往她那边靠了些,压低声音说:“见了你家那口子,他们肯定贫不起来。” 程以时:“……” 看吧,大佬就是大佬,这种生人勿进的高冷形象多么深入人心啊! 中午程以时跟着同事去了食堂,选了碗面条,面端上来,不甜不咸,没什么滋味,只能匆匆挾了两筷子。 没吃到好吃的午饭,一下午程以时都提不起什么精神。于是刚一下班,程以时就拎着布袋,脚步匆匆地跑了一趟菜市场,卖了块五花三层的猪肉准备回家做个古方五花肉。 回到家里,客厅里面,蒋彦辞跟蒋行舟依旧保持了跟昨天一样的姿势,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蒋行舟看到妈妈回家,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并特别往她手里的五花肉上看了看,兴奋地问:“妈妈,你要做晚饭吗?” “嗯,做个古方五花肉。”程以时告诉他。 谁料话音刚落,就看到蒋行舟飞速地跑到了蒋彦辞旁边抱着他的胳膊,开心地说:“爸爸,我们终于可以有饭吃了。” 这话… 程以时去看蒋彦辞,皱了皱眉头问:“你们中午没吃饭?” 蒋彦辞不慌不忙地先把挂身上的小家伙拽下来,一边说:“中午去食堂端了两碗面,然后舟舟不喜欢。” 蒋行舟一听,猛地抬头看向他,就要张嘴的时候,被人“无意之间”捂住了小嘴。 食堂的面… 程以时没注意对面,想了想中午那味道,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 嗯。 还是来一口红烧肉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14章 说做就做。 红烧肉作为一道传统名菜,全国各地都有其各自的做法,南方的北方的,传统的改良的,甚至于先放什么后放什么,过不过油,糖色应该到什么程度都有不同的标准。 关于这一点,程以时则表示极为认可。毕竟,就连靠厨艺传家的程家,对于红烧肉的做法就有很多种。 最传统的莫过于如《随园食单》中记载的那般:“或用甜酱或用秋油,或竟不用秋油、甜酱。每肉一斤,用盐三钱,纯酒煨之;亦有用水者,但须熬干水气。”制作时不必刻意炒出糖色,而要的是黄酒或者是甜酱带来的自然琥珀色。 除此之外,也有像南城做法,将红烧肉煸炒再加糖色之类的。以上两类做法,前者做出来的红烧肉更鲜而不腻,后者则更加甜嫩软烂。 假若是程以时一个人吃饭,她倒是不介意选择后者,可是考虑到吃饭的人里还有个没适应南方菜的蒋彦辞,程以时还是毅然选择了前者的做法。 先将五花三层的猪肉切成小块,加入姜片,后放入锅中焯水。焯肉的水最好要冷水,这样方能保持肉质的紧实。待水沸腾后,将猪肉捞出过再过一遍清水,洗掉浮末。 然后大火煎肉,将肉煎到金黄,煸炒出猪油,再添足量的黄酒淹没过肉,加入酱油以及适量的盐,小火焖四十分钟,再转大火进行收汁、装盘。 只是一瞬,浓厚鲜香的味道便飘满了整个屋子。 客厅里的小家伙闻到了好吃的味道,连小木剑都不在乎了,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厨房,大声地说:“妈妈,好香啊!” 那馋嘴的小模样实在可爱,程以时抬手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又顺手投喂了一小块红烧肉给他。 蒋彦辞进来厨房,看到的就是自家小肉团子眯着眼睛,一脸满足的模样。他往灶上一望,看到那盘方方正正,色泽红润而有亮泽的红烧肉,不自觉地喉结一动。 “妈妈,肉肉真好吃!”被投喂了的小家伙笑眯眯的,嘴巴甜得像块糖。 做饭的最高水平就是得到吃饭人的认可,程以时被小团子的甜言蜜语哄得高高兴兴的,一高兴就又塞了一块肉给他,说:“嘴巴真甜,妈妈再奖励你一块!” 后面小家伙还想故技重施再要一块肉,程以时却没再给,以“吃饭前要洗手”的名义把人哄了出来。 只可惜,哄走了小的,大的却还在。 程以时准备去盛米饭,刚转过身,便听到蒋彦辞用冷洌低沉的声音说:“舟舟吃了两块,所以我能尝一块吗?” “……” “不行吗?” “行,不过你能先把米饭盛出来吗?”程以时问。 蒋彦辞一时语塞。 … 实践证明,柴火米饭和古法红烧肉是很搭的。经过黄酒焖煮的红烧肉,外皮糯而不肥,肥肉油而不腻,肉紧实而不柴,一口咬下去,黄酒的醇厚伴随着酱油的醇香,软烂入味。只需将多余的汁水淋在米饭上,便能使柴火饭的香味更浓郁,口感更加丰富。 这一顿,三个被食堂的面伤过的人都吃得十分满足,尤其是蒋彦辞,一个人就吃掉了三大碗米饭。而红烧肉剩下的那点汁水也没浪费,全拌到了米饭当中。 程以时也没愧对自己的胃,也吃了个撑,整个脸上全是满足。 这一家人吃了个心满意足,却没想到家属院的别的家庭却是不一样的场景。 四楼。 牛丽丽用筷子戳了戳看着面前没什么油水的菜,吃了一口无奈地叹一口气,又吃一口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赵一梅看着她的动作,吃饭的手也听了下来,哭笑不得地问:“你妈我做的菜有这么难吃吗?” “不是,妈,这不是你做菜难吃不难吃的事,这是程阿姨做饭太好吃的事。有句话说的很好,不跟别人比,你就是家属院里的大厨,但是跟程阿姨比,你这菜就不行了。”牛丽丽正经八百地说了起来。 “那可不是,你程阿姨是养听话的宝宝,我是喂一头猪,这怎么能比较呢!”赵一梅说着,瞥她一眼。 牛丽丽年龄还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说:“我才不是猪呢!” “哟,听明白了。”赵一梅笑了笑。 “那当然了。”牛丽丽点点头,又气鼓鼓地往嘴巴里塞了一口没什么味道的米饭。 “不过你确定你不是小猪?” “不是。” “那就不好了。”赵一梅重新端起饭碗,装作一副可惜的模样说,“周末,你程阿姨说要请客吃饭,我还想着带一头小猪仔过去玩呢,但是这小猪仔突然没了,要不就不带……” “别啊,妈。”牛丽丽差点从椅子蹦下来,忙不迭地按了按自己的鼻子,急迫地说,“我就是小猪啊,哼哼。” 看着女儿扮“小猪”这么努力,又是按鼻子,又是哼哼,赵一梅差点笑出声来,强行忍住后故意说:“那我看谁吃青菜吃得多就带谁去。” “我我我。”牛丽丽立马挾了几根青菜,往嘴巴里塞了去。 赵一梅见此,才应承下来:“行吧,那周末带你去。” “太好了。”牛丽丽开心地说。 看着女儿又蹦又跳的高兴模样,赵一梅也忍不住对周末之行期待了起来。只是还没高兴多久,她又想到了于春坊和甄可宝的事,脑袋又疼了起来。 小时对她这么好,她也得赶紧帮小时把那件破烂事给处理了才好啊。 … 与此同时,家属院另一栋楼的甄家。 “程以时天天做这么香的饭,烦不烦人啊!”甄家的餐桌上,甄可宝生气地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 甄家人也是习惯了甄可宝发脾气的性子,只想着顺着往下说把这事赶紧敷衍过去,于是也跟着说起来。 “就是,这小程太不质朴了,哪能天天做肉吃!”甄可宝的二哥甄牛牛说。 “天天做肉,那不是…的做派。”何兰,也就是甄可宝的妈妈也跟着说。 甄国旺,甄可宝的爸爸也跟着说了一两句批评的话,说完踢了于春坊旁边的男人一脚,说:“奇民,说句话。” 甄奇民才不耐烦参与这事,快速吃完了饭,放下碗筷便走了,走到一半又想起来些什么,转身说:“爸、妈,你们别把可宝惯得没边了,让她做事无法无天的,姑姑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插上手的,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 这话一出,气得甄可宝直接摔掉了碗筷,大喊:“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得又没错,那个程以时就是爱秀……不过是看我竞选赢了她就在办公室里说些小话,让其他人猜测我。” “你那个竞选是靠自己能力胜得吗?”甄奇民冷声问她。 甄可宝一听,当场便慌了,转头看向于春坊生气地说:“于春坊,你把我的事跟我大哥说了?” 于春坊低着头吃饭没说话。 “甄可宝,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甄奇民当场便怒了。 “于春坊,我跟你说话的,你耳朵聋了吗?”甄可宝才不理他,上手就要去拽于春坊。 甄奇民并非没听到过气象站里那些关于他关于他的家庭的流言,但是他以往工作忙,也不常回家,总觉得甄可宝只是娇惯些,应该不会太过分。这一回亲眼见证了,才知道那些流言并非是流言,而是现实。 “甄可宝,你松手,不松手我就动手了。”他愤怒地说。 甄可宝脾气上来了,哪能一时半刻就停住,别说是甄奇民拦,就是甄国旺她亲爹拦也是拦不住的,只管逼问于春坊:“你把那事还跟谁说了?” 于春坊抬起头,神态中透露着疲惫,淡淡地反问她:“你不是说要去跟以时道歉吗?什么时候去?” “你管我什么时候去,我什么时候说要跟程以时道歉了。”甄可宝冷笑一声,“我随便说说,你就信了?我跟你说,我不仅不准备跟她道歉了,而且我还跟领导说了她那份稿子是抄袭的,你知道吗?”说完,她得意洋洋地笑了笑。 于春坊大为震惊,就连一贯隐忍的姿态都不维持了,瞪大眼睛质疑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甄可宝哼了一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我怎么不可以这么做了,谁能证明,就程以时会写出那样的解说稿?谁可以?” 于春坊努目看了过去。 “你吗?”甄可宝不屑地说,“你敢去作证,就别当我大嫂了。” 话音落下。 ——啪。 甄可宝捂着被打的脸,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这一巴掌就发生在一瞬间,甄家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于春坊打了这一巴掌,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胳膊骤然失去了力气。 “对,就凭我。” … 家属院里没有隔夜的新闻,第二天程以时刚到办公室就听说了这件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于春坊便来找了她。 开口又是一句爆炸性的新闻。 “小时,我要离婚了。” “然后,我替你作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15章 “离婚?” 尽管会猜到于春坊可能会做出些反抗,但是离婚这个词一出来,程以时不免还是吃惊了些,诧异地看着对面。 于春坊蜡黄的脸上带着一种绝望的神情,眉目间又带着一种自嘲的感觉,开口道:“这些年来,我为甄奇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替他照顾家里的老小,不说是做牛做马也能说是毫无怨言了。可是,我这么做又得到了什么?” 程以时没有说话。 “站里面其他人嘲讽的那些话,我又怎么会听不到。”于春坊自嘲道,“那一家人如何对我的,外人只怕比我自己还清楚,就是我以前一叶障目了,太糊涂了。” 确实,甄家人如何对待于春坊的,整个气象站又有几个人不清楚的。 程以时只算了最近几个月,就知道那么几件事。 于春坊也回想起那些往事来,眼眶微红,泪水在眼中打转,随时就要潸然泪下,一开口又是浓重的哭声:“太晚了。” “不,春坊姐,不晚。”程以时拉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想明白了,一切都不晚,只不过离婚不是小事,你也不能因为冲动就去做,你和甄技术员之间还有孩子,你得想清楚了再做。” “嗯。”于春坊含着泪水,慎重地点了点头,不过她也没忘记之前的承诺,反手握了握程以时的手,又说,“离婚的事可以再想想,但是作证这事不会改变。” 程以时听着她的话,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车祸之后,自从知道了那所谓小说中的情节,出于自觉亦或是不自觉,有时候她会生出来一种疑惑,现在的一切都是存在的吗?有时也会反问自己,假如一切像那本书中所写的一样发展,早早死去,那现在做什么还有意义吗? 而此时此刻,于春坊最直白的话,才让程以时恍然明白,这一切都有意义。无论是在知道书中既定的命运后的反抗,还是其他的一切,只要去做,就有意义。 难道作为一个无关紧要配角的她,就一定要沿着书中设定的路线,在气象站耗尽力气,最终早早死去,成为那本书中让作者嘲讽让读者唏嘘的对象吗? 不。 她不会。 这一刻,在无形之中,萦绕在程以时周围的黑雾也无声散开。 于春坊没让自己伤心太久,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冷静下来后,将昨天晚上甄可宝说的事情跟她说了说。 三言两语把甄可宝倒打一耙的事说了说,说完以后,她又免不得自责:“说起来还是怪我,当初我把解说稿不小心夹带走,又被甄可宝发现,当时她只说要借过去看看,原件就一直留在她那了。后来我问她要,她一直推三阻四的,我原想着她可能是弄丢了,没想到是直接用了你的稿。现在倒好,另让她倒打一耙!” “只有千日作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她要想偷,不管稿子在哪她都会偷,跟春坊姐你有什么关系。”程以时倒是不觉得这件事的关键点在于春坊身上,要是非说丢稿子这事,难道就跟她当初检查太粗糙没关系吗? 于春坊却没有她那么乐观,愁容满面,跟她分析:“但是,她要是拿着稿子,非说那份是她写的,怎么办?” 程以时闻言,轻笑了声:“尽管让她拿,她拿出来了,才有好戏看呢!”说完了转头一看,见于春坊还是一脸担忧,不由得笑了笑,又补了一句,“放心吧,春坊姐,我心里有数。” “行吧。”于春坊心里觉得乱糟糟的,但是听她这么说了,也只能暂且压下她的担心。 “没事的,放心吧,春坊姐。”程以时被她这么关心着,心里也觉得热乎乎的,冲她眨眨眼说,“周末我在家里做饭,春坊姐你也带着孩子上我家去。” 于春坊下意识想拒绝。 “春坊姐,你可别拒绝。”程以时故意说,“你要是不想去,那就是看不起我手艺。” 没想到出了这件事,小程还愿意跟她来往,于春坊又有点泪目了,含着眼泪又点了点头。 … 等程以时送走于春坊,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有几个好八卦的人就凑了上前,打听消息:“小时,那春坊真打了甄可宝啊?她真发了脾气?” 这个问题,还没等程以时回答,李乐仪就先开口了。 “打了,甄可宝今天去干活的时候,听说脸上还围了东西,不过还是能看到半边脸都是红的。” 同事本来只想着是八卦,没想到还真被证实了,一时还有些诧异:“甄可宝那小姑娘可没少被那一家子惯着,小姑娘脾气可大着呢,这回被打了就这么忍了?” 赵一梅听到,忍不住说了句:“你这话什么意思,春坊是甄可宝的嫂子,做嫂子的教训一下做错事的小姑子都不行。” “不是不行,不是于春坊平时不是忍惯了吗,这猛地这么脾气大让人有点不适应。”同事解释了句。 程以时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施施然开口:“毕竟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人呢,人就算忍也是有个底线的,过了线那就别过了。” 李乐仪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小镜子和口红,别别扭扭地说:“…以时姐这句话倒是还像句话,那甄可宝天天欺负她嫂子,早该被人收拾了。” 同事也就随口一说,这会儿见两人这样的反应,也只好尴尬地陪了陪笑。 “也是,也是。” 李乐仪看这人灰溜溜地回了工位,撇了撇嘴,再一转头,却发现对面的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眼中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玩意似的,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地开口:“看我干什么。” 程以时冲她抛了个眼神:“突然觉得你还挺有意思。” “……”李乐仪没忍住抖了一下。 “你那口红挺好看的,哪里买的?北城的外贸商店?”程以时又换了个话题,注意力又放到了那根口红上。 李乐仪听她提这个,瞬间来了兴致,眉眼一弯,傲娇地抬起下巴,对她说:“你还挺有眼光的吗!这口红是我对象从北城的外贸商店买的,这个颜色可是北城现在最火的颜色了,要不是我对象家庭条件好,可买不到。” 说完,等她再看对面,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李乐仪火气瞬间变大了,心道:这程以时肯定是听说了她对象的好条件,想到自己的老男人,自卑地跑掉了。 等到周末,她可得好好嘲笑嘲笑程以时的老男人。 … “阿嚏!”正在切土豆的蒋彦辞突然打了个喷嚏。 客厅里正在听收音机的蒋行舟听到喷嚏声,拿了张卫生纸哒哒哒地跑进了厨房,伸手递给他爸:“爸爸,治病!” 蒋彦辞低头看他一眼。 蒋行舟咧着嘴巴,仰起圆鼓鼓的脑袋,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白藕似的小手还挥舞着那张卫生纸。 “爸爸,擦擦,治病!”小家伙见他不接纸,又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蒋彦辞这会停下来了,放下菜刀,蹲下来从他手里接过了纸,然后对他说:“你已经四岁了,要不去读个书吧?” 读书? 蒋行舟脑袋一歪,想了想二叔家的姐姐读了书后每天都不能在街上玩的事情,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甜甜地对他爸爸说:”不读书,不读书。” 这不学无术的模样倒是跟他记忆中的某个人有点像,蒋彦辞心道。 那年在北城的军/区大院中,也有这么一个人,耍着无赖宁愿去做个厨子拎大锅,也不愿意去读书。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母子相像?蒋彦辞不自觉地勾了勾嘴唇。 “爸爸笑,跟舟舟很像。”蒋行舟看着他笑,张大了惊讶的小嘴巴。 蒋彦辞挑了下眉头,说:”这个还挺聪明的。” “聪明,聪明,舟舟聪明。”小家伙开心地跳了起来。 父子俩正在进行友好交流的时候,门口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到程以时的生意。 “舟舟,在哪里呢?来给妈妈抱抱。”程以时边换鞋边喊人。 蒋行舟听到妈妈的声音,二话没说,转头就从厨房里跑出去。 程以时一把把小家伙抱在怀里,冲着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亲了两口,去他什么男配角不男配角的,他现在就是一个能被一块糖骗走的小萝卜头而已。 小家伙难得地享受到了妈妈热情的爱,被亲得小脸通红,还一脸开心。 跟随在儿子后面,从厨房里出来的蒋彦辞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程以时亲够了儿子,抬起头一看,便看到一身黑色的蒋彦辞,简单的衣服将他的好身材显露无疑。 宽肩窄臀,长腿细腰。 蒋彦辞被她这么一看,突然产生了一些不自在,轻咳了两声,说:“…土豆切好了。” 程以时的遐思在这一刻突然回归。 是了。 这么帅的男人图的是她做的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16章 尽管这个结论已经很清晰了,但是程以时仍旧为这个结论而感到郁闷。 一个堪比潘安在世的男人在身边,只能看不能摸…也不一定,就只是摸摸的话应该还是可以摸的吧… 程以时思考。 “还需要切别的菜吗?”蒋彦辞冷冽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以时无声叹气。 也罢。 想太多也没什么用,不如还是想想等下做个什么菜。 “昨天还剩了点五花肉,正好和土豆一起炒个干锅土豆片,再配个米饭,行吧?”程以时站起来,琢磨着厨房里剩余的菜给出来个中午的菜单。 蒋彦辞自是没有什么意见。 他没意见,懵懵懂懂的蒋行舟就更没有什么意见,憨憨地点点头。 程以时轻笑,转身去厨房。 … 干锅土豆片是属于川渝地区的一道菜,向来以口味香辣著称。 在这道菜的制作中,干锅土豆片最终呈现的味道则与第一步土豆片的处理紧密相关。而这第一步的要求说难倒是不难,但是说简单却也不简单,需得将土豆切成薄厚均匀的片状,然后放到清水中浸泡,去除土豆片上的粉状,再在油锅中对土豆片进行煎炒。 而根据常理,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要不就是刀工极强,要不就是耐心极高的人。 于是,看着案板上薄厚均匀的土豆片,程以时心情还挺复杂,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天生就是后者。 “切得还挺有模有样的。”程以时咕哝着,伸手将土豆片放入盛着清水的大碗中,然后处理配菜,手起刀落将五花肉切成片。 利落地处理完配菜,再将浸过水的土豆片捞出沥干水份,起锅热油,等锅热后将土豆片下锅煎至两面金黄盛出。 再起锅倒入葱姜蒜爆炒,倒入五花肉片,以及辣椒,加入少许盐、酱油,再将之前煎制过的土豆片放入锅中进行翻炒,水份炒干,即可出锅。 土豆片的焦香和五花肉的醇香,再结合辣椒的鲜辣,一锅菜便能让人干掉一盆米。 几乎在程以时刚把菜盛出来的同一时刻,整个家属楼的几户人家都闻到了那股从楼上/楼下传出来的味道。 四楼。 牛丽丽闻到这股辛辣的味道,实在是馋得不行,三两步跑到了厨房,跟赵一梅说:“妈,程阿姨现在中午也做饭,天天闻着这味却吃不到,我可该怎么活啊!” 赵一梅闻言,淡定地翻炒着锅中的菜,头也不回地说:“那你得适应适应了,你程阿姨丈夫孩子都过来了,以后得天天做饭,你得天天馋着了。” “那蒋叔叔和舟舟弟弟也太幸福了吧!”牛丽丽满眼憧憬,羡慕地直想跺脚。 赵一梅的丈夫牛建蒲正好进厨房,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笑了笑,然后劝女儿说:“没事,丽丽,你妈不是说周末带你去你程阿姨家做客,到时候你肯定就能吃到了。” 牛丽丽听爸爸这么一说,才又开心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出了厨房。 等女儿恢复了好心情一蹦一跳地出了厨房,牛建蒲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又笑了笑。 赵一梅听他笑,转过头来看他,对他说:“看到了没,你女儿是不是跟你一摸一样,贪吃得要命。” 牛建蒲一听,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也没有吧。” 赵一梅看他死要面子不承认,“嘁”了一声,问他:“那周末我带着你一起去小程家里吃饭,你去吗?” “真的?!”牛建蒲惊喜道。 赵一梅:…… 就这还不承认? 牛建蒲说完之后也就反应过来了,又被她这么一看,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小声辩驳:“都怪楼下这味儿太香了。” 赵一梅轻笑,转念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来,问他:“你今天跟甄技术员在一起上班,今天听他说他跟春坊的事没?” “奇民说,春坊想跟他离婚。” “离婚?” … 与此同时,程以时在饭桌上也跟蒋彦辞说了于春坊的事。 蒋彦辞安静地听着。 “不过,春坊姐到气象站的工作应该是甄技术员过来这边上面顺带给分配的,要是离了婚,这工作应该就不能做了吧。”说起这事,程以时其实还是挺生气的。 于春坊嫁给甄奇民这么多年,十几年来操持家务,手上不知道磨出来了多少个茧子,甄家人却对她半点尊重都没有。再说这个工作也是,于春坊在气象站也是工作了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因为可能要离婚了,这份工作也要没有了,哪门子道理。 程以时越想越气,突然又想起前两年她去军/区探亲的时候,一个离婚的军/嫂因为婚离了部队的工作也没了的事,再看对面的蒋彦辞就有点不顺眼了,没好气地说:“男人真靠不住。” 蒋彦辞手中的筷子一顿。 蒋行舟不明所以,快速地咽了口米饭,然后拍了他的小胸口,糯糯地说:“妈妈,舟舟靠得住。” 程以时一噎。 蒋彦辞往他那里看了一眼,然后伸出筷子,挾了块土豆放到他的小碗里,淡定地说:“吃饭。”别说话 “哦。”蒋行舟眨巴眨巴眼,继续低头大口吃饭。 将小的堵住嘴,蒋彦辞才说:“工作的事情,解决起来容易,叶知年连/队里有个炊事员转业回来在南城的国营饭店里当大厨,到时候应该可以托他帮忙找一份工作。” 国营饭店? 那可是个好工作。 “真能找他给春坊姐找份工作?”程以时反问他。 “应该没问题。”蒋彦辞又挾了块土豆片,外皮煎得金黄的土豆片内里却是软糯的口感,再配上外面的调料,口感好极了,说着他又挾了几块,“等过两天我去给叶知年打个电话,让他跟那人联系一下。” 程以时想了想叶知年那人的德行,叹了口气对他说:“你联系他可以,但是你别说是我让你干的,否则他又该嘀咕我了。” “你怕他?”蒋彦辞眉峰抬起。 “我是懒得搭理他,我多大他多大,他也好意思说我。”程以时撇撇嘴,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一个大我六岁的老男人,心眼小得跟什么似的…” 不对。 好像对面这人也大她六岁吧…程以时一紧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可惜,为时已晚。 蒋彦辞抬起头看了过来。 程以时慌张地咳嗽了两声,眼珠转啊转,试图着找到一些能够转移话题的地方,突然,这个话题被她找到了。 “…那个,你这次离队快一个月了吧,什么时候回去啊?” 没想起来这一茬儿事倒是还好,想起来了她还觉得挺奇怪的。部/队里一般给的探亲假有的时候是半个月,长一点也就一个月,当初她跟蒋彦辞结婚的时候就是一个月。但是这一回都过了一个月了,怎么他还不回去? 蒋彦辞被她这么一转移话题,倒也想起来了转业的事,想着现在也是个机会,不如就趁着说了。 谁料,没等他开口,程以时就自行脑补上了答案,看了看周围,小声地问他:“你这一次的任务是不是就是在南城?” “不是。” “不是?”程以时表情显得很疑惑,思考片刻,再一次开口,“难不成是部/队觉得你年纪大了,不让你呆了?” 蒋彦辞面色一黑。 程以时看他脸色一变就赶紧改了说法:“我就知道不是,你还这么年轻,部/队肯定是需要你的。” 这句话出来以后,蒋彦辞的面色稍霁。 程以时看他没否认,也如释重负地吐出来一口气,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说:“差一点吓到我,我还想着,等你回部队再给春坊姐找个当兵的男人呢。” 蒋彦辞:“我要转…” “马上要一点了,我该走了。”程以时看了下手腕的表,指了指桌上的碗筷说,“等下你把碗筷给刷了啊,还有你刚才说什么?” “嗯,没说什么。”蒋彦辞摇头。 程以时点点头,没有在意,又捏了一把儿子的小肉脸这才起身走人。 蒋行舟被捏了脸蛋,心里也美滋滋的,开心地冲着他爸笑了笑。 蒋彦辞听着关门声响起,又看了一眼冲他笑的儿子,再一次挪动筷子挾了个土豆片放到他的小碗里,并说:“吃饭!” 蒋行舟眨眨眼。 爸爸不快乐吗? 不管了。 他快乐就好了。 … 程以时回了办公室,就看到李乐仪正跟众人展示她的新口红。 “北城的外贸商店买的,用得都是外汇券,一般的票证都没用。” “这个小镜子就是买这个口红送的,也是国外的货,照得人可亮了。” 李乐仪眉飞色舞地讲着,也引得几个同事大姐连声羡慕。 “乐仪你对象可真好啊,年轻有为,人有出息,还对你好。” “对,像乐仪对象这么好的年轻人,不多见了。” 程以时听着这几个人的恭维,很奇怪地,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一直看着她强调“年轻”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觉得蒋彦辞二十八岁,年龄是大了一点,但是也不至于说不年轻吧。 所以,应该不是说蒋彦辞的吧?程以时摇摇脑袋。 谁知道,她刚否认了这个想法,下一秒李乐仪就说了句。 “以时姐,周末去你家吃饭,我应该给姐夫侄子带点什么礼物?要不给姐夫带点人参吧?!” 程以时:“……” 不是。 真不至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17章 正在程以时郁闷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的时候,南城气象站负责管职位调动的何主任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敲敲门,文质彬彬地问:“小程同志,还在忙吗?” 声音刚落下,办公室一片寂静。 李乐仪和之前那几个聊天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这回上班聊天被领导听到了,个个臊眉耷眼的,不敢往门口看。 程以时看着这几个人的反应,无声地笑了笑,然后把茶杯盖重新盖起来,站起来冲着门口的人说:“不忙不忙,何主任,是不是站里有事找我?” 何主任扫了眼其他人,这才接她的话,笑着说:“是,有个东西想找你核实一下。” “行,那我出去。”程以时当然能想到,这人来找自己的原因,十有八九是跟甄可宝解说稿的事有关。 出了办公室,何主任先是寒暄地问候了一下程以时生病的事,见程以时客气摇头后,再一开口,果然就是竞选播音员的事。 “小程同志,今天我特地找你是为了之前站里面竞选播音员的事,之前因为点其他的事情耽搁了些,现在结果出来,还没公告,但是组/织上考虑到一些特殊原因,想让我先跟你说说结果,你别有什么意见。”何主任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其他的情绪。 不过他的话表达的意思倒也清晰,话里话外,不外乎说的就是播音员的职位有人顶替了,但是作为领导提前跟你谈话了,你就别有其他的意见了,也别想着找茬儿了。 程以时笑了笑。 何主任见她反应如此,觉得她还挺有眼力见,不由得也轻松了一些,继续端着一副领导的架势说:“不过,对于这事,小程你也别太失落,竞选播音员不成,站里面不是还有其他岗位,什么气象记录员、还有接待员的都可以去选选试试,别就盯着一个岗位,在其他岗位上不也可以为国家创造贡献、发光发热。” 说得那叫一个义正严辞、光明正大,可谁知道私底下又是什么心思,程以时扯扯嘴角。 索性,也懒得再跟眼前的人绕弯子,不如直接一些。 “何主任,容我跟你确认一下。”程以时严肃地看着他,“气象站这一次竞选播音员的岗位是给了甄可宝同志吗?” 何主任听到她准确地说出甄可宝的名字,心里咯噔一声,没开口回答。 程以时见他反应,也知道答案了,笑了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他,然后温声说:“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封举报信,麻烦您帮我交给组/织上面。” “举报信?”何主任大为震惊。 “没错。”程以时浅笑着,抬手撩起耳边一缕头发放到耳后,对他说,“我要举报甄可宝盗窃偷用我的解说稿。” 何主任一懵。 …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巴掌大的气象站里。何主任下午找程以时谈话,反手程以时拿出了举报信举报甄可宝抄袭的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气象站。 下午上班的时候,随处都能听到人们讨论议论这件事情的声音。 “听说是甄可宝从于春坊那里把程以时的解说稿偷走的,竞选的时候竟然一个字都没改呢。” “啊,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还奇怪呢,甄家那个小姑娘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初中毕业看起来也没太多文化水平,那天竞选的稿子写得那么好,原来是抄人家小程的啊。” “害,你们知道什么。这事跟解说稿是谁的没关系,我听人家说,这回竞选本来定的是人家小程胜出,可后来不知道甄家那个请了哪个领导,最后才换了她。” “那怎么能行,稿子偷别人的,还找人压人,这人什么德行啊。” … 而在这些声音沸沸扬扬闹得正起劲的时候,气象站后勤办公室里则是一片寂静。 甄可宝一连两天没睡好,这一回不知怎么,于春坊非闹要跟她大哥闹离婚,就连她妈用两个孩子要挟她也没让她改了主意,说什么宁可净身出户也要离婚。 所以,于春坊这一撂筷子,饭也不做了,家也不回了,可苦了她,白天忙着上班中午还得忙着回家做饭。今天中午好不容易把她姑喊回家了,让她姑跟她妈好说歹说才免了这活儿,结果下午一回来上班,就听到人们小声地议论着她跟程以时的事,心里就更是生气了。 气象站后勤主要负责一些卫生打扫的工作,还有些用品的购买,所以办公室的门也是常年开着,就是为了其他人喊后勤的时候方便点。 然而今天,这开着的门就显得更方便了。时不时的,总会看到两三个人结伴走过来,指着办公室里的甄可宝议论。 “原来她就是甄可宝,她长得也不好看啊,怎么会选上播音员?” 同行的人听到,也没介意,转过头来朝着办公室里面,故意大声地说:“因为偷了别人的解说稿啊,她肚子里哪有半点墨水。” 后勤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面面相觑,最后又都默契地看向了最里面的甄可宝。 而结果也没出乎他们的意见,甄可宝听到这话,立刻就站了起来,冲到外面,对着那人喊:“李乐仪,你胡说什么呢?” 说之前那话的可不就是李乐仪,她看着对面气急败坏的甄可宝,眼神中带着些许的不屑,平静地说:“我是胡说,还是你胡说啊?偷了别人的稿还这么理直气壮,要是我是你甄可宝,可没这么厚的脸皮,早去找块豆腐撞死了。” “你……”甄可宝气得不行。 李乐仪一点也不怕她,说实在话,她跟甄可宝从小比到大,不管是长相还是家庭学习,她可从来都没比输过,她怎么可能会怕她,强硬地瞪了回去,提高了点声量说:“你指着我干嘛,指着我你偷别人解说稿的事就没有了,还是你指着我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 声音大了起来,瞬间把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跟李乐仪在一起的同事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越觉得这种情况有点超出控制,心中一紧。 “你不要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就诬陷我,小心抓到公安局里。”甄可宝心里紧张,但是嘴上却是不饶人。 李乐仪听了她的话,冷哼一声:“还不承认,你大嫂都教训了你一巴掌,这伤还好全呢,还没让你改掉这不要脸的毛病吗?” 于春坊跟甄奇民,跟甄家人吵架无疑是气象站里现在最热门的新闻,围观的人听她提起这个,个个竖起了耳朵。 听到于春坊教训小姑子的目的是因为小姑子偷了东西,还有些犹疑。 结果回头一看,可不吗,那甄可宝一边脸上的红印还没消退,看起来甚是可怜。 甄可宝在李乐仪刚提到脸上的伤口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捂住了伤口,不过这些伤口还是没挡住那些人探究的目光。 那些人的眼神中有探究、有好奇、有质疑,也有鄙夷。 “春坊是个实诚人,要是真是她动了手的话,说不定偷东西这事是真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 围观的人小声地讨论起来。 甄可宝却受不了了,冲着李乐仪大喊:“你有证据吗?你怎么不说解说稿是她程以时偷我的呢?” 李乐仪闻言,嫌弃地撇了撇嘴,解释道:“她不会做那种事。”一个和她连比一比谁的确良裙子好看都不愿意比的人,哪来时间去偷东西,她心道。 “想不到乐仪这么相信我。”程以时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 “……”李乐仪表示无语。 “程以时,你来了。”甄可宝看到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可以拿捏在手中的泥塑,一时连遮伤的事情都忘了,大声地说,“我说我有那份解说稿的原件能证明解说稿是我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份解说稿是你的吗?” 周围人一听,也有人认可这个说法,解说稿原件在哪,就是谁写的。 程以时也听到了这种说话,不过还没等她开口,一旁的李乐仪就先反驳了回去:“偷东西的人难道不能把原件一并偷了。” 一句话让那人哑口无言。 甄可宝怎么可能会轻易认可:“那我要是除了原件,还有人给我作证呢?” 哦? 程以时挑了下眉,迟疑了片刻,这一次没有像书中写的那样,她病倒在床,没人追究甄可宝的麻烦,看起来事情倒是变得有趣许多了。 “这样吧,甄同志。”程以时笑了笑,对她说,“下周一的时候,你带着人证,我也带着证据,咱们看一看那份解说稿究竟是谁的,行吗?” “行。”甄可宝说。 没过多久,人群散开。 李乐仪没有离开,而是摆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向程以时:“你刚才太…” 程以时同时开口:“你中午说的人参还送吗?” “啊?” “你要是带人参的话,周末的菜里给你加一个人参鸡汤。”程以时说。 李乐仪:“……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18章 晚上回家,程以时跟蒋彦辞说了一下下周要跟甄可宝对峙的事情,以及周末请客的事情。 当然,说前者的时候她就用了一句话,而说后者的时候她则说了一箩筐。 闻弦声而知雅意,蒋彦辞没问她解说稿的事,而是直接说:“那你明天问问你同事们想吃些什么,我周六把菜提前买回来。” “就知道你明白,不过要来的人多,估计菜也得多买点,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程以时觉得还是很聪明人说话有意思,你说三分他立马能补上剩下那七分,不需要你说得太直白。 “大概多少人?”蒋彦辞问。 “我们办公室里有七八个同事,估计他们会带上几个人,再加上春坊姐,算下来也得十七八个人,最少得做个十个菜吧。”程以时算了一下,也有点被吓到。 不过,被吓到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菜多做不过来,而是菜多人多恐怕时间太长,等得太久。 蒋彦辞眉头蹙了下,似乎也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低头思考片刻,抬头说:“不如吃铜锅涮肉,搞点羊肉,菜放进去烫一烫就能熟,人多吃起来也方便一点。” 铜锅涮羊肉… 程以时闻言,不由得回想起以前在北城吃东顺来涮肉的场景,那沸腾的铜锅,还有那喷香肥嫩的羊肉,爽口的大白菜,仅仅只是想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南城这边比北城靠南,距离草原牧场远,西北地区地道的羔羊肉在南城更是少见,别说是涮肉,就是一般一点的羊肉也难得一见。 这会儿听到地道的羊肉涮锅,可不就勾起了食欲。 蒋彦辞看她反应就知道这个提议是符合她的胃口了,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铜锅也好弄,胡波做生意的,让他找人做两个就行。” 胡波是上回从医院送他们回来的人,本来程以时就想着找个时间让蒋彦辞请他吃顿饭的,这么一来,觉得找他帮忙做个锅也是回事,正好也可以趁机把上次那顿饭请了。 “行啊,不过你找胡波的话,到时候就让他留下跟咱们一起吃。”程以时脑子转得很快。 “嗯。”蒋彦辞矜贵地应了一声,然后又说,“那羊肉也让他找人弄一下吧,弄半条羊一半涮了,剩一半烤一下也行。” 烤羊肉! 程以时的眼睛又亮了亮,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浓郁的孜然味,眉眼弯弯,客客气气地恭维他:“蒋彦辞,你可想得真周到。” 蒋彦辞:“……” 两个人迅速地又定了涮锅的菜,程以时找了根笔,记了满满一页纸。 “涮菜应该够的,主要应该还是肉,铜锅里面再涮点排骨、大骨头什么的,应该就可以应付十来个人的量。”程以时把笔盖上,摇着头说,这么一算账,就知道请这一顿饭得花不少钱。羊肉九毛八一斤,排骨六毛一斤,大骨头便宜一些应该是三毛多,算下来就这些肉就得花个七八块,再算些零零碎碎的菜,估计总的也得十来块。 十来块是什么水平,南城气象站平均工资不过才四十块。其中技术员的工资会高一些,一个月可能会有个八十块,而像一般的工人却只有一半而已。比如像程以时这样负责气象台文稿的工人,就属于站里的二级工,工资涨幅也不大,从毕业刚来的时候三十六块变成现在一个月四十八块。 当时程以时选择参与竞选播音员的岗位,也是看中了播音员的工资,毕竟能拿五十八块,谁也不嫌弃多那十块钱。 四十八块跟五十八块,八十块,不同的工资其实也反应出来一个很本质的问题,南城气象站最缺少的是科研人员这些做技术研究的人。 所以,这也就是在甄奇民和于春坊之间,无论有没有其他的情况,气象站一定会在两者之间选择前者,或者说是放弃后者。 这可真让人讨厌。 程以时胡思乱想了这么一大堆,最后又觉得这事无解,在心里头劝自己,瞎想什么,不如化悲愤为食欲,好好吃一顿。 “那你到时候多买点羊肉,我一个人就能吃一斤羊肉。”她坐直身体,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地冲蒋彦辞说。 蒋彦辞看她表情五花八门的,心里觉得好笑,但面上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垂着眼眸点了点头,清冽的声音响起。 “嗯,多买肉。” 程以时听他答应了,心里这才舒坦很多,弯着一双颇有杀伤力的杏眸乐呵呵地朝他看来。 蒋彦辞动了动肩膀,轻咳了两声,对她说:“你要是有想吃的别的肉也可以说。” “别的?”程以时瞪了瞪眼睛。 “妈妈,舟舟也要吃肉。”另一边玩着小木剑的蒋行舟听到关键词语,一把放下木剑,转头跑过来,瞪着大眼睛奶声声地强调着。 蒋彦辞没受他的影响,转头看着他,沉声道:“吃肉可以,但是菜也得吃,不可以像今天这样把菜挾到妈妈碗里。” 蒋行舟听他说这个,眼珠骨碌骨碌地转了转,立马把肉嘟嘟的小手往程以时的怀里伸了伸,小声嘟囔:“妈妈,我喜欢吃肉肉,不喜欢吃菜菜。” 蒋彦辞正要说话。 面对撒娇的儿子,程以时当然是无条件妥协了,先转头阻止了要继续教育儿子的蒋彦辞,然后冲儿子点点头:“行行行,舟舟吃肉。”说完,伸手戳戳他的小脸。 蒋彦辞也不抗拒被戳脸,眼见程以时点头,立马踮起脚,吧唧一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又软乎乎抱着她说:“太好了妈妈,舟舟爱你哦,亲亲你哦。”说着,还眨巴眨巴眼睛。 这小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一副撒娇的好本事,做得还挺到位,程以时禁不住有点想笑,又捏了捏他的鼻子,这才把人放开:“继续去玩吧。” 此话一出,蒋行舟又乐呵呵地跑回去,坐在小板凳上耍小木剑了。 “也不知道他这撒娇的样子跟谁学的。”看着小家伙一蹦一跳地跑走了,程以时无意识地感慨了一句。 软嘟嘟的小嘴在程以时白净的脸上留下点湿润的痕迹,蒋彦辞看着那个痕迹,手指动了动,而后又听到她这句话,思考了片刻,冷静地跟她说:“程爷爷说你小时候也不太爱吃青菜,也喜欢撒娇把菜给别人。” 程以时听到这句话,猛然回头,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蒋彦辞不置可否。 “我真没有。”程以时觉得他这反应不像信了,于是又强调一遍。 蒋彦辞这一次开口了:“你还记得十年前,我第一次去你家的事吗?” 十年前?去她家? 程以时的回忆随着这句话慢慢涌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小女孩抱着个男孩胳膊撒娇的场景…瞬间脸颊红成一片,再抬起头看对面的人,说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 “不要说。” 蒋彦辞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是说,看来周末的菜要少买一点了。” 程以时:“……” 有些人的生活是不是很无聊。 … 程以时和甄可宝约定下周相互举证的事很快也传遍整个气象站。 站里的工人们对这件事的看法也不太一样,有人觉得解说稿只是评选条件之一,最终选谁不选谁肯定是领导根据综合表现来定的,没必要纠结稿件究竟是不是抄袭偷窃的问题。而有的人则觉得解说稿是否是偷窃盗用是件关乎个人品行的大事,要属实是盗用那便不应该让这人任职。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什么说法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也都有。 但是这件事传开以后,最头痛的人却不是事件当事人之一的程以时,而是总管气象站行政工作的赵争先。 “赵主任,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有话直说了,你侄子可是顺利进了药品厂了,我侄女的工作调动什么时候能走程序啊?”一个卷了头发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趾高气昂地发问。 赵争先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女人,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则是笑着说:“职位调动这种事都得走程序,这一道程序不过就走不了下一道程序,都需要个时间来处理嘛。这事别人不明白,难道燕妮你不明白。”话落,又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神,“文生,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何文生也就是何主任看到他的眼神示意,连忙道:“就是就是,不管是调动还是做别的,这都得按照程序办事,一步一步来嘛。” “你们一个是负责行政工作的,一个是负责岗位调动的,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气象站里要是说调动岗位,恐怕是再也没比你们两个更大的官了。就一个播音员的岗位还拖这么久,恐怕是不用心吧。”甄燕妮轻哼了声,眼中全是不屑,拍了拍旁边侄女的手,转头继续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位领导打算怎么处理那位说我们可宝是盗用稿子的人呢?” 赵争先继续打官腔:“这怎么处理,肯定还是得根据事情实情处理。” 甄燕妮觉得他这还是在推脱,不免有点生气。 旁边的甄可宝这一次倒是有眼色了一把,急忙拉了拉姑姑的胳膊,赶忙阻止了她姑姑发脾气,说:“没事,姑姑,这事赵主任说得对,在气象站里上班肯定得按照气象站的规矩来了。” 何文生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小甄同志说得对,都得按照气象站规矩来,不论后续是辞退还是别的都得师出有名不是?” 甄燕妮思索了片刻,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压了压怒火,转头问侄女:“可宝,你打算怎么做?” 甄可宝便将那天跟程以时约定的事说了说,然后得意地说:“她没有解说稿原件,怎么证明那是她的东西。到时候我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看谁还敢说其他的话。” 何文生也连忙道:“这样也好,省得其他人说闲话了。” 甄燕妮可不觉得那篇有文采稿子是她这么一个连初中课本都没念过几天的人写的,本来她就是想强行压着何文生跟赵争先先把工作程序走了,想着虽然可能会损失些名声,但是好歹东西落到手里了。 但是现在看侄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再听何文生的说话,突然又觉得这样“坦率”一些也行,也没再说什么,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 后面又是承诺又是保证,才勉强送走这缠人的姑侄俩,何文生和赵争先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 何文生还对来势汹汹的甄燕妮心有余悸,拍了拍心口说:“早就听说甄家的嫁给药品厂当二婚老婆的甄燕妮脾气大了,没想到还真不是块善茬儿,这也太难惹了。” 赵争先也颇有同感,早知道这甄燕妮这么难缠,他是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帮忙把侄子塞到药品厂的事的。 不过,事情做也做了,再说什么也都迟了。不如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一桩事。 何文生跟他狼狈为奸这么多年,默契也不一般,瞬间也跟他想到一处去了,先开口问他:“老赵,你觉得那稿子是甄可宝自己写的不?” 这个问题很显然就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关键了。 赵争先低着头,沉默片刻,然后抬头说:“不太确定。”其实他本来想说的是不太可能,据他所了解的,甄可宝就是个很一般的人,这些年就是在后勤那样基础的岗位上做也很少做过什么出色的事。 何文生这么一听,心里也算有数了,那这稿子基本上就不是甄可宝写的了,很大可能就是跟传闻里一样,是甄可宝从她大嫂于春坊那里偷来的。 “那这下周的举证会…咱们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文生问,他可不会不知道刚才甄可宝那话里的意思,估摸着应该是会动点手脚。 赵争先跟他一样,也在纠结这个问题,不过他却故意略过了这个问题,而是先问了何文生另外一个问题:“你见过程以时的丈夫没?” 何文生不料他会突然问这个,只诧异了一下便摇了摇头。 当时,程以时出车祸的时候,蒋彦辞过来给她请假的时候,他刚好在外面出差,没跟他碰上。 但是,他隐约还有点印象。 “你那时是不是说,是个军/人?”何文生皱着眉头问。 赵争先点点头,说起来也是个巧合,他最初是想把他侄子往气象站里送,所以想着在办公室里挑个人顶了。当时,程以时出了车祸据说还昏迷不醒,他就想着用请假的事卡一卡她。谁知道,请假的事最后由蒋彦辞解决了,而据说昏迷不醒的程以时也没了事,顺利回了气象站。 再一回想那天见到蒋彦辞的场景,他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 “那个人看起来不像个普通的军/人,最起码是个军/官。”赵争先说。 何文声一听,心里也扑通了一声。 赵争先也犹豫不定,手指在桌上敲了又敲,眼中又似在思考些什么。 腕上的手表发出走针的声音,又过片刻,何文生才听到他说:“再打听打听,要是没什么,就按照之前的做。” … 甄可宝去了一趟办公室,回来以后,眉目之间也不见了慌张的神情,看起来很是自信,就仿佛是将一切掌握在了手中一样。 于春坊得知此事,连夜去敲门,想要提醒程以时注意一下。 而程以时听到这事后,并不太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燕过留痕,证据哪能够完全消灭完。 “春坊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于春坊听她这样说,才松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那我就回去了。” “别啊,春坊姐,我正有事找你呢。”程以时拦了拦她。 有事? 于春坊懵了一下。 十分钟后,她才听明白,这个“事”是什么“事”。 “…除了那个周团长以外,好像还有个齐营长,一米八的大个头,长得浓眉大眼的,体力看起来也挺好的…”程以时说得起劲。 于春坊惴惴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突然。 “程以时。” 蒋彦辞开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19章 第19章 程以时被无端叫到, 有t?些不明所以,转头看他,懵懵地问:“有事?” 蒋彦辞被反问到也是一顿, 迟疑片刻, 才将那一股莫名的情绪压下, 沉声道:“没事。” 没什么喊人干什么,程以时自觉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只能将此事暂且按下不提,抛之脑后。 以后总有时间问, 现在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吧, 程以时慢悠悠地转过头,继续说之前那个话题, 乐呵呵地说:“春坊姐,那我继续跟你介绍介绍齐营长吧。” 于春坊一愣, 偷偷瞥了一眼蒋彦辞。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回绝, 程以时就介绍起来了, 用手支着下巴, 像是在回忆之前的人, 眸光流转, 笑嘻嘻地说:“其实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我隐约记得那个齐营长长得还挺白的, 眼睛大大的, 脸上好像还有两个小酒窝, 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特别阳光。” “小时…酒窝?”于春坊本来是想阻止她的,突然听到这个词, 觉得还挺稀奇,也忘了打断她的事,问她,“一个男人有酒窝?”还怪稀奇的。 “嗯,春坊姐你是不是觉得男人有酒窝还挺少见的。”程以时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知道她诧异的点在哪里,笑着跟她说,“不瞒你说,我也是因为齐营长这个酒窝记住他的。” “原来是这样。”于春坊一副怪不得如此的样子。 “嗯嗯,反正齐营长人长得还挺好的,春坊姐你可以考虑一下。”程以时轻笑着把桌上倒的水递到于春坊手里,然后继续跟她说,“还有之前我跟你说的那周副团长,人长得也壮实,一身腱子肉,在部队里赢了不少比赛呢。” 腱子肉。 “咳咳。”于春坊听到这两个词,差点被谁呛到,猛咳了两下。 程以时也被吓了一下,急忙站起来,要去给她拿毛巾。 于春坊急忙拉住她,然后又咳了两声,等稍微缓解点后赶忙站了起来,对她说:“小时啊,我突然有点急事,就准备走了啊。” “这么着急?” “也是突然想起来的。”于春坊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赶忙挥手让后面跟着的两个人留步,说罢,一个人径直往楼下走。 昏昏暗暗的楼梯灯下,只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渐渐消失。 等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完全消失,程以时才放下心来,回头关上门。 楼道的灯被这关门的震动带动,摇摇晃晃,又发出吱吱的声音,灯影也跟着这震动晃动,忽明忽暗。 程以时关上门后,想到于春坊今天过来的原因,心情却变得有些复杂。 “不要多想。”蒋彦辞似乎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程以时抬起头,看着他说:“春坊姐很好,不是吗?” 蒋彦辞和她四目相对。 “所以…”程以时冲他笑了笑,“咱们给她介绍个更好的人,可以吧?” 蒋彦辞挑眉:“一身腱子肉的人?” “……”程以时一滞。 “还是有酒窝的人?”蒋彦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头。 程以时:“……”这怎么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呢! 这样一想的直接后果就是,夜里的时候程以时持续思考这个问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终于在程以时郁闷叹了一百零八次气后,一旁的蒋彦辞掀开眼睑,捏了捏眉头,长臂一伸将人拉到怀里,无奈地说:“睡觉。” 而程以时被他这么一揽,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胸膛上,精神瞬间变得更清醒了。 她试着挣扎,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搂得更紧了。 “……”无语。 程以时的手被迫按着他紧实的肌肉,一动也不动。 “你不困吗?”清冽又带着些倦怠的声音从上面响起。 蒋彦辞垂下眼眸,看着趴在他身上的人,那双带着水气的杏眸亮亮的,看起来十分精神。 程以时郁闷地眨眨眼,小声嘟哝:“困,但是睡不着。”说着,打出来个哈欠。 “……”蒋彦辞无奈。 “还有蒋彦辞,问你一个问题。”程以时困得昏昏欲睡,眼睛困得都睁不开了,索性闭着眼问,“你晚上怎么了啊?好奇怪,跟吃醋了一样。” 过了很久。 “嗯。” 再然后,久久无声。 蒋彦辞低头看了一眼趴在他身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他慢慢将手臂收紧,弯了弯嘴角,轻轻地闭上眼睛。 一夜好梦。 … 次日,程以时和蒋彦辞准备去买涮铜锅的菜,顺便去找胡波取让他帮忙做的铜锅。 蒋行舟昨晚早早就睡了,一大早醒了,听到又要出门了,高兴地不得了,在原地又是蹦又是跳的。 程以时:“……” 没出过门的小孩可真可怜。 一家三口要出门,早餐也没折腾,直接选择去了气象站的食堂。 蒋彦辞身材挺拔面如冠玉,程以时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蒋行舟唇红齿□□雕玉琢,一家人一出现,便成为了食堂的焦点。 尤其最近还有甄可宝和程以时之间的传闻,可不让气象站的人好奇这一家嘛。 蒋行舟之前跟着蒋彦明生活,在街头巷尾早就被外人打量习惯了,因此对于这些人探究的目光一点也没有不适应,反而还挺自在,自顾自地在食堂的窗口逡巡地一遍,最后伸着指头指着个窗口,对蒋彦辞说:“爸爸,我想吃那个。” 他指的窗口是个卖豆浆的,一并卖的还有菜角、炸甜糕和炸油条。 程以时只是扫了一眼,就明白了自家崽子究竟想干什么了,弯腰捏捏他的小脸,凶巴巴地说:“豆浆可以,但是不能吃炸糖糕。” 蒋行舟撅着嘴巴,表示无声的抗议。 “昨天谁牙疼了?”程以时在原则问题上态度还是相当坚定的。 昨天小家伙早晨起来的时候就蔫蔫的,一直到中午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连小木剑都没动,一个劲儿地捂嘴巴,她觉得不太对劲,结果把他的小手掰开一看,齐齐整整的小牙下面果然肿了一块。 去卫生站检查,医生说考虑是牙炎,开完药程以时回家去柜子里一翻,果不其然一大兜的大白兔就只剩了个底。 所以现在无论如何,程以时短期内是不会让他再沾糖的。 蒋行舟被这么一问,垂耳耷脑的,抬起小手郁闷地挠挠后脑勺,然后耸巴巴地说:“那不吃炸糖糕。” 程以时这才点头,跟蒋彦辞说:“那要两碗豆浆,一个炸糕,一根油条,再要个旁边的粉条白菜包。” 不需要用,蒋彦辞知道,那个炸糕肯定是程以时点给自个的。 他起身去买饭。 蒋彦辞身材高大,走进人堆里也是属于鹤立鸡群那一类的人,再加上他通身不凡的气质,以及不苟言笑的俊脸,周围的人有意靠近,也不敢轻易行动。 食堂窗口里的阿姨们也在纷纷张望。 磨豆浆的大师傅看着同事们一把年纪还凑热闹,不禁摇头失笑,弯腰又捞起一把豆子,往石磨里一放。 “师傅,盛三碗豆浆,再装四根油条,一个炸糕。”清冽的声音在大师傅耳边响起。 大师傅闻声松开推石磨的手,急忙抬起头招呼:“马上就来。” 话音落下,利落地摆上三个碗,挥着铁勺从沸腾的锅里舀上白白的豆浆往碗里一倒,接着又麻利用油纸包上四根油条和一个炸糕,将东西递过去。 “一共三毛。”说价钱的时候,大师傅这才正眼看到面前的人,那一刻有无数的念头在心中划过,最后只剩下一个怪不得如此的想法。 蒋彦辞不知道眼前的人在想什么,径直数出来八毛递过去。 大师傅把三毛装兜里,轻哼一声弯下腰,从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罐白砂糖,冷冷地问他:“要放糖不放?” 放不放糖… 蒋彦辞迟疑片刻。 大师傅见他如此,又哼一声,用糖勺往其中一碗豆浆中放了一点,怪里怪气地说:“你这人长得还行,但是一点也不了解小程同志,所以说到底还是不太行。” 蒋彦辞闻言,倒是听出来些什么,眉头蹙了蹙。 “所以人不能光注重外表啊!”大师傅又叹一声。 蒋彦辞手指微动。 … 食堂的豆浆是石磨现磨现煮的,磨豆浆用的是隔夜泡发的黄豆,磨出豆浆汁再用大火煮开,汁水白白亮亮,口感十分醇厚。 程以时将炸得金脆的油条掰成小块儿丢到豆浆里,不一会儿,油条吸收了满满的豆浆汁变得沉甸甸的,低头咬上一口,油条的脆香和豆浆的豆香融合t?到一起,唇齿留香。 “好久没喝了,果然还是很好喝。”程以时感慨道。 蒋彦辞还是用汤匙,慢条斯理地喝着,这动作仿佛不像在喝豆浆,而像在吃什么高级的餐馆。 再转头一看,一边的蒋行舟用小只小手捧着碗,大口大口咕噜咕噜地喝着,小嘴周围沾得都是豆浆的沫儿。 程以时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再看蒋行舟就有了一种“果然是我的崽儿”的感觉。 “你经常来食堂喝豆浆?”蒋彦辞突然抬起头问。 “喝豆浆?” “嗯。” “之前刚来气象站的时候经常喝,北城跟南城差距太大了,吃的喝的都不太一样,我刚来的时候也不太适应甜口的东西,就豆浆还可以就来了一阵。”程以时说着,回忆着以前,“那时候磨豆浆的卢师傅还没这么胖,看到我经常喝豆浆,还常常偷偷往我豆浆里加糖。不过这纯粹是个乌龙,我当时不爱喝太甜的豆浆。” “他之前想给你介绍对象?” 蒋彦辞的这句话都不是疑问的语气了,而是肯定的语气。 程以时猛地咳嗽起来,看着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好像是在说,他怎么会知道。 蒋彦辞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他说,我除了一张脸,别的什么都不如他儿子。” 噗嗤。 程以时笑出了声,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在蒋彦辞面上说这种话,真的是让人觉得十分好笑。 “你也这么想?”蒋彦辞放下汤匙,严肃地看着她。 “当然不是。”程以时拼命压住嘴角,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面上看起来十分严肃,实则也是在心里补充了句:你除了脸,还有身材。 见她摇头,蒋彦辞的眉头才稍稍舒展来开,脸色也好了很多。 程以时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要紧张死她了。 “所以他介绍的对象是他儿子?”蒋彦辞又问。 怎么还有?! 程以时在心中大叫一声,然后细声细语地跟他解释:“其实并没有介绍,就当时卢师傅提了一嘴,说他儿子是气象台的技术员,正好我也在气象台,说挺合适…” 声音渐小。 “也不太合适…他就提了一下,然后我就说我结婚了,还生了个儿子,就也没后续了。”程以时摊摊手,表示十分无辜。 技术员… 蒋彦辞顿了顿。 突然。 “小程同志,你在这里吃早饭啊!”何文生带两个人朝这边走来,相当自来熟地跟程以时打了招呼,“这位是小程你丈夫蒋同志吧,那另一个小朋友应该就是小程你孩子吧?” 程以时先是在心里郁闷了一下怎么会在餐厅碰到他,而后面上硬凑出来个笑,站了起来给他介绍:“嗯,这位是我先生,姓蒋,这位是我儿子,叫舟舟。” “蒋同志好。”何文生听完介绍,也没在意蒋行舟,径直略过他朝蒋彦辞伸出手,“我是何文生,之前就听赵主任说过你,说你器宇不凡,今天见面一看果然如此啊。” 程以时:…… 还挺会说。 蒋彦辞倒是面色如常,站起来指指桌上的盛油条的油纸,不冷不热地对他说:“手上有油,就先不握手了。” “哦哦哦,没事没事。”何文生连连点头,尴尬地收回手。 “何主任今天不忙?”程以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站在他后面的人身上。 跟着何文生的两个人,一个她见过是何文生的属下,另一位戴眼镜的人倒是个生脸,她没有见过。 何文生也不好说,是听见有人说程以时一家在食堂里,他想要探听情况急忙赶来的事儿,只得打个官腔勉强敷衍过去,而后又看蒋彦辞的视线在他后面,手指一动,连忙把他后面的的两个人推到前面来,主动给他介绍:“这位是我们气象站的负责行政的曹同志,另一位年轻一点的是气象站负责天气观察的卢技术员,跟蒋同志你一样,都是青年英才。” 姓卢,还是技术员,程以时心中一颤,想到适才跟蒋彦辞聊的事情心道:不会有那么巧吧,这也能碰上?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巧合,越不想它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只见那位曹同志往前一步,把卢技术员向前推了推,故意奉承道:“何主任说得没错,蒋同志跟卢技术员可不都是青年英才。” 卢技术员则是有些不耐烦,推推眼镜,点头跟蒋彦辞表示问候后,转而看向何文生,催促道:“何主任,技术组缺人的事不能再拖了,否则会耽误工作。” 何文生带他过来,可不是为着听这些,转头给对面的人递了个眼神。 那位曹同志也的确反应极快,左右观察一圈,最后将话题转移到桌上的食物上,忙拽卢技术员的胳膊,跟蒋彦辞搭话:“蒋同志觉得这豆浆味道怎么样?” 蒋彦辞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纸擦了擦手,淡淡地对他说:“还不错。” “不错就行。”曹同志连连点头,强行将话题从豆浆上又转移到做豆浆的人身上,拍着卢技术员的肩膀说,“这做豆浆的卢师傅就是咱们卢技术员的父亲。” 程以时尴尬地抬起手,不着痕迹地遮住半边脸。 “原来是这样。”蒋彦辞抬眸,朝对面的人看去。 卢技术员不经意跟他对视,从中察觉到一丝不悦,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又消失不见。 应该是他看错了吧。 “大师傅手艺很不错。”蒋彦辞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卢技术员见他这么和气,就更觉得刚才是看错了,对着他笑了笑说:“谢谢。” 曹同志见他们两个说话,心中愈发得意,视线不觉往何文生那边看了一眼,又想到他之前说的话,转过来假意问卢技术员:“卢工,听说之前卢师傅是在部/队当伙头兵吧,怪不得做豆浆这么厉害。” 程以时遮着半边脸听到这话,觉得无语,他列举的两者之间有一点关系,无声叹气。 边上的蒋行舟察觉到她的情绪,急忙转过来,瞪着眼睛,像是在问出什么事啦。 “没事。”程以时摸摸他的头发,示意让他继续吃饭。 小崽子乖乖听话。 卢技术员估计也觉得这个话没法儿接,干脆就没接,尴尬点点头,转头径直问:“何主任,什么时候能给技术组调人?” 何文生差点被他气晕。 “调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总得再等等。”曹同志急忙把话接过去。 “最多三天,超过三天我直接找秦站长审批。”卢技术员根本不接茬儿,丢下一句时间要求,转身往外走。 何文生气得火冒三丈,但是碍于蒋彦辞还在,不好意思当场发作,只得尴尬地说:“年轻人就是脾气大,见谅见谅。” 蒋彦辞自是没说什么。 而程以时却是觉得还挺解恨,说走就走,一点不留面子,这种操作简直太爽了一些。 于是再看卢技术员离去的背影,都觉得他自带一种高大的光环。 蒋彦辞站着,将眼前的一切收于眼底,当然也包括某个人偷偷看别人背影的一幕。 何文生根本没注意这边,当然也是个厚脸皮的人,片刻之后便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问蒋彦辞:“这么一提,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我听赵主任提过,好像蒋同志你也是部/队上的吧?” 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程以时才想明白,何文生这个不速之客是过来干什么的,原来是来替赵争先打听情况来啦。 所以不等蒋彦辞开口,程以时先暗戳戳地拽了拽他,表示不让他说话。然后站起来,似笑非笑地说:“关于部/队的事这都是保密信息,不好说啊。” 何文生自是恼怒。 “还有何主任。” 程以时往前一步,将蒋彦辞挡在身后,继续跟他说:“下周一举证会的事情,到时候您可一定要出席。” 何文生气疯。 桌上的蒋行舟呼哧呼哧地喝光完了豆浆,程以时看到,趁机找借口离开。 丢下一句“还有事就不打扰何主任”的话,转身左手拉着蒋彦辞,右手拉着蒋行舟潇洒离去。 蒋彦辞垂眸,勾勾嘴角。 从食堂离开直到出来大门,等公交汽车的时候,程以时才把两个人松开。 蒋行舟不愿松开,仰着脑袋,用小手去碰程以时的手,软软唧唧地说:“妈妈,要一直牵着手手,舟舟喜欢。” “一直牵手,手心会出汗,黏糊糊的不舒服,等下去买t?东西的时候再牵,可以吗?”程以时试着跟他商量,“现在让爸爸抱着你好不好?” 闻言,蒋行舟不太乐意地摇摇头,嘟着嘴巴跟她撒娇:“不要爸爸抱,要跟妈妈手拉手,而且…爸爸也想跟妈妈手拉手的。” 程以时可不觉得他说得是对的。 只可惜,没有办法。 “那就再牵一小会儿,等下车来了上了车,你让爸爸抱着你。”程以时跟他约法三章,还强调了一下,不能在公交车上大声说话的问题。 蒋行舟拉到了妈妈的手,自然是说什么都乖乖点头。 母子两个人的手再次牵了起来。 “咳咳。”蒋彦辞咳了两声,手无意识地在蒋行舟眼前晃了两下。 程以时问他:“没事吧?” “没事。”蒋彦辞摇摇头,抬起另外一只手又咳了两声。 蒋行舟偏头仰着小脑袋看他,过了一会儿,听到他对程以时说:“妈妈,爸爸的手手还没人牵,他好可怜,妈妈你也牵牵爸爸的手吧。” 程以时觉得牵一个人手心都够热了,更何况让她牵两个人,正要婉转拒绝的时候又看到儿子那双布灵布灵的眼睛… 果不其然妥协了。 最后,程以时牵着两个人站在中间,总有一种自己出门带了两个小孩的错觉。 … 上了公交车,蒋行舟谨记妈妈的嘱托,不吵也不闹,乖乖地呆在爸爸的怀里。 车上的人哪里见过这么乖巧的小孩,纷纷夸了起来。 程以时又猝不及防被这么人一包围,直到到了目的地,还被人又夸了句“育儿有方”“孟母在世”。 “这些人可真热情。”程以时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父子二人说,“开始买菜吧。” 这会儿为着准备明天的铜锅涮肉的菜,他们去的不是之前的那个小小的菜市场,而是来到了南城最大的一个菜市场。 这个菜市场的菜要比之前的那个小的菜市场的菜品种更加的齐全,而且像干料之类的东西种类也多。 程以时看到琳琅满目的调料,实在是一个冲动没忍住。 花椒、八角、桂皮、香叶通通就是一个字——买。 干料店老板那叫一个乐意,手脚麻利地给装袋,最后算盘一打,给报出来个数。 蒋彦辞一只手接过干料,另一只手将钱递过去。 老板接过钱转头去给找零,另外一边又跟程以时搭话:“要这么多干料,是开店做生意的嘛?” “不是。”程以时摇摇头。 “那要这么多干料确实少见,是准备做什么调料粉?” “不是,准备回去炖汤。”程以时回道,转头又想起另外一个事,径直问干料店老板,“老板,顺便问一下菜市场,哪家羊肉新鲜啊?” 这一问想不到还有惊喜。 干料店老板朋友有个正是做羊肉买卖生意的,还说整个市场就那个朋友的羊肉是现切现买,斤称准确童叟无欺,绝对新鲜的。当即老板便要带他们过去。 过去一看,也的确如老板所说,这一家的羊肉的确新鲜。 卖羊肉的老板是维族人,名叫阿扎提,在维语中是“解放”的意思。 “阿扎提人特别实诚,这边市场的羊肉都是他千里迢迢从疆区那边弄过来种羊,再配种生小羊养大的。”干料店老板为人外向,说起他跟阿扎提相识的故事也有意思,听得人开怀大笑。 阿扎提处理了一头羊过来,听到这边开朗的笑声,用不太纯正的汉语说:“我的朋友,你又在开我的玩笑。” “绝对没有,阿扎提。”老板连连摆手,笑道,“我是来给你介绍生意来了。” “哦?”阿扎提一顿。 老板下巴抬了下,对他说:“这位小程,那位小蒋,中间这个小舟小朋友是他们的小孩,他们过来想买半只羊,回家请朋友涮锅吃。” 半只羊,那也是不小的生意,阿扎提眼睛亮了亮。 “不不不,就是要半只小羊。”程以时急忙补充道。半只羊可大可小,万一整回来一个半只七八十斤,别说吃不完浪费是一回事,就是抬回去能不能存住也是个问题。 阿扎提所在的疆区可是出过不少美人的,个个浓眉大眼艳光四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为程以时的样貌所惊艳。 “叁,拜克,吾孜。” “热合麦特。”蒋彦辞开口。 阿扎提对他会说维族语显得十分意外,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惊讶的人还不止他,还有陪同在一边的干料店老板,他跟阿扎提认识时间长,相处时间也久,一来二去的会一些维族语不奇怪,可一个地道的北城人会说那边的话,就不太普通了。 “之前在疆区那边呆过一段时间。”蒋彦辞开口解释,其实是因为他在疆区军区呆过一段时间,当时跟当地人相处,语言不通沟通起来太困难,所以只能学当地话来交流。不过这些具体的理由倒是不便说得太直白,所以说得就笼统了一点。 干料店老板也没多想,径直对阿扎提说:“就冲小蒋说这维语,阿扎提你今天这羊肉都得给他们便宜点了。” 阿扎提更不会多想,更是大方,接过他的话转头对蒋彦辞说:“朋友,今天的羊肉给你便宜。” 程以时叽里呱啦听了一堆儿也没听懂刚才那两句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句“便宜”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瞬间笑开了花。 “谢谢你,阿扎提。” 阿扎提说着就要带他们过去选羊。 路上过去的时候,程以时找到个空档,拽住蒋彦辞,小声问他刚才用维族语在跟阿扎提说什么,又不禁发出疑问道:“难道是在讨论什么我不能听的事?” 蒋彦辞却很直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他刚刚说你很漂亮。” 程以时滞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支支吾吾地问他:“那你回的什么?” “我说,谢谢。”蒋彦辞轻声说。 程以时耳根又红了一些。 … 阿扎提也不愧是养羊大户,羊肉摊位后面往里走还有一个更大的羊圈,里面各种品种大小个头不一的羊都有。 程以时的某个念头又在此刻冒出了头,她想了想问:“阿扎提,南城喜欢吃羊肉的人多吗?” “不少,一天总能宰个两三头,要是有大酒店里面要,一天最多能宰□□头。”阿扎提说着话,丝毫也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绳子加速旋转,瞅准时机丢出,准确套住一头羊。 娴熟的动作立刻引起蒋行舟小朋友的拍手和欢呼。 阿扎提拽着羊腿把羊控制住,另有一个人上前在羊腿上拴上一根绳子作为选用的标记,等确认羊不会蹭掉标记后,阿扎提这才松手,转头带着程以时他们到外面坐下。 阿扎提特地端出来羊奶招待他们:“新鲜的羊奶,可以尝一尝。” 蒋行舟当然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忙不迭地接过装羊奶的瓷杯,又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跟阿扎提说谢谢。 虎头虎脑的小模样实在讨人喜欢,阿扎提还没孩子,看着他一脸羡慕。 “朋友,你跟漂亮的孩子可真聪明,希望我以后的孩子也能这么聪明。” 蒋彦辞不太适应羊奶的味道,小口抿着,听到阿扎提的话,放下瓷杯,一并点点头。 而被直接叫做“漂亮”的程以时却有些不太适应这个崭新的称呼。 不过,话题很快转到了下一个。 “朋友,你们买这么多羊肉是准备请朋友吃烤全羊吗?”阿扎提显然对他们买这么多羊肉感觉很好奇,因为平时在他摊位上买羊肉的人多是一斤两斤的,像大酒店可能会多一些,一次可能会要个一只,而像程以时蒋彦辞一次买半只的人确实不多,既不是婚宴又不是逢年过节,请客这么大手笔也是一件稀罕事了。 “不是烤全羊,而是要请他们吃涮羊肉。”程以时解释道,指指蒋彦辞又指指她自个,对他说,“我们两个都是北城人,老北城的铜锅涮肉很出名,就是把羊肉片成薄片,然后放到骨汤里面烫熟,再配上各种各样的蘸料蘸着吃,味道又鲜又香。北城当地人都很喜欢涮锅,像东顺来的涮羊肉店就在北城很出名。” “听起来确实很美味。”阿扎提点点头。 干料店老板也听出来点什么了,问她:“所以那些干料是回去炖那涮肉的骨汤和做哪些蘸料的?” 不愧是最大干料店的老板,做生意的脑子就是转得迅速,仅仅通过一个涮锅,就能想到这么多。 程以时在t?心中感叹了些,继续跟他说:“那些吃不完的羊肉,剩下的可以用干料腌一腌做成风干羊肉,出门携带或者是寄给别人都很方便。” “原来是这样。”干料店老板说道。 不过,这两个大市场供货老板的反应还是让程以时之前那个想法再次清晰了些,低头思索片刻,她问:“南城市中心没有做铜锅涮肉的酒店吗?” 两人齐齐摇头。 “别说是铜锅涮肉,这边都没什么饭店,都是一些老字号的淮扬菜大酒店,一般饭店都只做早餐,午餐做的难吃没几个人进去,大多人要么回去吃饭,要么就去附近的工厂食堂蹭一顿,要么就水垫巴垫巴,一天也就过去了。”干料店的老板摇着头说。 那附近就是没太合适的饭店。 程以时心里一动,有心想多问一些,但是对于之前那个想法又不太确定,一时犹豫不决。 一直到最后结束的时候,这个问题也没问出口。 商定完毕羊肉的事,下个事情就是去胡波办公的地方取铜锅了。 胡波的公司就在离市中心菜市场不远的一栋小楼里。 胡波见了蒋彦辞,还挺高兴的,不过一听他们是过来取锅,又有些哭笑不得,对他说:“辞哥,你要的话直接在电话里跟我说一声不就完了,我让我秘书今天给你们送过去,哪用你跟嫂子亲自跑一趟。” 蒋彦辞跟他算熟悉一点,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没接那个茬儿,径直问他:“做那个锅多少钱?” “辞哥,你跟我说钱可就太见外了啊,我跟林知年铁瓷儿,他跟你又是铁瓷儿,换句话说那我跟你也是铁瓷儿啊,算什么钱。”胡波穿着西装,也掩饰不了根上那点北城公子哥的劲儿。 “别说那些话,多少钱?”蒋彦辞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胡波:“……”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报了个数字。 蒋彦辞将钱递过去。 胡波也没做推托的事,大大方方将钱收了下来。 最后走的时候,程以时又推推蒋彦辞的肩膀,示意让他跟人说别忘记明天的事情。 谁知不等蒋彦辞开口,胡波便举手做保证,严肃地说:“放心吧,嫂子,谁不知道辞哥听你的话啊,我保证明天肯定准时到。” 蒋彦辞闷笑一声。 程以时:“……” 一天要尴尬多少次。 出来公司大楼,临出来前,胡波那副震惊中带着点平静,平静中带着点钦佩的表情还停留在程以时眼前,再结合他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已经很直接了。 “蒋彦辞。”程以时站定,叫住他问他,“我很凶吗?” 蒋彦辞:“……” “不是。”程以时气愤地说,“我是说,你像一个怕老婆的人吗?” 蒋彦辞思索片刻,缓缓开口,像是反问:“不像吗?” 程以时气得跺脚。 “不像,一点都不像。”他这样的人哪像一个怕老婆的人。 “那就不像。”蒋彦辞改口极快。 程以时:“……” 这么无理取闹都能接受,倒是还挺像个怕老婆的人哦。 不对不对,他怕不怕老婆,跟她这么一个早亡配角又有什么关系呢!还不如想想,明天的汤该怎么炖。 “不跟你说了。”她嘟囔着说。 蒋彦辞微微一笑。 夕阳落下的余晖映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他最有辨识度的下颌线。 “那就不说了。”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程以时又莫名其妙思考了半夜关于某人“是否怕老婆”的问题,最后想不通又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次日一大早,又早早醒来。 困顿还在眉间,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厨房里咚咚当当切东西的声音。 周末请客! 程以时蓦地惊醒,急忙掀开被子,在卫生间慌忙洗漱一番,胡乱用毛巾在脸上擦了一把就要往外跑,谁知一开门,径直撞到一个人身上。 “爸爸,你怎么一大早就抱妈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20章 第20章 蒋行舟扶着门框, 探出小脑袋瓜,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程以时脸颊绯红。 蒋彦辞极其淡定,先是放开怀中的人, 再是转头对后面的小崽子说:“不许起哄。” “那行吧。”蒋行舟点点头, 然后抬出小爪子放在眼睛前面, 鼓着腮帮子,摇头晃脑地说,“爸爸,羞羞脸。” “嗯。”蒋彦辞一点不害羞,径直应了一声。 程以时尴尬扶额。 一大早被小崽子撞到这一幕, 还莫名其妙被调侃一波也是无话可说。 巴掌大的脸绯红一片, 像胭脂打在了上面,衬托出她姣好的面容。 蒋彦辞看着她, 手指微动,顿了一顿开口道:“羊肉已经送来了。” 此言一出, 确实有效。 “现在已经送来啦?”程以时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请客的事上, 抬起手腕确认了下时间, 手表显示现在是早上九点钟, 而他们昨天跟阿扎提约定的时间是九点半, 没有想到会早半个小时。 “阿扎提那边有大酒店要宰两头羊, 他怕影响后面用车,就提前把那半只羊送过来了。”蒋彦辞解释了一下原因。 “原来是这样。”程以时颔首, 那看来是没机会跟阿扎提见上一面, 跟他了解一下市区那边的情况了。本来她还计划着, 等今个他人来, 把昨天没问的事问一问呢,却没想到, 也有意外。 只不过这种遗憾的情绪也没持续太久,程以时心里头还惦记着请客的事,很自然地话题来到下一个。 “那也方便,现在去处理羊肉,再把那些涮锅的菜清洗一下,顺带地再把那些蘸料也提前准备一下。”程以时说着计划,刚说完就要转身准备去厨房。 蒋彦辞直接伸手,把人挡下,眉头微蹙,低头去看手表,确认时间后,抬头沉声道:“先吃早饭。” “不想吃。”程以时觉得一点也不饿,对他摇摇头。 “不能不吃。” “不饿。”程以时再一次尝试逃避,仰起头看着他。 蒋彦辞丝毫不为所动,垂下眼眸,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门框上轻轻敲动,一开口就是让人不能拒绝的话。 “之前不用早饭,在部/队里晕倒的那一回还记得吗?” 部/队晕倒… 过去的某些回忆浮现在眼前,程以时自觉耳根烫到不行,再一看对面的人义正严辞的模样,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这人还敢提那一茬事儿,当时她晕倒是单纯没吃早饭的事吗,还不是因为… 程以时可没忘记,那一回在部队出了这事之后,其他几个军/嫂投来的奇奇怪怪的眼神。 说来也是…那回她从部/队回来一检查,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妈妈,爸爸说得对,一定要吃早饭的。”蒋行舟并不知道他妈妈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妈妈在回忆他的出生,仰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看着程以时。 程以时低头看他。 “舟舟不吃早上的饭饭也会晕倒的,没有力气玩小木剑了。”蒋行舟嘟嘟囔囔,为她现身说法。 小崽子说着还要表演,做了个往下晕倒的动作。 “地上不脏吗?”程以时无语摇头,也是哭笑不得,叹口气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又给他拍拍灰,顺便再挠挠他。 蒋行舟被挠痒痒,左右乱扭的,不停地发出笑声。 程以时自觉“解气”,这才勉强松手,把小崽子放开,心里还剩一鼓气,转头气愤地看着蒋行舟,双手交叉放在前面,无所谓地说:“那就随便吃点吧。”既然有人愿意跑腿,那何必再多一步去拒绝。 况且,随便买点,这难度多高啊! 不过从蒋彦辞带回来的食物上看,这个问题着实对他来说不算为难。 他固然是“强迫”人吃饭,但是也确实考虑到实际的问题,既然没有胃口,那么出去带回来的早餐都是一些开胃的饭。 一份带了辣卤的豆腐脑,还有两根油条,一个茶叶蛋。 程以时本来还打算“矜持矜持”,或者是“为难为难”他,但是看到这带着辣卤的红辣豆腐脑,馋虫立马被勾了出来,哪里还记得为难人,只记得埋头吭哧吭哧。 蒋彦辞看到这一幕,摇头轻笑。 … 用过早饭,九点四十,程以时正式开始处理中午要涮的肉。 涮羊肉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羊肉的切片,选用最上等的羊上脑肉,用刀去除羊肉上的脆骨、筋膜、肉头等杂质,取最鲜嫩的一部分,取刀将其切成15到20厘米长,厚度约2到3厘米的极薄片。厚度以及薄度都是有讲究的,过薄涮锅时易散,过厚则不容易熟,味道都会差了几分。 正常情况,像一些涮肉t?店就会在羊肉切片后,将其码在瓷盘中上菜。但是,考虑到实际需要,程以时也没顾及什么形式主义,直接将切出来的肉片摞到个大瓷碗里。 处理过羊肉后,表示汤底的制作。传统的老北城铜锅涮肉用得是“清汤锅底”。所谓的“清”并不是指锅底里一点东西都不放,而是追求用最简洁的食物激发汤底最鲜的味道。当然,也有一些人会选择就用开水当作汤底。 程以时试过后一种,尝过之后只能说,涮锅店在汤底里面放东西是有道理的。不过,关于汤底,她也有自己的一套做法。 先取一大葱,切两段,再放入两片老姜,以及干蘑。等片刻再放入蟹干,清香扑鼻的又带着咸香的汤底便已做成。 铜锅涮肉最传统的要搭配炭火,清白的汤咕噜咕噜地冒泡,看起来十分诱人。 赵一梅等一行人还没进屋,在门外就先闻到这样的味道。 “小程阿姨肯定准备了特别特别特别不一般的饭。”牛丽丽一口咬定,眼神笃定,那坚定的态度简直就像跟某座山不会倒塌一样。 同行的同事中有个人一瞅,觉得有意思,故意逗人:“可万一小程阿姨这一次就没有做那么那么特别不一般的饭,那该怎么办啊?” “不会的。”牛丽丽坚定立场依旧毫不动摇,跟大人一样摆摆手,语重心长地对这位大人说,“小程阿姨做饭难吃的概率太小,所以不可能会失败的。” 那人面对如此坚定的支持者,也只能暂且认输,败下阵来。 前面几个人其乐融融。 后面的李乐仪却有些“乏善可陈”的意思,之前还觉得跟程以时相比,不管别的方面如何,好歹在对象的选择上略胜一筹。谁知不过才几天,从食堂到整个家属院却把蒋彦辞传得神乎其神绝非凡人,这实在让人郁闷。 不就一个老男人,就必要传得这么非同寻常人吗? 当然有这疑问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个同事也很想知道,转头看向跟程以时关系最近的人,好奇地问:“一梅,那个小程的丈夫是不是跟传闻里一样长得特别英俊啊?” “差不多吧。”赵一梅颔首。 同事却是有些不相信,其实也有些小心思在里面的,程以时学历高,人又大方得体,办公室里就属她最得领导重用,这唯一分隔两地的婚事可能是最让人惋惜的,但是要是这分隔两地的对象长得不一般,那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于是只能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赵一梅工作经历丰富,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数不胜数,同事的这点小心思又岂会看不出来。 只不过是觉得这点心思无关紧要又上不得台面,也就不必放在心上徒增烦恼。 于是乎,静待楼下的同事上来后,转身敲门。 门刚敲响没多久,就听到里面吱吱嘎嘎的动静。又过不久,听到啪哒一声,屋门缓缓打开。 “阿姨们叔叔们好。”软唧唧的小奶音一下子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 蒋行舟小心翼翼地按着门框,从小板凳上下来,轻轻推开门然后探出小脑袋,乌溜溜的黑眼珠骨碌骨碌地转,看起来又可爱又机灵。 赵一梅最先反应过来,走过去把他拉出来,给其他同事介绍:“小程跟小蒋的孩子,名字叫舟舟。” 其他人反应过来,急忙跟他打招呼。 “舟舟是吧,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既大方又懂礼貌。” “长得跟小程真像,特别是那双眼睛,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 蒋行舟站在原地眨眨眼。 “弟弟。”牛丽丽跟他还算熟的,觉得弟弟可能还小听不太懂大人的话,主动给他做起了翻译,弯腰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地说,“他们觉得你很可爱。” 蒋行舟闻言,长睫眨眨,伸出小手挠挠后脑勺。刚才那些话是这个意思吗,他有一点点的疑惑。 厨房里忙活的程以时终于也在这时听到动静,手也没顾上洗,着急忙慌来到客厅。 蒋彦辞紧随其后。 “赵姐,你们都到了啊?!”程以时还挺不好意思的,刚才在厨房里只听蒋彦辞切菜的声音,也没听到这些人敲门的声音,连忙招呼同事们坐下,又解释说,“刚才在厨房里太吵,什么也没听见。” “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咱们舟舟招待得也非常好嘛!”赵一梅笑着说。 蒋行舟也哒哒哒地跑回到程以时身边,歪着脑袋看她,又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看起来十分可爱。 小机灵鬼。 程以时无奈摇头,又宠溺地揉揉他的脑袋,温声说:“你去跟丽丽姐姐玩吧,记得要把你的吃的跟丽丽姐姐分享,去吧!” 小家伙点点头,高兴地跑走了。 牛丽丽听弟弟说他的零食是程以时昨天炸的小鱼,二话也没说,乐呵呵地跟他走了。 面对贪吃的小女儿,赵一梅也显得很无奈,对着程以时摊摊手表示郁闷,又说:“行了,孩子也不用带了,我跟你去厨房一起忙去。” 程以时没跟她客气,笑了笑点头。 其他几个同事也有几个提出要去帮忙,程以时也没客气,反正厨房里就剩一点点洗菜的活儿,索性任他们去了。 女人们跟着程以时去厨房,而剩下的男人则跟着蒋彦辞要去抬桌子。 程以时家里只有一张大桌,恐怕是坐不下这么多人的,所以特地问家属院里其他人家借了一张大圆桌。 男人们去搬桌子拿凳子,这些人一走,整个家里安静了不少。 程以时做着最后的蘸料分碟,那边的同事胡姐见外面的人离开,这才长吐一口气,感叹道:“小程,你男人可看起来太有威严了,还听吓人的。” 赵一梅帮忙把羊肉和白菜、土豆往外面的桌子上运,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道:“胡姐,这不是你在外头说人小蒋长得俊的时候了。” 胡姐一噎,斜了她一眼,郁闷地开口:“俊也是俊的,就是有些不爱笑,挺严肃的,就跟那个…站长一样的。” 众人闻言,噗嗤笑开了花。 谁不知道气象站的站长天天没个笑意,只知道批评人教育人啊。 程以时也跟着笑了笑。 胡姐看众人笑了,还以为她们不认可自己的想法,于是用胳膊肘碰了碰最近的人,试图向她寻求认同,“乐仪,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小程他丈夫是不是挺像站长的?” 李乐仪刚亲眼看过蒋彦辞,心里正处于一种很复杂的状态,有点劲劲儿的时刻,心里根本不想说话,但是又不得不说话,最后只能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看吧,乐仪也觉得像。”胡姐点点头,转念又有些好奇,“说实话,我还挺好奇小程你的,天天看着你男人这么严肃,难道不会害怕吗?” 程以时:… 说实在话,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早就明白了,说蒋彦辞“不苟言笑”就是对蒋彦辞最大的误解。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感兴趣的并不只胡姐一个人,其他几个人也有看过来的。 “其实他没有那么严肃。”程以时斟酌再三,决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谁知道,话落以后,却得到众人“就知道是这样”的眼神。 其他人或许还没那么直接,但是赵一梅就没有那么曲曲折折遮着掩着的意思,径直道:“那肯定的,小蒋在小程面前肯定是温温柔柔,非同一般了。” 程以时:… 不是,刚刚那句话还能理解成是个这个意思吗? 此事之后,同事们一再打趣,中途又提及蒋彦辞军人的职业,讨论话题尺度之大,实在是令人咋舌。 程以时即使是经过那些事的人,乍一下讨论起这些,也有些承受不来,支支吾吾,视线四处乱转最后落在蹲在角落摘菜的人,忙道:“乐仪,今个怎么看起来有些沉默。” 李乐仪抬起头,沉重地摇摇头,没什么精神地说:“没什么。” 不过就是无端赔出去一根价值不菲的人参罢了。 程以时必须能够察觉到的其中的不对劲,但是第六感告诉她自己,最好不要将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否则尴尬的极有可能会是她自己。于是,冲着对面,露齿一笑。 李乐仪也只能回之一笑,然后继续埋头摘菜,一边摘菜一边吐槽。 谁之前跟她说程以时对象是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来着?! … 此刻,蒋彦辞刚在家属院门口接到胡波,也刚把车停在楼下。 八十年代中旬,在一个汽车并没有普及的时代,一辆汽车出现在家属院中,立刻就引起了所t?有人的注意。 小孩们呼朋引伴,大人们四处张望,总之围着那辆车说个不停。 “这边家属院的人还是很朴实的。”胡波转头跟蒋彦辞说。 蒋彦辞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家属院的人尽管对这辆车很好奇,但是围观归围观,说归于说,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摸去碰的。 “所以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还是要问一下。”胡波转头看他,神色中似有不解,径直问道,“就算是转业,从部/队里面要调回来,起码上面会给分配楼房,干嘛非得再额外买一套房?” 说起来还是在昨天蒋彦辞临走之前,特地把他叫到一边,交代他帮忙找个房子。他原以为是这边家属院的邻居不太行,或者是环境不行,可今个一瞧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可不就郁闷。 平白无故又买套房子,难道这人还的确不准备回北城了? 他有些疑惑。 “不是那个原因。”蒋彦辞倒是也没计较他的提问,不过也没说清楚到底为什么要再找套房子,只是对他说,“要稍微大一点的,再靠近一点市中心。” 胡波也没再问到底,点头道:“行。” 两个人到楼上的时候,所有的备菜工作已经完毕。 程以时见蒋彦辞带着人回来,赶紧站起来,跟同事们介绍来人。 同事们在半个政府单位工作多年,也都是有眼力见的人。一看来人西装革履,手上拎的又是茅台,就知道此人不一般。再听这人是个个体工商户,态度就愈发亲切了。 “小胡同志赶紧请坐。” 胡波也不假客套,解开西装外套,跟着人群坐下。 再一瞧面前的老北城铜火锅,里面干口蘑随着沸腾的咕噜声旋转,清淡的汤散发着浓浓的清香,闻上一口,只觉得唇齿生津。 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各个眼巴巴地望着铜锅。 程以时也有些迫不及待,甚至连面上的话都没说几句,寥寥几句便结束发言,宣告涮锅的开始。 胡波一马当先,先用筷子挾了一大堆羊肉在锅中烫熟,然后趁热捞出,放在盛着蘸料的眼中。韭菜花配上芝麻酱以及辣油的蘸料裹在鲜嫩可口的羊肉上面,咬上一口便觉得此生无憾。 羊肉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蔬菜。烫过铜锅的大白菜口感鲜脆,味道甘甜又鲜香可口。土豆烫熟以后,口感更绵密,配上蘸料,味道更佳。 同事们此时也顾不得谦让这回事,个个只顾得埋头苦吃。 宾主尽欢。 这顿饭结束以后,有些人还有别的事要忙,还有些人则想着留下来帮着程以时处理后续。 只不过,他们却没料到,这一帮帮的却不是程以时,而是… “小蒋,外面那些用过的碗筷都放到这里面了啊。”于春坊帮忙把碗筷放到一边。 蒋彦辞抬手,沉声道:“谢谢,于姐。” 于春坊悻悻点头,准备往外走,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他刷碗刷的慢吞吞的,转身撸袖子要帮忙:“小蒋,要不还是让我来?” “别别别。”程以时听到,不等他说话,跑过来急忙把人往外面带,“春坊姐,咱们出去说说话,让他忙吧。” 于春坊被她推着往外走,面上却不太放心,小声跟她说:“小蒋看着哪是能干刷碗这活儿的人。” “怎么不像,刷得挺好的啊。”程以时做势往那刷碗的地方瞅了瞅,也不知看没看清楚,很快回道。 蒋彦辞:…… 默默加快了刷碗的动作。 于春坊似乎还有担忧,但是程以时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顾不上担心蒋彦辞能不能刷碗这件事情了。 “春坊姐,我们还是计划一下明天怎么反击甄可宝的事吧!”程以时说完,冲她调皮地眨眨眼,对她说,“总不能让她在明天的事情以后,还能踏踏实实地呆在气象站吧。” 于春坊心中一动。 … 两个人一直聊到下午七点,于春坊这才准备回家。 回到家里,一开门便看到甄可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跟甄燕妮说话。 于春坊不愿跟这两个人多说话,在门口换了鞋子,径直往房间里面走。 可她不愿意说话,有人却不同意。 甄燕妮看了看于春坊,眼中流露出嫌弃的眼神,高傲地问:“你什么时候跟奇民离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25 第21章 不等于春坊对此发出回应, 从厨房刚出来的甄国旺听到这些话,就先黑了脸。 前不久大儿媳妇跟大儿子吵架,闹着要离婚, 搞得家里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好不容易, 前几天大儿子借着两个孩子的名义把大儿媳妇劝回来, 还没安生几天,就听他妹妹撺掇着说这些扰乱家庭的话,更是没什么好气。 “说什么离婚的胡话,不知道离婚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甄国旺皱着眉头说。 他说这话,引得在场三人都有意见。 “都什么年代, 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事, 有什么紧要的。”甄可宝小声嘟囔。 甄燕妮却在意的是另外一个点,在她看来, 这侄子是个工农/兵大学生,还是个南城偌大一个气象站的高级技术员, 哪能配一个农民出身没什么文化的人。 也就是之前于春坊还老实一些, 她才没说过什么。现在既然就连这老实的一点都做不到了, 那可不得换一个。 “哥, 你懂什么。”甄燕妮斜着看她哥一眼, 眼中也带着点嫌弃, “奇民早点离婚,早点能找下一个。” 离婚这事可能对于这个侄媳妇于春坊是个问题, 但是对于侄子甄奇民来说也是个机会啊。她可是提前托人打听过, 那南城卫生局局长的妹妹在前不久也离了婚… 要是侄子离婚后, 能跟那卫生局局长搞上关系, 那药厂里可再没人能给他们添堵。 甄燕妮想得挺美。 可是甄国旺虽然有些懦弱也不咋管事,但是在传统的思想上却有些固执, 比较坚守“贫贱不弃糟糠妻”的意思。 “瞎说什么胡话,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不吉利。”甄国旺愤怒地说,眉毛气得往上飞。 甄燕妮懒得跟这个掰扯不清的哥说话,转头吆喝一声把厨房里忙活的何兰叫出来。 何兰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围裙,于春坊一撂摊子,最近厨房里的活儿都落在了她身上。或许是在当婆婆后享受时间太长,时隔多年再碰厨房里的这些活儿她还有点不熟练,每天生火炒菜烟熏火燎的,整个一个人看起来面黄肌瘦的。 于春坊目睹这一切,眼中平静无波。 就在这时候,门口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没等太久进来一个人。 甄燕妮看到来人,才把嫌弃的眼神压下,转而是一副关切的表情,走上前说:“奇民回来了。” 甄奇民拎着手提包,一抬眼看到的就是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睛,再转头看到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于春坊,愧疚瞬间涌上心头。 “奇民。”甄燕妮又喊了一声。 甄奇民没回声,大步往前走,径直拉过于春坊的胳膊往屋里走。 于春坊任由他拽。 “啪”一声,屋门关上了。 门外的几个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面人的眼中看到一丝不安。 何兰却有些尴尬地拽拽围裙,小声跟甄国旺解释:“这跟我没关系,她回来我还没说一句话呢。” 甄国旺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老婆子还没来得及摆婆婆谱的事。只是见一贯沉稳的大儿子做出来这样做,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屋里。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下,窗外的余晖射入当中,黑暗中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半晌以后,甄奇民低着头双手合十,沉静开口:“一定要离吗?” 于春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另外一个问题:“假如明天举证会,我会出面作证,你会支持我吗?” 一室寂静。 尽管于春坊在心中对这种可能要有预计,但是的的确确到了要直面它的时候,依旧觉得扎心的疼。 再环顾这间房间,里面的大大小小,无论是多么细碎的东西都是她一件一件添进来的。每一处布置都是她亲手放置的。 从前她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这里,但是现在她知道,她会离开这里。 沉寂终是还是被打破了。 “那就离吧。”甄奇民冷静地说,“房子给你,这几年的存款也都给你,孩子…也可以都跟着你。” 于春坊眼眶一红。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小程说的话,有些人可能是个好人,但是却t?不代表他是一个好丈夫。 而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即将解除他人丈夫的身份的时候,他又成了一个好人。 … 紧闭的屋门终于打开,外面客厅的几个人也急忙围上前。 只见于春坊拎着一个大的行李袋,从屋里走出来,经过他们的时候也没说一句话,径直开门离开。 甄国旺准备上前问问,但是还没行动,就被后面出来的大儿子拦了下来。 “我跟春坊决定离婚了。”甄奇民平静地宣布了这个消息,表情没有丝毫变动,仿佛他宣布的消息并不是离婚,而是其他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其他人却不能平静。 “什么!离婚!”甄国旺被吓得后退一步,与旁边的何兰面面相觑。 而另一边的甄燕妮和甄可宝却不是这样的心情。 甄燕妮则是面带喜色,这不就是正瞌睡就人送枕头来了,也省得她费劲劝于春坊离婚了。于是,眉飞色舞地对他说:“离了也行,这于春坊还是小家子气了一些。正好,那个卫生局局长的妹妹也离了婚,你到时候去见见,肯定能成。” 而甄可宝则是在担心另外一件事,这于春坊跟她哥离了婚,那她明天举证会… 于是她气呼呼地说:“哥,你好歹先稳住她,过了明天的举证会再提离婚啊!” 甄奇民听了这两个人的话,不禁自嘲,亏他以往还觉得以前忙工作没时间陪家人,原来他的家人都是这样的面目。 他心中苦涩,面上却不为所动,冷声道:“离婚以后,这套气象站的房子就给春坊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了。” 说完,甄奇民又顿了顿,转头看向甄国旺以及他旁边的何兰,“爸、妈,你们抽时间带着老三搬出去吧。” 何兰一听,下意识地反驳:“我们搬出去去哪?” “老二厂里不也分了房。”甄奇民眼中平静,淡定地说。 “那…”何兰还想说什么,但是旁边的甄国旺偷偷拽了拽,制止了下来。 甄奇民没在关注他们,而是看向另外两个人,“姑,以后没事就别往这边来了,我工作忙,而且也不准备再婚了,过来怕是招呼不周。” 接着不等甄燕妮说话,话题一转,对甄可宝说:“老三,有些事好自为之。”话落,转身关门。 家属楼下。 于春坊放下手提袋,站在楼下抬头往上望,家属楼的灯火通明,各家各户厨房的窗口都能看到有人来回忙碌的身影。 曾几何时,她也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从今以后,在这其中窗口忙碌的身影终究少了她这一个人。 “珍重。”于春坊平复了一下情绪,在心中对那个愿意放她离开的人说。 然后,转身。 甄家的一切从今以后都跟她无关了,于春坊心想,这么一想以后,心中又有些忐忑、不安,以后她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呢?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 “春坊姐。” 不远处,程以时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裙,笑容满满,朝着她挥手。旁边站着一身黑衣的蒋彦辞。 于春坊心中一喜,那些不安和忐忑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些激动,匆忙走过去,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句:“小时,一切都要往前了。” “新生活会开始的。”程以时闻言,眉舒目展,用力地点点头。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程以时跟蒋彦辞将人送到招待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街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蒋彦辞。”程以时转头叫他,想到刚才的事情,还是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春坊姐今天会跟甄家人闹掰?” 说起来这个,可不就让人奇怪。她跟于春坊聊了一下午的事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结果,晚上于春坊刚走,蒋彦辞就跟她说,可能于春坊要从甄家正式搬出来了。 她刚听他说这种话其实是不太相信的,因为她也听说了于春坊搬出来后被甄奇民又劝回去的事,就觉得之前离婚的事可能会不了了之了。但是又听蒋彦辞语气坚定,只得半信半疑地带着他出来到甄家家属楼下等着了。 没有想到,这一等还真的等到了,可不让人好奇蒋彦辞是怎么猜到的。 “下午胡波走的时候跟我说于大姐偷偷问他打听市中心租房的事,还托他帮忙留意一间房子。”蒋彦辞耐心地给她解释,“明天就是举证会了,于大姐今天肯过来那就是下了决心要帮你作证,所以她今天从甄家离开是一定的事。” 程以时一通停下来,简直对他的观察能力有些叹为观止,说实在话,能从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里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串起来,绝对没几个人能做到。 “蒋彦辞,你可真厉害!”她停下来仰头看着他,眼睛里全是崇拜。 蒋彦辞垂眸,看着那双杏眸,清澈又明亮,突然有一种要去摸摸它的冲动。 可惜—— 他刚把手抬起来,有人却已经大步流星往前走了,嘴里还慷慨激昂的。 “不行不行,春坊姐为了帮我连婚都要离了,我明天可不能让甄可宝好过了。” 蒋彦辞:… 手尴尬地在空中一晃。 “蒋彦辞。”程以时停下来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他在空中挥手的动作,眉头一蹙,似乎是不太理解,她疑惑地问,“你干什么呢?” “有蚊子。”蒋彦辞面不改色地说。 是吗? 程以时郁闷地朝四周看看,最后才收起疑虑,闷闷地说:“你走快一点啊,赶紧回去准备证据打甄可宝的脸了。”这声音软软唧唧的,就跟撒娇一样。 蒋彦辞手指微动了动,朝她点点头。 路边昏暗的路灯下,两个人身影渐渐再次拉长。 … 次日一早,程以时便早早起床。 尽管前一天夜为整理证据,一直忙活到大半夜才睡,但是一大早还是精神抖擞,丝毫不见困倦。 为着举证会,程以时还特地从压箱底的衣柜里找出来一件高级定制的西装,一早让蒋彦辞帮忙,用熨斗烫平。 输人不输阵,头发也得捣饬一下,用铁棒烫出来卷,整理整理,再涂个口红,穿上西装,一个精致的像百货商场画报里的大美人闪亮登场。 小崽子蒋行舟正在大口大口地喝粥,可看到这么漂亮的妈妈一下子就顿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连粥也顾不上喝了,放下勺子哒哒哒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说:“今天妈妈好漂亮啊!” “妈妈以前不漂亮吗?”程以时弯腰,伸手挠了挠小崽子的下巴,故意逗他。 可惜小崽子还不太能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歪着头,认真地说:“妈妈以前也超级漂亮的,今天更漂亮啦。” “嘴巴真甜,今天允许你吃一个大白兔。” “真的吗,妈妈?”小家伙听到这句话,马上兴奋了起来。 “嗯。”程以时点点头,然后拉开凳子坐下来。 餐桌上是绿豆粥,还有一些食堂免费提供的芥菜丝,以及一些蒸饺。 “你爸爸呢?”程以时喝了两口粥,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她起床半天还没看到蒋彦辞。 蒋行舟吧唧吧唧喝着粥,听到她的问题,乖巧地说:“爸爸去屋里换衣服了。” 换衣服? 没等程以时理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到啪嗒一声,另外一个屋的门打开了,蒋彦辞穿着军绿色的衬衫,下面配了一天黑色的裤子。 这样的蒋彦辞,让程以时瞬间梦回了以前去部队探亲的日子,以及某些不可名状的时候。 她精神恍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给出她的猜测:“蒋彦辞,今天你不会要陪我去举证会吧?” 蒋彦辞点头。 “妈妈,今天舟舟也要去陪你打坏人。”小崽子也握了拳头,奶呼呼地对她说。 行吧。 大的没压下来,小的也起了劲儿了,程以时巴巴嘴,无奈摇摇头。 “举证会是公开的,我们去应该没有问题。”蒋彦辞以为她有所顾虑,主动解释说。 “不是这个的问题。”程以时郁闷地摇摇头,苦巴巴地说,“我是想着,估计你去了,他们都看你去了。” 蒋彦辞一顿。 程以时心塞。 “那我带一个口罩。”蒋彦辞给出具体的解决办法。 “口罩一带,那还不是全场焦点。”程以时立马拒绝,而后对他说,“你不用带口罩,就t?带个帽子坐到最后一排,不是万不得已千万别露面。”话里全是语重心长。 蒋彦辞:“……好。” 程以时粲然一笑。 … 来到气象站,办公室里早已就今天举证会的事情讨论了一轮又一轮。 有人觉得甄可宝手握底稿胜券在握,也有人觉得程以时手握底牌局势难测。 总而言之,无论其他人反应如何,这场举证会还是如期地开始了。 毕竟这场举证会的起源是一封举报信,所以即使赵争先和何文声再怎么想压住,也得向上通知反馈。 所以,最后出席这场气象站的除了负责人事行政工作的几位主任,还有当时负责竞选打分的几位主任,以及站里负责纪律监督的纪/委领导。 其中一个负责技术主任来的时候,身后还带着之前跟程以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卢技术员,这位主任脾气暴躁,半点面子也不给其他人,在会议之前就先发难:“赵主任,就一个竞选还能闹出举报的事,不能干这个职位,就赶紧给别人腾腾位置。” 碍于领导在场,赵争先也只能强压着气,从中斡旋:“齐工,有些事还是得看完事实才能下定论吧。” 齐主任对于他的话,只做冷哼以对,转眼对上这边的程以时,面色稍微和蔼一点,点头道:”小程同志,请相信组织,这事今天肯定秉公处理。” 程以时对他的关切显得有些意外,再转头看到在他后面的卢技术员递过来的眼神,心思流转,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虚,下意识地往小会议最后一排看去。 最后一排。 蒋行舟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两只小手搭在前面人的靠背上面,看到上方的程以时朝这边望来,一边挥手一边跟旁边的蒋彦辞说:“爸爸,妈妈朝这边看了哦!” 蒋彦辞目光如炬,视线落在最上方程以时后面的卢技术员身上,听到一边小崽子的话,淡淡地嗯了一声。 “爸爸,妈妈看你,你不开心吗?”蒋行舟察觉到他的情绪,不解地看着他。 “…开心。”蒋彦辞说。 “那你笑一笑吧,爸爸。”小崽子手抵着下巴,踊跃地提出建议。 蒋彦辞:… 就在这时,前面的领导站起来宣布举证会正式开始。 小崽子对此没有什么概念,还念叨着让爸爸笑笑,以此来证明爸爸的开心。 蒋彦辞无奈转头,手动合上小崽子的嘴巴,对他说:“妈妈要开始收拾坏人了,你还要说话吗?” 蒋行舟急忙摇头。 蒋彦辞这才松了手。 前面的举证也正在进行,由于举报信是由程以时递出来的,所以最初的举证就要先从程以时开始。 程以时也不藏着掖着,第一个便请于春坊上了场。 “修改稿件的时候,我觉得拿捏不准,所以就请了几个同事过去改动了下。后来其中没用上的解说稿被于姐带走,莫名其妙就成为了甄同志的稿子。” 于春坊配合得也很默契,径直将她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纪/委的领导一通听下来,若有所思。一边的赵争先却有些不安心,急忙递给何文声一个眼神。 何文声轻咳两声,直接问:“如你所言,那当初甄同志将解说稿盗用后,公示期间为什么没有直接跟组织汇报?” 其他人想不明白的点也在于此,当初初评结果是有公示期的,公示期间不举报,反而在最后出结果时举报,总觉得很别有意图啊。 这其实就是一种引导,故意引导别人往后者去想,刻意弱化问题核心的盗用抄袭,而将看客的关注点引到后面举报的问题上,让人不自觉会想,为什么初评期间不举报,现在别人就差一纸任状来举报,是不是嫉妒别人? 蒋彦辞坐在后排,却也将场上此人的用意了解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却不担心,这种引导或许对其他人有用,但是对于像“直言不讳”“心中坦荡”的人却没用。 果不其然。 于春坊并未多想,径直解释:“当初公示期间,小程在住院,甄同志向我承诺,之后她会主动放弃这个岗位,并去找小程道歉,所以公示期间才没有去举报。” 此话一出,台上台下躁动不已。 赵争先觉得形势不对,但又迫于压力,不得不出面维持现场秩序,又尝试着帮甄可宝回转局面。 “但是于同志,这种说法也都是你片面的观点,不知道你有没有其他证据呢?” 于春坊迟疑着摇头。 “没有证据那可就不怎么能证明这些言论了。”赵争先装作困扰的模样,转而又不经意地跟旁边纪/委领导提起,“而且最近听说,于同志你因为家庭问题跟甄同志还有矛盾?” 程以时闻言,眉头微抬。 “矛盾?”纪/委领导果然问起。 赵争先急忙给出一个手势,另外一方的甄可宝作委屈的模样,顺势说:“领导,我嫂子就是于同志最近在跟我哥闹离婚,她让我劝劝我哥别跟她离,我没劝成,所以就跟程同志一起想用解说稿这事逼我就范。” 说着,她将一张解说稿递过去,上面字迹清洗,某些地方还有些痕迹。 “领导,你们可以看看这个解说稿,它是我亲手写的。上面第二行的字还写错了一个,我还特地换了其他钢笔重写了一遍。”甄可宝说。 领导们传着看了看,发现如她所言,那份稿子上有个修改的痕迹。 甄可宝偷偷看了他们一眼,脸上越发得意,然后趁机又把自己的“证人”请了上来,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可怜巴巴地说:“这份稿子当初就是我先写了,不小心让我嫂子夹带走的,我嫂子现在生我气非说这个稿子是我偷的,我只能请文同志来给我做个证了。” 程以时手指轻扣桌面,看着坐在对面的证人,表情丝毫微变。 “文同志。”何文声开口发问,“你可以给甄同志证明,这个解说稿是她本人的对吗? 文芮瑟瑟一抖,几乎不敢直面对面的人,紧缩着肩膀,声音也小小的,微不可察地点头说:“嗯。” 听到这话,最激动的不是别人而是于春坊,她根本想不到,出卖程以时的人竟然是文芮,那个和她不一样看起来活泼外向的文芮。 “文芮,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去年你没钱结婚,小程可是二话不说借了你…” 文芮的头越来越低。 甄可宝见此,做哭泣状,哀声道:“嫂子,文芮不过是想给我作证而已,你不能因为我哥非要跟你离婚,你就这样对我啊。” 程以时闻言,嘴角微颤。 实在是没想到南城一小小气象站,还能有这么会演戏的人。 于春坊却并不接她的茬儿,见领导们表情不一,径直把早上才取到的离婚证拿了出来,嫌弃地看向甄可宝,生气地说:“你别乱说,谁说我不想离婚,我怕是还巴不得离婚呢!” 这离婚证一出来,不仅是甄可宝愣住了,就连上面的领导也愣住了。 不是,就这么知道了甄技术员跟老婆离婚的事了?而且听着意思,好像还是巴不得赶紧离婚的样子?! 众人吃了一口大瓜。 程以时抬起手,遮着嘴巴笑了笑。 等笑完了,才放下手,眉眼弯弯地看向甄可宝说:“甄同志,谁告诉你,你手里那份是这个解说稿的原件啊?” 甄可宝下意识地往于春坊那边看去,结果刚做完这个动作,就发现出来不对的地方,急忙掩饰道:“原件就是原件,还谁告诉我是原件,你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程同志。” “有意义啊!”程以时冲她眨眨眼。 最后一排的蒋彦辞看到台上那个笑得像个狡黠小狐狸的人,轻轻勾了勾嘴角。 旁边的蒋行舟看着他,突然说:“爸爸,你终于笑了。” 蒋彦辞闻声,低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蒋行舟摸摸小脸,怂巴巴地说:“那我还是看妈妈吧!” “……” 台上的对峙仍在继续。 “有什么意义?”甄可宝冲动地说,“难不成你有原稿?” 只见程以时微微一笑。 “有啊!” 第22章 程以时轻轻松松丢下这两个字, 不仅让对面的甄可宝面色一变,仿若听到的似什么怪诞不经的传闻一般,大声地反驳:“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程以时抬起手指, 轻轻撩起一捋头发t?放至耳后, 而后又镇定自若地从面上的文稿中抽出几页纸, 将其举起来,道,“这才是那份解说稿的原件。” 过来参与举证会的各位想过这场会议会特别精彩,但是也确确实实没想到这出戏会如此跌宕起伏。先是阴差阳错听到一口关于某高级技术员离婚的新鲜事,后又是这一场关于“真假原件”的归属之争。 当然, 觉得这件事或许跌宕起伏的人还有在座的纪/委领导。 “还有一份原稿?”负责那个技术部管理的主任闻言, 坐直身体,示意让人把那份稿递上来, 跟之前那份原稿对比一下。 不比对不知道,一对比还真吓了一跳, 两张“原稿”的笔迹一模一样, 甚至连稿上的污点也在同一个位置。 领导们传阅过后, 面面相觑。 “确实像一个人所写的。”技术部主任点头道。 程以时颔首。 纪委领导在场, 赵争先也不能不开口, 斟酌片刻, 选择先问甄可宝:“甄同志,能解释一下吗?” 这种询问看似是先发问, 实则则是将事情的解释权先给到甄可宝。毕竟不少人都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一旦觉得前者解释得通又能接受, 那后发言的人再说什么, 听起来都像辩解。 无端又出现另外一份“原稿”,这种意外的出现, 甄可宝显然没有算到,心中的慌张是很难掩饰的,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慌张的姿态。 赵争先这一开口,却如同一个定海神针一样落下,让她稍微镇定下来,去应对眼前的问题。 这种暗示在很大程度上让甄可宝有了底气,只是一瞬,怎么应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她也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反应,表情表现得十分委屈,面上做出一种惊讶又不可置信的模样,皱眉道:“当时竞选演讲完,这份原稿就被几个同事借走过,莫不是当时有人偷偷拿过去,照着它重新抄了一份?” 就差点直接跟领导说,后面递上去的那个稿件是假造的。 没有别人帮忙,这人倒打一耙别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程以时展颜。 纪\委领导们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什么叫做莫不是有人抄袭,举证会举证会本就是各人举个人的证据,这种无端指摘别人的话说出来有什么意义。 “甄同志,指摘别人抄袭是需要证据的。既然两份原稿字迹一样,查起来也容易,你们两人当场写几个字,对比一下笔迹。”其中一位领导沉声道。 其他人也觉得比对字迹是个不错的主意。 甄以时似乎是没料到还有这种情况,面色微变。 但是程以时还是注意到她在听到这句话后的微表情,是一种尽力想呈现的是一种焦急的状态,但是眼中那放松的神态却掩藏不住,是一种对接下来的事情胸有成竹的动作。 这么看来,所谓的笔迹对比怕是对比不出什么结果吧,程以时腹诽道。 果然如此。 笔迹对比并不能对比出结果,两个人分开写的几个字都跟稿纸上的字迹一样。 一片哗然。 “这两个都能拿出来原件不说,对比笔迹还一样,这还怎么判断?” “莫非两个人写得东西确实一样,不存在谁抄袭谁的情况?” “会不会就跟之前那谁说的,这小程就是嫉妒人小甄,故意设计的?”某个人如此说。 “不可能,别乱说。” 掷地有声的反驳。 那人回头去看最后一排,认出来说话的人是谁,面色又是白又是红,支支吾吾地说:“赵姐,这大家不都是在猜吗?” 赵一梅把挎包放下,坐下来斜他一眼,并不想搭理他,转而看向右边的人,忙问:“小蒋,讨论到哪一步了?” 蒋彦辞坐得笔直,听到问话,转头冷静地说:“笔迹对比的结果一样,估计还要进一步举证。” “字迹还能一样?”赵一梅对这个结果表示很不解,字迹不应该是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笔迹对比是临时的,在现场时间短不会对比全篇,所以只会对比几个字。”蒋彦辞慢条斯理地说,“而且,估计比对全篇,结果也应该一样,她应该是把稿件上的字迹全部模仿下来了。” 赵一梅表示惊讶:“不会吧?” 家属院众人皆知的厌学闺女甄可宝,为了倒打一耙连字这种讨厌的东西都能练上啦?!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蒋彦辞的随口一说看似离谱,实则事实就是如此。 为可能会出现的“字迹对比”,厌学的甄可宝不但没日没夜都在练字,而且还为保证这件事的稳妥还特地把之前的工作笔记都销毁掉了。 从目前看来,甄可宝对于这件事的结果表示很满意,也算是不枉费多日以来的辛苦。 文芮被提前交代过,见此故意将话题往程以时身上引,“所以小时,原来你之前要甄同志的工作笔记是要模仿字迹吗?” 其余人:还有这事? 程以时还在低头研究那两张所谓的“一模一样”的字,骤然听到这话,眉梢轻挑,手指捏着两张纸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我模仿她的笔迹?” 语气稀松平常,却相当有威慑力。 文芮迟疑片刻,放在一侧的手握得越紧,指甲戳进手心,眼睛躲闪,语焉不详地说:“之前闲聊的时候,你说你会模仿别人的字迹。” “不错。”程以时点头,而后又用手支着额头,倦倦地说,“那又怎样?莫非就凭这一点,就要盖棺定论,认定我故意模仿字迹抄袭?证据呢?”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说来说去,证据在哪里? “那小程同志有其他证据吗?”那位提出“字迹鉴定”的领导接过话,转而问道。 程以时似乎在想什么问题,没有说话。 甄可宝又故意把话题往之前的带,故意说:“程同志,你要是真的很需要这个岗位,我让给你就是了,何必非闹这举报的一出事,耽误各位领导时间。” 眼中已然是胜券在握的神态。 只不过,这点稳赢的姿态并没有保持超过一分钟,就程以时的一句质疑轻松打破。 “各位领导确实认为这两个字迹跟稿纸上的是一样的吗?”程以时抖抖手中的纸张,发出相应的疑问。 监督席上,甄可宝心中一慌。 “不可否认,这两张字确实跟稿纸上的字迹很像。”程以时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但是很可惜,笔迹这种东西,像三分需要几天苦练,像七分不过需要起早贪黑,辛苦一些则已,说不上困难。” “但要想将另一个人风格完全变成其他人,那还是有些难度的。” 何文声觉得形势不对,下意识想要阻止,但是却被挡下来。 “小何主任,让小程同志说下去。”技术部主任说道。 何文声没有办法,只得作罢。 “答案很简单,问题就在那个天气的‘气’上。”程以时对于不帮偏忙的技术部主任感观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也不卖关子,径直说道,“两份原稿修改的都是这一个字,问题也就在这个字上。甄同志的这个字跟稿件上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有位领导表示疑惑问,“一模一样不应该没问题吗?” “不,我是指它跟修改之后的那个字一模一样。”程以时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开心。 提问的领导表示没太明白,拧着眉头摇摇头。而在他一边的技术部主任对比着两份稿件以及那张笔迹,很快地发现了问题,抬起头肯定地说:“这个修改的气跟其他地方的气字不是一个人写的。” 不愧是技术部主任,程以时心想,这么快就能发现问题! 更/多内容请搜索QQ=频道:西图=澜娅 “没错,两个字确实不是一个人写的。”程以时点头。 甄可宝听他们说到这里,心中一慌,一时紧张,忙不择言,下意识地反驳:“怎么不是一个人写的?” “修改后的气字很注意尾部的上勾,其他的字则是径直往下的没有勾。”技术部主任则替程以时回答了这个问题。 而后,将两份原稿以及两张笔迹传给其他人检查。 纪/委领导们传着检查,发现的确如他所说,整个稿件中只有一处的字后面有勾,剩下的都是直勾勾往下。而在两张笔迹中,只有一张是随意的往下,而另一张则全部都是刻意的上勾。 之所以说“刻意”是因为,其中一t?个字顿笔后,尾部的上勾几乎跟前一个字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这样一来,谁模仿谁的笔迹似乎有了定论。 “而且,之前有人说,第二行的字是因为写错才修改的就更不对了。”程以时的战略讲究的就是一击必中,绝不给对手留有转圜的余地,径直道,“那个字并没有写错,之所以会毁掉重写是因为茶水晕在上面了。”接着翻过稿纸,将那个晕开的字指给众人。 也的确如她所言,从后面看,第二行修改的原处依稀能看到那个字,而那个字也确实没有错。 纪/委领导彼此交流后,其中一位问:“甄同志怎么解释?” 甄可宝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被问到这个,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时间太久,有些事记不太清楚,应该是写的时候把茶水溅到上面,修改过后没什么印象了。” “确定是茶水溅上面的吗?”程以时问。 甄可宝当然不确定,但是又不得不给出答案。 “确定。” “也确定是茶水溅上去后,将字迹晕染开后,重新写的字?”程以时又问。 “确定。” 在监督席的赵争先自觉不对劲,转头给何文声递眼神示意。 何文声皱皱眉,站起来说:“程同志,有证据直说,不要弄虚作假的。” 程以时闻言,并未生气,而是对他点头,而后转向纪/委的领导们,对他们说:“那张原稿上修改的字是由于同志写的。”说完,将桌上的一本工作笔记递出。 工作笔记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翻开里面,每一页都是详细的工作记录。而对比这本工作笔记中的“气”跟之前那份稿件上的“气”,很明显得像同一个人所写。 “确实很像。”其中一位领导戴着眼镜凑上去,仔细研究一番如此说道。 此话一出,对面的甄可宝明显紧张许多,很明显的是一种没有料到会有现在这种情况的模样。 “那天修改过稿件后,这一份稿件被于同志不小心带走。那天正是雨天,稿件沾水,有个字晕开模糊了。于同志怕影响阅读,所以就提了笔修改了这个字。” “所以那张稿件上的污点既不是错字,也不是被茶水晕开的,而是那天下雨的雨水散开的。”程以时越说也越发流利,逻辑线也在后面的补充后逐渐明晰,“而且那个稿件本身就是最大的疏漏,站里的稿纸色黄且硬,而那张稿纸则色偏浅黄且软,跟站里的纸完全不一样。” 不容人反驳的一番话下来,令在场的人无不为之震惊。 纪/委领导们又将纸与站里的纸对比一番,发现确实不是站里常用的纸。只不过由于外在都偏黄一些,所以一时并没有让人注意到它们硬度上的区别。 显而易见。 经此一事,几个领导对于此事的结论在心中的天平已有偏向。 而下方来听证的工人们,听到程以时如此逻辑严密的一顿输出,再一瞅甄可宝苍白的脸色,心里也有了断论。 甄可宝慌张得不行,下意识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赵争先。 赵争先目睹眼前这一切,深知在这件事上,甄可宝将不再有更多的胜算,再在这件事情浪费工夫只能是浪费时间。但是,他却不能不开口,问:“没有规定稿纸只能一个人有吧。” 他这句话度把握得很到位,并没有明确站在哪一方,而是假意“公平”地把嫌疑分给两个人,意思就是双方都有可能造假。 但是,这一切在程以时看来,不过是黔驴技穷。 “其他稿纸或许有可能,但是这种稿纸一定没有可能。”程以时叹气道。 众人疑惑。 “因为那张解说稿的稿纸,并不是在国营商店买的,而是我丈夫初中读书时候的作业本,北城中学自印的稿纸,因为当时印刷的纸太浅,所以只有那一届的学生有。”程以时言笑晏晏地说。 而对面的甄可宝则是面色煞白,知道这一切都完了。 “看她表情估计都没摸过那稿纸吧,要不是怎么会看不出来两张纸的区别。” “那这人也太会算计了,不光把别人的稿件抢了当作是自己的,还找了个一起行骗的来当假证人,心思也太歹毒了。” “我就觉得李乐仪说得没错,这甄可宝上学成绩那么差,怎么可能会写出这样的稿子。” 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 监督席上的纪/委领导们面色却十分不虞,甚至连再问一句甄可宝的意思都没有,径直宣布了举证会的结束。 其他人散去,为首的一位领导才不好意思地跟程以时道了歉,而后承诺这件事情会秉公处理以后,愤怒地带着人离去。 赵争先和何文声大汗淋漓,面色苍白,急忙追了过去。 这一站,甄可宝全败。 程以时轻抬手指抵在下巴处,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手下败将”。 “甄可宝,自食恶果这个词语,你听过没有?” 甄可宝看着她,猛地站了起来,举着巴掌往这边冲。 蓦地。 一道身影出现在程以时前方,一下将准备动手的人制服,又松开辖制,往后一退,对很过来的小团子说:“舟舟,带着妈妈去一边。” 蒋行舟闻言,甚是积极,迈着两条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过来,拉起程以时的手往后退,嘴里说:“妈妈,我们离坏人远一点。” 程以时:…… 看看对面,再看看她自己,貌似哪一个更像坏人还说不准? 但是,儿子的关爱怎么可以辜负呢! “舟舟真棒,才多大啊就能保护妈妈了。”程以时弯腰伸手点点儿子的小鼻头。 蒋行舟站得越发笔直,也不谦虚:“我也就比爸爸稍微好一些吧。”说完,还傲娇地扬起了下巴。 蒋彦辞:…… 甄可宝到母子俩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中越发悲愤,但是又怕眼前的男人,只能将矛头对准在一旁的于春坊,表情狰狞大叫:“于春坊,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不跟我说的,你是故意害我的。我们家不会再要你进的。” 于春坊则是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大呼小叫的小姑子,说:“我跟你大哥离婚了,你现在住的房子归我了,你知道吗?” 甄可宝一愣。 “真的?”程以时显然也对这个财产划分的话题有些兴趣。 “嗯,不过这气象站的工作我恐怕干不了了,所以想着把那房子给买了,再去买一套新的来住。”于春坊说着自己的规划。 “买套新房子也好。”程以时对这个提议表示很支持,或许莫名知道那本书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让她提前知道了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比如说房价上涨,有比如说个体户经营…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再一次让甄可宝愤怒了,她恶狠狠地看向程以时,说:“你以为你把我弄走了,那个播音员的岗位就能落到你头上吗?” 程以时的注意力被她这句话吸引了过来,干笑了一声问她:“落到我头上又怎样,不落到我头上又怎样?” 甄可宝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她说:“你以为赵争先和何文声会放过你吗?” 程以时又笑了。 “哦?是吗?那我可就开始期待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了。” … 举证会的后一天。 气象站公布了对甄可宝的处罚公告,除宣告她竞选成绩无效以外,也将她的职位进行了变动,从后勤的一个小干事调到了专门负责卫生打扫的部门,每天都要打扫大门。 因为“造假污蔑他人”的事传开了,所以她每天在扫地的时候,来往的人难免要对她指指点点的。 后来跟李乐仪吵了一架还动了手后,气象站直接做了一个辞退的处理。于是,整个人就只像只落败的老鼠,仓皇从气象站里离开了。 反观程以时,则是风雨如一地毫不动摇地又上了一周班。中途有人问起甄可宝的事,也不做任何回答。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关于竞选播音员的公告正式公布,程以时最终成为了提拔的对象。 办公室的人无一不为她而开心,纷纷上前表示祝贺。 “小程,我就知道你会成,你天生就是适合做这个的。” “那可不是,依我们小程的长相,怕是上春节联/欢晚会当个主持人都绰绰有余。” 众人其乐融融。 就连一贯高高在上的李乐仪也加入了这场庆祝升职的恭维中,对程以时说:“播音员是个好去处,反正你去总比那个谁去行。t?” 程以时勾唇:“是不是我要是走了,你在这办公室里就可以尽情地享受了,再也不用和别人比了?” 李乐仪:… 这人为什么会清楚她的想法! 众人看她这样的反应这样的表情,也被逗笑了。 而就在这时,多日不见的何文声突然出现了,敲了敲门走进来,拿出一份文件放在程以时桌上:“这份稿子,重新再写,这份不行。” 程以时挑眉。 “何主任,这份稿子你都让小程修改过三遍了,还不能用?”赵一梅是彻底看不惯他的行为了。 这几天以来,程以时增加了多少工作量,别人不清楚,她可全都看在眼里。 “那不能用,可不就是得改吗?”何文声丝毫不退让。 赵一梅一天就要跟他辩论,但是却被旁边的程以时紧紧抓住手腕。 “稿子…”程以时按下赵一梅后,径直站了起来,把那稿纸还给了他,“恐怕我写不了。” “写不…” “何主任,今天是我在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明天我播音员的工作就会由陈主任的女儿陈芳接替。”程以时咧嘴微笑,陈主任就是那个技术部主任,正好陈芳没有工作,又恰好她想把这个工作“卖”了,可不就是一拍即合嘛! 何文声顿了顿,似乎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就明白程以时做了些什么了,她竟然把气象站的工作卖了! 他们还没对她做点什么的时候,她竟然就要走了。 “我知道何主任可能舍不得我,所以该给你跟赵主任准备了一份礼物。”程以时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说了这么一句话。 何文声:礼物? 办公室的其他人也表示非常奇怪,尤其是李乐仪,忍不住偷摸地问她:“你给他跟赵主任准备了什么礼物?” 程以时看了一眼何文声,意味深长地说:“一个终生难忘的礼物。” 李乐仪:? 为什么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东西?! 而她的这个疑问也在某一天看到赵争先和何文声被人举报受贿公权私用被警察带走解开了疑惑。 李乐仪嘴角抽抽,神它么的礼物。 … 程以时也不知道这份“礼物”后面会给别人留下这么深的印象,此刻的她,正拿着卖工作的“巨款”往家里跑。 谁知,刚打开家门就听到—— “辞哥,你转业通知应该到了吧?” 转业? 第23章 蒋彦辞要转业? 程以时轻抬眉梢, 尝试在记忆中搜寻那本书的情节,发现还确实有这段剧情。 按照那本书所写,这时候程以时处于车祸之后的恢复期, 蒋彦辞再三斟酌, 最后决定为照顾蒋行舟而选择离开部队, 自行创业。 后来程以时去世,蒋彦辞边做生意边带蒋行舟,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左支右绌。经常忙于生意,故而对蒋行舟的关心不够。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才造成蒋行舟性格中缺爱的一面。 程以时有些头疼。 不过, 为什么现实里跟那本书的剧情不太一样?按那本书所写, 蒋彦辞不应该是转业,而应该是直接做去生意啊?所以, 这是剧情又发生了变化?! 不过转业这事,其实细细琢磨一下, 好像确有端倪。 比如说, 每回跟蒋彦辞提起部队其他人, 要他帮忙替于春坊再寻一个对象的时候, 他总是会表现出来一种很高深莫测的一面。 有一回蒋彦辞还问:“为什么非要部/队里面的人, 其他人不可以吗?” “部/队里的人责任感会强一些吧, 而且就算不为别的,只为前途, 应该也不会太不负责任。”程以时如此道。 蒋彦辞貌似被这句话噎到, 一语不发。 程以时有求于他, 还特地强调一句:“像你就很有责任感, 我觉得我嫁你这个军人嫁对了。” 蒋彦辞再次语塞。 … 所以,当时的语塞并不是说不出话, 而是因为蒋彦辞不好意思提转业的事? 程以时自顾自地琢磨。 “程以时,想什么呢?”林知年走过来,靠在门上,手交叉放在胸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长眉杏眼,明眸皓齿,皮肤白皙,确确实实是个标准的美人。不过,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以前只知道那人是个难伺候的,没想到还是个这么离不开人的主。 果然是一个以一己之力再次加深他对“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的印象了。 现在驻地的几个团,哪个不知道一团团长蒋彦辞一个北城人特地转业回南城,是舍不得跟妻子分开啊。 蒋彦辞有急事人走得没影,那些调侃全落他耳朵里头了。 “林知年?!”程以时看到他,稍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恐怕刚才在客厅里跟蒋彦辞说话的人就是这人,思及此处,瞬间把刚才那些胡思乱想抛到了九霄云外,没有感情地说,“怎么在这里?” “什么态度,有贵客上门还不赶紧进来,表现得惊喜一些。”林知年自然能听出来这人话里的不悦,大咧咧地说。 程以时对他表示无语,继续换鞋,又顺手关上门,这才继续跟他说话:“就这态度,能接受接受,不接受走人。不是,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在这来?”按道理说,他不应该现在正在部/队里接受“凄凄惨惨”的训练吗? “别以为我想来。”林知年也不客气,径直翻了个白眼,对她说,“还不是因为你,我才浪费了难得的探亲假千里迢迢过来的。” 程以时表示怀疑,不解地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之前是不是被车撞了?” “嗯。” “那就没错。你一个月前被车撞了,辞哥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什么都没带着急回来,连转业的证明都没带,那东西又重要,万一寄丢我怎么办,可不得我专程跑一趟。”林知年这么一念叨,不免又回忆起这段艰辛的探亲路程来。 先是离开部队的时候没赶上采购车,后是上火车后跟那些晒干的海产品呆了一夜,最后到南城的时候又差点被人骗走,一路上可太波折了。 程以时直接问:“转业证明?”一边问,另一边视线暗暗地落在沙发上的蒋彦辞身上。 “部/队军\人转业,转业手续,程序证明一个都不能少,要不这政/府安排的职位还怎么去报到。”林知年以为她不懂,眼中带着嫌弃地给她解释了一遍。 蒋彦辞捂嘴轻咳。 林知年对此完全没有察觉,继续在那里给人科普。 “而且,部/队转业回地方,级别要降一级。本来要是转回北城,降一级也无关紧要,那里都是些有实权的部分。但是转到地方,再转还得再等等,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部分。” 程以时也就刚知道蒋彦辞转业的事,又被这么稀里哗啦科普一堆,脑袋嗡嗡的。 “不过我还是那个意见,其实不转业最理想,要是感情深厚不想分开,还可以随军。”林知年絮絮叨叨地说,“不过他对这个建议表示否定,不舍得让你去随军吃苦,更不舍得跟你分居两地,那这样让我也没办法。”说完之后,摊手叹气。 “……”程以时回头去看蒋彦辞。 不舍得吃苦这一点还能信,部/队驻地都会偏离市区县区,资源供应可能不会那么及时。可不舍得分开两地这一点…确是不太能让人相信的。 林知年还想再说两句。 蒋彦辞却已经径直起身,面上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面色平静地说:“你们两个先聊,我先去看看舟舟。” 只可惜,借机逃离现场这一招并未奏效。 就在他刚说完那句话,蒋行舟踩着硬梆梆的拖鞋,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小火车,从屋里跑出来。 “……”蒋彦辞有些尴尬。 “林叔叔。”蒋行舟小朋友并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一只手举着小火车,另一只手从上衣小兜里拿出两颗糖,小心地放到林知年的手里,“舟舟请你吃糖。”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模样可爱。 林知年摸摸他的头,把那两颗糖又塞回他的小口袋,对他说:“叔叔不吃糖,糖留着给舟舟吃。” “不可以的。”蒋行舟眨眨眼睛,肉嘟嘟的小脸白白嫩嫩,对他说,“妈妈说过,有人送舟舟礼物,舟舟也要给他送礼物的。” 林知年听到小家伙奶滋滋的话,心里那叫一个熨帖啊。 想他跟蒋彦辞当了这么多年朋友,他可是一个糖都没从他手里拿过。现在却被小奶娃娃惦记着给糖吃,那种滋味,谁能感受啊! 他忽然t?大笑,蹲下来抱起小崽子,把人往空中抛。 小家伙被抛了起来,第一反应不是咯咯大笑,而是紧紧把小火车抱在了怀里,对着蒋行舟大喊:“爸爸,救救小火车。” 目睹林知年“发疯”的全过程,同时又目睹儿子喊救命的经过,程以时见旁边的男人一脸平静,忍不住戳了戳他:“林知年是有病吧?” “嗯。”蒋彦辞没有停顿,径直点头承认。 “那你不准备救你儿子?”程以时转头,又问一句。 蒋彦辞也转过头来,说:“前两天带他去公园的时候,他就闹着让我抛他,今天索性就让他好好享受一下吧。” 程以时:… 她觉得吧。 这人也不太正常。 算了算了,这里估计就她一个正常人了,还是做点正常的事吧。 “那我去厨房做饭,昨天赵姐特地送了一个猪蹄,我去做个炖猪蹄。”程以时计划着晚上的饭,还不忘吐槽,“看他千里迢迢来给你送转业证明的份上,今天晚上便宜他了。” 说罢,转身准备进厨房。 谁知道,人还没动,手臂就被一旁的人拉住了。 蒋彦辞眉头紧皱,神色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紧张,说话的时候表情特别严肃:“转业的事情我之前想跟你说的,但是…” “但是没找到机会对吧?”程以时打断他,接过话来。 “嗯。” “没事,其实我也有件事没跟你商量就做了决定。”程以时犹豫着说。 “你辞职了。”蒋彦辞看着她,虽然是疑问的话,语气却特别坚定。 程以时有些惊讶。 莫非这就是来自大佬的第六感,竟然猜这么准吗?! “你竟然猜到了。”她略显意外。 蒋彦辞点点头。 “那行了,你转业我辞职,咱们俩都没跟彼此商量,这一回算平了。晚上的时候我跟你说说我辞职的事,你跟我说说转业的事。”程以时小声说,杏眼眨巴眨巴的。 “好。”蒋彦辞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偷偷摸摸聊天,早就被一边“发疯”的两个人注意到了。 林知年小心翼翼将蒋行舟放到地上,又偷偷往那边睇一眼,小声说:“不是,这两人怎么这么黏糊,又到一起说小话了。” 蒋行舟还没平复心情,小嘴巴呼哧带喘的,两只手紧紧把小火车抱在胸前,骤然听到叔叔的问话,想都没想,奶呼呼地说:“叔叔,我爸爸特别喜欢我妈妈,每天一大早就抱我妈妈呢!” 林知年震惊。 而本来正在说话的程以时也在这句话以后微微顿住。 不是吧崽,明明就不小心抱了那一回,怎么你这话里听起来是像天天抱的啊。 “…其实真没有。”她尴尬地笑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厨房,“我去做饭。” 林知年又转身去看蒋彦辞。 “我去厨房帮她。”说完,迈开两条大长腿往厨房走去。 看着这一前一后迫不及待往厨房走的两个人,林知年沉默片刻,然后又挑了挑眉,低头看站在腿边的小家伙,无语地说:“…就这还不黏糊?” 小家伙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却不影响他学习新的词语。 “黏糊!” … 厨房里,此时气氛也很微妙。 程以时手拿着围裙,心情略有些复杂,再次跟对面的人确认了一番,“蒋彦辞,你真的要帮忙啊?” “嗯。”蒋彦辞点头,然后伸手把他手里的围裙拿过来又抖开,两只纤长的手捏着两条长带,把围裙系在身上。 就这么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十分贵气。 确实好看,程以时心想。 “可以帮你做点什么?”蒋彦辞突然开口。 “哦哦。”程以时被他这一问,遐想瞬间破灭,回过神来,从水池中把猪蹄捞出来又过去,冷酷地丢出两个字,“拔毛!” 蒋彦辞:“…哦。” … 其实这一步的“拔毛”只是为清除一些细小的毛刺。等将细小的毛刺处理掉,再将猪蹄用清水冲干净,便可以正式进入到炖猪蹄的制作当中了。 程以时先切了两片姜蒜丢到了煮沸的锅中,再将猪蹄切成小块放了进去焯水,这一步是为了去除猪蹄上的腥味,焯过后捞出备用。 下一步要给猪蹄炒糖色,将冰糖丢入锅中,控制火候,将糖炒化直到变至浓稠的状态,带糖液变成金黄色后将猪蹄放入翻炒,将糖色均匀裹在每一块猪蹄后,放入小煲炖煮。 另外在小煲中加入桂皮等一系列香料,以及一丢丢的酱油用来提鲜。大火后再转小火,直至猪蹄炖到软烂。 程以时用手扇了扇风,确认闻到的味道,这才满意地端着菜出了厨房。 “这么香!”林知年闻到这股味道,肚子很是配合地叫了起来。 这还只是刚闻到味,于是在他看到那道软烂可口又卖相极佳的炖猪蹄后,这种饥饿感更是上升了一个层次。 只见猪蹄大小块不一,猪皮弹口,恰到好处的棕红色发出光泽,肉筋剔透,肉质紧实,让人看到便觉得胃口大开。 “行啊,程以时,这么多年做饭的技术没倒退,是这个。”林知年说着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程以时对于他的夸赞,还是很满意的,不谦虚地点点头,还不忘记跟他逗嘴:“行了,赶紧吃,吃完就走。” 林知年撇撇嘴,转头去跟人告状:“辞哥,你们家谁当家作主啊?你这一家之主看起来没什么地位啊!” 这时,蒋彦辞也盛完米饭了,听到他的话,站起来伸手臂把之前盖住的西红柿炒鸡蛋上面的碗拿了下来,又给林知年塞了一双筷子,不慌不忙地说:“赶紧吃。” 林知年:“……” 程以时眉开眼笑。 “懒得跟你这不是一家之主的人说话。”林知年敷衍蒋彦辞一句,径直接过筷子,大口吃了一口米饭。 这两口子都难交流,他不如还是化悲愤为食欲吧。 于是,泄愤似的挾起一块猪蹄,结果刚咬上一口,就被它的口感惊艳到了。猪蹄皮质有弹性,入口一抿就化了,一点也不黏腻。 这也太好吃了吧。 林知年想要尖叫。 “林知年。”程以时还想问问他,准备晚上住哪,结果刚开了个口,就被他打断了。 “等等,让我吃完这口猪蹄你再说话。”林知年抬起头,嘴巴里还塞了个猪蹄,支支吾吾地说话也不太清楚。 程以时:“……” 好了。 直到这道菜很好吃了。 而实际上,这道菜的确很好吃,不光是林知年,甚至是蒋彦辞跟蒋行舟都在“专心致志”地埋头苦吃。 不一会儿,一大碗的炖猪蹄下了一大半,大部分都进到了在场三位男士身上。而旁边的西红柿炒鸡蛋竟是半天无人问询。 程以时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啃猪蹄的蒋彦辞,又看了一眼同样动作的蒋行舟,小声嘟囔:“这爱吃肉这一点明明不是跟我很像。” 说完之后,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她主动伸手挾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尝了一下,酸甜度刚好,鸡蛋的火候刚好,红红黄黄也很下饭。 嗯。 她明明还是很爱吃素的。 这一顿,四个人吃得都很开心,尤其是林知年,他摸了摸自己吃撑了的肚子,对蒋彦辞感慨道:“辞哥,我现在是理解你了。” 蒋彦辞闻言,擦桌子的动作一滞,将抹布放在桌上,抬眸看他。 “就冲程以时这么好的手艺,是我我也愿意转业回来,跟她待在一起。”林知年一个冲动,有些话脱口而出。 蒋彦辞静静看他。 林知年终于察觉出来不对劲,急忙解释:“我是说假如,假如我跟程以时……” “?” “不是假如,没有假如。”林知年自知失言,急忙改口,慌慌张张站了起来,准备拿起外套就逃走。 结果,被程以时叫住了:“林知年,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要问你。” “啊?”林知年诧异。 但是叫已经被人叫住了,也只能醒着头皮坐下来,准备听听她要说什么了。 程以时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问他:“你们二团那个齐营长准备找对象吗?他会嫌弃对象是二婚带孩的吗?” 齐营长? 找对象? 林知年在脑子里迅速地处理了一下这些信息,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水,然后皱着眉头问她:“你问他干什么?” “找个对象。” “噗——” “不是不是。”程以时急忙解释,“给别人找个对象。” 听到后面这话,林知年被水呛到那一下这才缓t?过来一点,然后又偷偷瞄了一眼擦餐桌的某人。 别以为他没注意到,刚才的时候这人的抹布也掉了。 哼哼。 “林知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的人选你有没有?” 林知年:… 他怎么知道别人谁想结婚啊! 最后迫于某个人暗戳戳施加的压力,林知年只能答应,会去打电话问问战友,程以时这才乐呵地把人送走。 … 蒋行舟跟林知年闹了一整天,精神劲早就在八点消耗殆尽,晚上刚洗完澡,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蒋彦辞弯腰将人送到屋里,又是脱鞋又是脱衣服,再是忙活给他盖被子,一通折腾下来,也费了不少时间。 再回到卧室,程以时已经擦干了头发,正等着他。 “忙完了吧?” 蒋彦辞知道,这是准备跟他聊一聊转业的事了,镇定地点点头。 谁知道程以时开口,第一个问的不是转业的事,而是另一个问题。 “蒋彦辞,你有没有想过不转业去做生意?”她歪着头问,眼睛一闪一闪的。 做生意? 蒋彦辞其实没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其实做生意这个事他确实考虑过,就在那天来南城的火车上,他想着假如程以时要是昏迷不醒,转业的工作他就不做了,做生意方便照顾她… “想过。”他点头,“想着假如你要是醒不过来,不管是照顾你还是照顾舟舟,还是做生意时间多一些。” 程以时微微愣住。 原来蒋彦辞做生意竟然是为了照顾昏迷的她,为了照顾舟舟… “不过,现在没有了。”蒋彦辞捏捏鼻梁,诚实地跟他说了转业的事情,“转业工作安排下周应该就出来了,南城这边应该在商定,很快会出结果。” 程以时自然理解。 既然当初是为了照顾她和舟舟考虑的做生意,现在既然她们两个都没事,蒋彦辞肯定是会选择转业的工作的。 不为其他,只为信仰。 “转业我没什么意见。”程以时迅速对这件事情表了态,同时提出了对这个问题唯一的疑惑,“不过转业安排不应该回北城吗?” 蒋父蒋母蒋家的一切根基都在北城,只是运作一个转业名额而已,蒋家不可能做不到这一点。 程以时看他。 蒋彦辞则是眼神直勾勾地看了过来,眼中意思很明显。 因为她。 程以时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耳根也红红的。 “南城有更重要的人。”蒋彦辞抬起手臂,伸手往前。 扑通扑通。 程以时的心跳加速地更快,看着他越发靠近的手,慌张地把兜里的钱掏了出来,闭着眼睛一把塞到他怀里,大声说:“我得罪了他们,在气象站恐怕也呆不下去了,所以我就把播音员的职位卖给了另一个领导,这是我收的钱,一共是两千块。” “好。”蒋彦辞低头接过钱,把它随手放到桌上,然后继续之前的动作。 程以时尴尬一笑,迅速又提了另一个话题:“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假如辞职了,这个家属院我们估计也不能住了,得另外找个房子。” 蒋彦辞再次点头,然后继续往前,手指即将…… “你…” “我去洗澡。”蒋彦辞俯身,长指一勾,将桌上的毛巾拿到手里。 程以时一愣微微一笑。 “好,你去吧。” 然后,等稀稀拉拉的水声再次关停,蒋彦辞擦干头发回屋的时候,程以时已经睡熟了,一个人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 蒋彦辞勾了勾嘴角,最后将视线定在那张床上,眉头轻挑,心道既然要换房子,那好像换张大床也不错? … 次日。 程以时睁开眼,脑子还不太清醒,以为上班要迟到了,慌慌张张地准备起床,结果人刚抬起头,就被人按了下来。 蒋彦辞长臂一伸,将人重新搂到怀里,沉声说:“你辞职了,不用早起。” 辞职。 哦。 对,她辞职了。 程以时晕晕乎乎的,身体又不自觉地往那人身上靠了靠,刚闭上眼,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迷迷瞪瞪地说:“舟舟,做饭。” “我让林知年带他出去玩了。”蒋彦辞又说。 “哦,那我继续睡了。”程以时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 蒋彦辞看着她,摇头轻笑。 气象站大门口。 蒋行舟哈欠连连,眼睛也睁不开,只是乖巧地任由林知年牵着,又软巴巴地问:“林叔叔,你怎么一大早就来接我出去玩了?爸爸和妈妈不出去吗?” 林知年闻言,同情地看着他,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手,不忍心告诉他,今天让他出来,是某个人故意的。 “嗯,林叔叔陪你出来玩,舟舟是不是很开心啊?”林知年摆出一个自认为是最亲切的笑容。 蒋行舟听到后,又打了一个哈欠,老老实实地说:“不开心,舟舟不喜欢出来这么早!” 林知年:…… 第24章 等程以时头脑清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 外面的太阳已经明晃晃地爬到了最高处,阳光斜照进窗,屋里亮堂堂的。 程以时不慌不忙地爬起来, 把床头柜上放的手表拿过来, 看了看时间。 十点半。 果不其然, 不需要去上班的日子,每一个人都能从睡到自然醒中收获快乐。 她又躺了下去,在被窝里又翻滚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幼稚,坐在床上笑了笑, 这才起身去洗漱。 洗漱以后开门, 出去发现蒋彦辞正拿着拖把在拖地。 嗯。 不用工作,起来还不用干家务的日子可真舒坦, 她长舒一口气。 “睡醒了?”蒋彦辞直起身子,把拖把放到一边, 问她。 “醒了。”程以时点点头, 然后拿起暖壶, 在搪瓷缸子里面倒了些水, 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稍微润了润嗓子后, 问他,“林知年带舟舟去哪了啊?” “去一个公园。”蒋彦辞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地名, 接着转身去厨房端了一碗粥出来, 对她说, “你先吃早餐。” 粥热腾腾的, 上面还散着热气,应该是从早上就一直在锅上热着的。 程以时看在眼里, 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嗯。”最后丢下一个字。 蒋彦辞倒是没什么反应,把粥放在餐桌上后,又重新回去拎拖把弯腰拖地。 程子时用汤匙吃粥,另一边百无聊赖没别的事情要做,干脆看他拖地。 他拖地很细致,墙缝墙角一个不落,不放过任何一处,用得力气仿佛就像一个人在跟地板过招,实在是狠。 不一会儿,在他的努力下,地板就被拖得锃光瓦亮,明亮照人。 程以时看看地板,又抬头看看拖地的人,再看自己什么都不干,颇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蒋彦辞,要是你转业办不下来,或者是转业安排的工作不合适的话,干脆别去干,不如就留在家里专心打扫卫生吧!”她兴致勃勃地提议。 蒋彦辞闻言,脚步一滞。 也不是不行。 不过不等他回话,程以时就先反悔了。 “就是是个提议,随便说说,作废了啊。不过也不是一直不行,最重要的是现在不行,现在没有钱。”刚才说完,程以时才想起把工作辞掉的事。 本来工作时工资就仨瓜两枣没多少,现在就连这仅剩的仨瓜俩枣都没了,从何说起给蒋彦辞支付工资的事呢! 供养蒋彦辞,就从他前半生的生活水平往下再降低一大截,程以时都不认为是件轻松的事,所以还是先算了吧。 蒋彦辞轻笑抬眸,对她说: “不贵。” “不贵也不行。”程以时根本不受他的蛊惑,态度极其坚决,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眼神也跟要在旗帜下宣誓一样暂定,对他说,“反正现在没有钱。” 没有钱就没有能力,没有能力就等同于白费力气。 蒋彦辞摸摸鼻子,捂嘴轻咳,沉声又问:不是还有昨天卖工作的钱?” “那个不行。”程以时径直摇头,“那个钱是做生意的本钱。 “…” 程以时见他受到打击,沉思片刻又忍不住想安慰他:“放心,我赚到钱以后肯定第一个用来请你。” 蒋彦辞闻言,眸光璀璨,眉头似乎也松散许多,轻笑道:“那走吧。” “走哪?” “找做生意的地方。” … 程以时糊糊涂涂被他带着出了家属院,又被他糊里糊涂地带到车上,一路来到这个南城的老城区的小院。 南城门东一带,最早在三国时期就有民居出现。一直到明清两朝,门东以及门西伴随着南城护城河航运的发展,成为繁华的地区t?。 后来到新时代的出现,老门东的特有民居也就成为南城并同它护城河一道时代的记忆。 门东这一块自古以来就是南方世家贵族,清流人家居住的地方。这一块留下来的老建筑大多数还保留着南方园林民居特有的一面。 “这一共两层楼,在清末的时候建造的,原主人是原来的南城大姓。特殊年代的时候遭到摧残过,后来时过境迁,政/府把它归还给原主人。原主身体状态不行,准备出国休养,所以打算把它卖掉。”胡波介绍说。 程以时糊里糊涂地来到这里,稀里糊涂又听这么一通,再怎么糊涂也清醒了许多。 这一趟是过来看房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 “嫂子,你喜欢这一套房子吗?”胡波跟这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也是发现了,蒋彦辞就是个没意见全听程彦辞的主,索性他也就不问蒋彦辞了。 “挺好的。”程以时笑了笑。 “那就行。”胡波看她还算满意,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辞哥说你想要个带小花园的房子,我这找来找去,问几个朋友才辗转找到这一套,还怕太仓促,房子不行。那现在好了,既然嫂子你满意,那辞哥肯定没什么意见。” 程以时尴尬地点头,假意轻笑,侧身偏头,去看蒋彦辞。 蒋彦辞轻咳,沉声对她说:“既然你喜欢这套房子,那就定了?” 一旁的胡波听到他说这句话,给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又想到昨天林知年跟他吐槽的那些话,眼神不住在他们两个中间打转。 原来一贯矜贵的蒋彦辞还有这么一面。 “…定了?”程以时被蒋彦辞这个决定有些吓到,也没注意一边的胡波在干什么,径直把人往身边一拉,小声跟他说,“这里肯定不出租的。” “不租,买下来。”蒋彦辞被她拽着,只能低着头跟她说话。 买? 磁性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不过程以时没时间瞎想,而是想了想昨天刚拿回家,还没有捂热的卖工作的钱,眼睛一转,在这个古朴的民居逡巡了一周,思索半天,抬起头老老实实地对他说:“关键就两千块钱,最多就只能买这里一间屋子吧。” 目前还是刚开放,政策也变动不大,像北城一些一线城市房地产已经在发展当中。而其实像南城,大多数还是想等着单位分房,很少考虑购置房产的事。 所以程以时其实对南城房价这一事,还是有些陌生的。 “不讨论钱,只论房子,你喜欢这个房子吗?”蒋彦辞又凑近了点。 不过程以时没有发现,转头再次巡视一圈,轻轻点头。谁能对这种老民居表示不可以不喜欢呢。 “那就买。”蒋彦辞说。 咳咳—— 胡波尴尬地出声打断了这两个人,尽管他也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这都结婚这么久的夫妻俩还能这么黏糊。 “嫂子,这房子主人说了,要是今天能定下,可以再给咱们便宜这个数。”胡波伸手给她比了个数。 这么多! 程以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忙回头去看蒋彦辞。 蒋彦辞站直身体,对他说:“买,可以在今天定下。” 胡波点头,又在心中感叹,果然跟他设想得差不多。只要程以时点头,蒋彦辞就不会有意见。 世态炎凉啊,搞得他都想谈个对象了。 … 一小时后。 程以时看着门东这座古朴的小宅院,还有些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 来到南城这么多年,从最开始借住县城的蒋家老宅到后来南城大学的宿舍再到南城气象站的家属楼,一开始搬来搬去还有些不舒服,可后来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将就这住吧。 可没想过,还能在南城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宅子。 而且刚才可听中介人提过,这套小宅院在门东,距离上回他们去的市中心步行也就十来分钟,位置还特别不错。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之下,即便是最后的成交价格有些超出程以时的接受范围,她还是决定接受了。 不过,程以时还有一个小问题,问蒋彦辞:“刚才那张存折是哪来的?”要是没记错,这人之前明明把全部的钱都给她了,哪来的多余的钱。 “在北城的时候,林知年一朋友鼓捣古董,就跟着投了一些。当时没挣到钱,现在才挣到点钱。”蒋彦辞解释道。 鼓捣古董。 那确实能赚钱。 程以时略觉心酸,又回想起在气象站的工资,瞬间觉得这人的确有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分。像蒋彦辞七八年前随手一投,现在赚的盆满钵满,这种事真是羡慕不来的。 不过,她倒是还有一点先机在。 “蒋彦辞,你下次要是还投什么,记得跟我说。”她一本正经地提醒他。 蒋彦辞无奈摇头,不知道想到什么,郑重地将手上的存折交到她手上,沉声对她说:“就这一个投资,别的都没有。” 程以时接过存折,打开一看,又迅速合上,警醒地看看四周,等确认周围没人的时候,才小声地问:“还剩这么多?” 这里面的数有点让人咋舌。 蒋彦辞掀起眼皮,眉头微蹙,又想到最近这人过分的拮据,想到一些问题,不解地问:“之前给你的那些存款呢?” 结婚的时候,虽说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婚礼仪式没有大型操办。但是他家里头亲戚送来的礼金,以及他爸他妈给的聘礼红包,再加上他以前的存款可都一并给了她,那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而且,最近这人也没去逛百货商店,也不像之前在北城那样每天吃喝玩耍乐乐呵呵的,也有点奇怪,就像是在为证明什么一样,态度很是向上。 如果程以时能听到他的心声,就一定会为蒋彦辞的心细如发而震惊到。 她最近一改之前懒散的状态,可不就是为了破除那本书中作者给她的评价的八个字——好吃懒做,早亡之命。 所以,蒋彦辞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程以时反应也很快。 “我都买了债券了。之前去邮局取你给我寄的票证的时候,政/府的工作人员正在推销债券。他们说债券还能生利息,所以就把那些钱全买成债券了。”程以时仰起头,专注地看着他,无辜地眨眨眼,对他说,“那债券的凭条就放在床头的抽屉里,工作人员说倒期就能兑换。” 刚把事交待清楚,程以时心里不住咯噔一声。 债券的事在那本书中是没有提及的,那也就是说在书中的“程以时”去世以后,做生意的蒋彦辞并不知道之前那比存款在哪里。 所以才出现蒋彦辞做生意因为缺乏资金,需要不断外出应酬,以至于无法腾出来时间照顾蒋行舟? 程以时心情有点复杂。 债券这种东西,蒋彦辞没接触过但是不代表不清楚它的价值,所以也就没有太担心。不过,他也想趁现在,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转业的手续办下来后,部/队还给发了一笔安置金,应该也有不少。” “还有转业以后,国家安排的工作应该也是不错的,每个月应该也有一百多块。” 程以时有点懵,不清楚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想去百货商店,就还去百货商店。想去电影院,就去电影院。想要进口的口红,就要进口的口红。”蒋彦辞的神色看起来特别严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省钱。” “……”程以时其实是有那么一点不愿意承认,以前的生活就是逛百货商店,在闲暇的时候去看电影,以及时不时托人带外国的舶来品…这么缺乏意义的生活。 而且,说实在话,这样的生活一听就跟“不正常”三个字非常契合。 尽管程以时有许多小心思,但是她必须承认,说这些话的蒋彦辞是有魅力的。 “其实也不是省钱。”程以时跟他解释,“就是觉得以前的生活有点无聊,有点像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所以想过一种更充实的人生。” “而且我百货商场并不是不逛,只是最近太忙没时间去而已。” 程以时巴巴嘴。 “更充实的生活?”蒋彦辞重复一遍,而后径直说,“你想开饭店。”语气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确定的语气t?。 “?”程以时瞪大眼睛,表示对此事的惊讶。 蒋彦辞见状,跟她解释:“在阿扎提的羊场,他在说做生意的事情的时候,你听得很认真。” “那你为什么不猜我可能是想去卖羊肉呢?”程以时问他。 “……”蒋彦辞沉默。 程以时尴尬地鼓鼓嘴巴,冲他咧嘴:“确实,我不太可能去卖羊肉。”养羊杀羊都是需要切实的技术的,而且不论其他,就说每天身上带一股膻味,这就让人接受无能。 “所以就是从我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专注了一些,又问了些做生意的几件事,你就想到是我准备做生意的事?”程以时还是有些惊讶,蒋彦辞比她要更心细如发,仅仅只是两句闲聊就能观察出来那么多事,确实厉害,不过她又好奇,“你怎么确定我是要开饭店的?” “不难猜。”蒋彦辞看她,“你最近每次做完饭总是要问别人口感。” 问口感其实算是一个厨师的习惯。 “原来是这样。”程以时跟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伸出大拇指,忙着说,“特别厉害,蒋彦辞!” 蒋彦辞决定先忽略掉她耍宝的话,问她:“那你想好要做什么没有?” 程以时摇摇头。 “没有。” 就在蒋彦辞准备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林知年和蒋行舟的声音。 “辞哥。” “妈妈!” … 四个人一碰头,发现彼此都还没吃中午饭。于是,让胡波当司机,开着车去了一家国营饭店吃饭。 饭桌上,林知年才听说了,这黏糊的夫妻俩上午买了一套宅子的事。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买房就买房呗,不过不过问一下我们小舟舟的意见是不是有点过分,好歹问问我们小舟舟喜不喜欢啊!” “林知年,你怎么又故意挑事。”胡波挾了一筷子菜,无语地看着他。 林知年斜他一眼,然后挾了一筷子红烧肉,面无表情地塞到嘴里,嚼吧嚼吧之后跟他说:“不是故意挑事,今天纯属于子债父母偿。” 胡波一听这个,来兴趣了。 “哟,这听起来是有故事啊,说说我们小舟舟怎么折磨你了,让你这么怀恨在心。” 蒋行舟正拿着小勺子吃八宝甜米饭,听到这句话,抬起呆呆的小脑袋,含糊不清地说:“今天林叔叔坐船,被一个姐姐打到水里了。” 林知年被打到水里了?这是个多好的好消息啊! 程以时立马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儿子:“林叔叔为什么会掉水里?”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一大早把舟舟给我带了。”林知年脸色是红橙黄绿蓝各种颜色都有,没好气地说,“他人小又困,在我肩上睡了半天。坐船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同志想跟她聊天,结果这小家伙睁开眼巴巴地叫了一声爸爸。那女同志当场就误会了,直接一下子用竹竿把我戳到了水里。” “哈哈哈。”胡波笑得前仰后合。 程以时也笑得十分开心。 就连喜怒不形于色的蒋彦辞在听到这话后,挾菜的手也抖了抖。 蒋行舟不明所以,但是看在场所有大人都笑了,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软肉摇摇晃晃的,非常可爱。 “小舟舟,你怎么也笑了,林叔叔这对象都被你叫泡汤了,你还笑,嗯?”胡波笑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程以时则是好奇,另外一个问题。 “舟舟,你为什么醒了就叫爸爸啊?!”她转头问儿子。 蒋行舟抬起短胳膊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脑袋一歪,看着他懵懵地说:“舟舟也不知道呀!” 林知年轻哼一声,挥动筷子给小家伙碗里挾了一块红烧肉,对众人说:“也就是他可爱,要是换成别人,我就要动手了。一天打一顿,一顿打一天。” 蒋行舟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听懂了前半截,鼓起腮帮子,又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忽扇忽扇的,奶呼呼地对他说:“林叔叔说得对,舟舟可爱。” 林知年:… 说你可爱你就真可爱上了是吧! 众人再次大笑。 国营饭店到底还是经济实惠的地方,四个人点了六个菜不过才几块钱。 只是菜虽然便宜一点,但是味道确实不怎么样。红烧肉肥肉太多,味道太腻。烤羊腿则是连腥味都没去完。 “这一顿味道不行,不如那天在辞哥家吃的嫂子做的涮羊肉。”胡波感叹道,又摇摇头,“要是嫂子能开个涮羊肉馆,我得当头一个顾客,天天去吃。” 程以时忽而灵机一动。 “涮羊肉馆?” 第25章 林知年不知道这事, 转头踢他一下,没好气道:“行啊,胡波, 你这什么时候都背着我吃上辞哥家里头的饭了。” “呵呵就不久前, 要是你早两个星期过来, 指不定还能赶上,现在就听我说说吧。”胡波知道这人是故意的,没好气地把人推开,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回他。 “那算我来不逢时。”林知年转头去找个人表示不满,“辞哥, 别的不说, 那我也得跟你们吃顿涮羊肉。部队好不容易放个假,我不回北城大院, 千里奔波上赶着跑来给你送东西,这点条件不过分吧。” 蒋彦辞此时正给蒋行舟擦嘴, 闻言转头看他一眼, 平静地对他说:“你自个找个店去吃, 饭钱给你报销。” 林知年:“……” 跟这人说没用。 “程以时, 过两天再做顿涮羊肉呗。”林知年转头去寻另一位能做主的人, 还不忘记再次强调他的功劳, “别的不说,就想想那些海鲜是谁从海岛给你给带过来的。” 程以时正有个想法, 听到他提这个要求, 也没推辞, 一口应下。 “成。” “?”林知年眉头一皱, 眉眼之间充斥着一种不解,回头用不可思议的口气问胡波, “她这是同意了? 胡波还记得前面他提那一脚的仇,听到他问这个问题,趁机往他身上一踹,大咧咧地说:“嫂子大气,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程以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表示十分认可他的话。 林知年:… 算了。 为了涮羊肉也得忍一下。 “没错,没有人比程以时更善良、美丽、大方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程以时也不在意他是不是真心的,说完开心地接受了他的夸奖,并邀请了他跟胡波在后天去家属院吃涮锅。 胡波自然是一口应下。 而林知年则是表演了一番“推拒”,才“勉强”答应下来。 程以时看到他假模假样的拒绝,不着痕迹往蒋彦辞那边靠近了些,然后小声对他说:“这人,真假!” 阳光下,蒋彦辞眸光璀璨,轻轻颔首。 … 出来国营饭店,一行人便要分道扬镳。蒋彦辞准备带着蒋行舟陪程以时逛百货商店;胡波还需要回公司处理点事情;林知年则是准备去一个战友家里。 胡波本来要送他们去百货商店,但是程以时推辞了。百货商店就离这边不远,中午这一顿也需要消化消化,所以干脆步行过去了。 蒋行舟一听到要步行,立刻把自己的小手一左一右塞到爸爸妈妈手里。 程以时拉着他的手,没搞清楚他要做什么,正准备问他。 小家伙笑呵呵地仰着头,奶呼呼地说:“舟舟可以荡秋千了。” 程以时忽然心里一软。 在那本书中,蒋行舟因为母亲去世,父亲忙于生意而无暇照顾,从而导致内心缺爱,才会出现那样的悲惨结局。 可以,缺爱又岂是一时的原因。不过现在再纠结以前的事情已是徒劳。 程以时把心里那些杂事抛出脑外,轻轻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瓜。 “嗯,舟舟可以荡秋千了。” 蒋行舟眼睛弯弯,开心地又把头往她手心蹭了蹭。 嗯,妈妈摸摸,好舒服哦。 蒋彦辞将两个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也没错过程以时眼中那一瞬间的遗憾,心绪交织,最后又归于平静。 转业,或许是对的。 程以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牵着小崽子的手,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去百货商场要干什么要买什么。 衣服,是一定要买的。 蒋彦明被蒋彦辞警告后滚回老家,蒋彦辞一直忙着照顾在医院的她,根本没时间回去帮蒋行舟收视东西。最近这些衣服,都是他上一回过来百货商店给她买衣服的时候给小家伙买的。衣服质量还可以,毕竟价格在那里,可要是说有多t?么合适,那倒是也没有。 她只能说假如是她带小家伙来买衣服,那些衣服肯定是看都不会看的。 至于蒋彦辞自己给自己买的衣服,那就更不必多说了。程以时觉得自己之前没猜出来他要转业的事就在很大程度上跟这件事有关系。 一个都要转业的人,还每天穿得比在军营还正经,这很难让人多想啊。所以说,衣服是必须要买的。 因此到了百货商场,程以时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带着父子俩冲向男装店跟童装店。 南城百货商城的服装都是从羊城进的,那边跟港区离得近,衣服款式还有设计都很新颖,在南城这边销量一直很高。 程以时到了男装店,就看上了门口一套挂在橱窗里面的衣服。 “蒋彦辞,你穿这个肯定好看。”她笑笑,挥手给蒋彦辞示意。 蒋彦辞走过来,看着橱窗里面的衣服,迟疑了片刻,无奈地捏捏眉心,转头问她:“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天气?” 程以时当即点头。 销售员见程以时穿得体面,也趁机走上前,给他们推销介绍:“这套男装是我们店刚从羊城进的新款,纯羊毛的手工大衣,现在马上天气冷了,穿上它正合适。” “我觉得也合适。”程以时扶着下巴说。 蒋彦辞身量高,而且肩膀宽,这件黑色的羊毛大衣一看剪裁就很不一般,他穿上应该会很不错的。 “那我给这位先生取一套试试吧!”销售员也是见多识广,迅速判断出来面前这外形不凡的一对中,程以时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那个。于是就立刻换了服务对象。 蒋彦辞看销售员立刻不围着他转了,哭笑不得。 上身之后,效果确实不出程以时预料,干净利落的剪裁使得大衣并不是臃肿似得裹在蒋彦辞身上,而是清晰地将蒋彦辞高大身材显露出来,特别有型。 本着蒋彦辞穿得好,她看着也舒坦的理念,程以时爽快地掏了这个大衣的钱——160块钱。 蒋彦辞也就任她去,后面逛店买衣服,程以时要他试什么就试什么,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花了大概三百块钱。 “大衣好贵。”程以时出了这些店铺才后知后觉花了多少钱,不禁哀叹一声。 蒋彦辞差点笑出声。 本来还觉得经过这一回事儿,程以时也就偃旗息鼓了,没想到后面并不是这样的。 冲到儿童服装区后,程以时直接开启了疯狂购物的一路。 童装大多数都要比大人的衣服便宜,三四套下来不过也就是刚才男装一件上衣的钱。程以时一选就是两三套,蒋行舟一试每一套都非常合身,这就导致从童装区出来的时候,蒋彦辞手上已经拎得一堆了。 蒋行舟也换了一套更可爱的衣服,蓝色的上衣配了一条蓝色白纹的小短裤,头顶还戴了顶小帽子,就像漫画里的小人儿,甚是可爱。 “我们舟舟真可爱!”程以时对于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些得意的。 “因为妈妈选得好,舟舟才可爱的。”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肉嘟嘟的脸一晃一晃的,十分有趣。 程以时被儿子这么一夸,再次喜笑颜开起来,捏捏他的小嘴巴,亲昵地说:“就你嘴巴甜,一会儿给你买橘子汽水。” 蒋行舟开心地蹦了起来,立马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两个人谁都没注意后面的人。 看着母子俩远去的身影,蒋彦辞低头看了看手上拎着的衣服,尤其是多看了两眼那一堆童装。 这一趟百货商场之行,程以时很是满意。回家的时候又记着后天请人吃涮锅的事,又特地拐了一趟菜市场,去阿扎提那里定了一条羊腿。 回去的时候,东西太多,一家人也没跟着挤公交,蒋彦辞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 南城现在的出租车并不多,要是坐出租就肯定得等车,这也是上一回出院的时候为什么要找胡波帮忙的原因。 出租车的司机是个不见外的,看他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以为是要办什么大事,就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不是,就是很久没出门,买了一点日用品。”程以时失笑,跟他解释。 “原来是这样,不过听你口音,应该不像是南城本地人。”司机说。 “能听出来吗?” “能。”司机点头,平稳地驾驶着汽车,同时又跟后面的人聊天,“我在南城从小到大也这么多年了,别说是区分个本地人口音外地人口音,就是南城的什么犄角旮旯都没我不知道的。” 程以时听了,灵机一动,问他:“那您知道南城哪里涮锅好吃吗?” … 等下了出租车,蒋彦辞才开口问她:“想开涮锅店?” “嗯。”程以时也没觉得这件事不能跟他说,更何况在听了司机的话后,她觉得也应该问问他的意见,“你觉得我开这个店能行吗?” 本来她其实还挺有信心的,以为南城没什么特别老字号的涮锅店,没想到从司机口中才知道,北城的涮锅店两个月前刚在南城开了一家分店,目前生意还挺不错的。 这就让她难免心生退意。 “那家店在北城名气不高,不算是老字号。至于味道方面,我没尝过,但是按照林知年的德行他肯定去吃过,你后天可以问问他,再做决定。”蒋彦辞给出的意见也很中肯。 程以时一听,心道也是,那家店她在北城都没听过,算什么老字号。于是本来还有些泄气,又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我觉得我味道应该不差。”她嘟嘟囔囔地说。 蒋彦辞颔首,嗯了一声。 程以时:“你别这样跟我说,会让我有点骄傲。” 蒋彦辞:…… 两天后。 林知年跟胡波一大早就提着大白兔奶糖、水果罐头和麦乳精来了家属院。 “给舟舟的。”林知年说。 蒋彦辞看到那堆东西,皱了皱眉,不悦地问他:“你最近几天都在吃这些?” 胡波倒了杯水,听到他问这话水也不喝了,乐呵呵地过来。 “没,辞哥,林知年最近吃东西特别注意,自从你交代了他这两天清淡饮食,他昨天想吃南城烤鸭我都拉着他没让他去。” 林知年:… 你还挺得意是吧! “蒋彦辞,你最好跟我说说,为什么让我最近别吃味儿重的东西,不给我一个我能解释的理由,我今天就呆在你们家不走了。” 蒋彦辞站起来,不急不慢地说:“后天气象站就要过来收房子了,你愿意呆到那一天也行。”说完转身往厨房里走去。 林知年:… 蒋行舟从屋里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堆好吃的东西,巴巴地跑过去,用甜甜的小奶音问:“林叔叔,你给舟舟带好吃了啦,舟舟可太开心了。” 林知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30 第26章 厨房里的程以时忙活着调配汤底的事,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外面胡波爽朗的笑声仍旧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推推旁边正在剥蒜的人,好奇地问他:“你觉得他们在笑什么?” “林知年。” “啊?” 程以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地还想再打听两句, 但是眼神触及对面那人似有深意的目光, 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这人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跟他说话的时候就不让提别的人。 脾气真大。 她暗暗地吐槽了句,然后继续去调配她的汤底。 这两天时间,她也没闲着, 好好地把自己要开店的计划完善了一些。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涮羊肉馆可以开,但是不能跟那些北城老字号那样开。菜品太过于单一, 而且也面临一个问题,南城跟北城口味差异太大, 近似于清水的汤底北城可以接受, 而南城的人却不一定。 像南城这边也靠近徽城, 再往那边走一点就是好辣的长城, 所以思来想去, 程以时还是觉得应该从这不同的锅底上下功夫才是。 所以这一次的涮锅, 除了准备了传统的清汤铜锅涮羊肉以外。她还特别用其他两个锅,各做了一个辣锅和海鲜锅。 这两个锅底的制作也不算特别复杂, 辣锅需得先将干辣椒在热水中泡软, 然后切碎放入油锅中配合葱姜蒜片一共煎炸。之后再依次加入豆酱和花椒, 放入桂皮、草果、香叶, 最后添入骨汤即可。辣锅颜色红辣,香味扑鼻。 海鲜锅相比辣锅, 做法就简单许多了。螃蟹虾干中具有大量的盐,只需要用清水将海鲜放入其中,再加入一些清淡用于提味的调料即可。海产品本身也鲜,所以煮开以后,也是一股扑鼻的香味。 程以时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三个锅,小声t?碎碎念:“还真的挺香的。” 蒋彦辞作为端碗拿筷的人,自然也能闻到这些味道,喉结一动,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加快了些。 “蒋彦辞,你馋了!”程以时这一次没有错过他喉结滚动的一幕,心里有点痒痒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脖子的地方,就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蒋彦辞看着她,耳根热热的。 厨房里的人都馋成这样,更别说厨房外面的人了。 林知年闻着从厨房里传出来的味儿,馋虫早就被勾了出来,等半天也没等到里面端菜,这会迫不及待站了起来,主动去厨房当起了端菜的小工。 结果一进去,就看到夫妻俩“含情脉脉对视”的一幕。 “咳咳。”他捂眼轻咳,急忙往后退。等觉得他自己退到了合适的位置后,才把手放下来,戏谑地说,“外面的人都被这味儿馋死了,你们两个还在这对视呢,这也太不收着了。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有情饮水饱?” 他说这话能臊到蒋彦辞,却臊不到跟他自小都不对付的程以时。 “对啊。”程以时听到他调侃的话,才懒懒地从蒋彦辞的脖颈上移开目光,故意说,“某些孤家寡人,前两天还差点被人当了坏人的人肯定羡慕死了。” 林知年这一听,就跟个被人踩了脚的猫一样,立刻蹦了起来。 “我那是正儿八经追求人家,想跟人家认识好吧。” “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你被人家的船桨戳到了水了。”程以时故意装糊涂。 林知年恼羞成怒,转而向蒋彦辞求助:“辞哥,你管管她。” 蒋彦辞懒得掺和这两个“仇人”之间的斗争,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若无其事地指指那边上的两个大锅,跟他说:“把锅搬到外面。” 得。 这就是不管的意思了,林知年无语地翻了白眼。 程以时听到蒋彦辞的话,拿着锅铲,得意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一时猖狂。”林知年抿着嘴,气愤地丢下这四个字。 “蒋彦辞,他讽刺我。”程以时岂是一个能忍受的人,当场告起了状。 蒋彦辞本来在数碗筷,又被迫掺和进这两个人之间,太阳穴暗暗生疼,抬起胳膊用指腹地按了两下,无奈地说:“林知年,你把锅端出去,别再这儿呆。” “就是就是,赶紧干活,别闲着说那么多废话。”程以清补充。 林知年咬咬牙,不乐意地走过来,端起辣锅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小声说了句:“狼狈为奸。”说完,人立刻就跑了。 “蒋彦辞,他说你是狼。”程以时非常光明正大地在中间挑拨,生怕这两个人关系不会破解。 本以为蒋彦辞不会回应这句话,没想到他不仅回应了,而且回应的话还让她有点一点没法儿接下去。 “哦,我是狼,谁是狈?” 程以时:…… 狼是他,那狈那肯定她了,狼狈为什么来着? 哦,她忘记了。 “你你你把这个海鲜锅也端出去。”她结结巴巴地说。 蒋彦辞看着她绯红一片的脸颊,不禁失笑,但也并没有再说什么,伸手端起另一个锅,出门前对她说:“这两天先忍着别骂林知年,你不还指望他给春坊姐再找一个对象吗?”说完也不管她反应如何,转身去客厅。 程以时站在原地,看着这人的背影,又想了想他出去前说的话,噗嗤一声。 还先忍着别骂,亏他想得出来。不过这话也没错,这两天有求于林知年,还是对她好一点吧。 林知年还不知道他在程以时那里的待遇即将提升,正跟胡波诉说着他内心的悲痛。 “大院里头,谁不知道,蒋彦辞这人谁都不搭理,就跟我关系对一点。可是,这一切在程以时出现以后就破灭了……” “以前我以为辞哥特地把庙会上的冰糖葫芦带给我的事就是贴心了,没想到完全不是这样,你知道吗?程以时大晚上说想吃糖炒栗子,辞哥二话没说找人给她做,你说这人能贴心成这样,是不是不可思议。” 胡波之前在北城,也是京城大院的子弟,只不过是父母级别不够,所以跟蒋家沾不到边儿,也就跟级别相差没那么大的林知年熟悉一些。 后来因为借车的缘故,经林知年的缘故跟蒋彦辞接触多了一些,虽说在这中间,蒋彦辞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那举手投足里的自信以及那种矜贵的气质都完全证明了他身世的不凡。 而他对程以时的认识,最早就是林知年口中“刁蛮娇气”。后来见了面又知道她是个漂亮的人,吃了饭又知道她是个手艺很好的人,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感觉。再加上据他所知,程以时出身虽然不差,但是跟家里面却几乎是闹崩的状态,这就让他对她认识更随意了一些。可以说,他之前对程以时的态度都是建立在蒋彦辞的态度上面。 尽管已经从林知年口中知道蒋彦辞为程以时从部/队转业的事,但是还是没有太在意。但是现在又听到林知年说以前的事情,他突然觉得他之前的认识是错误的。 “辞哥对嫂子这么贴心?”他问。 “何止。“林知年挑了下眉,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胡波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这时,蒋彦辞端着汤锅从厨房出来,径直放到餐桌上面。 “有事?” 他把锅放稳,转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的胡波。 胡波顿了一顿,尴尬地摸了摸头发,视线挪到餐桌的汤锅上,对他说:“嫂子这一次的锅做得比上一次还香。” 蒋彦辞闻言,看着他说:“确实很好。” … 程以时是把这一次的请客当成是个试菜的机会了,所以准备用于涮菜的菜品也要比上一回更多。 除了传统的牛羊肉之外,还特地用猪肉粉条炸了肉丸子素丸子,还有一些别的涮菜。菜品在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三个不同口味不同颜色的锅,引得众人胃口大开。 程以时在餐桌旁坐下,看着四人迫不及待的脸,微微一笑,举起筷子。 “开始吃饭吧。” 叶知年并没有客气,前两天被蒋彦辞叮嘱了不能吃味太重的食物以后,他的嘴巴算是淡出了味儿。现在看到咕噜咕噜冒泡的红油辣锅,心里是那叫一个期待。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城人,林知年的祖籍也就是老家还是在川省。尽管没有在川省待过,但是他还是继承了川省人特有的能吃辣的口味。 所以在三个锅里面,他第一个看中的便是惹眼的辣锅。辣锅涮菜,够不够舒爽,还是要看肉。 他挾了两片牛肉,用筷子挾着在锅里烫了烫。等到肉从红变白熟透以后捞出,直接放入口中。辣椒的香,花椒的麻,这一刻在口中仿如放烟花一般,炸开了味儿。 就是这个劲儿,过瘾。 这边林知年津津有味吃着辣锅,另外一边的胡波则是尝试起了海鲜锅。海鲜锅其实不像辣锅在外在上一下就能抓到人的注意。但是,小火咕噜后所散发的鲜味却是其他两个锅都不能替代的。 海鲜锅的锅底是以花蛤、贝类,还有蟹棒、鱼骨为底的,所以一旁的配菜也是跟海鲜相关。新鲜的鳌虾、鱼泥、鱼块,还有螃蟹。 配菜是跟锅底一起炖煮的,所以味道已经很入味了。胡波先挾起了一只虾,虾背是开过的,煮熟的虾呈现出恰到好处的红粉色,咬上一口,虾肉很有嚼劲,鲜又不咸的汤汁让人只觉得微妙至极。 后面再用海鲜涮冻豆腐以及大白菜,口感都十分特别。 这两个人一人一锅,而剩下的一家三口则是专攻了老北城铜锅的清水锅。清水锅的味主要靠蘸料,程以时这次一共做了六种酱,从芝麻酱到韭黄酱应有尽有。蒋行舟抱着小碗,埋头苦吃,连头也没有抬起来过。而对面的蒋彦辞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以时看着这些个人大快朵颐,虽然有些问题还没问,但是心里那块大石头也总算是落在了地上。 用完餐后。 她也没绕弯子,径直问:“林知年,胡波,你们觉得我这涮锅的味道如何?” 林知年吃得撑了,站在客厅里晃圈消化,听到她的问题,也没多想:“味道还行。” “比起来顺府的涮锅呢?” “来顺府?”林知年顿了一顿,思索一番,不情愿地对她说,“不如这个。” 程以时闻言,眉开眼笑,竖起个大拇指夸他:“林知年,别的都不说了,你的品味是这个。”t? 林知年:… 一边的胡波作为商人,关于做生意的感觉比一般人要敏感许多,一想一个多月前南城才开的那家来顺府涮锅,又一听程以时话里不掩饰的与之比较的态度,当下便想到一个念头。 但是他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先瞅了一眼在收拾餐桌的父子俩,才转过头来,试探地问:“嫂子,你想开店?” 程以时当然不意外胡波会察觉出她的想法,相反他很乐意胡波会主动询问这件事。 “我从气象站辞职了,闲着没事,想开个店试试。”她笑了笑,眉毛弯弯的,看着这两个人说,“就是不知道我这手艺能不能行。” “你要不行,那我觉得这南城恐怕没人能行了。”林知年坐下来,漫不经心地说。 胡波也笑了笑,附和道:“却是,林知年这句话说得不错。嫂子,南城这大小饭店的菜,我吃过不少。但是,能比上嫂子的,我敢说没有几家。” 程以时本意只是想问问菜品味道,没想到这两个人上来对着她一番恭维。不过,她也没被这恭维哄得正事都忘记了,坐直了些,正儿八经地问他们:“不过说实在的,你们给我提一些意见。” “唯一的意见就是,你开店以后,记得给我送一张终身免费的卡。”林知年说。 “想得美。”程以时表示拒绝,然后做了个手势,跟他说,“最多给你打个折。” 林知年无语,问她:“是把我打折(she)还是给我打折(zhe)?” 程以时:…… 胡波:噗嗤。 “嫂子,我这人好满足,不用要什么终身免费卡,你到时候给我打个折就行了。”他一边笑一边说。 “这事好说。”程以时正好有事有求于他,“我正好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程以时让胡波帮忙的事就是找店面的事情,之前门东的老宅子就是托他帮的忙,所以这回找店面的事也是首先想到了他。 胡波人在南城经营多年,各种关系都有渠道,找店面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难事,所以几乎是程以时一说,他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等他真的去帮忙找了,就发现符合程以时要求的店面其实并不多。 程以时跟他说的要求是最好是靠市中心一些,店面大小合适就行,但是也说过租金不能太高。这几个条件看似简单,实则困难。临街的店面大多数小一些,租金又高。不靠市中心的店面会大一些,但是人流量少。 几番纠结之下,过了三四天,胡波才找到几处都勉强合适的店面。于是,拿着钥匙和资料开车去了程以时跟蒋彦辞的新家。 气象站在三天前将之前那套给程以时住的房子的钥匙给收了回去,而赶在那之前,程以时跟蒋彦辞已经在林知年胡波的帮助之下,从家属院里搬了出来。 搬家那天,胡波特地开了一辆比平时更大的车,看起来也更气派。这辆车停在家属楼下本来就吸引人的注意了,邻居们再一打听,这辆车是过来帮程以时搬家的,那更是引起了讨论。 甄可宝就是在家中听到别人讨论说程以时一家要搬走,才偷偷摸摸地从家里出来的。自从上一回她在举证会上被人拿出了证据证实了盗用抄袭别人又丢了工作的事,甄家被人议论,甄爸甄妈就不怎么让她出来了。 后来听说程以时被迫卖了工作离开的气象站,她这心里才稍微舒坦了一些,觉得对方可能也是受不了别人的议论才离开的。可是没等她高兴两天,就听说气象站的赵争先和何文声被人递交了廉政举报,公安机关将人抓了起来。甄燕妮作为跟他们两个有过权钱交易的人也被控制了起来,吓得她是更不敢出门了,生怕也被逮了进去。 直到甄燕妮从里面放了出来,她这才松了口气,这会儿敢趁着家里人不在家,围了一个大围巾包住了脸跑出来看程以时搬家。 周围围观搬家的人也确实不少,各个都在小声说话。 “听说小程是把工作卖给了技术部主任的闺女,赚了不少钱的。” “赚那么多钱也没用,都是妇人之见,太短视了。气象站的待遇这么好,她这工作说丢就丢了,以后上哪找这么好的工作。” “人是大学生,有学历嘞,怎么就找不上了,而且你没看到小程她男人,听说是个军官,说不定小程接下来就是随军享福了。” “不可能。”甄可宝听到这人说程以时要去随军享福,想也没想,立刻反驳回去了。那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哪里像一个军/官,分明就是个普通人。 被她反驳的人听到这人的声音,再看这人围着围巾畏首畏尾的,瞬间想到昨天在收音机里听到的拐卖儿童的新闻,对其瞬间起了疑心。 “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 这两个人的对话瞬间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 其中有一个跟甄可宝同在后勤室工作的大姐,从侧面看着她,很快就认出来了她,对其他人说:“她是甄可宝。” “甄可宝?她不是被老甄家两口子关了起来吗?” “人家小程搬家,她来干什么?没她,人小程怎么会在气象站呆不下去,干什么非要辞职,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就是就是,我要是她,早就臊的不出家门了,哪来的脸还跑出来看人家搬家。” 甄可宝被人这么一讨论,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气之下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事了,拉下围巾就要和她们争吵。 这边的吵架自然是引起了那边搬家的人的注意。 林知年掏了掏耳朵,嫌弃地朝那边叫喊的地方扫了一眼,无语地说:“这还有这么聒噪的人。” 胡波没说什么。 “那是个欺负我妈妈的坏人。”蒋行舟拖着一个小行李箱,里面装的都是前几天买的衣服,凶巴巴地说。 “?”林知年来了兴趣,又往那个地方看了几眼。 蒋彦辞把东西放车上,回头瞪他一眼。 林知年悻悻收回视线。 程以时不奇怪蒋行舟还记得这件事,但是说实在话最近事情太多,要是没有甄可宝出现在这里的事,她倒是差点忘记一些事。 “感谢大家这些年的照顾。”她笑了笑先开了口。 邻居们都是和善的人,看她客气也就多关心了几句,问她搬出去有地方住吗住到哪里。 “有,我前两天买了一座宅子,就在门东那块,大家到时候找我玩。”程以时说。 门东的宅子,众人咋舌。 程以时对众人的反应也没多么在意,转身准备上车,上车之前,又对众人说:“还有麻烦大家帮我转告甄同志一声,甄家再凑不齐这套房的当款,那就只能请警察上门了。” 说完,径直关门。 甄可宝听到警察两个字,当场吓到抱着头逃窜。 … 这个场景是于春坊来找程以时做客的时候说的。 所以,胡波到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先听到了里面爽朗的笑声。 这是… 挺高兴的吗? 那他说的事应该能成吧? 第27章 七月流火, 九月授衣,天气逐渐转凉,早晨夜间温差逐渐变大。九月一过, 南城边要正式进入秋季。路边的桂花也应景地绽放, 浅橘色暗红色金黄色的花压满枝头, 似乎在推在挤在闹。微风轻拂,带来一阵芬芳。 “桂花的味道可真好闻。”于春坊站在大树下,把头仰起来,深呼吸了一口。 程以时也觉得桂花的味儿好闻,尤其是每年到这九月, 金桂飘香的时节, 整个南城飘满了这种味道,闻上一口只觉得沁人心脾。 面前的桂花树开得热烈, 枝桠繁茂,交错复杂, 还有一两枝看样子还要往屋里伸。 “这个宅子买得好, 这棵桂花树一看就是老树了, 只有老树的香味才能这么醇。”于春坊看着树, 不时地回头跟她说话。 程以时点点头。 其实这棵桂花树这次开这么灿烂还是让她有些意外的, 上次过来看房子的时候, 并没有注意到树,更没有注意到这棵在庭院后面的树是桂花树。 所以搬过来以后, 看到这棵树开花, 算是一种意外的惊喜。 “确实。” “不过这老宅院价格肯定不便宜吧。”于春坊回头, 对她眨眨眼, “是小蒋付的钱?” 程以时正在倒茶,刚拿起来茶盏就听到她问这句话, 笑了笑说:“他的钱就是我的钱。t?” 于春坊闻言,与她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门口的传来敲门的声音。 程以时起身,给于春坊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到门口开了门。 “嫂子。”胡波笑道。 “我那店面的事有着落了?”程以时看到他,也挺高兴的,赶忙把门让开,让他进去,“进里面说。” 胡波点头。 刚一进去,他就发现了这个院子跟之前的区别。不再是之前欧式的草坪花架,而是童趣的秋千和木头做的茶桌茶椅摆放在那里。 而原本宅院主人被人涂写大字的地方,则是被人用童趣的一副绘画盖上了。 院子里面充满了生活气息,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之前有些没想明白的事情。 他原本还有些纠结的事情,也在这一刻终于下定决心。 “胡波,我一发小的朋友,现在也是我朋友。”程以时径直带着人走向木桌的位置,将在场的两个人彼此介绍了一下,“于春坊,气象站之前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 胡波反应很迅速,当即伸出手表示善意:“于姐,叫我小胡就行。” “小胡。”于春坊冷不丁看到个西装革履的人尊敬地跟她说话,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有些局促。 程以时看的出她的紧张,轻轻笑了笑,请两个人坐了下来。 “嫂子,辞哥跟小舟舟呢?”胡波当然能看出来于春坊的局促,见程以时转移了话题,顺着坐了下来,随口问了一句。 “舟舟要喝橘子汽水,蒋行舟带着他去给他买了。”程以时略显无奈地摇摇头,而后又问他,“你过来是那个店面的事有消息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算了一算,最近能让胡波亲自上门说的事情也只有她那个人店面的事了。 “没错,嫂子。”胡波颔首,低头从随身的手提包中拿出来三张图纸,抬头将这三张图纸递了过去,“因为租金摆在那里,所以符合条件的店面并不太多。” “第一家的店面不大,位置距离市政/府附近。总面积有个八十平,之前是家淮扬菜饭店。老板开了一年多,要回家结婚,就想着把店面转了。” 八十平。 按照北城涮锅店的店面大小来看,并不太够。涮锅一般用的都是大桌,四四方方,再加上板凳,需要的空间得大一些。更别说这八十的面积里面还要算上台面,后厨,以及服务员的位置,别说不够,其实有点小了。 程以时并不是很满意。 胡波看着她的神色,观察了一会儿以后说:“这家店的面积确实有点尴尬,但是老板说租金可以便宜一些。”其实这一点也是他顾虑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开小食摊太浪费,开大饭店则不够,店老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转让了很长时间,也不好转让出去,才在租金上肯便宜。 “第二个呢?” “第二个店面大概一百四十平,之前是做旗袍定制的店,但是现在穿旗袍的人少了,老板支出太大就想把店面转出来。”胡波说。 “店面位置不好?”程以时瞬间就明白了他在纠结什么。 第二家的店比第一家店的位置肯定差,一般像定制旗袍的店都在安静的巷子里,为得就是定制衣服的时候可以静下心来。 所以胡波没有第一个介绍这个店的原因还是在这儿。 “确实,这家店在门西的杨柳巷里面,不临街人流量不大,但是租金只是前面那家店的三分之二。” 三分之二。 程以时算了算租金,确实按照第一个来算的话,三分之二的租金确实会便宜不少,更遑论店面比前面那个还要更大一些。 她有点犹豫。 胡波心里都纠结,看到她犹豫也没多想,点点头把第三张图纸放到中间,跟她说:“第三个的店面位置还可以,在门东大街对面临街的位置,周围有高中还有菜市场,人流量很大,而且比第一个更好的是店面总共有一百二十平。” 程以时轻皱了下眉毛,知道他后面的话肯定没有说完。 “但是,这家店面老板只卖不租,而且一百二十平是两层楼不是一层楼。”胡波把这个店面放到最后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因为之前程以时已经或多或少地表示过对租金的要求。 “这家店之前是做什么的?” “一家老字号的包子店,老板父亲去世后没人接手,兄弟俩就想把店面直接卖了分钱。” 胡波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各个方面的问题都打听地一清二楚的。 程以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三份图纸,钢笔画出来的简单线条将三个店铺的设计格局标明地一清二楚。 思索半天。 她最先把第二份的图纸推了回去,说:“这个地方不合适。”她就算再肯定自己的手艺,但是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的道理也是清楚的。 旗袍店的位置,周围肯定也是相关的店铺,这也就意味着没有固定要去那边用餐的客人。 所以,她的选择只能在第一家和第三家中选。 “门东那家店面应该总共有三层吧?”于春坊突然开口。 程以时一愣,转头去看胡波。 胡波似乎也没想到于春坊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有点诧异,解释道:“对,确实有三层,但是做包子铺的店面只有两层。” “他们三层不一起卖?”程以时总算明白问题在哪里了。 平常店面出售,一般都是整套出售的。哪有卖一半还留一半的道理。 “对,这也是我最先没说这一家的原因。”这是胡波长时间做生意的直觉告诉他的。出售房子还要藏着掖着,里面肯定有一些不能直言的理由。 或许是兄弟俩之间的隔阂,或者是不为人知的事情,总之都是可能会影响生意的不定时炸/弹。 “所以嫂子,我推荐你还是选择第一个。面积虽然小了一些,但是位置还有租金都可以再谈。”胡波认真地说。 程以时指尖在剩余两张图纸上点来点去,思索一番,最后停下来。 “我们去这两家店看一下。” … 两家店的地址都离这里不远,第一家店步行了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 店面虽说要出租,但是还做着生意,老板就在店里。一听他们一行人是过来看店面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而实地看过之后,也确实如胡波所说,店面位置很好,人流量也多,但是就是地方太狭窄。 “那店里的厨房也太小了些。”于春坊有些不解。 “厨房小一些,外面才能多放两张桌子板凳。”程以时笑着说。 “原来是这样。” 说着走着,就到了第三家所在的门东大街,挂着出售牌子的包子铺也好找,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了要转让的小楼。 “这个楼可真好看。”于春坊感叹道。 可不是吗。 程以时在心里头暗暗附和,但是面上却没有露出来什么痕迹,还是跟之前一样的表情。 胡波进去以后很快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出来了。 “嫂子,这是陈老板。”胡波给两个人介绍了下,“这是我嫂子,姓程。” “小程,你好你好。”陈老板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什么稀罕物件一样,眼珠一转不转的。 程以时微笑,“你好。” 胡波看着发呆的陈老板,眸中闪过一道亮光,似乎是嫌弃,但是很快又压了回去,不经意地往前一步,挡了一下他的视线,提醒他:“陈老板,我们去看房子吧。” “哦哦。”陈老板陪笑。 程以时快步走进去。 这家店一共有三层,或许之前开的是包子店,里面的装修很简单。出售的一层有七十平,二层有五十平,一共是一百二十平。 后厨是程以时参观的重点位置,相比前一家,这家包子铺的后厨十分开阔,一点都不显得局促。 “程老板,我是看您是胡总介绍的,就不跟你绕弯子讲虚的话。这家店以前是我们老爷子开的包子店,老爷子去世了,我们兄弟两个里面没一个能继承老爷子手艺的人,所以就想着把铺子转出去,也别让这店面浪费不是。” 程以时浅笑。 “而且我们这价格也合理,要是您能付全款,我就做主了,店里面这些个桌子板凳都归了您,我一点都不动。”陈老板说。 “陈老板大气。”程以时笑了笑说,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不过我有一件事得问一下,这店一共三层,为什么就卖这前t?两层?” 陈老板估计之前被问多了这个问题,一点不走心地打哈哈。 “三楼老爷子把它当成杂物间,这不是不好意思卖吗。” 程以时:… 后面又敷衍地跟对方交谈了几句,一行人就从里面离开了。 出门东大街的时候,路边正巧有一个卖糖人的小摊,程以时想到蒋行舟就走了过去。赶巧这人正准备收摊儿,于是便将剩下了两个糖人都给了她。 “同志,这个搭给你了。”于是,留下这句话后,老板径直挑着担子回家了。 留程以时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两个糖人,表示惊讶。 “嫂子,这回去舟舟一个辞哥一个,他们两个肯定就都满意了。”胡波笑道。 程以时眉眼弯弯,对着他笑了笑,说:“那得看蒋彦辞表现怎么样。” 胡波扶额。 聊笑一番,三人往回走,又说回之前的正事来。 “嫂子,你更满意第三家店?”胡波精准地察觉她的心思。 程以时也大方点头,但是也说出来了她的顾虑:“但是那三层楼是个问题。” 于春坊也点了点头,她在甄家呆那么长时间,不说是耳濡目染也算是日日被熏陶了,当下便断言:“肯定是那兄弟俩分家产的问题。” “我觉得也是。”程以时点头,对他们说,“我再想想。” “确实。”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路口。 于春坊还要去学校接高中放学的儿女,胡波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几个人在这里分开。 程以时则是拎着两个糖人,转身回了家。刚到家门口,就看到衬衫黑裤的蒋彦辞跟蒋行舟拎着橘子汽水蹲在那里。 糟糕。 出门忘跟他们两个说了。 “妈妈。”蒋行舟很快地发现了她,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这边跑来。 程以时心里正虚的很,看他跑过来,连忙过去用手抱住他。 “妈妈,你回来啦!”小家伙抱着她,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没有一点不高兴。 “嗯。”程以时摸摸他的小肉脸,问他,“你跟爸爸等妈妈很久了吗?” 小家伙能听懂这句话,眼睛眨巴了半天,坐看右看,摇摇头,甜甜地说:“舟舟喜欢等妈妈。” 嘴巴很甜,说出来的话也很好听,程以时很是满意,然后站起来把另一个手上的糖人递给了他,宠溺地说:“这么嘴巴甜甜的宝贝,妈妈肯定要奖励他吃个糖人了。” 蒋行舟看到糖人,咧着嘴巴接了过去,又猝不及防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然后拿着糖人,哒哒哒地朝蒋彦辞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爸爸,妈妈给我带了糖人。” 结果刚到蒋彦辞面前,蒋行舟又刹住了脚步,急忙护住他的糖人。 程以时:? “爸爸没有,爸爸不会要我的吧。”小家伙仰起脑袋,举着小拳头放到脑袋一侧,自言自语地说。 程以时面露尴尬,心道蒋彦辞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儿子你想多了之类的诸如此类的话。 不过,虽然她心里头这么想,面上却是抬起头,举着另一个糖人,跟他说:“其实也给你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刻,程以时忽然觉得迎面吹过来的风都变得温暖了一些。 “原来爸爸也有。”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 “当然了。”程以时一边接话,一边把糖人塞到蒋彦辞手里。 蒋彦辞接过糖人,看着它愣了一下。 小家伙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骨碌一转,仰起头说:“爸爸,你不爱吃甜的,舟舟帮你吃好不好?” 蒋彦辞闻言,把糖人收到身后,严肃地对他说:“不了。” 蒋行舟:? 爸爸好奇怪。 程以时忙着开门,没注意听后面,开了门瞥了一眼看到蒋彦辞手里的信封,突然想到了什么。 “转业通知下来了?” “哪个单位?” 第28章 “市委办。”蒋彦辞说。 程以时咋舌。 按道理来说, 军转干部,团级干部要降半级,团长属于正处级干部, 也就是说转业之后降半级就是副处县级干部。 所谓副处县级干部, 大多数都是省级、市级以及县级所属的各局或者是事业单位的副职。但是, 这里也分为很多情况讨论,比如说假如蒋彦辞要转业的地方是北城,那大多数也就是下面某个闲职的副手,但是由于北城特殊的原因,即便是闲职也并不差。 但是, 蒋彦辞并没有选择北城, 而是来到江省的省会南城。远离核心区域,尽管也职位上会偏靠实/权单位, 但也很少会直接安排到市委办工室,这可是切切实实的单位。 “副职。”蒋彦辞又补充一句。 程以时:… 市委办, 这可是地市级的市委办, 市委办正主任那可是副/厅级别的干部, 就算是副职也得是个人物。 而且不光是级别, 还要从另一方面来看, 那就是蒋彦辞的年纪, 实在是太年轻。甚至还没有奔三,在别人还碌碌无为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时候, 他就已经做到了这个位置。 “蒋彦辞, 你可真厉害!”程以时现在是实打实地钦佩他, 同时又暗戳戳地在心里吐槽,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在那本书中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而就算不做生意转仕途了也这么成功。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蒋彦辞虽然不知道她在暗暗嘀咕些什么,但是能感觉到那些话估计不是他想听的话,轻咳两声,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刚才胡波来找你了?” 这个话题转移地很成功。 “对,他来找我跟我说店面的事,然后就过去看了看。”程以时一说起店面的事,也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股脑跟他吐了出来,重点也说了说在第一和第三店面之间纠结的事情。 蒋彦辞全程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会蹙起眉头,直到她说完,才开了口。 “你想要第三家店面?” 程以时听到他说这个,有过之前被猜中心事的经历,这一回也不惊讶了,彻底被他的缜密心思征服,跟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点头。 “不过那个陈老板看起来不太靠谱,问他三楼的事他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楚。”她边说边捋了捋头发。 “不是说陈老板还有个弟弟,你们今天去的时候见到他了吗?”蒋彦辞说着,的视线落在她正在捋头发的手指上。 手指纤长,指如柔荑。 “没见。”程以时摇摇头,然后又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你是想说那三楼的事跟这个陈老板的弟弟有关系?” “找人问问。”蒋彦辞沉声说。 “哦。”程以时下意识地点点头,也没注意前面路上有个凸出来的东西,脚踝一扭—— 啊呀一声。 手臂被人紧紧抓住。 程以时还有些惊魂未定,双眼懵懵地看着拽住她的人,软软地喊了一句:“吓死我了,蒋彦辞。” 蒋彦辞拽着人,把人扶稳,低头一瞥又看到她泛红的脚踝,默不作声蹲了下去。 带着茧子的手摸到脚踝处泛红的地方,只是轻轻一下,程以时就疼出了眼泪,杏眸中泪光闪闪。 “疼。” 蒋彦辞下意识地又放轻了动作,手指在那块骨头上摸了摸,发现只是红肿而不是扭伤的时候,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抬起头看她,眼中满是无奈:“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走路不看前面。” 程以时疼得不行,又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想都没想,脚一抬把人踹了一下。 “……”蒋彦辞猝不及防被蹬了一脚,啪地一下坐到了地上。 程以时也愣住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经踹? 于是乎,两人面面相觑。 等到蒋行舟小朋友发现后面两个大人一个都没跟上他,重新拐回来找人的时候,就看到他爸爸妈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他的小脑袋瞬间就晕了。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他乌溜溜的黑眼睛在两个人身上看来看去。 程以时不防被儿子看到眼前这一幕,脸颊红红的,急忙伸手去拉坐在地上的人,另一面尴尬地跟儿子解释:“爸爸看到糖人太激动了,不小心摔倒了。” 蒋彦辞:“……” 蒋行舟眨眨眼,“哦。”同时,心道爸爸真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 最后,“容易激动的人”还是靠自己起来了,黑着脸把脚踝受伤的人抱了起来送到了房间。 程以时:… 太丢脸了。 好在这个小伤在第二天基本上就看不到红印了,程以时也不想浪费时间,又想着蒋彦辞提醒她的事,t?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陈家包子铺在门东大街开了许多年,所以这条街上的人也都对这一家有所了解,程以时旁敲侧击问了几个问题,就把这一家子的事给打听明白了。 原来这做包子的陈老爷子有两个儿子,老二儿子出生的时候,陈老爷子妻子难产就去世了。陈老爷子这人不知从哪听了些话,就把这事怪到了老二儿子头上,平日里对他就是动辄打骂。就连去世以后的遗产分配,也没把老二儿子放在心上,除了包子铺三楼那间杂物间,什么都没给老二留。但是这老大,连那间杂物都不想跟老二分。 而这陈老二呢,素来不被老爷子喜欢,长大之后跟一个老木匠学手艺,又娶了老木匠的闺女。两个人都是踏实朴实的性子,陈老大这么做,这两个人也没个人吱声,就这么任由陈老大占了过去。 “这陈老二性子老实,可不就是个吃亏的命。” 程以时却不认同这句话,哪有老实人就一定得吃亏的命,不过这是问别人话,她也没必要说什么。 “谢谢您了。“她从兜里掏了两毛钱给这位大姐。 大姐收了钱,把它往怀里一揣,面上就更热情了,笑眼眯眯乐呵呵地说:“这位同志,有事你还来问我,我保证给你打听到。” 程以时想了想,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打听过消息,程以时转而打了一辆车去了胡波的办公楼。 到那里说了一句让他震惊的话。 “胡波,要一起做生意吗?” … 等程以时从办公楼里出来,这一回没再需要她打车,胡波直接让司机开他的车把人送了回去。 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胡波跟他的秘书在站在原地,秘书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身时髦的西装,描着红唇,不解地说:“胡总,这就是个小生意的合作,至于您这样吗?” “小生意?”胡波斜着看了一眼秘书。 秘书点点头,别以为她不清楚胡波的底细,北城出身的公子哥,能在南城这个地儿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的,可不是一般人。 胡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明天来了,把秘书的工作交给海亮。” “胡总。”秘书着急了。 胡波不再看她,摇了摇头,转身大步往办公楼走去。 他的身边不会留这样不懂眼色的人。他也不会不觉得,之前林知年当着他面讲蒋彦辞跟程以时小时候的事情是不经意的。 总之,程以时提出的合作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机会。 程以时坐着司机的车回家,路上正好经过百货商场,随意一瞥看到一个男士西装的广告图,鬼使神差地,她忽然想起蒋彦辞。 去市委办上班,是不是得穿件西装? 不过她给蒋彦辞买西装,不是她为什么要给他买西装? 但是吧,给蒋彦辞买西装花的是他的钱,好像买一件也可以… 想到这里,她果断地叫停了司机:“在百货商场停一下。” … 蒋彦辞今天带蒋行舟去找托儿所了。蒋行舟现在四岁半,小学觉得这个年龄太小不想收,所以只能先选择去托儿所。 但是找托儿所的过程也不是很顺利,南城这边的托儿所规定必须是父母一方有固定单位的。也就是说假如程以时没从气象站辞职,那蒋行舟就可以上气象站的托儿所。或者说他在市委办,蒋行舟去机关托儿所。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还没有去单位报到,所以蒋行舟得等到他去报到完,才能去托儿所。 不过对于这个推迟去托儿所的结果,蒋行舟小朋友很是满意。 “爸爸,我不用去托儿所,我给妈妈上班,我每天都要陪着妈妈。”蒋行舟坐在小凳子上,用肉嘟嘟的小肉乖巧地托着下巴,眼巴巴地说,“舟舟可以陪妈妈一整天,每天都爱妈妈。” 蒋彦辞正在倒茶,听到他这样说,转头看他一眼,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才张嘴说:“不行,你要去托儿所。” 蒋行舟不乐意了,撅着嘴说:“为什么?” “因为…”蒋彦辞垂下眼眸,思索一番,抬起头对他说,“妈妈有爸爸陪。” 蒋行舟郁闷,眨着眼睛问他:“不可以爸爸和我都陪吗?” 蒋彦辞摇头,慢条斯理地说:“不可以。”说完之后又及时给可怜巴巴的小崽子嘴巴塞了一根果子条。 小崽子还没有说话,就被果子条堵了个正着。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程以时的声音,“什么不可以?”话音未落,就见她拎着三四个袋子艰难地进了屋。 蒋行舟看到她,嘴巴里还噙着果子条,起身跑了过去。 “累死我了。”程以时一口气把手里的袋子全部丢了下去。 蒋行舟看着这些袋子,眼睛亮晶晶地问她:“妈妈妈妈,这些是你给我买的衣服吗?” 程以时闻言,尴尬地笑了一下。 第29章 十分钟后。 蒋行舟撅着小嘴巴, 下巴高高地抬起来,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妈妈下次一定只给你买!”程以时就差举着手发誓了。 “哼。”蒋行舟哼一声气愤地把头转到另一边。 程以时回想起来,也觉得今天这事做事不妥, 又看儿子委屈巴巴不搭理人的模样, 左右都是没辙, 垂头丧气蔫巴巴地说:“妈妈向你保证,下次只给你买,一件都不给你爸爸买。” 话落,小崽子的耳朵动了动。 这是有机会啊。 程以时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乘胜追击, 赶紧往沙发上一做, 一把把傲娇生气的小家伙搂到怀里,哄他:“舟舟不生气了好不好?妈妈以后一定给舟舟买超级好看的衣服, 还给舟舟做超级好吃的饭。” 不要钱的饼一个一个往外面抛,最终还是有成效的。 小崽子瞪着眼睛, 把头转过来, 一本正经地问:“真的吗?”以后妈妈就不给爸爸买衣服, 只给他买衣服。 程以时“呃”了一声, 其实她很想说, 买衣服的钱还是你爸爸的, 要是一点不买估计也不太能行。 但是,这个话在看到小崽子亮晶晶的眼睛之后就咽了回去, 其实现在蒋彦辞又不在, 答应了应该也没关系吧, 她心想。 她张张嘴正要说话, 小崽子的眼睛看着她越发明亮。 就在此刻。 蒋彦辞换了一身深色的西装从屋里走了出来,用略带些沙哑的声音说:“衣服大小都很合适。” 程以时注意力不自觉地转移了, 头转回去看他。 西装剪裁立体,将他的宽肩、窄臀的好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暗色格纹的领带将他身上的禁欲气息衬托地更为明显。 “挺好看的。”她幽幽说。 蒋行舟小朋友本来都已经被她哄好了,这会儿见爸爸穿着新衣服出来,妈妈又被他哄走了,一时之下更气愤了。 “哼!”这一次直接把小脑袋塞到了沙发的靠背下。 这一声哼,总算又把程以时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她一转头,看到儿子又气呼呼地钻到了枕头下,又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尴尬地捂了捂眼睛。 男色误事啊! 不该,不该。 她在这头暗自反思,另一边的蒋彦辞则是心情舒畅,好得不得了,主动承担了今天晚上的做饭任务。 程以时微笑地点点头,“好。” 然后等他一走,又开始哄小崽子。最后以允许小崽子今天多吃两块糖为代价,让小崽子终于原谅了她。 本以为小崽子爬起来是哭哭唧唧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却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笑着,并奶呼呼地催促着:“妈妈,我今天可以吃三颗糖欸!” 程以时:… 行,这次是她失算了。 哄完小崽子,程以时去洗了个手就去厨房帮忙了。经过这些天的学习,蒋彦辞的粥还是煮得不错的。不过对于菜这一方面还是有点陌生。所以这菜的方面还是要靠程以时。 程以时打开了冰箱,这台冰箱是他们上一回去百货大楼预定的,由于价格昂贵需要等货,前两天才搬回他们家。 而仅仅是使用了两天时间,程以时就已经感受到它的便利了。 “我回来的时候带了半只烤鸭,一会直接吃。然后冰箱里有包菜,炒个手撕包菜吃吧。”她开了冰箱,视线最先落在了那个圆滚滚的包菜上面。 蒋彦辞点点头。 看他点头,程以时便笑着把包菜取了出来,放到自来水下面冲了冲。 手撕包菜是一道属于湘地的菜,以味道麻辣鲜香,清爽开胃著称。 程以时先取了姜片和辣椒t?,将它们切成段放在一旁备用。然后才把控干水分的圆白菜取了过来,动手将它撕成一块一块的。 接下来就起锅烧油,锅热后将之前的姜片辣椒丢进去,再倒入适当的蒜末花椒提味。然后转大火倒入圆白菜,快炒到叶片变软,另在加入适当的白糖,盐和醋用于调味。 出锅之后,程以时挾了一筷子尝了一下味道,这一下差点没把舌头烫掉,一面叫着烫,另一面又迫不及待地把菜咽了下去。 等她嚼吧嚼吧仔细品尝了味道之后,张着嘴巴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大火炒出来的包菜一点都没有变烂,依旧是爽脆的口感。而最后加入的醋更是点睛之笔,与辣味一共形成了酸辣鲜香的口感,让人吃了一口便想再吃第二口。 程以时还在这头感受舌头被烫到,以及菜的滋味。 “喝水。”蒋彦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端来了一杯凉水。 “哦。”程以时伸手去接,动了下嘴,又忍不住斯哈一声。 蒋彦辞把杯子递给她,又猝不及防地拽住了她,沉声说:“让我看看舌头。” “啊…” “那要不去医院让医生看?”蒋彦辞顿了顿,给出了第二个选择。 “别别别。”程以时可不想因为试菜太着急舌头被烫到这事去医院,听他这么一说,也不顾什么面子的事了,眼睛一闭,跟上断头台似地张开嘴巴,含糊不清地说,“看看看。” 闭上眼睛后,她感觉到蒋彦辞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过了一会儿,传来他的声音。 “没事,一会上点药。” 程以时忙不迭地点点头,耳根红得跟滴血一样,眼睛也没敢睁开,抹黑指使他赶紧去端菜吃饭。 “嗯。” 蒋彦辞轻声应下。 晚饭这一顿,一家三口都吃得很高兴,尤其是蒋行舟小朋友。 一只小肉手拿着烤鸭腿,一只小肉手挾了一口包菜。包菜微辣带一点酸的味道爽口开胃,小崽子吃完这边再吃另外一边的鸭腿,一点都没有觉得油腻,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程以时也吃得很高兴,除了喝粥的时候有些痛苦以外,剩下两道菜都很符合她的心意。 蒋彦辞就更不用多说了,身上还穿着那套西装,从里到外呈现得就是一个高兴的状态。 一顿饭吃得干干净净。 晚饭之后,怕小崽子吃得太撑消化不良晚上睡不着了,程以时特意决定要蒋彦辞带他出门溜达溜达消消食。 蒋彦辞听到这个要求后,视线落在她身上,问她:“你不去吗?” 程以时当然也有点撑,面对他这么直接的提问,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应下。 “我当然去!” 于是乎,小崽子便有了再次体验被父母牵手荡秋千的经历,一路上叽叽喳喳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而本来在八点就要结束的散步在小崽子的“争取”下,一直到九点都还没结束。 夜色已深,小巷里已看不到几个人,程以时困得打了个哈欠,眼睛也有点睁不开。 蒋彦辞在另外一边听到她打哈欠的声音,突然停下了脚步。 程以时晕晕乎乎地问:“怎么了?” “你困了?”他问,但是语气很坚定。 “嗯,有点困。”程以时努力地睁了睁眼睛,“我今天起得太早,跑得太多地方了,有点折腾。” “我背你回家。”蒋彦辞说完,便弯腰蹲了下去。 “啊?”程以时听到这句话清醒了些,但是又没有完全清醒。 蒋彦辞态度很坚定,“上来。” 程以时努力地撑着眼皮,想着要拒绝他,但是却忍不住又打了哈欠。 真的好困。 就背一下应该没事吧。 她在心里问自己,最后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后,果断地先满足了身体的需求,趴到他的背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蒋彦辞顿了一顿,然后稳了下心神,站了起来,跟旁边精神充沛的小崽子说:“妈妈困了,回家了。” 蒋行舟“嘘”了声,冲他点点头,小声说:“舟舟知道,不吵妈妈。” “嗯。”蒋彦辞轻勾了一下嘴角,然后腾出来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夜色下。 一家三口往家中走去。 … 第二天一早,程以时是在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中醒过来的。 起来之后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隔壁的邻居家娶媳妇。 程以时对这仪式没什么兴趣,但是蒋行舟则是好奇心满满想去看。 “妈妈,去嘛去嘛。”小家伙正拉着她的手臂撒娇。 她是受不住这种撒娇的,刚要松口,见门口来了两个熟人,马上就把这件事推给了来人:“林知年,来得刚好,赶紧带你侄子去看人家结婚。” 于是林知年还没进到屋里,就被她给怀里塞了一个小人又给推出了大门。 “程以时,你好歹让我进去一下啊。”林知年喊。 蒋行舟小朋友则是扯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地往外走。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再一次响起。 林知年的喊叫声掩盖在这些噪声的。 胡波看着林知年被拖走,放声大笑,一点都不掩饰他的情绪。 “这么高兴?”程以时带他往屋里走,对他的反应很诧异。 “看他吃瘪心情好。”胡波一本正经地跟她说。 程以时点点头,对他说:“我就知道,林知年不得人心很久了。” 胡波又笑。 两个人说着笑着走到屋里。 “蒋彦辞。”程以时示意他坐下,又指指桌上的茶水让他自便,然后去厨房喊人,“胡波来了。” 胡波坐下,刚给他自己倒了杯水,搪瓷缸刚到嘴边,就看到蒋彦辞系了个围裙从厨房里面出来。 ——噗呲。 “…辞哥。”胡波被水呛到,弯腰咳咳咳咳个不停。 蒋彦辞则是面不改心不跳看着他,也不介意他自己身上还系着围裙,径直走过来坐下,问他:“合作协议书带来了吗?” 胡波闻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又递了一只钢笔过来。 “这是合作协议书,我跟嫂子出资一致,共同买下陈家包子铺的店,但是嫂子还要负责菜品,所以分红按照37分。” 他说了协议的大致内容后,蒋彦辞还未置可否,程以时则是想都没有,迅速地否定了他的提议。 同等出资,分红还37,这合作协议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胡波似乎是知道她的顾虑,解释道:“嫂子,锅店的菜品制作还有后厨都得交给你,这点分红没有关系。” “分红37分我可以接受。”程以时迅速把话接过来,说出了她的决定,“但是买陈家包子铺的店 的钱都由我出资。” 胡波闻言,看向了蒋彦辞,见他没什么反应之后,纠结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 “那现在就等买下包子店就可以开工了。”程以时说。 … 次日。 陈家包子店。 “这家店我可以买下来。”程以时顿了顿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陈大喜不胜色,想都没想,直接说:“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不过分,都能商量。” 程以时笑了笑,指着三楼说:“三楼必须一起卖。” 第30章 “程老板, 我跟您实话实说。”陈大指指三楼,面色为难地说,“出门做生意都是图一个赚钱, 这三楼也不是我不想买, 而是这三楼不是我的, 我也不能说这个话。万一给您打保票了之后又做不到,那不是破坏了咱们的友谊?”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做不得主,不能答应下来。 “陈老板客气。”程以时也没跟他绕弯子,径直跟他说,“三楼的店面听说陈老爷子是给了陈二老板吧?” 陈大倒是不太意外她会知道这个消息, 陈家这一摊子事周围邻居哪个不知道个一句半句的。 而且他也不怕她知道这事, 知道了反而有些话就更好说了。 “程老板,您这消息没错。这三楼就是我们老爷子留给我那二弟弟的, 只不过他从小就是个老实的,也不敢把老爷子留下来的三楼买了。我这虽然是一个当大哥的, 但是也不能动弟弟的东西, 您说是不是?” “说得是。”程以时点点头, 接着冲着他笑了一下, 跟门外头的人挥了挥手, 又对他说, “这不巧了,我正好请了陈二老板还有街道办事员, 咱们今天就当面聊一聊。” 陈大有些没绕过来弯子, 然后就看到高高瘦瘦的弟弟拎着木匠的匣子跟弟媳妇同一个街道办事员走了进来。 “老二, 你怎么来了?”他惊讶了些, 声音也大了点,后面又似乎是察觉自己的语气不对, 放t?低了些,“还带着…弟媳妇一起。” 陈二老婆挺着一个大肚子,面上看起来也是温温柔柔的,说话声音也小小的。 “程老板说要买我们三楼的铺子,就把我们找来了。” 陈二一贯是默不作声的,这会儿扶着老婆的胳膊,也点了点头。 陈大有点猝不及防,忙不迭地说:“老二,你们不是说不打算卖铺子吗?” “大哥,小芳马上要生了,接生婆说她胎位不正得去大医院里生,我手里没钱,就想着把铺子卖了。”陈二说这些话的时候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去医院,去什么医院,你嫂子生你侄女的时候不就是在家里生的。”陈大面色有点不虞。 程以时撇撇嘴巴,刚准备张嘴,另外一边站着的街道办事员就先开了口。 “陈大,什么时代了,去医院怎么了,这生孩子对女人来说都是一道难关,而且你没听陈二说小芳同志胎位还不正,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命啊还是让谁赔命啊?” 大姐在门东街道上当了多年的办事员,调解过多少桩家庭纠纷,就连陈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化解他对老二儿子的怨恨这事都参与过,最是恼恨陈老大这种只图利益的人。 街道办办事员说实话不算是很大的官,但是也确实是个政府职门。 所以陈大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顿指责以后,也不敢反驳什么,只能打掉牙把血往肚子里咽。 “对对对,李阿姨说得对,应该去医院去医院。”他被迫改了话语,不过他也没敢再纠缠之前的话题,而是又把话绕回到了房子身上,“不过你之前不是想留着爸给你剩下的这唯一的东西吗?我看啊,这三楼你不用卖,你送小芳去医院的钱大哥给你出怎么样?” 陈二听了,面有犹豫。 李大姐看着陈大长大,又岂会不明白他的那点小心思,直言道:“陈二,人家这位同志特地找到你跟你买那三楼,你就买了就是。要不这三楼留下去,指不定最后会是谁的。” “李大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陈大一听这话,马上就不乐意了,黑着脸,“我难道还会欺负哟唯一的弟弟吗?” 李大姐哼了一声,故意刺他:“那陈二要是想卖三楼呢?” “让他卖。”陈大也没思考,有些话脱口而出。 而程以时等的就是这句话。 “陈老板,大气。”她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转而看向陈二,“陈二老板,既然陈大老板对于您要卖三楼这件事没有意见,那我们的合同可以签了吧。” 陈二点点头,面色看起来激动些许,“签签,马上签。” 而另一边的陈大则有些愣住,直到程以时叫了他一声。 “陈大老板。”程以时把印泥还有店铺转卖合同都一并递过来,问他,“您不会临时改变主意了吧?” 陈大确实想反悔,当初他放话说这店铺只卖不让,一是想着当初中人跟他说了对方是个大老板趁机卖个高价,二就是想留着三楼看到时候能不能在大老板的生意里面插一手,现在莫名其妙,期望破碎了,怎么想以这个价格卖出去。 只是一开始把话说得太满,现在再提价也不太能提,思来想去,给自己躁得一身汗,最后只能慌忙地摸了一把额头的汗,赶紧摇摇头,“怎么会,现在就签。” 程以时点点头。 … 店铺转让合同签订的原比预期还要顺利一些,本以为难缠的陈大老板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对付,程以时的心情还算不错。 “陈二老板,李办事员,还有小芳同志,今天的事感谢你们了,要是不介意咱们一起去前面的面馆里吃个面?”程以时客客气气地提出邀请。 陈二扶着老婆,另一手拎着木工箱,听到她的话,憨厚的脸上带着些红润,不好意思地说:“程老板,今天这事其实是你帮了我们,这顿面要请也应该是我跟小芳请。” 小芳扎了两个辫子,挺着大肚子,也看起来有些许稚气,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程老板,陈哥说得对,今天这事多亏了您,要不恐怕我们这一辈子都收不到那三楼的钱。” 这夫妻俩人虽然朴实,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他们知道,这间包子铺的三楼虽然是陈老爷子留给他们的。但是就按照陈老大和陈老大老婆的脾气,这间铺子他们要是想要,肯定有得较劲。 要不是程老板特地寻人找了他们来,在陈老大面前演了一出戏,让陈老大情急之中说了肯同的话,这点钱不可能会到他们手里。 夫妻俩态度真诚,话里话外都是感激,程以时也没跟他们说面上的话,而是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的感谢,并且又提示了他们那些出售三楼的钱得赶紧找个地方存起来。 “银行里有个国家债券还不错,你们可以买一点。”她提示了一句。 上一回提国家债券,蒋彦辞没说让退出来,应该就是有得赚的吧。 她这么想。 夫妻俩当即表示第二天就去银行里问问这个债券,然后再次表示感谢。 街道办办事员李大姐也是很早就看不惯陈老大这欺负人的行为了,今天的事情也让她心情舒畅,再看程以时就更觉得她像一个天仙了。 “老二夫妻俩,你们可得好好感谢程老板,要不是我看就按照老大那夫妻俩你们可不能从里面扣出来些什么。”李办事员越说情绪也越激动,“不过程老板,我还有个问题,这到最后我都觉得那陈老大该反悔了,怎么他还就认了呢?” 这个… 程以时摸了一下耳朵,心道或许是狐假虎威吧。她假胡波的威,胡波假蒋彦辞的威? 不过这些话不适合对其他人说,所以她就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了。 “或许陈大老板突然就良心发现了吧。”她说。 陈二/小芳/李办事员:? 就在快到面馆的时候,他们看到路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长得非常惹人眼的男人和小孩。男人看起来有些严肃,身体挺拔。小孩子看起来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看到一边的程老板眼睛一亮,然后掏出合同协议书跑了过去。 “蒋彦辞,我搞定了。”程以时拿着那两份协议书,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十分严肃的男人伸手摸了摸程老板的头发,然后接过了程老板的协议书以及粉白色的手提包。 “去吃饭。”蒋彦辞说。 “对对对,吃饭。”程以时被他一提醒,然后想起来被她忘记在脑后的三个人,急忙招呼她们过来,“李办事员,陈二老板,小芳同志这边。” 三个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走了过去,还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之前在陈大老板面前精明干练的程老板把那个白白嫩嫩的小朋友叫过来,对他说:“舟舟,跟阿姨叔叔打招呼。” 蒋行舟伸出小肉手,对他们说:“阿姨叔叔,我是舟舟,是妈妈最喜欢的人。” 李办事员/陈二老板/小芳:…… 别以为他们没看到那位面色严肃的同志偷偷挑了一下眉,原来这位同志竟然是这样一个同志。 后面他们再一次见证了,这位同志严肃外表下的另外一面。 吃面时,程老板陪小孩去买橘子汽水,他淡定地把程老板点的肥肠鸡块面移到自己那边,一面挑出油多的肥肠,一面对他们说:“她不喜欢吃油太多的肥肠。” 众人:“嗯。” … 棘手的店铺问题解决了,下一步就是店铺的装修问题和服务员的情况。 程以时暂定的想法是不准备动三楼的地方的,然后想把一楼做成大厅,放几张八仙桌,二楼的地方用花草隔起来做成包间。 陈家包子铺的一楼原来就是大厅,不需要怎么改动,所以主要的改动都放在了二楼以及外装的部分。 外装不需要太费劲,就是需要把陈旧的窗门换下来,然后在外面再装上店铺的匾额。大厅的处理相比之下就简单许多,只准备把坏掉的墙壁重新修复一下,修复不了的地方准备挂上木雕一类的画遮挡一下。 而实际装修起来,却不是如程以时设想得那么顺利。 陈家包子铺本来是老店,外墙木窗经过多年,许多里面已经被蠹虫啃空,修复起来十分困难。但是要是换新窗,却跟整体的不太搭配。这种情况之下,装修只能停了两天。 停这两天,程以时除了到处去t?打听木匠师傅和木窗修复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送蒋彦辞去市委办报了到。 市委办负责人事关系转移的工作人员早就听说办公室里要来一个部队退下来的人,还听说是本来要转到北城的,但是因为妻子孩子在南城所以决定来南城的。这种事迹一传,哪个人对这位不好奇,于是乎在蒋彦辞报到的这一天,办公室里不少人都蹲在门口,想要提前围观一下这位神人。 市委办距离门东不远,程以时想再找找木匠,就蹭了一下蒋彦辞的车。 谁知道刚在市委办门口下了车,就感觉有一堆人在看她。 “蒋彦辞,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有人在看我们?”她不太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小声地跟他说话。 蒋彦辞瞥了一眼市委办大门口的那群人,然后转头摇摇头,沉声说:“没有人看。” “哦。”程以时对他的话一点也没有怀疑,瞬间也觉得她自己多想了,市委办一个人都不认识她,谁要看她啊。 “今天就只报个到,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下班了我去接你?”蒋彦辞问,说话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这辆刚买不久的自行车。 程以时本来想拒绝,后面一想要是拒绝他就得一个人打车或者是坐公交,因此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上班。”她挥了挥手,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蒋彦辞站在原地,看着她头也没回,突然笑了一下。 没有心的小姑娘。 … 程以时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想法,在市委办门口跟人挥手告了别,就直接往前一直走,走到了南城木街。 这条木街里面的商户大多数都是自己做木工活的,各家各户门口都摆着木制的工艺品。 程以时转了一圈,也问了几家出了名的木匠,进去的时候还行,可等她一说是要求复原古窗的,一家家都推辞了。 因此走了一大圈,竟然没有一点收获。就在她想要放弃,心想要不把旧的窗子换成新的算了,峰回路转,让她在这儿碰到一个熟人——陈二。 陈二见了她就先说了那笔钱去买了国家债券的事,后面又是连连感谢。 程以时听他感谢,突然想起来这陈二木匠的身份,笑着说:“陈二老板别着急感谢我,我这还真有个事想找您帮帮忙。”然后就把装修店铺发现木窗修复不了的事跟他说了。 陈二的木工店里还有一个做学徒的小伙计,一听这个,赶忙说:“那您可是找对人了,这一条街就没有我师傅修不了的木头。” 程以时这才知道,陈老爷子乃至整个陈家都看不起的陈二,当初学木匠的时候跟的是一个木工大师,学的手艺也是一等一的。 陈二人老实,很少听这番夸奖的话,面色当下便红了起来。 “那就一切拜托陈师傅了。”程以时也没逗他,正经地说了一句。 晚上。 蒋彦辞骑着自行车过来接人,从程以时嘴里知道了这件事。 程以时在后座,搂着他的腰,感慨道:“那陈老爷子估计都不知道陈二的手艺这么好。” 半晌,前面的人没有回应。 “蒋彦辞。”程以时皱着眉,手在他腰上捏了一下,“你对这件事没有什么看法吗?” 蒋彦辞捏了下闸,小心地扶着车把,半晌之后沉声说:“假如再生一个,我肯定不会像陈老爷子那样偏心。” 程以时闻言,顿了一顿,然后气愤地又抓了一把他腰上的腹肌。 这人在说什么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陈立军, 也就是陈二,的确并没有辜负程以时的期待,更没有辜负木街无冕之王的名号, 接受店铺的修复工作后, 很快就想到办法, 将原本岌岌可危的木窗全部都修复完成。 而二楼的隔间,陈立军也给出一个有参考价值的建议。他提议就用传统的木雕屏风将包间隔开。木雕屏幕既能有效分割空间,添置或者是移动起来也方便,万一酒店来一个大客户,屏幕一撤, 包间的空间就能扩大。 不得不说, 这个建议也是解决了程以时的心头大事。 于是在木街购置木雕屏风那天,程以时协同胡波又特意请陈立军两口子吃了一顿饭。本来这顿饭还要带上蒋彦辞和蒋行舟, 但是因为蒋行舟要跟蒋彦辞去机关幼儿园报到入学,所以就没过来。 陈立军因为帮店铺做了修旧, 一来二去的, 慢慢也知道了这家店铺今后的用途。一听是要开个涮锅店的, 当下就想起最近南城新开的那家锅店。 尤其是他平日里多去外处做工, 自然也听说过另外一家店的火热, 不免就替程以时担心了起来。 “程老板, 你们知道南城之前开的那家涮锅店吗?” 程以时举着筷子,点点头。 “那家店听说可是北城的老字号, 听说一开业, 就有南城领导带着访问团过去吃了饭, 说是味道很好, 现在那家店里的生意可好了。”陈立军面色为难,“现在在这边开店, 这不是跟他们正撞上了吗?” “撞上就撞上。”程以时现在对要跟另一家店打擂台的事,心态上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想来想去,做生意总是要跟其他人对上,这么提心吊胆也没必要,“不管是汤还是肉,总得先试试再说。” 陈立军还想说些什么,他一旁的魏小芳径直挾了一块肘子放到他碗里,跟他说:“人程老板有考虑,你别在这儿给人泼冷水。” 陈立军委屈。 魏小芳没理他,转而用筷子给程以时挾了一个鸡翅膀,温柔地说:“程老板,你别搭理他,他就是一根筋半个脑子,老实傻了。我觉得您这涮锅的生意,肯定能行。” 程以时一听乐了,连忙举了杯子,跟魏小芳碰了一下。 “多谢小芳姐吉言。” “开业那天一定得给我们留个位置,我们一定过去支持。”魏小芳怀着孕,也不好喝酒,就以水代替了酒。 这顿饭两个女人吃得心满意足,两个男人则是抓耳挠腮没什么食欲。 只不过区别是前者陈立军是为老婆的误解而难过,而后者胡波则是为即将开业的涮锅店而头疼。 店铺装修的事情给了程以时督促,而服务员的培训则是交给了他。现在开业在即,尽管他没有想靠这家店挣多少大钱的意思,但是毕竟是一桩生意,总是得上点心的好。 两个人带着选购好的木雕屏风回了店铺,装修过的店铺已经跟之前的包子铺大不一样了。店铺门口放了一个类似前台的高桌,店门口也放置了一些置放茶水的桌椅。 一楼的大厅有一处超长的长桌,还有几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按照店铺的外面错落地摆放着。前台就在后厨出口的前面,紧挨着前台的一处则是摆着几个木架。 顶上挂着古朴的壁灯,墙壁上也挂着几幅古风的画。 胡波是从装修以后就没来过这里,这回一过来,看到这样的店铺,装修古色古香又有底蕴,错落的格局看似乱而实则乱中有序,真正将一楼的每一处位置都用上了,实在是惊讶。 “嫂子,这店铺装得真好!”他真诚地称赞了一句。 程以时也没跟他客气,满意地接受了他的夸赞。 开玩笑,这个店铺可是她一点一点盯着装起来的,而且装修的过程中还参考了那本小说《八零之挖金时代》的店铺风格,才能把眼前的店铺装修得极具特色的同时不失大气和朴实。 “还有提升的空间。”程以时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当作杂物间的三楼。 胡波颔首,然后又问她这几个员工表现怎么样。 之前招聘来的服务员这两天已经陆续来到了店铺。因为不清楚涮锅店开业以后营业情况究竟怎么样,第一次招员工,程以时也没敢多招。就招了两个服务员,一个前台以及算账的,一个学厨,和一个洗菜的。 对于这件事,胡波之前觉得就这些人是不是会太少,害怕到时候忙不过来。 但是程以时则表示,初期这些人是足够的,而且又以在第一阶段也就是开业的时候,只有一楼大厅才能营业的理由再次说明,他这才表示能理解。 “还行,都还挺勤快的。”程以时对这些员工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印象,也或许是相处时间太短,这些员工还来不及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两个人交谈的时候,有个不大点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程姐姐,厨房的刘哥找您。” 胡波没见过这个小女孩,眉头扬了扬,表示好奇。 “甄t?芳华,春坊姐的女儿。”程以时看出他的疑惑,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也是一个解释,“这两天甄姐在国营饭店太忙,没时间照顾她,就让芳华来我这儿帮我试试菜。” 胡波是知道于春坊的事的,更何况那个国营饭店的活儿还是林知年在的时候,他陪同着一并去的,这么一听,也就没疑问了。 “看着挺可爱的。” 甄芳华今年十岁,已经是一个非常有自己思想的孩子了,听到胡波的话,她腼腆似地笑了笑,软软地说:“谢谢叔叔,我喜欢帮程姐姐试菜。” “一个叔叔,一个姐姐,这有点差辈了吧。”胡波心塞了些。 程以时耸耸肩,对他表示无奈:“可能你看起来比较成熟。”说完,就指了指后厨,示意她要去忙了。 胡波点点头。 程以时走了,甄芳华却没着急走,她又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抹布,准备擦桌子。 “小芳华,叔叔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胡波突然开口。 甄芳华勤快地擦着桌子,一面懵懵地看着他,“叔叔,你说。” “你问你蒋叔叔也是叫叔叔吧?”胡波试探着问。 “蒋叔叔当然不叫蒋叔叔,蒋哥哥那么好看怎么可以叫叔叔。”甄芳华理所应当地说。 胡波:…… 好的。 他懂了。 厨房里忙活的程以时还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正在尝新口味的汤底。 前两天去跟阿扎提谈羊肉供应的时候,正好赶上一个卖鸭子的老板在,听说程以时开了一家涮锅店需要每天定时定量从阿扎提那里订羊肉后,便主动送了五只鸭子,问他们鸭子能不能做汤底。 程以时当时是想拒绝的。但是卖鸭老板的一句话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鸡都可以作为涮锅的底汤,鸭子为什么不可以。” 这句话当场启发了程以时,涮锅的汤底除了清水锅一般也就是牛肉锅或者是鸡汤锅,所以鸡汤锅人们都可以接受,那么鸭汤锅凭什么不能成为锅底。 而且南城人本就爱食鸭子,本地人除了鸭血粉丝汤之外,鸭血饭,铁板鸭,酱香鸭,各种各样的鸭子做法数不求数。以老鸭为汤底做涮锅底锅,也不一定就会被人排斥。 况且现在天气虽然即将转寒,但是还带些燥热。鸭肉又有滋养五脏之阳、清劳累之热、补血补水的功效。这个天气炖上一个老鸭汤,实在也是个滋补的食物。 只不过这话说起来容易,实践起来却没有那么轻松。老鸭汤要作为涮锅锅底,味道一定不能那么淡,要有持久的滋味。而且更不能腻,鸭肉的皮油脂多,汤中浮起来的油脂也多,油一多便会影响食欲口感。两个难题在眼前,进展确实不快。 经过多次失败,今天的酸萝卜老鸭汤是最后一次尝试了。 为了保证鲜度,程以时特地一大早指使蒋彦辞去菜市场买了一只老鸭。而为了保证汤底的酸度,更是从市场里又买来腌制至少超过六十天的酸萝卜和酸辣椒。 做的时候,全程小火慢炖,持续炖煮两个半小时。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炖煮,酸萝卜的酸味已经在后厨萦绕,令人食欲大增。 程以时特地用了小勺从锅里取出来鸭肉和萝卜,用筷子挾起来品尝了一下,入口的鸭肉软烂,还带着一口独特的酸辣的香味。萝卜炖煮的更烂,酸味持久,令人回味无穷。 一旁看锅的后厨学徒刘明看着老板尝这一口,闻着那个味儿,不自觉地咽了好几口口水。 这味儿也太香了吧。 “小刘,你也尝尝。”程以时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刘明今年只有十九,之前在一家川菜馆当后厨。三个月前,被川菜馆的大厨以吃得太多浪费粮食赶了出来,这才辗转地来到这里。 这会儿听老板让他吃东西,他虽然腹中饥饿,但是还是忍住了,摇了摇头。 “程经理,我吃得太多了。” 程以时已经盛了一个小碗,并不容他拒绝地递了东西给他。 “尝尝,你不吃这个东西,怎么让其他人吃。” 刘明见推脱不了,只能将筷子碗接了过来,然后低头尝了一口。 然后,刚尝了一口,他就被这一口酸辣可口的味道征服了,不顾嘴里还有东西,急忙地说:“好吃,太好吃了。” 程以时轻轻笑了笑,然后转身出了厨房,找到了胡波,对他说:“开业吧!” 胡波自然闻到了那一股儿味儿,听她说要开业,自然也不会不同意,又问:“那饭店叫什么名?” “小火炉。” 第32章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取自唐代诗人的店铺名“小火炉”新鲜出炉。 胡波动作很迅速,不到一周,便将店铺招牌挂了起来。 于是乎, 整个门东大街都知道了, 原来的陈家包子铺哐当哐当敲敲砸砸了二十来天, 最后是要开一家涮锅店。 门东大街靠近南城的古景点,一到周末时,前来游玩参观的游客就很多。赵和新是南城古城墙景点的售票员,工作日并不太忙,一到周六节假日就忙得不可开交。从八点一下忙到下午一点, 单位食堂的饭早就凉得不能再凉了, 根本不能吃。 稍好一些,因为售票处距离最近的门东大街近, 那里有许多家饭店营业,所以也能抽出时间往那边跑一趟去吃点什么。 今个周六, 他照旧还是一下忙到下午一点, 一点多才跟同事交换班出来吃饭。可走到门东大街, 却有些不知道吃什么才是。 门东大街的饭店大多数都开了许多年, 都是一成不变的南城菜, 或者是几家老少咸宜的面店。吃一回两回觉得味道还行, 可这么一直吃,再好吃的饭难免都会觉得有些腻。 但是, 腹中饥饿是不能忍的。所以他打算还是去一贯常去的淮扬菜馆, 点一个快手菜配着米饭凑活一下。 可刚走到拐角的地方, 他便闻到了一股诱人的味道。这股香味闻起来酸酸辣辣, 很是有吸引力。他寻着味道摸索了一下,瞬间就看到了那家名“小火炉”的店。 这是锅店? 他立刻反应过来。 对于涮锅店, 他之前也跟朋友去尝了南城开的那家传说是老北城涮锅店。不管之前朋友吹的有多厉害,味道有多好,但是他去尝了以后,其实觉得味道很一般。汤底很多调料味,就叫号称是现切的牛羊肉都没这么鲜,闻起来一股冷冻的味儿。 而当天从那家涮锅店回家以后,他更是闹了肚子,一连折腾了他一晚上。 正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在意识到他闻到的这家店是涮锅店后,他马上产生了要走的想法,只是心里想着要走,鼻子里闻到的味道便越发诱人。 这味儿闻起来真的很鲜,他又咽了一口口水。 要不进去试一试,反正他一个人也不用点很多东西,要是菜和肉不够新鲜,他就喝点汤总行吧。 就这么一犹豫,他的身体就替他做出了选择,一脚迈进了“小火炉”的大门。 进到店里,他却发现一个问题,大厅里空空荡荡,服务台那里也不是个大人,而是坐着一个小朋友,肉乎乎的手里握着一只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看起来不大一点,白白嫩嫩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叔叔,你好。”小朋友看到他,睁大了眼睛,软乎乎地跟他打招呼。 赵和新也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问他:“小朋友,这家店不营业吗?” 蒋行舟点点头。 “妈妈说,我们明天才开业的哦。叔叔,你要来吃饭吗?” “那我明天再来吧。”赵和新老实地点了一下头,心里想着这家店没开业估计是吃不成了,准备转头离开,结果还没转身,就闻到后厨传来的另一股的香辣的味道,肚子马上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这是卤大肠的味道! 赵和新敢断定,这股香辣的味道就是卤大肠。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是一个卤大肠的爱好者。别人觉得大肠肥腻,而他独独就好那一口。南城多少老字号的店铺的卤大肠他都试过,这股味道他绝对不会认错。 不过这不是家涮锅店,怎么还会有卤大肠的味道?! 本来之前那股酸辣的味道都诱人了,现在又叠加上这股香辣的卤大肠的味儿,他更是一点都走不动了。 就在他内心做着各种挣扎的时候,他面前的小朋友已经放下了铅笔,扶着服务台的杠,伸着小短腿往下爬了。 小崽子一边爬一边说:“妈妈又做出来好吃的了,我要去尝尝。”因为一心两用,小崽子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短腿踩到的是个t?活动的木条。 赵和新注意到了,并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 木条滚动了一下,踩在上面的蒋行舟趔趄了一下,身体一歪,但是有惊无险,被赵和新稳稳扶住。 “谢谢叔叔。”蒋行舟鼓鼓嘴巴,老实地被他放到地上。 程以时从后厨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崽子不老实差点摔下来这一幕。 “妈妈。”小崽子也很快看到了她,哒哒哒地跑了过来,用刺啦啦的脑袋蹭了蹭她。 去机关幼儿园的小朋友前不久刚剃了个寸头,现在头顶没一根头发,光秃秃的,摸起来就是刺刺的手感。 “就只会撒娇是吧?”程以时对他这一招已经是见惯不怪了。 也不知道那本书里蒋行舟小时候像不像这样这么爱撒娇,偷吃东西撒娇,偷开收音机撒娇,调皮捣蛋的时候也撒娇。 她真是不知道这么爱撒娇的性子是跟谁学的。 小崽子看她生气,撅了撅小嘴巴,继续卖萌。 程以时无语,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然后抬起头看向“救人”的赵和新,感谢地说:“谢谢同志,要不是你扶着他,要不他就摔下来了。” 赵和新看着明艳大气的程以时,眼中闪过一道惊艳,不过也仅仅是欣赏的惊艳。 “没事,小朋友调皮,我们家那两个小家伙比他还调皮,不是上墙就是揭瓦。”他笑了一笑说道。 程以时又低头问身边的小崽子,“你跟叔叔说谢谢了没有?” 蒋行舟眼睫动了动,乖巧地点点头,眼巴巴地说:“舟舟跟叔叔说谢谢了,舟舟是个懂礼貌的小朋友。” 得了。 这样说是要夸奖呢,程以时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这样说的目的。 “真乖!”她戳了戳小崽子的脸,笑了一声说。 小崽子得意地抬起小下巴。 就在这时,赵和新的肚子突然“咕噜”的叫了一声。 程以时看向他。 他尴尬地摸摸头发,解释道:“我本来想找一家饭店吃饭来着,路上闻到了你们家传出来的味儿,就想着进来看看,结果没想到你们还没开业。” “确实是明天才试营业。”程以时眉眼弯弯,“不过看在你和我们小老板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您可以提前尝一尝。” 赵和新一愣。 蒋行舟跑过来拽了拽他的手,大声地说:“叔叔,我就是小老板哦。” 程以时无奈摇头。 … 五分钟后。 赵和新看着端上来的小涮锅,以及旁边精致的九宫格配菜,再一次咽了咽口水。 就是这个味道,小涮锅下面的小炉台点着小火,酸萝卜老鸭汤的味道酸而厚重,咕噜咕噜冒着小泡。沸腾的汤时而把鸭肉翻起,汤底料的厚实肉眼可见。 “小火炉原来是这个意思。”赵和新瞬间便理解了这一点。 传统的涮锅大多数是用大的铜锅,所有人用一个汤底涮肉吃菜,而这家小火炉却是另辟蹊径,用小炉小锅代替了大锅。这样的设计,说实话很符合赵和新的心意。 平常一大家子出门吃涮锅,最怕的就是跟其他人口味不和。这样的小锅却恰好避开了这一点,一人一锅味道自然可以不同。 “程老板,这汤底好闻。”他说着拿起汤匙又舀了一勺尝了尝,这一口尝完,还没等嘴里的热散去,他便又来了第二口,第三口…以及以后的无数口。 小涮锅在他这样的畅饮后,汤立马少了一半,锅底下的鸭肉酸萝卜都露了出来。他又迫不及待地挾了一块鸭肉,软烂的鸭油浸着酸味,一口下去,一点都不会觉得鸭肉油腻,反而带着一种酸香。鸭肉尚且如此,更遑论那滚到彻底入味的酸萝卜了,酸中带着辣,一口咬下去,只觉得味蕾开了花。 “这鸭肉和萝卜更是一绝。”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分享自己的感受。 程以时听着他的夸奖,心中喜悦,然后拎着热水壶走到他旁边给他在锅里添了一些汤,同时说:“汤不够可以续,涮菜可以直接在里面涮。” 赵和新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份九宫格配菜上,里面除了有常在涮锅里见到的牛羊肉及土豆白菜粉丝以外,最令他意外的就是那红红的卤大肠。 “程老板,这涮锅我吃过不少,这把卤大肠往里面放的涮锅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说着便把卤大肠往里倒了进去。 “卤味软烂,放在涮锅里涮一会儿,会更耙更弹口。而且这个酸萝卜老鸭锅的锅底味道偏酸辣一些,香辣的卤大肠放进去不仅不会觉得奇怪,反而还解去了卤大肠的油腻。”程以时说。 另外一张小桌子上,蒋行舟一手拿着卤大肠,一手往嘴巴里塞,小嘴周围都是油滋滋的。 看他吃得投入,赵和新也有点后悔适才把那些卤大肠都倒进了涮锅里,要不现在就能一解卤大肠之馋了。 等啊等,终于可以尝了。他迫不及待挾起一块放到嘴里,弹口的卤大肠肥而不腻,辣中带着酸,实在好吃。 赵和新已经彻底被“小火炉”的涮锅征服了,最后看着自己吃得一干二净的锅,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急忙问:“程老板,后天开业给我留张桌子。” 是的。 他确定以及肯定,“小火炉”试营业那天,一定会有很多人。 程以时笑了笑,点点头。 * 此日。 十点时,门东大街的“小火炉”点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程以时穿了一身干练的西装,对围观的人宣布了开业的消息。 “小火炉从今天开始试营业,试营业期间,全场八八折并可参与一次抽奖。” “抽奖?” 第33章 抽奖, 这个词汇对于八十年代中旬的南城百姓来说并不陌生。 就说近一些的,南城市中心的百货商场每月都会有促销活动,届时便会有一些抽奖的项目。但是, 百货商店的抽奖, 本意并不在其他, 而只是为烘托人气而已,抽奖大多数只图一个寓意,礼品多数都是些不贵重的东西,偶尔是一个钥匙扣或者是一双袜子。 而程以时宣布抽奖之后,人群里为何会出现惊诧的声音, 原因很简单, 抽奖的礼品看起来太丰厚了。 “这吃个饭还给十块钱的奖品呢?”围观群众中,一个中年大叔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对, 不过这个十块钱是代金券,如果您抽中了今天就可以在我们店里使用。要是一次用不完还可以在我们店里存着。”程以时柔声细语地给他解释着。 大叔见她这般好脾气, 又闻着店里那个味道着实看闻, 便戳了戳身边的老婆子。 “老婆子要不咱们去尝一尝被, 万一中个奖, 咱们还赚了。”大叔说着, 还摸了摸肚子, “而且我闻着这店里的味儿还挺好闻的,应该不会难吃。” 旁边的大婶见他这样, 翻了个白眼, “你就是嘴馋没错了, 就你那运气, 能抽中奖品,我才不信。” “爷爷奶奶, 你们快进来尝一尝我们这家店的饭吧!”蒋行舟穿了个红色的衣服,整个人白白嫩嫩的,看起来活脱脱像一个财神爷座下的小童子。 “诶哟,这小朋友真机灵。”大叔笑了笑,问他,“你这么小就知道做生意了啊!” “那是当然了,爷爷,我已经是四岁半了,还有十二年就要养妈妈了,做生意要从小做起。”蒋行舟比划着手指头,一会比个四,一会又是十又是二,忙得不亦乐乎。 “行,爷爷今天就尝尝这家店,小朋友,你带爷爷奶奶进去。”大叔看他人小鬼大,说话口吻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当即拍板了要进店里尝一尝。 程以时倒是没有想过,店里开门头一个生意是蒋行舟做成的,再看他一副小老板小财迷的模样,支着额头无奈地摇摇头。 “舟舟是个能做大事的。”胡波在一旁说了这么一句话。 “……” 那可未必。 程以时暗暗吐槽。 “老婆子进去吧。”大叔转头喊老伴。 大婶已经无话可说了,也闻了闻店里传出来的味儿,觉得进去尝尝也无妨,拉着他的胳膊准备往里走。 蒋行舟也立刻跑了过去。 程以时回过神来,给了服务员小何一个眼神后,示意他抱着抽奖箱走到老两口的面前。 “大叔大娘头一个进我们店,做一个头门彩,大叔大娘现在可以在我们抽奖箱里抽一张奖券,里面没有空奖,抽到的奖券当场可以消费使用。” 那位大叔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喜悦肉眼可见,忙着从抽奖t?箱里抓了一张。 程以时接过奖券,展开看了一眼,鼓了鼓掌说:“恭喜大叔抽到两元代金券。” 此话一出,人群中沸腾了。 “两块!” “这么大的奖啊!两块钱够我去买两斤肉了。” “这家店抽奖可真实在啊,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除了一些夸奖的话,当然也有一些唱衰的言论。 “这两块也只能在这家店里花,那也没什么用啊?还不如百货大楼的钥匙扣有用,那个还能带回家呢!” “奖品这么大,会不会是因为这家店的饭味道特别难吃?” 看着人们的反应,程以时将一切都尽收于眼底,她笑了笑,重新将奖券递给抽奖的大叔,温声说:“大叔大娘,我们店是想做长久生意的,味道方面请您放心。” 大叔爽朗一笑:“这味道闻起来就很好吃,吃起来肯定不错。” 大婶在一旁摇头。 程以时笑了笑,揉了揉蒋行舟的小脑袋瓜,对他说:“去吧,带爷爷奶奶进去。” 蒋行舟忙不迭地点点头,然后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大叔大婶门口,奶声奶气地说:“欢迎光临。” 围观的人群见这一对老夫妻拿着奖券进去了,便也有人高声询问:“老板,我们能不能也先抽个奖再进去吃饭啊。” 程以时听到这句话,转头和胡波交流了一个眼神。 胡波便把抽奖箱从小何手里接了过来,对着人群说:“想要抽奖的这边排队。” … 大叔名叫申正义,是附近旅游/局退下来的老干部。大婶名叫李洁,是南城一小退休的老教师。老两口退休以后,偶尔替儿女带带孩子,其他时间便是好出门吃饭。 老两口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但是一进这家小火炉,仍旧是被它古朴又别致的装修惊艳了一把。 蒋行舟带着人进来,等人坐下,另一个在店铺里等候的服务员春生立马拿了点餐纸迎了上来。 申正义看到这个服务员,眼中又露一丝惊讶来。 无他,只因面前站的这个服务员太人高马大了一些。他个头大约有一米八的样子,胳膊上背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块,皮肤黑黑的,看起来很是老实。唯一一个跟他这个人不太协调的地方就是他行走的时候应该有一条腿不太方便,走起路来有点跛脚。 “春生叔叔,我服务爷爷奶奶就可以啦,你快去服务别的人吧。”蒋行舟看到他,却如同看到什么障碍一般,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的。 春生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这个小家伙的个性,也不跟他硬着来。 “叔叔在一边站着不说话。” 蒋行舟闻言,冲着他甜甜一笑,然后转头看老两口。 “爷爷奶奶,你们要吃同一个味道的涮锅吗?”小家伙软软地问。 “这涮锅不都是同一个味道吗?怎么还能吃不同的味道?”申正义一听提吃的,脑子里就只剩下吃的了。 蒋行舟挠了挠小脑袋瓜,眼珠子转了转,对他说:“我们这家店里可以吃不同味道的。”说着,踮起脚把小方桌的菜单给里他。 李洁也没听过不是同一个味道的涮锅,稍微侧了侧身子探头去看那张菜单。 春生在一边适时解释:“我们店里的锅有特制的小锅,可以做成两个不同的味道。” 经他这一解释,老两口再看那张菜单就明白许多了。 “那要小锅。”来自西南的李洁和土生土长的南城本地人申正义同时开口。 春生:…… 看来这老两口不想吃同一口味的饭许久了吧。 申正义和李洁此时却无暇顾及他的内心情绪,一门心思在眼前这张薄薄的菜单上。 这家小火炉从外表看起来体量不大,想不到提供的饭菜可选性还挺多。 光是这单人锅的锅底都给了五种,清水高汤锅、酸萝卜老鸭锅、川味椒麻锅、西红柿牛肉锅以及经久不衰的鲜菌类锅。 申正义作为南城人,当然率先关注到的底锅便是那个酸萝卜老鸭锅。南城人好吃鸭子,各类鸭子他吃过不少,但是把鸭子当涮锅还是头一次看到。又想想刚才在外头闻到的那股味儿,又酸又辣的感觉,就觉得是这个酸萝卜老鸭锅了。 李洁来自西南,当年来了南城,后来又在这边工作结婚生子,很久没有回过老家。当场便要试试那个鲜菌类锅。 两个人都报出了想要的锅底。 春生一一记下。 申正义还关注到一个小细节,他发现这张菜单有些菜品名称后面会画一个大拇指,而有的却没有。于是他将这个发现说了出来询问两个人。 蒋行舟这一次抢答成功,举着小手,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妈妈说这个大拇指就是极力推荐的意思。” “极力推荐?” “就是很好吃的意思。”蒋行舟歪着脑袋,又巴巴地补了一句。 李洁温柔一笑。 “那我们就所有极力推荐的菜品都要一份吧!” 申正义:? 春生有一些意想不到,因为程以时说过,服务员除了固定的薪资之外还可以从每桌的菜品上抽一点点抽成。他没想到,第一天就能碰上这么一个大客户。 “奶奶,你真大方。”几人之中,反应最快的还得是蒋行舟,大大方方地给李洁竖了个大拇指头。 李洁又笑。 春生带着蒋行舟去后厨下单子,申正义急忙问老婆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平时他出去喝个酒都这不许那不许的,今天怎么这么出手阔绰。 “我乐意!”李洁狠狠说。 申正义赶紧闭了嘴,然后在心里偷偷许愿,希望等下的菜品不求很好吃但求新鲜一些。 事实证明。 他这个要求太基础了,小火炉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这菜不仅能新鲜而且还能特别好吃。 鲜菌锅中,不同品种的鲜菌切成大块小丁,与桂圆红枣枸杞一起咕噜冒着泡。 酸萝卜老鸭锅中,爽脆的萝卜酸爽有味儿,一口咬下去,满口留香。 老两口忙着在自己的小锅中又下入土豆粉皮腐竹等涮菜,拿着筷子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两个大快朵颐的时候,原本还空空荡荡的一楼大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人。 而这些人则是不约而同地闻着空气中的香味,看着两个人吃完这个吃那个,然后摸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后悔为什么没有第一个进来店里吃饭。 当然,让这些人后悔的事还不止如此。 申正义和李洁恋恋不舍地吃了饭去结账,却被程以时告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 “本店第一单的客户,免单!” 第34章 等赵和新忙完工作上的一堆杂事, 带着同事来“小火炉”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火炉”店门口挤满顾客的场景。 这些顾客有的在排队抽奖,有的在排队等里面的空座, 总而言之, 人一点都不少。 同事看到这个小店门口人挤人的场景也惊讶了一下, 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整天在旅游景区买门票,这样人挤人人排队的画面见过不少,但是那可是旅游景区啊,而且排队的场景也就是在周六日出现。现在想不到就在距离它们景点没多远的小店门口就看到了, 而且还是在忙碌的周一, 这就是值得他惊诧了,要知道这可是工作日啊, 可不是什么周末。 而且,据他所知道的, 赵和新说要带他来的店可是一家今天才要试营业的新饭店, 才刚开业, 门口竟然能排这么多人。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轻扯了一下赵和新的袖子, 小声在他耳边说:“和新, 这家店不是今天才开业吗?人怎么这么多?” 赵和新有些意外,但也不是非常意外, 便对同事说:“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家店的口味特别好, 咱们等一等应该也没关系。”他主要害怕同事嫌人多不想排队, 所以先说了这个话。 “和新,你这样说, 听起来很像一个被老板雇过来的托儿。”同事小声说,然后又看了看前面排队的人群,纠结说,“真的要排啊?街后那家牛肉面其实也挺不错的。” 他就是跟赵和新上次一起去那家风头很大的店里吃羊肉涮锅的人。那次以后,虽然他没有跟赵和新一样肠胃排斥连拉了好几次肚子,但是也有些不舒服。 今天赵和新一到单位就拉着他说要来这家新开的涮锅店,还给他讲述了这家店有多么多么好吃。他心里头虽然还有一些怀疑但还是老老实实跟赵和新过来了。结果到这里一看,人这么多,瞬间t?就想起来上一回去那家涮锅店的经历。 因为这个事情,就不免产生了一丝退意。虽然街头那家牛肉面馆的老板放牛肉有点抠门,但是好歹卫生方面有保障啊。 他这么一说,赵和新就懂了他的意思。不过对于赵和新来说,他从昨天从小火炉出来,回到家中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么一口,现在都到门口了,他怎么可以会放弃,于是他对同事说:“贤良,你要是想去吃牛肉面就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排队。” 钱贤良闻言,就又纠结了起来。又想今天中午也不是赵和新非拉着他过来吃饭的,而是他主动说要跟他过来尝尝新店的。现在他到门口又说要走,确实有一点不方便。 “和新…” “贤良,你尽管去吃牛肉面,我一个人在这儿没关系。”赵和新知道他的顾虑,赶忙解释了一下。 这句话出来以后,钱贤良确实心里舒坦了一些。 此时,在一旁站着的路人正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急着走上前,拍拍钱贤良的肩膀,语气客气地说:“兄弟,你要走的话我能不能站在你的位置?” 那人问了这个问题,不等钱贤良做出反应,后面排队的人先愤怒了。 “大家都在排队,你从哪里来的,还敢插队!” “不知道最基本的礼貌文明吗?要吃饭要抽奖先去后面排队。” “就是就是,我们等了大半天了,你这从哪跳出来要插队的,让我们这些等在后面的人怎么办。” 排队的人议论纷纷,一通批评把想要插队那人骂了个没脸。 而另外一头一脸懵逼的钱贤良也遭受了这一波儿无妄之灾,被后面的大爷大妈们一通教训。 “还有你这个年轻同志,你不吃饭就出去,别把你的位置让给别人,这多给别人造成负担啊!” “没错,你要是不吃饭就赶紧从队伍里面站出去。” 钱贤良这才注意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后面又排了一个长长的队伍,而且这队伍里面清一色的多数都是大爷大妈们。 赵和新平时在售票处处理的就是游客跟工作人员的纠纷,也算是临危不变了,急忙解释:“不好意思,我们没有让别人插队的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排队的人们听了他的道歉,这下情绪才稍好了起来。 赵和新又赶紧对刚才那个想要插队的人说:“不好意思,大家都要排队,你要是想吃饭也得从后面排起。” 那人刚才才被一堆人讽刺教育了一番,这会哪有半点不配合的意思,连连点头,红着脸去了队伍最后面。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赵和新松了一口气后,急忙跟钱贤良商量:“贤良,你要吃牛肉面就赶紧去吧,也别把队让给别人。” 谁知,刚才还要去牛肉面馆的钱贤良改了主意,抬头看着前方,义正言辞地对他说:“不行,队排都排了,就不走了。” 赵和新:? 这人是什么反骨?刚才让他留下排队不排,被人骂一顿就非得吃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两个人总之老老实实地排队,又从抽奖箱中抽奖,这才进到一楼大厅吃饭。 “程老板。”赵和新一进来,就看到站在前方招呼客人的程以时,大大方方地跟她打了招呼。 “赵先生。”程以时看到他,心情还不错,有一种“再见回头老顾客”的美好心情,将前一桌客人的单子给后厨,带着两个人坐到空的座位上,把菜单给他,问他,“今天还是老鸭酸萝卜锅?” “知我者莫过程老板是也。”赵和新哈哈一笑,也没看菜单,对她说,“还要一份跟昨天一样的单人套餐。” 钱贤良正拿着菜单在看,听他说了一个单人套餐,便顺着关键字找到了那个套餐区。 他的意外跟今天所有来到这家店的客人是一样的,没有想到这家涮锅店竟然有这么多底锅,还竟然提供了单人份的涮菜。 “那这位客人,您需要点什么?“程以时在纸上沙沙地勾划了几笔,转而去问钱贤良。 赵和新闻此,便想给他推荐一下酸萝卜老鸭锅。没料想,钱贤良似乎早有了决断,拿着刚才抽到的三元代金券,抬起头问:“点川香麻辣锅的两人餐,可以用这个代金券吗?“ 程以时看着他手里的三元代金券,突然觉得面前这人运气还挺不错的。要知道她在那个抽奖箱大多数只丢了一些一元八毛五毛的券,三元的券在其中算得上是凤毛麟角,抽到的概率不亚于在百货商场购物抽到了一袋大白兔。 只不过想归想,解释还是要解释。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旁大快朵颐的客人提前抢了先。 “兄弟,你这手气真好啊,竟然有三元。这家店这个代金券都能用,用不完还可以存着。你要是点一个双人餐用了券更便宜。” 钱贤良听了这话,心情很是高兴,大方地说:“那我要点一份双人的川香麻辣锅。” “贤良,双人餐你能吃得完吗?”赵和新听了他的点餐,倒没说别的,就担心他吃不完会浪费粮食。 “…那家店的一份菜就一点点,你忘了。”钱贤良抬头看了一眼程以时,谨慎地给他使着眼色,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但是这家菜…分量很足。”赵和新声音先大了一点然后又小了下来。 程以时笑笑,扬着眉头对钱贤良说:“赵先生说的不错,其实我们家菜分量很足。这位先生,您确定要双人餐吗?” 钱贤良看看她,又看看赵和新,最后又在脑子里回想着上一回在涮锅店那缺斤短两的菜,一咬牙坚定地说:“对,就要双人餐。” 程以时闻言,微微一笑。 “小火炉”试营业进来的这批客户,大多数都是为了“代金券”和“免单”这两个优惠进来的。因为优惠券抽到的都是小额,大多数又贪新鲜没见过小涮锅,所以基本上点的都是单人套餐。 其实菜单上的双人套餐要比单人套餐只贵了一块五,但是大多人也是跟钱贤良一个想法,总觉得两个单人餐的分量应该是比一个双人餐要多的。 所以在春生给钱贤良上双人餐时,可以说是全店的人都很关注。然后,齐唰唰地被钱贤良眼前的双人餐的分量震惊到了。 当然,同样被这个分量震惊到的人还有钱贤良本人。 川味麻辣的涮锅红红辣辣,里面飘着花椒麻椒以及辣椒,散发着浓浓的辣香。一旁的双人餐涮菜每一个菜都被洗的干干净净,每一份的分量都要超出它的承载量,看起来满满当当。 钱贤良看着眼前的菜,看向对面正大口吃鸭肉的赵和新,惊讶地说:“原来菜量真的很大。” 赵和新:咳咳咳咳。 反正他提醒过了。 … 而到“小火炉”第一天试营业结束的时候,在门东大街便流传起这样一个言论——有个二米的大男人吃小火炉的双人餐吃到扶墙走了。 这个言论自然被来接老婆孩子的蒋彦辞听到了。 他问:“真的有两米高?” 程以时觉得好笑,这个男人的关注点总是显得很奇特。 “没有两米高。”她稍微回想了一下钱贤良的身高,对他说,“应该最多一米九,比你高一点。” 蒋彦辞眸色沉了些许。 程以时没注意他的神色,看了一眼在自行车上趴着睡觉的蒋行舟,也被带得犯困,伸了个懒腰。 “今天第一天试营业,人太多了,累死我了。” 蒋彦辞回头看她一眼,然后视线落在她的腰上,用低沉的声音说:“回去我给你按按。” 程以时:…… 按就按吧,为什么要用这么沙哑的声音说这种话! 第35章 当天晚上回到家中, 程以时体验了一下来自“蒋师傅”按摩的手艺。虽然在按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大哭大叫,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以后肩颈的轻松感觉告诉她,受得痛苦都是值得的。 “小火炉”试营业的第二天, 顾客比第一天少了一些。因为今天已经没有了昨天试营业第一日的抽奖活动, 所以像昨天一些只看着抽奖过来的人少了很多。 但是到了中午的正饭点, 店里大厅依旧坐得满满当当。 像昨天来吃饭的申正义和李洁老夫妻二人今天还是选择来了这里。 “小春,我们两个要一个双人餐的川香麻辣锅。”申正义一坐下,连菜单都没看,径直点了他们的菜。 春生在纸上勾了两下。 “小春,昨天那个两米三的t?大高个真的吃双人套餐吃到了倒地上了?”李洁退休后, 跟街道上的人熟悉了一些, 像一些工作时候听不到的八卦消息,现在是一听一个准儿。这不昨晚上才听到的传言, 今个就来找人验证了。 春生记东西的笔一顿。 他有些无话可说,要不是他昨天亲眼所见那人的身高, 恐怕这传言他也得信了。明明昨天传的时候才两米, 过一晚上就变成两米三。要是照这样传下去, 怕不到后天这个谣言就得变成三米吧。 “大娘, 没这么夸张。”他稍微组织了下语言, 把昨天的事讲了讲。 在他看来, 这个传闻能传起来也是钱贤良自个惹出来的,明明胃口没有那么大, 还非要点什么双人餐过瘾, 可不就得吃到扶墙走么。 “不到两米三?”李洁又问。 “没有。”春生摇摇头。 李洁表示了然, 对对面的老伴说:“瞧吧, 是不是我说得对,这个肯定是谣言。谁能长两米三啊?你才一米七七, 在南城都挺高的,哪有人能长到两米三?” 申正义打赌输了,自然是不想面对这种现实的,接过菜单,想着办法转移话题。忽然视线落在菜单上的下方“饮料区”。 这才过了一天,小火炉竟然又上了新品,这是什么速度啊?! “春生,这个蜜菊茶是程老板新上的吗?”他抬头问。 “什么蜜菊茶?”李洁听到陌生的词汇,马上从他手里把菜单拿了过来。 “对,程老板说秋天到了,蜜菊茶可以降火,明目,消除疲惫的功能。”春生把程以时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复述起来也极为流利,“而且吃咱们涮锅,尤其是辣锅吃完之后难免会肝火旺盛,这时候来上一壶蜜菊茶,既可以清热去火,也能舒缓肠胃,让胃里舒服一些。” 他这么一说,正在吃辣锅的客人便赶忙抬起头。 “蜜菊茶是吧,赶紧给我上一壶。”这位客人传了一件西装,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高级定制的面料,但是能看得出这个人是个不差钱的主,“程老板还真是厉害,你们家这辣锅真的够味儿,食材也够新鲜,就是我这个人好辣无辣不欢,但是这肠胃没那么强大,一吃辣的就要拉肚子。” 程以时正好替后厨的人出来送菜,刚好听到这位客人的话。 “如果吃辣经常肠胃不舒服,还是要少吃辣或者是要降低一些辣度。我们店里除了川味的辣,还有酸味的老鸭锅,那个酸辣可能不是那么刺激肠胃。总之有病还是要去看看医生,这可不是一壶两壶蜜菊茶能解决的事。”程以时边给人端上了菜,边对那位客人劝了劝。 而事实也如她所说,有时候人体会感觉不适,就是某些身体器官在向你发出信号。可能最开始只是拉肚子,后来就可能会演变成肠胃痉挛或者是其他更严重的疾病。 可要知道,久病不会成良医,久病只会拖垮身体。 程以时这一番话,但是让那位客人有点拍手叫绝。 “程老板果然不是那些俗人。往日我去川菜馆里吃些辣菜,要是说起我这胃病,那些老板们定要把吃辣的好处当成子丑寅卯给我说了大堆,生怕我不再过去了。而程老板倒是第一个让我别一个劲儿地吃辣,还让我去看医生的人。”客人感慨道。 他这样一说,周围的食客们也议论了起来。他们是“小火炉”的第一批忠实客人,自然愿意看到小火炉的老板是个有情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就冲着程老板这扎实的分量,这小火炉以后就是我张三出来开荤的首选了。” “就是别的不说,小火炉的分量确实比好多餐馆都足。我在这里点两毛钱的面条比在街头那家牛肉面馆单独点一碗八毛钱的牛肉面分量还多。我自己再加五毛钱的牛肉就吃过撑了。” “没错,小火炉的菜分量就是很多。而且牛羊肉我看都是新鲜的牛羊肉,而且比市面上牛羊肉的价格没有贵太多。” 顾客们突如其来的吹捧,倒是让程以时有一些猝不及防。 申正义看出来程以时的羞涩,大气地说:“程老板就是整个门东大街最敞亮的老板。” 程以时见老大叔也出来凑热闹,无奈摇摇头,勾起唇角,对在场的人说:“承蒙各位照顾,希望小火炉可以越来越好。” 顾客们自然是纷纷说好。 “今天试营业第二天,每桌都可以赠送一壶蜜菊茶,一会儿让春生和小何他们给各位拿过来。”程以时说。 李洁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震。昨天这家小火炉从白天一直营业到晚上,据说那个抽奖箱的奖券都被抽空了,可知道昨天那场抽奖花费了多少钱。今个这蜜菊茶,不论是蜂蜜还有菊花茶,可都是稀罕的东西,竟然还要赠送。那这小火炉还要不要赚钱了。 当然她的心声如果能被程以时听到,程以时就会告诉她。那些蜂蜜和菊花茶都是林知年从部队带回来的票换的。这个蜜菊茶本身就是没什么成本的,放在家里没有人喝,不过也是坏了。而蜂蜜就更不值得一提了,一大壶的蜜菊茶也用不了多少的蜜,不过是涂个甜味。 但是客人们不清楚这其中的条条道道,大多数都是跟李洁一个想法,那就是小火炉送每桌一壶蜜菊茶太亏了。当然还有人觉得这样是占了便宜的。 不过这样的人还是太少。在现在的年代,还是前者老实诚恳的人比较多。 其中的代表就是刚才那个“食辣论”的顾客,他工作体面挣得多,自然就是前者的想法,问:“程老板可千万别亏了本,让这小火炉做不下去了啊!”他昨天也是参与了抽奖,虽然只抽中三毛,但是一百个三毛可就是三十。他可不觉得那个抽奖箱中全是三毛。 他这句话一出来,也算是提醒了某些客人。 “就是程老板,这个三毛钱的蜜菊茶我们还是能承担起的,你可别亏了本,把店给嚯嚯没了。” “对,别全都送我们。” 程以时听着顾客们这番担忧的话,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也是没想到就送一壶茶竟然会让这些客人担心起来她的生意。 不过这些人出发点还有心都是好的,她没有必要去说什么。 “放心,小火炉送大家一壶茶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只要各位以后经常光顾小店,小火炉肯定会继续壮大的。”她笑着说。 顾客们也笑了笑。 程以时这才转身带着新单子回了后厨,切菜的刘明看着她回来,眼睛亮亮的。 “小时姐,这些西红柿都切好了,还有那些牛肉也切好了。”刘明说话的时候,神态看起来相当激动,他可是又要见证小火炉一个新锅底的诞生了啊! “行,那开始做。”对于制作一个底锅,程以时也很高兴。 番茄锅底,是一个纯酸味的底锅。这也是经过昨天试营业以后,程以时想到的味道。因为她发现昨天售卖的低锅中,酸辣味道的老鸭锅其实买得是最好的。但是顾客也有反馈,如果老鸭锅只剩酸味的话接受度会更高一些,所以程以时就想到了这道纯酸味的番茄低锅。 而且事实上,番茄低锅的做法要比老鸭锅简单上许多。 番茄事先已经由刘明十字花刀切成了小块,所以程以时直接起锅烧油。待油热后下入了香料和葱姜等配菜,接着倒入番茄丁进行翻炒。等待番茄炒出沙后加入盐以及糖,以及清水。 番茄锅煮开后,再加入切成片状的番茄,最后烧到汤变浓稠一些即可。 煮开后的番茄香味酸而诱人,引人唇齿生涎。 程以时用汤匙在勺中舀了一点,番茄的甜酸适口,酸味恰到好处,实在是好喝极了。 新锅底的成功研发让她心情高兴了许多,而在一旁观看了全程的刘明依然是被这行云流水的一番操作给惊呆了。 “这个番茄汤涮牛肉块很好吃。”程以时一面把经过处理的牛肉块丢入汤中,一面跟他说这一项操作时候的一些注意事t?项,“到时候推这个锅的时候,会分成有牛肉的和无牛肉的,两者的区别就是后面还得再滚一下牛肉,别让牛肉太老。” 刘明悟性很高,基本上就是一遍就能理解了。 程以时做了一份番茄牛肉底锅给他演示后,就让他自己摸索着来了,自己端着那一份番茄牛腩去了员工休息的小房间。 结果,还没等她正式吃一口,就看到甄芳华呼哧带喘地跑了进来,对她说:“程姐姐,糟糕了,舟舟的幼儿园老师要让你去学习,舟舟跟其他小朋友打架了!” 程以时:咳咳。 她这是被叫家长了? 第36章 南城机关一幼。 程以时站在学校门口, 还有些紧张,不算在那本书中早亡的一生,那一辈子早早去世什么都没经历过, 这一辈子避开在气象站继续工作, 反倒还能经历一次被叫家长的过程, 实在是过分“意外”了。 在秋风中冷静了几分钟,程以时才晃晃脑子,让自己清醒了一些,走到幼儿园门口的保卫处,敲了敲窗。 “师傅, 在吗?” 机关幼儿园保卫处的保安大多数是退役的军人, 人看起来板板正正,听到敲窗声后就从屋里头出来了。 “接小孩?还没到放学的时候, 老师们不会让小孩出来的,除非得有医院或者是其他事情去跟老师请假。”保安很热情, 瞬间就把程以时当作了因为小孩生病或者是其他事情来接人的家长。 程以时顿了顿, 对他说:“不是师傅, 教师请我来的。” 保安:? 表情带着三分诧异和七分不解, 敢情眼前这个家长是被幼儿园老师请过来的?! “小孩调皮了?”保安一面去开门, 一面询问了一声。 “还不知道。”程以时摇摇头, 实话实说,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 她不会说是蒋行舟调皮或者是惹事这样的话。 保安开门让她进来, 又指了指那排红色小矮房, 提醒她:“进去一直走, 那排楼房就是老师们的办公室。” “谢谢。” 保安不客气地摆摆手,又关心地说了一句:“对了, 你识字吧?” “识字。”程以时点点头,大学毕业应该算的上是识字吧。 “行,那你到时候就看那办公室的年级去找对应的班主任就行。”保安颔首,然后看她一脸紧张的模样,笑了笑对她说,“没事来幼儿园见老师这种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摸清楚情况了下次再来就不紧张了。” 程以时:…… 说实话讲道理,她并不是很想积累这样的经验。 “谢谢。”她笑了笑说。 保安目送她离去,然后重新把门关上,不经意闻到空气中的一股清香,心中疑惑,这是哪来的一股菊花香? 他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程以时,视线落在她手上提着的保温壶上。 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程以时还不知道手上提来的一壶蜜菊茶引起了门口保安的注意,这壶茶纯粹是她给儿子带的,准备见情况随机应变。 沿着门口保卫指的路,很快就到了那排办公楼。 当初报名入学的时候,程以时正忙着装修店铺,所以入学的手续包括每天的上下学基本都是全权交给了蒋彦辞来处理。这样说的意思也就是说,要不是今天学校的人去市委办没看到蒋彦辞,被叫到学校的人一定不是程以时。 蒋彦辞四岁半,六岁就能上小学,中间只用间隔一年,所以经过查验户籍后,幼儿园安排的就是中班。 程以时往楼中间走了走,再一抬眼就看到中班教师办公室的门牌。 办公室里面。 蒋行舟跟另外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两个人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谁都不理谁。 中一班班主任魏秋霞正在清点下一堂课课堂需要使用的教具,也没跟两个较劲的小朋友说话,任由他们眼睛瞪眼睛。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胖乎乎的小男孩立刻转头看向蒋行舟,吐吐舌头给他说:“肯定是我妈妈来了,我妈妈来了,让我妈妈打你。” 蒋行舟轻哼一声,不去理他。 魏秋霞起身去开门,听到小男孩这样的话,面色变了变,对他说:“武成才,你不能对蒋行舟说这样的话。” “略略略。”武成才很明显对班主任的话也不拍,对着她做鬼脸,趾高气昂地说,“我妈说了,蒋行舟的妈妈就是个臭做生意的,一身俗气,就要这样跟他说话。” 很巧。 程以时一进门就听到了他这句话,并且还跟说这句话的武成才正面对上。 蒋行舟看到她,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朝她跑来,奶呼呼地问:“妈妈,怎么是你来了?”他还以为今天来的还是爸爸呢。 “来见你老师。”程以时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家的小崽子,见他除了头发和衣服有点乱以外,表面上没看到什么伤口,稍稍放轻松了点些。 蒋行舟呆萌呆萌的,也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挠着小脑袋哦了一声。 魏秋霞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身材苗条,容貌姣好的女士就是那位蒋先生的妻子。 那位蒋先生从开学以来就管着小朋友的接送下学,从没有见到有另外的人出现过。所以学校中的人一直说这位蒋先生是离异带孩,当然这种说法一直被蒋行舟所否认,他每天都吆喝着自己的妈妈有多么漂亮,但是因为一直没有见过真人,所以园里的老师也没认可过他的话。 还是今天武成才在中班里奚落蒋行舟的妈妈是个个体工商户,她这才觉得蒋行舟口中的妈妈并不是个空话。所以才有意想将这件事情闹大,把那位蒋夫人引来。 她心想,那位蒋夫人从来不接送孩子,蒋先生也没提过她,这夫妻二人一定是有隔阂,蒋夫人一定是不讨人喜欢。 结果没想到,那位蒋先生的妻子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时尚,漂亮,大方。 “老师,您好,我是蒋行舟的妈妈。”程以时主动伸出了手,大大方方地询问,“不知道今天蒋行舟在幼儿园做了什么事情?” 魏秋霞回过神来,看着对面清澈的眼睛,一时竟觉得有些晃眼,急忙躲开了与她的直视,支支吾吾地说:“就是蒋行舟今天在班里跟武成才起了纠纷,两个人打架了。” “魏老师,我没有和武成才打架,我们只是互相扯了一下头发。而且扯头发的原因还是因为武成才他想吃我的巧克力,我没有分给他,他才恼羞成怒骂我的。”蒋行舟撅着小嘴巴,镇静地辩驳着。 魏秋霞才教他不久,平日里也没见他跟其他小朋友吵过架起过争执,更没听他说过这么井井有条的话,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惜她不说话,有人要说。 武成才气鼓鼓地说:“才不是,我才没有想吃你的巧巧力!” 蒋行舟哼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提醒他:“是巧克力,不是巧巧力。” 程以时看着两个小孩吵架,莫名有一点点想笑。但是时机明显不对,所以只能硬生生忍着笑意。 而之前被蒋行舟一番话说懵的魏秋霞反应过来了,她蹲下来对着蒋行舟说:“但是老师去教室的时候,你不是举着小拳头要打武成才吗?” 什么叫做举着拳头要打人? 程以时那种置身事外旁观小孩吵架的心情瞬间消失了,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哪有老师处理问题是这样处理的? “才不是,那是武成才头上落了一片纸,我伸手帮他把纸拿下来。”蒋行舟小脸严肃地说,“再说,我爸爸跟我说过,只有笨蛋才会靠动手解决一切,我又不是笨蛋,怎么会动手打人!” 程以时勾了下嘴唇,接过他的话,面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淡淡地对她说:“这位老师我不清楚你们师范学校有没有上过职业素养的课,但是不经过调查,就直言学生有打人的动作,恐怕我们作为家长也不能理解。” 魏秋霞悻悻。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一个身穿制服的女人推开,她一进来就痛苦哀嚎:“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 武成才不大一点的小人被她紧紧箍在怀里,上半身动弹t?不得,两条小腿猛踹了两下,生气地喊:“你放开我,我没事,你赶紧放开我。” 这母子俩动静比较大,引得程以时拉着儿子往后退了一步。 “武主任。”魏秋霞显然对这个人很熟悉了,叫了她一声。 武灵听到她的声音,抹了一把眼泪,松开怀中的儿子看向她,生气地问她:“你怎么当老师的?我儿子什么出身,你什么出身?你当不了老师换别人当。我让你照顾我儿子,你就是这么给我照顾的?直接让别人家小孩开始动手打他了?” “不是。”魏秋霞想解释。 武灵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问:“赶紧把打我儿子的那臭小子叫过来,还有那孩子的父母,让我问问他们平时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魏秋霞没动。 “让你叫人,你干嘛呢?”武灵斜着眼问她,语气吓人。 程以时笑了笑,对她挥了挥手:“你好,我在这里。” 武灵:? 第37章 武灵不愧是做面粉厂主任的人, 尽管被吓一跳,但是面上还是很淡定的,眼睛斜着打量着程以时的穿着, 判断出来她这一身价格不菲后, 态度稍微好了一些, 对她说:“看你人挺体面,我就不跟你说浪费时间的话了,你儿子动手打了我儿子,我不跟你计较了,给我赔二十块钱。” “赔二十块?”程以时重复了一遍。 “二十块够少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儿子动手打了我儿子, 我没让他从这个幼儿园里滚出来就够好了。”武灵不耐烦地说,“要不是看你穿得体面, 我都懒得跟你说这些话。” 魏秋霞也赶忙把程以时拉到一边说:“你们把二十块钱赔给她吧,她自己是面粉厂的主任, 她老公是市局大队的队长。” 程以时皱眉。 魏秋霞还以为她为难, 拿不出来那些钱, 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 塞到她手里:“之前有次蒋同志帮我付了一次钱, 你们要是没二十块, 我先借给你们一些。” 武灵吆喝:“还有完没完,赶紧把钱掏了, 就没事了。” “快去。”魏秋霞跟程以时说。 听着办公室一个人催她掏钱, 一个人催她还钱, 程以时简直想给当前这出戏拍手叫个绝。 “这位老师,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给钱,但是我还是想说, 有些事没说清楚就别乱开口。”一通说完一句话,又把那五块钱塞回去后,程以时转头看着武灵,表情更是有趣,“这位女同志就更有趣了,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儿子打了你儿子的消息,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让我给你钱,但是想说公权私用,怕不是想去农场呆一呆。” 武灵被她这番话气的不行,转头看自己儿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你看看我儿子的头发还有这衣服被扯成什么样子了,发生了什么不显而易见吗?” 武成才见他妈看向他,便按捺不住炫耀的本事,高兴地对他妈说:“妈,我今天骂了蒋行舟,还揪了他头发,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很像一个小可怜。谁让他不给我分巧力克,我就要骂他。” “闭嘴。”武灵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 蒋行舟撇撇嘴,郁闷地提醒他:“是巧克力,不是巧力克。” 程以时摸摸儿子脑袋,把儿子搂了过来,抬起头看面前的两个人,掷地有声地说:“既然这个小朋友也说了是先骂了我儿子,也动手揪了我儿子的头发,事情也就是很清晰了。谁先动手打人,一目了然。” 武灵岂是一个能忍辱负重的人,虽然被儿子拆了台,但是丝毫不慌张,大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心态,啧了一声说:“小朋友家家推一把挥个手,能伤到什么,你这个人真是得理不让人。” “也对,舟舟妈妈,我看舟舟也没受到什么伤害,要不这件事情就算了吧。”魏秋霞也开始后悔今天把这件事情闹大了,她本以为程以时应该是个胆小脾气小的或者是个谄媚讨好人的人,结果眼看事情发生的情况超出她的控制,她便有些慌了。 程以时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但是魏秋霞确实心里有需,总觉得她看出来了些什么。 “算了,刚才这位女同志不是还想让我道歉赔钱,现在就小孩子随便打打闹闹,一个算了就让我不跟你们计较?”程以时笑着反问。 “不是。”魏秋霞急忙说,然后她看向在一边站着的蒋行舟说,“舟舟,你能不能劝劝你妈妈?” 蒋行舟哼了一声,把头埋到了程以时身上,根本不理她。 武灵怎么会赔钱,她只想赶紧拽着儿子走人。 程以时伸手拽住她,冷声说:“你要是不赔礼道歉,我就去面粉厂看看,你是哪个部分的主任,去市局门口查查,你男人是什么队长,让你敢天天这么猖狂,动不动都要赶人出幼儿园?这是哪门子横行霸道的两口子。” 武成才还是小,胡搅蛮缠也是他一贯的手段,现在见一贯横行霸道的妈妈被人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瞬间就哭了起来。 蒋行舟听到哭声,微微侧头,嫌弃地看他一眼。 他真是丢小男子汉的脸! 武灵本来就心神不宁,又被儿子的哭声这么一吓,心里更烦了一些,“啪”地一巴掌打到儿子脸上:“让你在幼儿园打人,真是个祸害。” 武成才被重重地打了一下,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程以时把腿上的小崽子捂得更紧了一些,把脸侧过来。 魏秋霞也被吓得不轻,张嘴就要劝说一两句。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就先听到武灵怒声呵斥她:“有你什么事,小孩们就推推搡搡,非得通知什么家长,就你事多。” 呵斥完魏秋霞,她转头看向程以时说:“你想怎么解决?” “道歉,赔钱。”程以时端得那叫一个面不改色,“二十块。” “不可能。” “那就面粉厂…” “二十就二十。”武灵还是心虚,带着一肚子气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拍在桌子上。 程以叶扫了一眼那两张钱,冷声提醒她:“道歉。” 武灵气愤但也只能忍着,又对武成才挥了挥胳膊,然后说:“跟你小同学说对不起。” 武成才害怕被打,哭着断断续续地说:“蒋行舟对不起。” 蒋行舟看着他,条理清晰地说:“你道歉了,但是我也可以不接受。” 武灵已经气得够呛了,哪里还管对面说了一些什么。只是一肚子的气总要找个出气筒,她便将目光对准魏秋霞,胳膊一伸,拽着人往外走:“走,跟我去见校长。” 魏秋霞自然不愿。 但是不愿意也没办法,武灵膀大腰粗,拖她不跟拖一袋面粉似的。 蒋行舟看着这一幕,探出小脑袋,摇头晃脑地说:“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程以时见他还能耍宝,那自然是没什么事了。 “亏我还觉得这个魏老师很可怜,那天早上见她买包子没带钱,跟爸爸借了一些钱给她买了一个包子。她是一个偏心眼的老师,我不喜欢她了。”蒋行舟气愤地说。 程以时挑了一下眉,低头问他:“你借你爸爸的钱给这个魏老师买了包子?” “嗯。”蒋行舟重重地点点头,小声嘟囔,“那天爸爸还不想借钱呢,要不是我答应爸爸这两天自己睡觉,爸爸肯定不借我的钱了。” 程以时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魏老师看到她时的复杂眼神,总觉得自己了解了一些真相。 嗯。 这事儿还是怪蒋彦辞。 与此同时,正在跟随市委组视察工作的蒋彦辞打了一个喷嚏。 蒋彦辞摸摸鼻子,这是有人想他了? 第38章 “彦辞, 你觉得这里盖楼房怎么样?”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位置挺好的,旁边就是火车站,又离汽车站不远, 交通挺便捷的, 出远门做个生意也方便。旁边距离菜市场、百货商场近, 购置物品也不远。旁边又有淮河经过,空气质量也高。”蒋彦辞看他一眼,认真地说,“但是,陈局, 柳民巷大多数都是外来户口, 祖祖辈辈在这里建房,房产局产权管理不够清晰, 想要安置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容易。” 中年男人叫陈柏, 是南城负责管理房产地产的房产局的副局长。 房产局特地叫上市委办的工作人员专程过来柳民巷这一趟, 就是要实地考察这里的环境, 然后t?再对前来购地的外商给出一个答复。 港区房产市场给与它相隔不久的鹏城带来新发展, 随着鹏城靠卖地皮经济不断增长, 房地产业也逐渐发展到内陆地区。一些港资和外商首先对准的地区自然是像鹏城这样的沿海特区。但是, 那些地区地皮价格上涨,买一块地再去卖房成本实在太高。有些外商便退而求其次将目光对准海市和南城这样的地方。 房产局这几年因处理前些年的一些后续遗留问题, 部门年年效益垫底。因此, 对待这次外商购买地皮的事情, 显得稍微有些兴奋。 蒋彦辞优劣势的分析将这件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这块地位置很不错,卖掉之后建楼房经济效益肯定不错。但是另一方面, 前期劣势就很明显,这块地产权复杂,地权赔付不是小数。 陈柏是房产局的小科员一点一点干上来的,作为从基层上来的干部,他自是比其他人都清楚蒋彦辞说的道理。 “产权问题不好解决,柳民巷的人违建,房产局的人过去让他们拆除,这些人都是拿着杆子赶人走的。”他叹口气说。 蒋彦辞并不意外。 毕竟在多年之前,他在北城亲眼见证过类似的事情。而且在他看来,尽管现在房产大多数都是以分配住房为主,但是随着人口增长,分配住房的政策取消的问题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彦辞,不过我没想到你对这房产地皮还有研究。”陈柏调侃道,“早知如此,当初梅主任把你档案调走的时候我应该去拦一下,把你弄到我们房产局才是。” 蒋彦辞但笑不语。 等一行人调研考察结束,蒋彦辞回单位去车棚推了自行车准备去幼儿园接蒋行舟放学,结果还没等他人出单位大门,就听到市委办收发室的大爷拉来窗跟他说了蒋行舟打架幼儿园叫家长的事情。 “叫家长?”他皱皱眉。 “就下午的时候,有个小姑娘过来的,但是你没在,她应该去找你老婆了。”大爷躺在摇椅上,姿态显得很是潇洒。 蒋彦辞心里琢磨了一番,跟大爷说了声谢,然后推着自行车直接朝着家里的方向骑了回去。 到了家里,看到母子俩一人坐一个小板凳,然后手里啃着一块橘子冰棒,太阳穴暗戳戳地疼。 蒋行舟看到他回来,还是有一点点心虚的,忙着把橘子冰棒往小身子后面藏了藏,干巴巴地喊了一声爸爸。 相比之下,程以时就显得很坦然了,继续啃着橘子冰棒,也不搭理门口刚回来的人,反而提醒儿子:“舟舟,你再不吃,一会橘子冰棒化成橘子水了。” “哦。”蒋行舟赶紧把橘子冰棒塞嘴巴里。 蒋彦辞总觉得她的反应有些不对劲,轻轻蹙了下眉,然后没说话,径直走向厨房去倒了两杯热水端出来,放到桌上。 “喝点水。”他说。 蒋行舟忙不迭地点点头,然后伸出小手去拿水杯。 程以时却是三下五除二把冰棒啃光了,拍拍裤腿站起来,对蒋彦辞说:“晚饭在锅里,我去趟店里。” 蒋彦辞眉头一跳。 “我送你。” “不用。”程以时说完,直接略过他,往门口走去。 “妈妈再见!”蒋行舟抱着比他脸还大的搪瓷缸,挥着小胳膊跟她告别。 蒋彦辞想要跟出去,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眼见那人马上就要关门,想都来不及想,转头跟蒋行舟说“在家等爸爸”,然后就追了出去。 蒋行舟:“……” 早知如此,他也跟上去。还有他爸爸,难道没看出来他妈妈并不想跟他说话啊! 蒋彦辞跟出去,还不忘推了自行车把大门牢牢锁上。 程以时见他跟出来,有一点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把你送过去再回来,全程不超过十五分钟。十五分钟,蒋行舟估计只够把冰棒吃完,把水喝光,别的应该干不了。不用担心他。”蒋彦辞说。 这人一番话倒是把别人堵得哑口无言。 程以时又不是非要折腾自己个的人,她无非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跟蒋彦辞说今天下午去学校的发现才拒绝让他送,但是现在人都追了出来。她再拒绝,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反正坐车又不是费她的力气。 想明白这一点,她就爽快地坐上了自行车,并跟之前一样把手自然地放在了蒋彦辞腹肌的地方。 蒋彦辞微微蹙眉,似乎是有想不明白的事情。 “走吧!”程以时看他发呆,忍不住拍拍他的腹肌。 蒋彦辞最终什么话没说,蹬着自行车离开了。 到小火炉门口,只看到已经到晚上饭店的店铺里面座无虚席。 程以时看到店铺里生意繁忙的画面,心情瞬间就明朗了,还没等车听闻,就从后座上蹦了下来,随意地跟蒋彦辞说了声再见,就冲向了店铺。 跟男人相处哪有做生意香! 蒋彦辞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背影,不禁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腹肌,心想难道是因为最近几天没练,不够有吸引力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又想起刚才程以时时不时的碰触,又觉得他这样的想法是有问题的。 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又因惦记家中那个因打架把家长叫到学校的小崽子,只能又蹬着自行车走了。 他到家的时候,蒋行舟刚刚才把大搪瓷缸的热水喝光,小脸上压了一个搪瓷缸的印子,看起来比较“有趣”。 蒋彦辞无奈摇头,上一回去杂货铺,这么小的小孩非要跟大人用一样大的搪瓷缸,一副不给他买他就要生气的傲娇模样。程以时是个对孩子没有要求的,见他实在想要,大笔一挥给他买了一个。结果这么大的搪瓷缸子给他用的结果就是不是每一回他喝水都搞得像在水盆里洗了脸,要不就是大大的搪瓷缸在他脸上压一道印。 可是,对于这一点,蒋行舟小朋友表示完全不介意,他开心地舔了舔小嘴巴,高兴地说:“爸爸,我还要再喝一杯这个蜜菊茶。” “蜜菊茶?”蒋彦辞脱外套的手顿了一下,他把衣服挂到衣架上,然后视线落在他刚才端出来的另一杯搪瓷缸上,“这是你妈妈带回来的茶?” 他刚才去厨房倒热水太匆忙,也没注意这个水的不同,现在一看的确是微黄的颜色。 “妈妈做的蜜菊茶可太好喝了,我一天可以喝十杯,不,我一天可以喝十一杯。”蒋行舟霸气地说。 蒋彦辞:…… 还以为他要说他能喝一千杯。 “去洗手,然后去餐厅坐着,我去厨房盛饭。”他决定先去厨房里把饭菜端出来,喂一喂他儿子的肚子。 程以时没做太复杂的菜,炒了一个酱油鸡蛋还有一个炒茄瓜,饭做了一个最简单的大米汤。 蒋彦辞端菜出来的时候,蒋行舟已经老老实实坐在了餐桌前面,并且给自己带上了防止掉菜的围兜,美名其曰保护他的新衣服。 “哇!好香啊!”小崽子探着小脑袋,猛吸一口菜。 “把胳膊伸过来。”蒋彦辞怕他袖子碰到菜汤,坐在一旁要给他整理袖子。 蒋行舟老老实实伸出手。 蒋彦辞伸手给他整理袖子,趁机问他下午在幼儿园打架的事情。 说起这个事情,小崽子无辜极了,他明明被人奚落还被人倒打一耙,撅着小嘴把下午的事迅速讲了一遍。尤其是说到最后,魏秋霞被人带走的时候,他还有些气愤:“魏老师是个坏人,明明当时给他付包子钱的人是我,她却让妈妈还给爸爸!” 蒋彦辞心里一咣当。 魏秋霞……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崽子,对他说:“你有没有跟你妈妈解释,当时我坚持不借钱,你非要借钱的事情?” 蒋行舟歪歪脑袋:? 第39章 “小火炉”的营业时间是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八点半, 下午两点到四点是中午的休息时间,这个时间跟国营饭店的营业时间稍有区别,还是因为“小火炉”并不提供早餐, 所以早上时间会晚, 晚上时间会晚一些。 晚上八点, 蒋彦辞把蒋行舟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然后在他的撒娇声中,无情地把人塞到了被窝,又找了一本图画书给他看。 “乖乖看书,要是不想看就躺下睡觉, 不许乱跑。” 蒋行舟还有些不想睡, 裹着被子趴到他背上,对他说:“爸t?爸, 我还睡不着。你要去接妈妈,我跟你一起去吧。”他手抓在蒋彦辞的肩膀上。 蒋彦辞眼睫微动, 转头看着他, 跟他说:“我骑自行车去接妈妈, 要是你也去的话, 妈妈就不能坐车了。” “那怎么办啊?”小崽子松开手, 一屁股坐到床上, 显得很郁闷。 “你在家里自己乖乖看书,爸爸把妈妈接回来, 就来陪你, 可以吗?”蒋彦辞摸摸小崽子的脑袋, 光刺刺的手感很…不错。 蒋行舟也没有办法了, 用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托着腮帮子,憨憨点头。 蒋彦辞起身, 在衣柜里又取了一条围巾,准备出门。 小崽子见他要走,坐在床上突然又说了一路:“爸爸,你早点买车!” 蒋彦辞顿了顿,回头看他一眼,眉头一抬,对他点点头。 跟之前一样,出门前把门锁关紧,确认过门锁的安全后,他才推着自行车出门。 现在这个时节的南城,白天还是有些温热,但是到晚上的时候温度却也不高。偶尔起阵风,还是觉得有些凉的。 街道上的路灯不算明亮,将自行车推到大路上的时候,蒋彦辞才骑上,蹬着车走。 … “小火炉”第二天的试营业客流量也不少,晚上的时候又来了一波儿昨天的顾客,呼朋唤友的,人确实不少。原本备着赠送的蜜菊茶分量有些不够,程以时又上手整了一大锅。 八点十分,最后一波儿客人散去,员工们整理大厅,程以时去盘了一下今天的账,越往下算,心情越是开心。 昨天那一波奖券的成本基本上已经覆盖过来了,并且还为店铺维持了营业第二天的热度。虽说不像其他老字号饭店一下子就红遍南城,但是“小火炉”凭借漂亮的试营业成绩起码是在门东这块地区出了一点点名。 八点二十五,员工们整理完毕,跟程以时告了别之后陆续离开。 春生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手里头还拎着一小壶蜜菊茶,这是晚上做那一锅茶多出来的。程以时觉得茶水过夜不好,就索性给几个工作人员分了一分。好在他们几个上班也会拿热水杯,所以分装这些蜜菊茶也算方便。 蜜菊茶出来的时候,他就尝过味儿了。甜但是又不是特别甜,但是还有一股淡淡的茶味儿,跟他以前在部队里喝的那个苦苦的茶叶一点都不一样。他也有心想让家里头的亲人尝一尝,便想着下班的时候买一份,结果没等他开口,程老板便提出了要把茶水给他们分了。 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出了店门,他又觉得只把老板一个人剩下来不太安全,就心想着要不等等。 可没等他回头,就看到蒋彦辞拿着一条围巾从侧面走出来,跟他说:“赶紧回去吧。” “蒋团。”春生看到他,下意识地做了个军礼。 “转业了还这么叫不合适。”蒋彦辞拍拍他肩膀,视线往他手里提着的小壶看了一眼,对他说,“赶紧回家。” 春生点点头,走的时候还不忘说:“蒋哥,程老板还在算账。” 蒋彦辞轻应了一声,远远地看着他人走远后,转身推开店门。 屋里。 一盏台灯下,程以时算了这两天的账,实在是有些心累,把算盘归为原位后,伸了一下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 “让胡波再给你找一个算账的人。”蒋彦辞走到她旁边对她说。 小火炉本来也找了个前台负责,好像是胡波一朋友的妹妹,据说是高中毕业,但是当时下乡了。前几年陆陆续续知青回了城,这女孩一直没找到工作。这回胡波朋友听说他要招一个前台,朋友立马把女孩介绍了过来。谁知一通培训以后,女孩知道这前台的工作地方是个小饭店,来了没几天就天天借口有事要请假。 所以这也就导致,试营业的这两天,程以时一个人要变成两个人用。前一天有胡波还有他的秘书帮忙算账还好,今天就是她彻头彻尾地前后厨忙活。 程以时伸懒腰伸得投入,一时不防,被吓了一下,吓地往后退了一步。 蒋彦辞赶紧上前,把人扶住。 “你怎么突然出声?”程以时被他扶住,才忙不迭地拍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哀怨道,“吓我一大跳,还以为是谁呢!” 这一回,蒋彦辞保持了理智,立马承认了他的错误。 不过,认错认这么坦荡,倒是有一点不太符合程以时对他的认知。 她盯着他看了半分钟,仔仔细细地看,但是并不说话。最后干脆直接上了手摸上了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奇怪,也没发烧啊?”没发烧怎么能胡言乱语呢! 蒋彦辞把她的手拉下来,捏在手里,面上却很严肃地对她说:“明天我休息一天,过来帮你算账。等会回家我给胡波打个电话说一下,让他从公司里找个算账的人过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跟当初程以时跟胡波签订的合作协议有关系。如果说程以时在这家店铺里负责的是后厨是菜品的味道,那么胡波就负责的是管理以及宣传。 之前那个当前台的女孩能说不来就不来,给程以时造成麻烦,这件事情就得让胡波知道。 他说的是正经事,这一下也让程以时忘记了她的手还被他捏在手里,顺着他的提议思考了一下,她就摇摇头,跟他说:“不行,当初没让你插手这个生意,你现在就别插手这个生意。胡波昨天人也来了,也知道了那个女孩天天找借口请假的事情。他是个做生意的老手,不会对这一方面熟视无睹的。我觉得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最迟下周他就会给我一个答复。” 蒋彦辞还想说些什么。 “而且,这是我跟他合作开的店,用谁不用谁,雇一个还是再雇另一个,你也管不着啊!”程以时咧着嘴巴笑着说。 “……”蒋彦辞无奈,把捏在手里的小手摩挲了两下。 他这一动,程以时怎么会没有感觉,低头看着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耳根热热的,面颊也红了一片,又佯装无事发生一样,试图把手从她手里抽走。 只是怎么抽都抽不动。 “蒋彦辞……” “程以时……” 两个人同时开口。 程以时镇定地抬起头,看着他:“有什么事情吗?” “那天是蒋行舟要借钱给那个魏老师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就在包子店门口,跟她有那一次交集。” “…哦。”程以时反应过来了。 “除此之外,我没有跟她说过话,就是每天上下学接送舟舟,也是跟另一个老师对接。”他解释地很认真。 “哦。”程以时点点头,不得不说,下午从幼儿园出来的时候心里确实挺别扭的。现在听了他的解释,就仿佛有一个被阴影笼罩着的地方突然有了光。 没有经过思考,有一个问题也就随之脱口而出。 “那你当初让舟舟借钱,还真的就是为了让舟舟早点独立睡觉?” 蒋彦辞听到她这个问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 “不是。” 不是,那他的意思是……程以时瞬间想到一些不该想到的画面。耳根热得快要爆炸,再抬头一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 心里一怒。 把人推开。 “让开,我要回家!” 因羞臊暴躁的程以时最终还是选择坐在车后座上完成了“报仇”的任务。 趁着夜色当空,四周漆黑,纤细的手直接伸到了蒋彦辞的衬衫里面,然后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解气!”她说。 蒋彦辞无奈,带着人回家后,第一件事便去洗了一个冷水澡。 等他回到卧室,没心没肺的程以时已经睡着了。 “……” 他靠着门,轻笑了声。 … 次日,蒋彦辞践行诺言,一大早去把蒋行舟送到幼儿园后,便跟着程以时去了“小火炉”。 进去之前,程以时特别跟他强调了“小火炉”是她做生意的地方,在这里帮忙他不仅没有任何的工资,还不能享受任何的特权。 蹬自行车的蒋彦辞听到她的话一下子来了劲儿,问她比如有哪些特权。 程以时单手还住他的腰,另一个手也掰着指头算着有哪些特权。 “比如别人中午管饭都是普通的员工餐,你不能吃跟老板一样的餐。” “比如别人晚上会带走一些剩的茶水,但是t?他不能参与分配。” … “最最最重要的是,你也得跟其他人一样叫我程老板,要懂得尊重老板。” 蒋彦辞:“好的。” 程以时没想到他会这么利索地答应下来,有点点愣住。 等到了小火炉门口,程以时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跟他前后脚进门。 结果,她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跟员工们打招呼,就听到后面的男人走上来,沉声叫了一声“老婆”。 程以时一顿,睁大眼看他。 蒋彦辞但笑不语,跨过门槛又叫了一声“程老板,我去算账了。” 程以时:“……去吧!” 第40章 进到店里, 程以时就没那个心劲去跟蒋彦辞计较刚才那些事情,因为菜市场那边买菜的老板刚把菜送来,跟取菜这件事情相比, 其他什么事都不重要。 南城菜市场其实有点像一个小社交圈, 因为跟干料店老板认识, 所以程以时才能结识卖羊肉的阿扎提,并通过阿扎提又认识许多卖肉的老板们。而也是如此,在程以时开店之后,又能认识到菜市场的蔬菜供应商。 本来菜市场那边的蔬菜以及鸡鸭鱼肉的供应,按理说应该是需要去菜市场拉的。但是因为彼此之间熟识, 再加上程以时采购时只要求蔬菜还有肉类的新鲜, 所以老板们一合计,觉得每天凑一车给运过来也没什么。 同时, “小火炉”试营业两天,人流量爆棚的事早就在菜市场传开了来。因此, 菜市场的老板们也知道这是个长远的合作, 于是供应的菜品更是新鲜。 今天过来给“小火炉”送菜的就是上次送给程以时鸭子的周老板周安国。 周安国早先是运输大队的队长, 后来改开之后也开始做起了生意, 前后尝试过不少生意, 最后才搞起了养殖。周安国最开始养鸡, 但是因为鸡瘟鸡死了不少。后来找来了两个农业大学的学生管理,养鸭才发了家, 成为了八十年代难得一见的万元户。 “程老板, 那些是老王的菜。那边是牛羊肉, 这边是鸭子。”其实送菜的事是轮不到周安国亲自来的, 但是他听一个亲戚说这边的“小火炉”味道很不错,才借这送菜的名义过来了。 “周老板, 怎么特地跑一趟?”程以时随口一问,然后给刘明了个眼神,他熟练地把菜从车上卸下来,放在称上称了一下。而她自己也是开始点鸭子的数量来。 周安国摸摸后脑勺,也没掩饰他真正的来意:“我这不听说程老板的小火炉味道很好,菜量又扎实,这赶紧趁着有空过来一趟。” 程以时点着鸭子的数量,听到他的话,微微一笑,一边在本子上记下了数量,然后抬眸说:“放心,肯定不让周老板失望。不过我们这里中午十一点才营业,周老板估计得等一下。” “没事,好饭不怕晚。”周安国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查清楚菜跟肉的数量,不光在后厨采购单上要写清楚,店铺的账本上也要写清楚。蒋彦辞作为今日“临时编外”会计,带着账本出来记账。 周安国看到他,调侃道:“程老板跟小蒋,这夫妻俩妇唱夫随,真是羡煞旁人啊!” 程以时抬起头说:“不要钱的账房先生,只能用今天一天。” “哈哈哈。” 周安国被她这有趣的回答逗笑了,也越发觉得跟这程老板做生意是有意思的。 要知道他做这么多年声音,女老板见过不少,像程以时这么有想法的女老板还是少见的,更遑论她不仅有一双巧手,更有一肚子巧话。做生意可最怕的就是嘴笨的人。 蒋彦辞全程淡定地记着账,等记完了,才抬头对程以时说:“老板,账记完了。” “那你回吧。”程以时随口说。 “……”蒋彦辞无话可说。 程以时没注意他的表情,却注意到了一筐别的东西,她的杏眸闪了闪,看起来神光亮亮的,问周安国:“周老板,那一框子里的是鸡爪子不?” “对,那些都是鸡爪。”周安国点点头,有跟她说了一下这些鸡爪的来历。 原来是去年的时候,周安国在养鸭的同时又养了一批鸡,本来觉得以前经历过鸡瘟不太好养,但是可能是聘请的那几个农业院校养殖专业的学生的功劳。一小批鸡后来不仅没死,而且还顺利地孵出了更多小鸡。于是乎,鸡生蛋,蛋生鸡,周爱国也在最近做起了鸡的生意。 只是南城人好鸭,鸡肉价格又贵。平常人家也就过节的时候吃一些。但是有些人买鸡,又不愿意要那些鸡爪那些个没肉的部分。尤其是碰到一些个持家严谨的人,这鸡爪不剁都不行。 也多亏周安国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些个没骨头的鸡爪去也就去掉了。剩下这些鸡爪,要不被他拿回来当成菜炖了,要不就是给员工还有员工亲戚便宜处理了,毕竟就算没肉,也是鸡肉。 “周老板,你这些鸡爪是每天都会有吗?”程以时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有,每天还多着呢。”周安国其实能想到,程老板这人肯定是从这些鸡爪上面想到了些许主意,可能换成别人他将过也过地顺水推风应承了这单生意,但是他还想着要跟程老板做长久的生意,所以就给出了提醒,“不过这些鸡爪做起来没什么肉,客人们也不一定会买单。” 这个道理是通用的。买鸡的时候要把鸡爪去了,那么再用买鸡肉的钱卖这些鸡爪,顾客们可不一定买单。 程以时知道他的担忧,也为他的实诚而感到庆幸。一个有底线的合作伙伴才能长久地合作。周安国没有为出售这些积压的鸡爪而糊里糊涂地答应合作,而是讲清了其中的厉害,自然是好的。 所以,程以时也不介意被他提前感知到一些事情,对他说:“以后这些鸡爪,包括市面上其他老板有多余的鸡爪,就麻烦周老板帮我多多留意了。” 周安国虽然不觉得没几个肉的鸡爪好吃,但是见她这么认真,也没再说一些泼冷水的话,而是大气地说:“放心,程老板,只要小火炉需要,这个鸡爪肯定能供应上来。” 程以时但笑不语。 带着“临时会计”和帮厨把菜和肉拖回了后厨,帮忙洗菜和刷碗的卫大姐已经准备就位,拿着刷子等在那里。 卫大姐今年四十一,丈夫早死,留下了两个孩子。丈夫的家里重男轻女,并不想认这两个孙女,她只能一个人干着杂活把两个女儿供大。之前在胡波的公司食堂里做着后厨的杂工,后来听说胡波要调人来这边,卫大姐想着这边工资要高一些便主动地过来了。 而她这个食堂杂工也确实做得很到位。程以时让她负责洗菜和刷碗的工作,她就把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指甲缝里看不到一丝灰尘。刷碗的时候也不偷懒,每一个碗碟筷子都刷得锃光瓦亮,白净干净。 如果说前台那个从第一天就借口请假不来的女生让程以时恼怒,那么卫大姐这么认真的表现却安抚了她那一颗燥怒之心。 “卫姐,你晚上刷碗要是水太凉,记得用点热水。”程以时看到她先给她提醒了一下水温的问题。 今天早上,她刷牙洗脸的时候都觉得水有些凉了。这么想来晚上的水就更凉了。所以,程以时先说了这个问题。这也是所有在后厨干杂活尤其是像刷碗洗菜这样的工人,年轻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到中年,手掌不知会皴裂到什么程度。 卫昭娣摆摆手,沧桑的脸上带着一股朴实的笑,她说:“没事的,这个水不凉。” 程以时顿了顿,点了点头。 外面现在是小何和春生在打扫卫生,“临时会计”出去也无事可做,于是乎只能强行地加入到后厨的备菜工作中。 程以时已经带上口罩,系上厨师服准备就绪。就等帮厨就位,马上就要开工。 然而,帮厨刘明刚把厨师服拿过来,就被“临时会计”抢了工作。 “我帮你打下手。”蒋彦辞很自然地走到程以时身边,又很自然地把账本递给了帮厨刘明。 刘明有些懵地接过账本,然后又很自觉地把厨师服递了t?过去。 程以时回头看他一眼,对蒋彦辞主动当帮厨的提议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在家中他就经常给她打下手,呶了一声,点了点头。 蒋彦辞垂眸,将厨师服系在身上。 刘明在一旁看他熟练地系厨师服,然后又熟练地打下手,再一次刷新了对老板的男人的认识。 “刘明,你把拿回来的鸡爪处理一下,把上面的指甲剪一下。”程以时一边炒火锅底料,一边指挥人。 经过这么多天的配合,刘明是被程以时的手艺彻底征服,也不觉得这些没肉的鸡爪会卖不出去,心悦诚服地去剪鸡爪上的指甲了。 于是,在“小火炉”试营业的第三天,客人们来到小火炉便发现门口多了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今天18点至20点限量菜品免费赠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小火炉”试营业的第三天, 客流量越发稳定。中午的时候,客人甚至相比第二日,还出现回升的情况。 胡波带着人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大厅坐满客人的场景。相比第一天他还有些惊讶的心态, 现在看到客满店铺的景象, 他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惊讶,而是一种觉得“就该如此”的心情。毕竟,他是亲口尝过程以时的手艺的。 春生刚给周安国上了菜,转头看到他,走上前来。 “胡总。” “春生。”胡波对他有印象, 是个退役的老兵, 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安排工作。这一回用他,还是因为林知年的原因。不过, 那些个事不是他关心的,他只问, “今个中午人还不少, 能忙得过来不?” “还可以。”春生面对他, 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频发, 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 胡波颔首:“忙不过来说一声。” 春生还是点头, 然后准备带着端菜的托盘往回走。 谁知他人还没走远, 就听到跟在胡波后面的人突然说话。 “胡波哥,我不想在这里工作, 你看这里油烟这么大, 我怎么能在这种环境中一直工作。时间长了, 我皮肤肯定很不好。说不定, 还会把油烟味染到身上。”烫头发穿喇叭裤的女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甚至还厌恶地捏了捏鼻子, 以表示对这个环境的不屑。 春生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一眼,便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之前跟他们一起培训的人,也就是“小火炉”最初定下的那个前台兼会计施艺。 对施艺这番言论反应最大的人不是春生,而是周安国。 周安国做生意这些年也算是起起伏伏,什么员工没有见过,一眼便看出来这个人好高骛远的一面,心生厌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刚才只尝了一口,就被这小火炉番茄牛肉火锅征服的原因,对这人说的发自内心的不赞同。 他这个人行事自由,说话也没个介意的。 “你这人怪可笑,长得也没多漂亮,还怪火锅的气会把你熏难看。人丑不能怪别人。”他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春生啊,你得跟你们程老板反应一下,千万别用内心这么丑的人当员工,不然会让我们这些人吃不下饭的。” 这话是说得狠的。 施艺气得要跳脚。 胡波对他身后的施艺自是厌恶得不行,但是碍于她有个哥哥的面子也不得不虚与委蛇,这会儿看她这样,更是想破罐子破摔不想搭理她了。但是,不搭理这件事让她在这儿发疯影响的还是小火炉的生意。于是,准备硬着头皮替她说两句。 结果,没有等他开口。 程以时从后厨端着菜出来,眉眼弯弯,笑着说:“放心,这种人小火炉是一定不会雇佣的。小火炉不需要这样的员工。” 说完,她便看了一眼春生,然后给了他一个眼神。 春生接收到她的眼神,放下菜单本,走过去两只大手跟抓小鸡一样面无表情地把施艺抓了起来,然后丢到了门外。 胡波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他之前有些做法还是保守了一些。 程以时见“捣乱”的人被丢了出来,沉稳地把菜端到了相应的餐桌上一一摆放完整。 客人们估计也是习惯这两天小火炉里面时不时出现一些“奇葩”一些的人和事了,每个人对于春生“丢人”这件事不仅没觉得奇怪,反而还觉得有些稀松平常。 毕竟,一个可以一次性搬两张大桌的服务员好像随手拎一个八九十斤的人也没什么吧。而且,相比这个,客人们似乎更感兴趣的是门口小黑板上写的特色菜品。 “程老板,晚上限量供应的特色菜品是什么啊?”一个从小火炉试营业以来,就连续来吃了三天的老顾客开口询问。 他这一提,引起其他人的附和。 “就是就是,程老板,你别吊着我们胃口啊!赶紧跟我们说说晚上那特色菜品是什么?我好晚上过来再吃一顿。” “行了,老梁。你这样问不行,还是得让我来。”一个男人开口道,“程老板,你要是不跟我说,我现在就让我闺女嫁给春生,打听一下内部消息。” 春生:…… 跟他有什么关系。 程以时有点想笑,但是看春生那耳根红通通的,还是没有忍住,笑着打哈哈说:“晚上就揭晓了,还是留一个惊喜。” 周安国疯狂进食的动作在这时候停了下来,看着后厨的方向,思考思考。 嗯。 他有一种感觉。 那个“惊喜”菜品肯定跟他早上那一筐鸡爪有关系! 不过他还是有些没想明白,那个没什么肉的鸡爪子能怎么整把它整的好吃啊?他媳妇也没少在那些鸡爪上折腾,也没见那鸡爪能变得很鸡腿一样香啊! 要不晚上在小火炉再吃一顿,看看那个神秘特色新菜是什么味道?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周安国舀了一勺酸甜开胃的番茄汤,一边思考,晚上那一顿应该吃什么口味的底锅。要不他也试试那个川省特色麻辣锅? … 程以时回后厨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个对她充满敬佩的人。 “嫂子,你这一招很绝。我都快烦死那个施艺了,但是碍于她哥的面子不得不带着她往这边来一趟,你今天让春生把她丢出去了,挺好的。”胡波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个大老板在这里看起来有点像个小跟班。 “原来你讨厌她啊?”程以时回头说。 “她前两天在你这借口请假的时候,我回公司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跟我前秘书在说话……”胡波说着,突然一顿,看着不远处站在灶前的那个英俊男人,揉了揉眼睛,试探地叫了一声,“辞哥。” 蒋彦辞正在煮鸡爪,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表示听到了。 胡波想了一下蒋彦辞的家世出身,沉默了片刻,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一些认知是错误的。 程以时没看出来他的复杂心绪,走到他旁边,看了一下鸡爪的颜色,对他点了点头:“可以捞出来了。” 蒋彦辞侧过头,问她:“外面的事处理完了?”说着,又不经意看了一眼后面的胡波。 胡波当然没错过他这道目光,想到施艺刚才做的事,心中一虚,赶紧说:“那人不行,店铺的账还是要找个知根知底又有经验的人来管理。我让秘书已经开始找了,估计很快有消息。这几天先让我公司的会计过来顶一下岗。” “嗯。”蒋彦辞轻应一声。 胡波这才舒了心,跟着走了过来,他知道后厨要讲究卫生,没有穿厨师服的他也不敢离菜锅太近,远远地看了一眼锅里的东西。 “嫂子,你原来要做的特色菜品是鸡爪啊!”他恍然大悟道。 蒋彦辞用漏勺把鸡爪从锅里捞出来,放在一边的网盆里漏水。 “嗯。”程以时点了点头,然后蹲下去掀来大锅,查看了一下等会要用到的卤水的状态,检查颜色、气泡都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起了身。 蒋彦辞则在另一个灶台上熟练地放在了锅,又放里面了两大块板油。 众所周知,板油大多数都是用来炸东西的,所以很明显,程以时下一部就是要炸那些鸡爪了。 “嫂子,这是什么鸡爪?”胡波突然有些好奇。 “五香虎皮鸡爪。”程以时回答了他的话,然后把控过水的鸡爪倒入了油锅之中。油锅滋啦啦作响,鸡爪的表层逐渐变黄,逐渐产生褶皱。然后t?,用漏勺把这些炸的金黄的鸡爪子控过油,然后倒入到旁边前飘满香料醇香的卤水中。 胡波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而另一边正在打底料的刘明也跟他做了同一个动作。 蒋彦辞看着卤水里的鸡爪,突然说:“我这个下手打得还可以?老板,要奖励一些什么么?” 程以时:…… 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今天的蒋彦辞是在孔雀开屏呢?! “上班要有奉献精神!”她义正严辞地推来了求奖励的蒋彦辞。 蒋彦辞:…… 胡波:…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 下午六点,“小火炉”里客人一点也不少,除了那些就是过来吃饭的人,还有一批中午的客人。 周安国就是后者,他为了等这个特色菜,下午还去附近的景区转了一圈。 现在才顺利成为了晚上第一个被赠菜的客人。 当五香虎皮鸡爪单独放在一个小盘子里被端上来的时候,周安国看着它的卖相,闻着它的味,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饥饿。 春生把鸡爪放下去,刚要提醒他可以把鸡爪放锅里涮一涮再吃,口味可能更糯的时候。还没等他开口,周安国便用筷子挾起了这个棕红色的虎皮鸡爪,一下子咬了一口。 鸡爪在卤水了泡了一下午,已经完全吸收了卤水的香味。咬上一口,皮骨瞬间脱离。入口是绵密又带着些弹口的口感,不像猪皮那么油渍渍的,而是一种完全保留了原本的味道。五香的味道,口感绵长,让人一口忍不住接着一口。 而且这个鸡爪一点也不像他之前吃的鸡爪那样,骨头跟皮肉那么紧,几乎达到了一种自然脱骨的口感。 三两下,周安国便将一个大鸡爪啃得干干净净。 这种美味,怎么能不带回去给他媳妇尝一尝呢!周安国马上跟春生说:“这个虎皮鸡爪,我要一斤打包带走。” 春生为难:“今天是赠送,所以数量有限。” 旁边正在等鸡爪的客人早已将他吃鸡爪的全过程看在眼里,这会儿听春生说鸡爪数量有限,头脑反应极快,踢了一脚儿子:“你快回去,把你妈叫过来。” 儿子:“爸,不是咱俩吃独食吗?” 那人:“……” 第42章 周安国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 估计也是“做贼心虚”,推门前还特地把皮鞋脱了下来拎在手上,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也难得“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这一轻手轻脚, 确实没吵醒屋里头已经睡着的老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把身后那个铝饭盒拿出来,塞到冰箱的最里面,放完之后还怕那个饭盒被人发现,特地又用一把青菜挡了一下。这么做完之后, 才重新回到房间。 随便冲洗一下, 就草草躺下。跟周公见面之前,还回味着五香虎皮鸡爪的味道。 这一回味, 腹中又觉得空空。最后只能靠着思考冰箱里那盒从“小火炉”千方百计要出来的五个鸡爪勉强安慰他自己,睡吧睡吧, 明天就能重新加热一下吃了。 在这天晚上的梦中, 周安国梦到他凭借充足的鸡爪供应量成为了小火炉的最佳供应商, 然后每天吃鸡爪吃到撑… 或许是昨天的晚上的梦太美好, 到第二天早上, 周安国被养殖场技术员打电话叫醒的时候还满脸愉悦, 高兴地出了门。 可惜,他一出门倒是把冰箱里的鸡爪忘掉了。 秦琴挂了亲戚的电话, 去厨房准备菜, 打开冰箱门,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被青菜挡着的铝饭盒。她心里有数, 这个铝饭盒应该是她老公周安国带回来的东西。于是,她伸了下手, 把铝饭盒拿了出来,打开盖子一看,看到里面是五只鸡爪,那些被卖不出去的鸡爪支配的阴影唰地一下就出现了。 “这个败家玩意。”她暗啐一句,然后准备把饭盒盖上,重新放回去。 可是低头一看,又觉得这饭盒里面的鸡爪的模样可比她自己以前做的那些可看起来差别太大了。 她又低头一闻,那股诱人的辣味儿瞬间窜到了鼻尖。 好香! 秦琴莫名其妙有一种预感,现在不吃肯定会后悔。 “那要不就尝一尝。”她告诉自己就只吃一个,看着鸡爪,伸出了手。 … 养殖场发生的事说起来也跟小火炉有关系,简单说起来就是仓库的师傅一早起来,发现放在冰库里的那些框鸡爪子没有了,几个技术员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还已经是进了贼,只能匆匆把人叫来,结果就是闹了一场误会。 “那个鸡爪子也能做好吃的肉?”孟技术员问。 “特别好吃。”周安国回想了一下昨天那两顿大餐,跟他讲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你不知道,那鸡爪子的骨头一抿就掉了,炸过又卤过的鸡肉皮又弹又糯,一口让人回味无穷。” 孟技术员被他这描述诱惑得猛咽了一口口水。 “小孟啊,哥跟你说,那程老板说那虎皮鸡爪还能往涮锅里一烫,涮完烫过那爪子更是软糯可口哩。” “还有那番茄牛肉锅,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 一通安利下来。 孟技术员已经决定今天晚上下班就带老婆去那“小火炉”吃上一顿。 对此,周安国则是挥一挥衣袖,展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高傲”来,对他说:“诶,那你只能等晚上再吃了,我昨天从小火炉里卖了五个鸡爪,等下回家就能吃了。”说完,又呵呵一笑。 孟技术员:…… 然而等周安国炫耀完回到家后,却发现他有些话可能说得太早了。 他一回家就进了厨房,开了冰箱门,准备把昨天的鸡爪拿出来跟老婆分享一下。结果,在冰箱里面怎么找那个铝饭盒都找不到。就在他准备呼喊秦琴的时候,秦琴拿着那个铝饭盒自顾自地回来了。 “……老婆,你尝了虎皮鸡爪?”他愣了一下问道。 秦琴点点头。“原来这个叫虎皮鸡爪。”她低头看了一眼铝饭盒自言自语道。 “你觉得它味道怎么样?”周安国问。 “真的好吃的。”秦琴随手把铝饭盒放到了他手里。 周安国见此便下意识地以为饭盒里还有剩下的虎皮鸡爪,高高兴兴地打开了盖子,却发现里面甚至连那点卤汤的汁都没了,饭盒里光滑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擦过一样。 秦琴有些不好意思了,戳了戳着后脑勺说:“本来想给你剩一个的。” “那剩的那一个呢?” “后来我又觉得给你剩一个,你也不够吃,所以还不如让我都给吃了呢!”秦琴理直气壮地给出原因。 周安国看着空荡荡的铝饭盒,心里滴血,欲哭无泪。 为什么他昨天晚上非要把辛苦讨出来的鸡爪带回家?他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开心吗? 在他心里有着复杂情绪的同时。 秦琴开口,径直道:“周安国,你是不是在后悔昨天晚上没吃独食?” “没有!”周安国毅然决然摇头。 “没有?”秦琴犀利的目光看得他心底发毛,“没有你跟我说说,这是哪家店的东西?” 周安国:…… 一个大喘气。 “小火炉。”他急忙道。 与此同时,南城的一处。 刨羊肉卷的人在后面拿着冷冻的羊肉刨,前面站着的两个身穿厨师服的人正在小声窃窃私语。 “小火炉?”其中一个个高一点的人先开口,斜着眼睛,不耐烦地问,“它老板什么来头?” “听说是北城那位胡老板跟朋友合作开的。”另外一个小眼睛的厨子也开了口。 “姓胡?” “古月胡,没错。”小眼睛厨子贼眉鼠眼的,行事也扭扭捏捏的,看起来一副谄媚的样子,“文经理认识什么北城姓胡的大姓吗?” 文书名嗤笑一声,看着他说:“北城人有名有姓的也就几个,那几个人不是在北城大院呆着,就是在军/区政/府里头当着官,谁官老爷不当千里迢迢来这破地开一餐馆?” 小眼睛厨子听他这么一说,忙不迭地点头应和。 “你真听说那申老爷子的寿宴说要给那家店办?”文书名关心的点还是这一个,申正义是离退休老干部,办他的寿宴无疑能帮店里拓展关系,就算来的没有什么大人物,但是能结识一二也都是人脉。这十拿九稳的事临到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火炉”给拿了,这感觉可不太舒服。 于是,他招招手,让小眼睛俯耳过来,对他说:“你先这样……” 而刚结束饭点营业高峰的小火炉,申正义和李洁也刚t?把想在小火炉办寿宴的想法跟程以时说了说。 “寿宴?”程以时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惊喜。 她想过可能等到小火炉名气上来之后,会有人过来包场办寿宴婚宴之类的。但是没有想过,这一刻来得这么早。这有一点超出她的预料。 申正义其实也不太想大办,觉得有些浪费钱,但是无奈拗不过他家那老小子,非要让他办,还非得要他把一些个以前老家的人也请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申家现如今的生活。 现在看程以时似乎是有疑惑,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讲,着重讲了一下为什么要在小火炉办的原因。 “我们家那老小子非要办,我也推辞不了,还非要去那家涮锅店办,我一想这怎么能成,就赶紧过来问问你程老板,你看我这寿宴你能接吗?” 李洁也点点头。 “下周六中午是吧?”程以时思索片刻,抬起头问他们。 “对。”申正义点点头。 “行。”程以时觉得这次寿宴也是个机会,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叔,到时候估计不能让你在大堂呆着了。” “啊?”申正义晕了,不在大堂请客,难不成得去路边摆桌?他偏头看了看外边。 他的表情完完全全将他的担忧泄露了,看得程以时想笑。 李洁看着老伴这一幅不太聪明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没好气地提醒他:“人小程这店又不止一层,怎么地,你还想坐大马路边吃饭?” 申正义这才恍然大悟,冲着两人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又为了挽回面子,装作一副理中客的模样辩解道:“真要是坐外面,那还是挺别有一番风味的。” “是。”李洁瞪他,“那可不就是有风的味道嘛!” 申正义:…… 程以时被这老夫妻俩的对话给逗笑了,眉眼弯弯,端得那叫一个开心。 等夫妻俩给完寿宴的定金一走,程以时简单盘算了一下这次寿宴能赚到的钱,那心情可叫一个舒爽。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接到“超级大单”所带来的快乐又岂是一个“舒坦”二字可以解释的。 蒋彦辞和蒋行舟都发现了妈妈/老婆的这一愉快心情。 其中,蒋行舟表现得比较直接,径直问:“妈妈妈妈,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因为妈妈接到了一笔大的订单。”程以时也毫不隐瞒地把这个原因给分享了出去。 蒋行舟还对“大订单”三个字有些一知半解,皱着鼻子自言自语地说:“大订单应该有多大啊?” “反正很大。”程以时坐在沙发上,然后顺手把肉嘟嘟的儿子捞过来当一个抱枕抱着,“陪妈妈看电视。” “…噢。”蒋行舟被好闻软软的妈妈抱住,那叫一个不反抗,老老实实地充当起来了抱枕,趴在她妈妈的怀里。 蒋彦辞垂眸,扫了一眼他儿子的姿势后,端着一盘洗净的梨在他们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小刀子,问她:“给你削一个梨?” 程以时是喜欢吃梨的,断没有梨都到了嘴边又拒绝的事,诺了一声点点头。 蒋行舟也抬起了小脑袋,对他说:“爸爸,我也要吃梨。” “给。”蒋彦辞递给他一个囫囵的梨。 “爸爸,我也要削皮的梨。” “等着。” 窗外,明月当空。 不知第二天又会是什么天气? 第43章 第二天, 南城下了一场大雨。噼里啪啦的大雨过后,雨过天晴。不过也正如俗话所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天以后, 南城的温度明显下降许多。 而在于春坊带来的气象站天气预测后, 这一点也得到了证实。 “苗技术员说,北方那边有些偏远的地今年下雪比以往还早,还说那个海上有什么气团影响,说前两天那场大雨就是这个气团带来的。说受那个气团影响,咱们南城今年估计得过个寒冬了。”于春坊说的苗技术员就是以前在家属院跟他们住对门的那一户。 说来也是有意思, 于春坊跟甄技术员离婚之后, 这个同样离异过的苗技术员不知从哪凑了上来,一门心思想要跟于春坊二婚。 程以时其实对这个苗技术员印象还可以, 之前在气象站帮忙写宣传稿的时候,她还采访过这个苗技术员。不过当时也没想过, 后者会跟老实本分的于春坊还能有联系。 只不过于春坊对苗技术员的示好却有些迟疑, 所以程以时也有眼力见地没提这一点, 只管跟她聊天气变化的事。 “确实冷, 昨天小火炉正式开业第二天, 来的人比试营业做活动那天人还多。”程以时对天气变冷这件事情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这个。 之前没下这场雨的时候没感觉, 但是下过这场雨后,感觉那叫一个深刻。小火炉的顾客中在附近工作的人简直把这里当成了食堂, 同事们结对地来。 而就算不是附近的客人, 一些远的客人也乐意折腾一趟过来吃一顿热乎乎又分量足的热锅子。这些人走的时候大多数人还要打包带走一些东西, 比如说蜜菊茶。 在天气逐渐变得萧瑟寒冷的时候, 在茶杯里倒上一壶热腾腾的蜜菊茶,再看几本书, 那生活得多惬意。 但是,随着天气变冷,这些菊花的鲜度也不太能维持了。所以,程以时便宣布蜜菊茶只卖到后天便不再供应了。 对此行为,客人们尤其是那些平时喜欢提着壶来带一壶蜜菊茶走的人,那叫一个欲哭无泪,纷纷诉说这道茶水千万别下菜单。 程以时实在是哭笑不得,但是天气变冷再喝降火的蜜菊茶实在不妥,又因为胡波替她从海岛又弄回来一批柠檬,所以便宣布了后天要上新品的预告。所以即使一些客人嘟嘟囔囔,但是听说了要上新的茶水这也没了意见。 于春坊在国营饭店工作,是没见过今天中午那个人多的场景的,这会儿听程以时说生意好,便把国营饭店那边的事情跟她说了说。 国营饭店是时代的产物,早在十年前,饭店里是挤满了拿钱又拿肉的客人。但是随着政策的改变,街边小摊生意的火爆,它的落寞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时代在变化。”程以时只说了这一句话。 于春坊对国营饭店的衰落其实并没有太多可惜的,她在那里工作,吃过那边的味道,确实是很一般。而像有本事的大厨师,早就辞了工作出去单干了。 两个人聊了这个话题,也又说回了之前的事。 “反正估计这一年是个冷冬,你提前做个准备。”于春坊跟她说。 “放心,春坊姐,大不了我让蒋彦辞给我和舟舟弄一个那个东北人用的那个热炕。”程以时说着,眼睛里还有一些跃跃欲试。 “行。”于春坊笑了笑。 … 蒋彦辞骑自行车来接程以时的时候,外面才下过一场雨,天气又冷了一些。 程以时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穿了一件风衣,现在坐在自行车后,呼啸的风往脸上吹,冻得他瑟瑟发抖,手不自觉地往暖和的地方伸去。 “…”蒋彦辞感受到腹部贴上来的那双手,蹬车的动作都迟顿了一些。 他心想,买汽车的事情必须要早日提上日程。 他蹬车慢了一些,最有直接感受的人一定是坐在自行车后方的程以时,因为车速慢下来,风就没那么大也没那么冷了。 她缓缓收回手,对前面的人说:“你接下来骑慢一点。” 蒋彦辞听了她的话,默默地又加快了蹬自行车的速度。 “你骑这么快干嘛?”察觉到冷,程以时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抱紧前面骑车的人,又怕一不留神被摔下来。 “舟舟在家等你。”他说。 程以时不太相信,反问他:“就是这个原因?” “不然?”他说。 “……”程以时不乐意跟他说话,但是又不得不说话,“那既然如此,我今天晚上就跟舟舟一起睡。” 蒋彦辞:…… 回到家中,蒋行舟小朋友正趴在沙发上研究他的小积木。这个积木是之前林知年带过来给他的礼物。 小家伙听到门外头门锁响了,扔下积木光着脚丫子就跑到了门口。 程以时刚推门进屋,就先被一个小肉团子给碰瓷了。 蒋行舟一脸懵懵的坐在地上,抬起头眨巴着无辜地大眼睛看着她,脚指头也跟着晃了晃。 “屁股疼。”小肉团子在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眨巴着干泪指着他的小屁屁。 程以时有点想笑。 “妈妈t?,我屁股疼!”蒋行舟说话委屈巴巴的,又冲她伸着两只胳膊,示意要她抱。 小崽子,模样可怜,真是讨人喜欢。 程以时把包挂在一边的衣架上,准备蹲下去抱人,结果没等她出手,小崽子就被旁边一张大手拎着后面的衣服给拎了起来。 蒋彦辞把人拎起来后,似乎才意识到这个小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崽子,这才换了个地方把小崽子抱了起来。 不过有人出手总好过让她出手,程以时心态轻松地将小崽子交给了他爸爸。 “他刚跟我撞了一下,应该是摔了一跤,他说屁股疼,你看看他屁股红不红,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程以时交代了需求,便踩着拖鞋去茶几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蒋彦辞颔首,准备带着小崽子去里面检查小屁屁。 可惜他怀里的小崽子有些不太配合,挣扎着要从他怀中下来,还嘟嘟囔囔地说:“我屁屁不疼了。” 程以时闻言,挑了一下眉,跟不远处的蒋彦辞对视了一眼。 蒋彦辞则在对视结束后,提着小崽子进了房间,把他的裤子往下一扒,见那小屁屁上别说是红印,只怕是连个黑痣都没有。 蒋行舟本来就聪颖,去了幼儿园以后更是懂得了很多,也有了小朋友的羞耻感。见他爸不动了,蹬脚从床上滑了下来,连忙提起自己的小短裤,气呼呼地说:“爸爸,你不可以不经我的同意扒我的裤子。” 蒋彦辞看着他这副“无赖”的模样,突然笑了一下。 外面。 程以时烧了点热水,又在水盆里丢了一个自制的泡脚包准备泡个脚。 又见刚才被提着带进去的小崽子皱着脸气鼓鼓地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冷面无情”的父亲。 蒋行舟出来后,什么都没说,一股脑儿冲到程以时身边然后把头埋进她的怀中。 程以时摸着儿子软乎乎的头发,抬起头跟蒋彦辞交流了一下眼神。 “怎么样?”她问。屁股摔一下可不是什么小事,听说好些关键在那呢。 蒋彦辞看着她,说:“苦肉计。” 程以时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感叹道:“他这么聪明?还知道苦肉计?”而同时,她也默默回忆着,她在五六岁的时候应该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吧。 蒋彦辞一时无语。 而程以时怀中的蒋行舟则突然抬起来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妈妈,我还知道什么叫空城计、走为上计。” “舟舟真厉害!”程以时捏捏他的小肉脸,一本骄傲地说,“不愧是妈妈的儿子。” 蒋彦辞:… “妈妈今天晚上跟你睡!”程以时开心地对儿子说。 蒋行舟:“太好了。” 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一人忙着说自己知道些什么知识,一人忙着夸赞自己的功劳,全程无视了后一个人。 当天晚上,蒋彦辞翻来覆去没睡着觉,然后看着床头的水杯,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深夜,程以时恍惚中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来到了她的身边。 “那边床上洒水了,我来跟你们一起睡一晚。”蒋彦辞小声说。 “洒水?”半醒半睡的脑子不容得程以时处理太多信息,听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就点了点头。 蒋彦辞看她点头,愉快地把人搂在了怀里。 … 一夜过去。 醒来的蒋行舟看着他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人,问:“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第44章 蒋彦辞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 而是直接走过去,拿着毛衣往他身上套。 蒋行舟于是在一阵兵荒马乱之中被套上了一个红白色的毛衣。 “还问吗?”蒋彦辞问他。 蒋行舟慢慢往后挪动屁股,撅着嘴巴, 委屈巴巴地摇摇头。 不过出门之后, 当蒋行舟看到厨房中忙碌的程以时后, 就把刚才被欺负一顿的事抛到脑后了。 “妈妈,今天是你做早饭吗?”小崽子兴奋地跑过去,忙不迭地问。 “不是。”程以时弯腰,摊了摊手表示这个并不是她做的事。 蒋行舟不记事但是会生气,气鼓鼓地摇摇头, 准备说他不饿不要吃早饭。 但是他还未开口, 后面的蒋彦辞就开了口:“今天早上买了街口那家虾米豆腐花,放了香油, 还买了街口另外一家店的生煎包,可以蘸着香醋。” 香油虾米豆腐花、香醋生煎包…尽管只是听到个菜名, 蒋行舟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瞬间忘了之前的事, 一头冲向厨房, 跑着喊着:“妈妈, 我要吃两大碗饭。” 程以时直起腰, 看着对面的人,用坚定的语气说:“一大早就跟个小朋友置气。” “没生气, 起床气。”蒋彦辞抿了口水。 程以时斜他一眼, 刚准备上楼, 就想起昨天夜里那段断断续续的对话, 停下脚步问他:“昨天水怎么洒床上了?” 蒋彦辞动作一顿,迟疑片刻, 含糊道:“估计是做梦不小心把水洒上面的吧。” 做梦? 程以时其实不太信,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此时,厨房里传来蒋行舟的声音,不等程以时反应,蒋彦辞丢下一句话迅速朝厨房走去。 “我去看看!” 程以时:……去看看就去看看,但是怎么看都有一种办了坏事仓惶逃窜的感觉。 早餐无功无过。 街口那家店的香油虾米豆腐花也确实不错,真材实料,虾米香油味道都足,比干巴巴的咸汤豆腐脑味道要美味许多。相比之下,另外那家生煎包的口感就很一般,上面的皮厚,下面的焦皮都不脆,里面的馅料也少,但是好在肉还新鲜,随便垫吧垫吧也无所谓。 用过早餐以后,蒋彦辞就推了自行车准备送程以时和蒋行舟去小火炉。 今天周六,他要上班。但是幼儿园的蒋行舟却可以放假两天,原因也很简单,最近天气冷,幼儿园班里生病的孩子有很多,一传十十传百,幼儿园也不敢任由这病这么传播下去,就索性给孩子们放了假。 到了店门口,蒋彦辞把蒋行舟放下来又交代他不许乱跑不许给其他人添麻烦。 蒋行舟是迫不及待要去,自然对他的要求是一一答应下来。 蒋彦辞还要去市委办签到,所以交代完也没耽误时间,骑着自行车离开。 程以时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走远,直到他消失在街尾,还久久伫立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有些发呆。 “妈妈。” “嗯?”程以时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带着他进了小火炉。 小火炉的员工今天到的都比之前要早一点,原因也很简单,今天就是之前申正义定的寿宴。 所以,换一种说法来说,就是今天就是小火炉二楼包厢正式对外营业的日子。 不过程以时并不准备一直承包这种大型宴席。二楼的空间本就不算很大,再除去一定的装修改建空间还要给包厢留出来不是很狭小的空间,所以到最后这个包厢还是用屏风加上硬墙隔出来了五间。 因为包厢数量并不多,所以程以时准备这些把这些包厢全部用于大火锅的客人。 今天承办申正义的寿宴,一是感谢他最开始的支持,二便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宣传一下二楼包间。 这时候准备寿宴也好,准备婚宴也罢,能在店铺里请客的都是有一些地位或者是一些财产的人。寿宴从早上九十点便会有些客人提着礼物上门,所以十点的时候申正义的一家已经全到了。 程以时也在这时候得以见到申家的一家子。申正义跟李洁一共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继承了申正义的职位,现在在政府部门工作。小儿子则是在改开后就做起了生意,靠着倒腾电视机冰箱发了家。而他们两个的女儿则是当了一个报纸的摄影师,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看起来很个性。 “老大老二老三,这位就是小火炉的程老板。”申正义一进门,就迫不及待跟儿女们介绍起来了。 申老二是个做生意的,左右圆滑,办事也亮堂,主动伸了手介绍自己。 申老三紧随其后,不仅介绍了自己,也表达了对程以时样貌的称赞,并表示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能够给她拍张照片。 程以时自然没有拒绝。 三人当中,唯独申老大一人的态度t?比较微妙,看着这个不大的大堂,张嘴就是挑剔:“爸,你寿宴办在这里,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有人找到吗?” “万一有亲戚一不小心走错,没摸到地方,岂不是白花钱了。” 申正义似乎跟这个大儿子也有隔阂,听了他的话,冷笑一声,指着外面,不冷不热地对他说:“没事,你想去别处想去知名度高的地方,你就一个人去办你的宴席,别来我这里掺和。我又不稀罕你能来。” 申老大一听那叫一个气愤,又对申正义发不出来火气,只得把矛头指向别人,生气地对李洁说:“妈,你看我爸,这么大年纪一点都不听劝,办个寿宴这么大的事,说要换地方就要换地方,谁能受得了这么朝令夕改。” 李洁听了这话,神情如常,也不搭理他,径直问程以时:“小程,你不说是在二楼,那我们上去看看吧。” 程以时笑着点头,招呼春生过来带他们上楼。 春生过来了,申正义李洁带着老二老三上了楼,申老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申老三上楼梯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楼下的人,烦得翻了个白眼,并大声地对一旁的申老二说:“二哥,你说有些人是不是没有良心,他为了巴结领导,连爸在哪办寿宴都得管。这大嫂也真的够意思,” “老三,闭嘴。”申老二警告地看她一眼。 楼下的申老大当然不会没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他面色如墨,铁青着脸,用一副阴沉的目光看着楼梯口。不知道他在原地站了多久,才甩了袖子踏上了楼梯。 这人一走,小何忙着拿来一把拖把把他站过的地方拖了拖,就跟刚才那地站了一个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这一幕看得程以时想笑。 前台托着下巴的蒋行舟目睹了刚才那一幕,但是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些什么。 他旁边坐着的新前台兼会计木芳芳好心地给他讲解了一下刚才的事情,顺便还跟他说了一句孝敬老人的话。 只可惜,蒋行舟小朋友有自己的理解,他嗖地一下从前台的凳子上跳下去,然后跑到程以时身边,对她说:“妈妈,你放心,你过生日的时候想去哪里吃饭就去哪里吃饭。” 程以时看着他,心底暖暖的。 木芳芳就随口问了一句:“程总,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我知道。”蒋行舟把手举得高高的,然后用他的小奶音大声说,“我妈妈是二月二十号过生日。” 二月二十。 程以时微微一顿。 就在这时候。 后厨的刘明急匆匆地跑出来喊人:“程总,冰箱里的酒臭了。” 程以时闻言,眸光一凝,似一道利剑一样看过去。 … “就是这样,昨天我走的时候特别交代过了,冰箱里的酒都不要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打开酒,里面的酒都臭了。”刘明说着,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下,带着着自责说,“都是我的问题,昨天有小时工过来干活,我应该看着点的。” 程以时把倒了红酒的杯子端起来,闻了一闻,的确是一股腐朽的臭味儿。 小何在一旁有些担忧:“那糟糕了,这两瓶红酒是李老师跟申老局长特地提前存在咱们这里的。现在这酒坏了,这一时也不太好买,咱们该怎么办?” 这话可一点不假,葡萄酒红酒可不像白酒那样费劲找找就能找来,而且就算能找来,也不一定跟这个品牌一样。 程以时蹙眉。 “给胡总打个电话问问他那里有没有这个红酒。”过了一会儿,她开口对小何说。 就在这时候,春生在传菜点敲了敲,对他们说:“楼下客人让把红酒先送上去,醒上。” 第45章 只一瞬间, 程以时便反应过来,所谓的红酒变质事件就是冲着小火炉来的。 春生在队里做的就是侦查工作,对于微表情的观察要比平常人要敏感许多, 因此对于他说完话后众人的反应很迅速地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应该是出问题了。 刘明也不是糊涂的人, 要是真糊涂早就被之前那个后厨欺压死了, 哪能还有现在的时候。老字号的大饭店不缺生意,后厨里面大厨们的勾心斗角不比其他地方少。 他厌恶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气愤道:“肯定是那些见不得小火炉生意这么好的人干的,估计是卖通了昨天过来干临时工的人,故意做了这件事。” 他能想到, 程以时自然也能想到。不过她倒是不觉得是因为生意的事情, 南城很大,小火炉再声名鹊起占领市场也没到值得一些老字号出手针对的地步。 而假如并不是因为生意的缘故, 那么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处心积虑地针对他们呢,而且还是在今天… 今天是…申正义的寿宴! 程以时很快就想清楚了, 这些人出手做坏事并不是因为生意, 而是因为这个寿宴。 其实最开始对于这个寿宴, 她的态度属于可接可不接的想法, 觉得承办寿宴对于现在的小火炉来说过于早。但是后来因为申正义老两口确实是小火炉忠实顾客的面上, 她才应承了下来。 所以一开始, 她根本没有去思考过这个寿宴的意义,现在想来也不难理解, 申正义是退休的老局长, 他的寿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政府的人过来。 她不禁冷笑一声, 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关系, 竟然还能让人使上这些伎俩,真的是可笑。 程以时想明白了, 再去看那两瓶发臭的红酒,心里就有数了,抬头问春生:“楼上谁让上红酒的?” “申老大。”春生说。 刘明听到这个问题就明白了,申正义提前给小火炉送酒的事情除了内部员工没几个人知道,现在被人使了这糟心的手段,也一定跟那一头泄密的人有关系。 “也不是非要做他们这一单,他们这么做是干什么。”他吐槽道。 程以时表情淡淡,提醒他:“今天南城退休干部可要来不少人。” “原来他们是想着……”刘明表情更加愤怒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春生你上楼跟申大叔李大娘说小火炉新进了一批高脚杯,等下跟红酒一起上。”程以时表情镇定先吩咐了春生。 春生点了下头转身上了二楼。 “刘明,你在这里处理一下剩下的菜,中午除了寿宴还是大厅的客人人估计不少,你提前把一些菜给分一下。”看着春生上了楼梯,程以时转头又交代了一下刘明。 刘明并知道老板心中有数,没有多问什么,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程以时转头出了后厨,正好碰到打完电话回来的小何。 “怎么样?” … 二楼。 春生上来以后,就直接到申正义身旁跟他说了高脚杯的事。 申正义闻言,倒是没有那么吃惊,而是跟一边的李洁说:“程老板的出身肯定不太一般。”政策放开才几年,普通人家怕是连红葡萄酒都没见过,还指望他们找什么高脚杯喝红酒那不就是个笑话。 李洁也很认同他的话,不过她认同的点不是什么高脚杯不高脚杯的事情,而是程以时日常表现出来的举手投足。那份处理事情的自在与游刃有余,是假装不来的。 “没事,让程老板慢慢忙,我们不着急,一会儿等那些老伙计来了再拿上来就行。”申正义对春生说。 春生欲点头。 靠着座椅一副不情不愿的申老大开口了,看着他突然说:“让把红酒拿上来就拿上来,现在说什么杯子的事情,怕不是红酒出什么事了,拿不出来了吧。” 春生闻言皱皱眉头。 “大哥,你真奇怪,正经的事不管,管一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干嘛。”申老三嗤笑一声,说,“有那闲工夫你赶紧把大嫂叫过来吧,不就是因为爸妈没选她领导推荐的饭店办寿宴吗,她至于这么气气到连寿宴都不来给爸妈捧场了。” 申老大当即拍了下桌。 申老二拉了一下旁边的妹妹,又不悦地看着他们大哥,皱着眉说:“老三话不好听,但是话说得没错,大哥,大嫂的事我本不方便说什么,但是涉及到爸妈,我就出来说两句。你们找领导办事是t?你们的事情,没必要爸妈非得因为你们的缘故选择他们不喜欢的饭店吧。” “老二。”申老大十分无奈的看着他,对他说,“你知道你大嫂领导最近负责什么工作吗,就右边那个靠近火车站的巷子,马上要被外商收购投资了…”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抬头看着春生。 春生表情不变,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他一走,申老大就继续苦口婆心地说了起来:“那个巷子里面以前不是有一套爸妈的房子,他们当时不是低价卖给那个返程的知青了,现在他们不知道这个消息,咱们再掏点钱找点关系把房子买回来,到时候外资投资的时候肯定能赚一笔。” 话音落下。 只见申正义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大声呵斥:“你这是投机倒把。” “我是投机倒把,那二弟他倒腾那些东西就不是了?”申老大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说,“爸你就是见不得我们一家有钱。” “你能跟你弟比。”申正义气得面红耳赤,一拍桌子,“你这是投机分子,搞得是诈骗人民群众。” 李洁坐在一旁,全程淡定自若。 申老大本来还想再顶两句嘴,结果突然门口来了人。 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带着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站在门口,手里拎了一盒桃酥和一个蛋糕,笑意盈盈地说:“爸,妈,我来了。” 申老大看到她,有些诧异。 而申正义和李洁的表情则更是有些“不甚明白”。 这一沉默,导致现场有些尴尬。而这时申老大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站起来,把门口的人迎进来,似是有些意外,随口道:“媳妇,你单位不是有事,怎么来了?” “没那么紧要。”申家大嫂敷衍着说了一句,然后推了推腿边的儿子,“小飞赶紧去给爷爷贺寿,说点吉祥话。” 申小飞没动。 看他一动不动,申家大嫂面色沉了些,手上用了些劲,这才把人推了过去。 申正义跟李洁又不是心狠的人,见孙子这样,主动说了句话。 “小飞,过来。” 申小飞这才跑了过去,一头扑到了奶奶的怀里,一声不吭。 申老大见势,便拉了凳子让媳妇坐下,然后小声问她怎么来了。 “让你说红酒的事说了没?”申家大嫂不答反问,放下桃酥和蛋糕先问了这个事。 “问了,不过没啥事吧。”申老大有些不以为意,“那两瓶红酒那么贵,这个饭店肯定是供着的。” 申家大嫂皱了皱眉,看了眼精明的小叔,又扫了眼好算计的小姑,忽然觉得丈夫是一点都没继承到,蠢得像头猪。 让他办点小事,都办不成。 申老大不知道他媳妇的心声,他心里惦记着另外一件事,赶忙给媳妇倒了杯水,准备问问他心里的那件事。 结果还没有开口,就被他媳妇打断了思路。只见她媳妇笑着,似不经意地问了句:“欸,爸,你的那两瓶红酒呢?” 申正义看过来,没有着急说话。 申老三挾了个花生米,轻笑了一声:“大嫂,你跟我大哥真有意思,怎么总提那两瓶红酒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两个要干什么坏事呢!” “随便问问。”申家大嫂说。 申老二黑着脸,又拽了一下申老三。 就在这时候,楼梯处传来了几个人聊天的声音。 申正义站起来,正好跟上了楼的一个人对上,看到来人,他有些意外,但是迅速地迎了上去:“赵同志。” 而相比之下反应更快的则是申家大嫂,赶忙跑出去,介绍自己:“赵主任,我是…” 申老三鄙夷地看了一眼,然后非常直白的翻了个白眼。 黄鼠狼给鸡拜年,另有所图。 … 客人一个一个地来,不到中午的正饭点,二楼已经是人来人往了。 而一楼的大厅,客人们也基本上坐满了,好奇地看着楼上。 蒋行舟跟在小何后面,帮忙向后厨传递着菜单。几个老顾客抓不到忙碌的小何询问楼上的情况,就抓了个小的。 “小舟老板,这楼上的包间以后可以预定了?” 蒋行舟被他塞了颗糖,鼓着腮帮子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可以。” 那人一听拍着桌子,大叫一声“太好了!” 而后厨的程以时也终于等到了新的红酒,“指点”刘明操作了一番,带着春生拿着高脚杯上了二楼。 程以时一上来,就先看到了坐在正中央的人,然后转头跟春生确认了一下身份,这才笑着走了过去。 “申大叔,您的红酒。” 申家大嫂闻声抬起头。 申正义看到程以时专门给他端了上来,心里面也没多想,对旁边的人说:“诶呦,红酒来了,赵同志,你今天得尝尝这个红酒,是我二儿子专门托人从国外买的。” 程以时示意春生给每个人分了高脚杯,然后又示意他逐个倒了红酒。 红酒的酒香很诱人,茶色的高脚杯造型独特。 赵同志和申正义轻碰了下杯子,又示意了下众人,在手里晃了一下红酒,浅尝了一口,尝完忍不住赞叹:“真是好酒。” 而拿到红酒的申家大嫂抿了一口后,则直接喷了出来。 ——噗。 程以时轻勾嘴角。 第46章 申家大嫂喷酒, 在座的各位宾客都有些嫌弃。 “这位大姐应该是不习惯红酒的味道。”程以时悠悠开口,化解了这场尴尬,并主动跟中间的宾客们介绍起来这款酒, “这款来自Haut Brion酒庄的Chateau Haut-Brion, 是这个酒庄的正牌酒, 口感强劲,余味持久,每一次晃动酒杯都能闻到它不同的香气。” “Haut-Brion,红酒不是…”申老二闻言,表情比较奇怪。 申老三觑了一眼申家大嫂和申老大的表情, 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示意他不要说话。 程以时面不改色,继续介绍着红酒的来历:“这瓶红酒入口, 单宁的口感很细腻且温柔,不会很苦涩。” 宾客中最中间的赵主任听到这番介绍, 又晃了晃酒杯, 低头闻了闻味道, 又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后, 连连点头:“确实, 这款酒的香气会变化, 跟刚才的不一样。”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附和着他的话。 “申老局长这酒真不错!”众人这回意见十分一致齐齐说。 程以时轻笑, 接着示意春生给申家大嫂倒酒, 然后说:“这位大姐不妨也尝试一下, 先晃晃酒杯闻闻味儿,再尝酒的味道。” 申家大嫂面色一变, 看着手里的酒杯心中发苦,但是碍于中间的赵主任在场,却不敢轻易发作,试着推脱。 “要不还是…” 她旁边的申老大则是将红酒一饮而尽,见他媳妇推脱,忙着劝酒:“媳妇,你尝尝,这酒味道真不错!” 程以时又笑。 迫于无奈,申家大嫂只得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酒,这一次尽管她十分想吐,但是还是忍下来了,硬挤出一抹笑对中间的赵主任说:“赵主任对酒的品鉴很到位!” 赵主任闻言,面色平静。 申正义则是与之不同,强忍着脾气没有发作,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站起来招呼各位宾客赶紧尝尝小火炉的“特色涮锅”。 热腾腾的锅子,白茫茫的热气从锅子中间飘出来。一半是辣到心里的红锅,一半是暖身大补的菌汤锅,一红一白,相互对称。 人们推杯换盏,说着生活的琐事儿。 … 楼下,已经有客人围着忙活的小何探听二楼包间的事情了。 程以时其实也想过,这种事情也不难理解。小火炉开业至今,前来的顾客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一家子上仗的。一楼大厅虽亮堂,但是小桌却不太多,有时候被人占住后,一家子人只能去挤大长桌。但是大长桌氛围虽好,可是对拖家带口的一家人来说到底不方便。 当然除去这个理由之外,二楼的包间除了能提供一家几口的私人用餐环境外,最重要的还是可以用于宴客会宾。 此时此刻,缠着小何探听消息的人就是这个目的。 只不过小何还要忙着服务顾客们,实在跟他说不太清楚。 所以当程以时一下楼,缠着小何的人马上就换了目标,脚步匆t?匆走过来,关切地问:“程老板,楼上的包间怎么定?” “方老板这么着急?”程以时有些哭笑不得。面前这个方老板就是那位宁愿吃辣锅肚疼,也要吃辣的人。 他是做承包工程生意的,不过不负责工地上的事情,只负责代表承包队跟别人谈生意,因此每天都是一身西装革履的板正模样。 “程老板,楼上的包间能提前让我定一间吗?”方正说话的时候,还有些许紧张,攥着拳头,“我想跟我女朋友求婚,然后请我未来岳父岳母过来吃一顿。” 求婚这个词语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一些陌生的,不过作为一个读过书的人,程以时还是知道的。 “你女朋友留过学?”她问。 方正耳根红了一下,点了点头,对她说:“82年去读了大学,现在在南城一家公司负责翻译工作。” 程以时看他紧张的模样,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对他说:“求婚可以,但是我们不负责布置求婚的现场,你去前台拿个本子登记一下你要用包间的时间、地点,然后提前选好菜,留一个电话,付一下定金就行。” “谢谢程老板!” “不用谢。”程以时挥挥手。 方正心满意足地去前台登记信息,小何则跑过来把一直跟在他后头的小团子揪了出来,交给程以时,并可怜巴巴地说:“老板,小舟老板太能干,再让他跟着我跑堂,我这个月提成肯定没春生高了。” 蒋行舟被他推过来。 程以时知道他这样说,是因为现在客人多怕蒋行舟不小心被谁撞到。于是冲他颔首,示意让他去忙活,然后她蹲下来戳了戳小崽子的小肉脸,轻笑一声,又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准备带着小崽子回后厨。 可蒋行舟还对大堂兴致盎然,不太愿意跟她走。 “回后厨,妈妈给你炒一份香喷喷的扬州炒饭!”程以时放大招。 此话一出,别说大堂,恐怕是恐龙来到都不能转移小崽子的注意力。蒋行舟主动拉着她的手往后厨走,边走边蹦。 后厨里面,刘明已经准备好了做扬州炒饭需要用到的食材。 程以时有意为“小火炉”再增添一道主食,也有心培养刘明撑起后厨的半边天,所以让他带着蒋行舟站在一旁观看。 扬州炒饭又称“碎金饭”,最基本的做法将鸡蛋打散,加入葱倒入米饭中翻炒。而发展到后来,人们为增添其中的口感,又不断在其中加入青豆、火腿、虾仁这类的东西,使得口感更加丰富。 在锅中加入油,等油热后,程以时将提前加入过调味料的鸡蛋倒入了锅中用铲子打散。紧接着放入青豆、火腿丁和葱末一起翻炒。加入火腿后,她又在锅中倒了一些绍酒,用于激发火腿的香味。 然后继续下入虾仁丁,与胡椒和盐一起翻炒,最后倒入米饭,待米饭炒散后迅速关了火。 米饭颗粒分明,粒粒松散并不沾粘。火腿丁青豆的加入又让这碗饭看起来色彩调和,光泽饱满,十分让人有食欲。 “妈妈,我要吃!”蒋行舟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 程以时把铲出来的那一小碗米饭递给他,指着后面休息间的桌椅板凳让他去那里吃。 蒋行舟自无不可,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木小碗过去。 他走过的地方留着让人能够分泌口水的米饭香。 刘明深吸一口气。 “你也吃吧!”程以时用铲子把剩下的扬州炒饭铲了出来,分装到两个碗中,示意让他去尝一尝。 刘明忙不迭地拿起碗,用汤匙挖了一大勺米塞到嘴里,米香葱香,火腿香虾仁香每一个配件的香味都巧妙地融合到了一起,米饭松散,口感鲜嫩滑爽,可口软糯。 “太好吃了!”他大声赞叹。 程以时面上不为所动,心里头则想着,等上菜单后,这个炒饭应该是会让她赚到一笔大钱的。 扬州炒饭散发的香味,从后厨飘到了前厅,大堂内有鼻子敏的客人闻到这股味道,实在没有忍住,不禁询问小何:“你们程老板又在后厨研究什么好吃的?” 小何心里清楚得跟个明镜似的,知道这股味道是专属于刘明的“工作餐”,心生羡慕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对客人说:“肯定是让你们心甘情愿掏钱出来的菜。” 客人:…… 这倒没错。 自从门东大街开了这家小火炉以后,他确实没再攒下什么钱了。 … 饭点一过,觥筹交错的二楼宾客们也陆续地离开。 程以时出来正帮忙核对着中午的账,见楼上客人下来,微笑着跟他们点头。 申正义看到她笑容也灿烂了一些,跟旁边的赵主任说:“这位就是小火炉的程老板。” 赵主任点点头,然后径直开了口:“程老板,我是赵清桦,我们单位下周有个欢迎宴,你这里可以承包吗?” 听到这个话,跟在申正义后面的申家大嫂动了一动,似乎是想要上前说话。 而站在她后方的申老三则直接先她一步,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人往一边拽,“大嫂,我问问你…毛衣应该怎么打?” “打毛衣…” 申正义并没错过后面那一幕闹剧,面色不虞。 程以时将一切看在眼里,然后笑意盈盈地看着赵主任,慢声说:“赵主任,很高兴承接你们单位的欢迎宴!” 赵清桦并没有想太久,留下一个联系电话后出门坐车离开。 他一走,申家大嫂似乎就没有了忌惮的人,一把把缠着她说话的申老三推开,然后趾高气扬地说:“你们这家店铺私底下敢在酒里放醋,还敢接政/府单位的活?”她语气里是戏弄,是一种自以为是。 “放醋了吗?”程以时表情很是淡定,然后冷声对她说,“那总比有人故意雇人在酒里下药的好吧。” 申老二申老三闻言,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写着“原来如此”几个大字。 申老大其实是有些一知半解,糊里糊涂的,不太清楚发生了些什么。 申正义和李洁的表情则是很严肃:“程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程以时示意了下春生,他去后厨叫来一个中年女人。 “申大叔,这位大姐雇了店铺里的一个临时工在我放酒的柜子里下了点东西。” “然后,您提前送来的红酒就出了事,腐坏了。”程以时说话慢条斯理的,“不过这件事说到底怪我们保存不当,但是在酒里下东西这事或大或小,我们店铺还是要报警的。” “报警!”申家大嫂突然喊。 第47章 “报警干什么?” 这是申老大的第一反应, 也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程以时继续慢声说:“公安过来以后,往酒里投毒至少要去劳改三年,如果再加上偷窃…”故意说得很慢, 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申家大嫂。 而这话, 直接引起的是中年妇女的强烈挣扎和祈求。 “这位大老板, 在酒里下药的事情是她指使的,跟我没有关系。” 程以时问她:“但是,假如没有证据是她给你的钱指使的你投毒,公安来了,也没有人能把你剔除出来。” “我有证据。”中年妇女说。 申家大嫂面色一变, 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趾高气昂地看着这一切,而是慌张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自己动手。” 中年妇女并不是个好惹的,见申家大嫂想要把这件事全推到她身上, 一时气极, 直接挣脱了束缚, 冲到申家大嫂的前面, 揪起她的头发, 蛮横地说:“就知道你这种人信不得, 现在事发了还想让我一个人承担,你休想。你别想这种好事。你以为你让我办这种丧良心的事情, 我不会有二手准备, 就憨憨地任由你指使吗?” 申老大闻言, 表情也变了。他媳妇撺掇人去办事是一回事, 可是要是被人留下证据送到公安局可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他也顾不得他所谓的那些“不跟一般人”交谈的原则, 赶忙把两个殴打在一起的女人分开了,急忙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现在都是新时代新社会了,不要做这些不文明的事。” 这话一出,小何开口了。 “原来有些人的文明就是在酒里下药,让酒变质,再诬陷我们饭店。”他这话说得可是够直接了。 申正义也不再袖手旁观,站了出来,看着他大儿媳妇,表情严肃黑着脸说:“你还不说实话,真想进去蹲大牢是吧t??” 申家大嫂表情变了又变,她本来就跟婆媳关系不太融洽。也就公公态度大方一些,对她平日里也有些照顾。前段时间因为这个饭店的事就已经惹了公公不愉快了,这会儿被他一问,就显得有些局促。 她丈夫是个糊涂的,平日里能过这么舒坦的生活,纯靠公公婆婆接济。而且他们在政府单位工作,也总要靠公公留下的关系认识人脉。她不太想把事情弄得太糟糕。 最起码现在是不想的。 申老三对这个啃老的大哥跟大嫂都表示很不耐烦,现在见她爸逼问她大嫂,她大嫂还是这么一副做派,实在是忍不住。 “爸,这多好理解。”申老三嗤笑一声,“你前不久的寿宴本来大嫂说要在她领导入股的饭店里面办,但是后来没办成,估计大嫂又答应了她领导什么条件,故意设计来陷害这个饭店的吧。” 她这一开口,申老二没再阻止,而是补充说了一下红酒的事情。 “爸,我托朋友买的红酒没有那么贵,应该是程老板用自己的关系补了两瓶红酒。” 申正义听了,越发觉得对不住程以时,他也就是想办个寿宴,谁成想还办出来事情了,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其实程以时刚才在赵清桦提出承包单位聚餐的邀约后,就隐隐察觉了今日这场陷害的目的。 申正义是单位退休老干部,他的寿宴肯定有不少大人物。南城如今经济在发展,有些人自然是有了钻谋,才有了今日这场事。 所以,说实话,程以时并不生气。 她之所以说出来“报警”这个词,无非是想知道或者是确认一下针对小火炉的人是谁,不然后面报仇难不成还真的要虚空锁敌? 申正义已经是气得不能再气,一方面是感谢程以时没有让他在老伙计面前丢面子,一方面也是对这个大儿媳妇真的失望了。 “老大家的,你要是不说,就跟老大收拾收拾东西搬出去吧。” 申老大吓了一大跳,他平日工资不高,花钱又大手大脚,全凭老两口的退休工资过日子。现在他爸说让他搬出去,那就跟让他净身出户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也难免对媳妇产生了怨言。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是被媳妇叮嘱了两句让他在饭店里催催红酒的事情,但是他确实从头到尾是被蒙在鼓里的。 “你赶紧说清楚是什么回事,别让爸妈生气了。”他埋怨道。 申家大嫂剜了他一眼,但是眼前的架势已经是不容她不说实话的地步了。 于是,她就把如何设计,如何找内应,如何让酒变质的方法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尤其是说到最后,下药的环节还不忘记重点强调一下她只是让酒变质变酸臭,并没有在里面下药。 程以时闻言,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候,两个穿警察制度的人拿着公文包走了进来,问:“谁给公安报警,说这里有人故意往酒里下脏东西?” 申家大嫂闻声,脚步一乱,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公安都是做惯了侦查工作的人,一瞬间就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皱了皱眉问:“是你下的东西?跟我们去局里一趟。” 最后,申老大只得陪着啜泣连连的申家大嫂去了公安局,小火炉这边也去了一个春生去交代事情。 申正义和李洁出于不好意思的缘故,非要把两瓶红酒的钱给付了。 这笔钱程以时到底没药,反而她也郑重地跟申正义李洁道了歉:“酒里被下了东西,还是我们小火炉管理不到位。两瓶红酒就当是小火炉赔偿的礼物了。” … 下午四五点,春生从公安局回来,也带来了公安局对这件事情的处罚。 两个人合谋在饭店里下药,事情可大可小。但是鉴于下在酒里的东西并不是毒,只是让酒变质的东西。最后对申家大嫂和中年妇女的惩罚是学习教育一周,罚款200,还要向单位发惩戒函。 这个惩罚可能对中年妇女来说无关紧要,可是对于在公家单位的申家大嫂却不容小觑。 小何觉得这是两个人罪有应得,春生却觉得这个惩罚太轻,而且这件事还要找到后面的罪魁祸首。 刘明则是直接出门买了一把锁,准备以后只要后厨没人就给锁起来,并跟洗菜刷碗的阿姨重新商量了二次检查制度。 木芳芳来得晚,但是却融入得快,也对今天嚯嚯事的两个人骂骂咧咧的。 她是本地人,说话骂人都让听不懂的蒋行走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只能通过她的表情判断她的情绪。 “木姐姐,你很生气!”小崽子聆听了一会儿听不懂的话,托着下巴如此说,又问,“你是在骂他们吗?我能感觉到你的愤怒。” 众人一听,被他逗笑。 程以时则是直接把小崽子搂到了怀里,摸了摸他的小刺刺头。 木芳芳也觉得不好意思,一时情急竟用了方言来骂人,还被小孩听到了。 员工们如此为“小火炉”着想,也让程以时这个当老板的非常有成就感。 于是在这个星期六,小火炉发了开业以来的第一笔“工资”。 每个人都收到了超出预期的工资,厚厚的一沓钞票让每个人心里都暖暖的,恨不得继续为小火炉效力。 而在这时,程以时则宣布了:“明天大家休息一天,小火炉不营业。” 众人:… 其实他们还可以干! 晚上蒋彦辞来接老婆孩子,看到小火炉的员工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便出门问了一问原因。 “他们今天怎么这么高兴?”他温声问。 蒋行舟小朋友率先举起手回答了这个问题,奶声奶气地说:“因为今天妈妈给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发了一个大红包。” 蒋彦辞眸光闪了闪。 “蒋彦辞。”程以时则是直接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对他说,“我记得市委发工资的日子应该……” “全在这里。”蒋彦辞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然后郑重其事地放到她的手上。 “全在这里?”程以时重复一遍。 “……我留了二十块。”蒋彦辞闭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 蒋行舟突然笑了一下。 蒋彦辞低头看他一眼,眼中带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等他再抬起头,程以时已经数完了他的工资,然后轻松一装放到了自己的兜里。 嗯。 这种给别人发完工资以后,又收缴别人的工资真的很快乐。 “走吧?”蒋彦辞收回目光,提了这么一句话。 “不着急。”程以时冲他微微一笑,然后稀松平常地说了一句话,“红酒买得还挺多。” 蒋彦辞:…… 谁干了什么,暴露了他的红酒? 第48章 蒋彦辞思索再三, 决定先问问,这件事情发生的前提情况,再决定应该怎么说。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他没有很直接地问, 而是拐了个弯现问了原因。 果不其然, 程以时听到后, 就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了说。 “之前有个顾客是个退休老干部,办寿宴的事情落到小火炉,惹了一些人嫉妒。” “然后就有个人跟一个临时帮工里应外合故意闹事,在客人提前送过来的红酒中放了点东西,故意让酒变质, 破坏饭店的名声。”程以时也没说废话, 简单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 重点说的就是红酒的部分。 “然后我就让小何给胡波打了个电话,想着他做生意的南来北往应该认识不少人, 问问他那里有没有红酒能先拿过来的应急用一下。然后胡波就跟小何说, 你在他那里存了几瓶红酒。” 原来是这样。 “谁闹事?”蒋彦辞听完全程, 关注点却不在红酒上面, 而在闹事的人身上, 皱着眉问, “受伤没有?” “没有。” 蒋彦辞眉头这才舒展开,接着询问:“放药这事可大可小, 还是要把事情交给公安处理一下, 查一查背后指使的人。还有除了出事的红酒, 其他饭菜里面检查过没有?” “小何把那个下东西的临时工找来, 没有多费力气,她就把指使她的人交代了。正好那人也在宴席上, 所以我就直接报了公安,把证据带人一并交过去了。”程以时说。 “至于饭菜,里面倒是没有放东西。不过我觉得晦气也觉得不放心,凡是跟红酒放得近的菜,我让小何直接把它处理掉了,没给客人用,也没留下来。” 这样处理t?那些菜,虽说是有些浪费。但是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要进老百姓的嘴巴,但凡是有一点不小心,估计得出大事。 “而且,这事还给员工们吓得不轻。索性,小火炉开业以来以来还没休息过,我就干脆直接给大家放了个假!”程以时也把后续处理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蒋彦辞对管理店铺以及放假安排没有任何意见,只听说有公安处理这件事情,才没有继续往下问,蹙眉把红酒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之前过生日,林子他们没什么送的,就都送成了酒,红酒都是朋友送的。”一句话,言简意赅。 林子就是林知年,北城大院里头的称呼,去到部/队后蒋彦辞叫林知年的大名多一些。所以这么一叫,还让程以时反应了一下,而后才想明白过来,原来蒋彦辞的小酒库都是北城那群子弟给孝敬出来的。 再一想她在大院的朋友,算了,那个人没骗她钱都算是对得起她了。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只不过还有一个事情,让她比较好奇,她努了努鼻子,缩了一下脖子,问他:“不过你不是不爱喝酒吗?” 之前有一次在北城,大院的人一起去后海滑冰,当天在国营饭店吃饭,有偷偷把长辈的茅台带出来的人,其他人都喝疯了,也没见这人碰一下酒杯。 对于她这个疑问,蒋彦辞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还可以,偶尔会喝两口。” 这话一点都没错,在队里管得严,酒一点都不会碰到。但是从队里出来,难得休息,喝两口还是开怀些的。而且他对酒的要求还比较高,所以朋友们要么不送,要么就送一些品质高一点的酒。 程以时闻言,眉头动了动,疑惑地说:“那你之前结婚前一夜跟大家吃饭的时候一口酒都没喝。” “你不是讨厌酒味儿?”蒋彦辞接过话来,反问她。 程以时一愣。 出于某些原因,她的确讨厌酗酒的男人,也讨厌从他们身上传来的酒味儿。浓重的酒气带来的记忆都是黑色的,都是让人不愉快的回忆。所以,她的确不喜欢喝酒。 只是她没有想到,蒋彦辞会因为她而不碰酒,因为“程以时”这个人讨厌醉酒的男人而不碰酒。 那么,当初在北城蒋彦辞选择跟她结婚,真的是因为他到年纪不得不结婚,还或者说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想着那一种可能性,突然间,她的心跳快了一些。 “要是小火炉需要,可以让胡波算一算,把酒搬过来。”蒋彦辞考虑得比较长远。 小火炉现如今主要出售的都是一些自制的茶饮,而像一些酒的什么的确实没有。现在既然有客人主动带酒去店里的情况,那么就证明店里是有需求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有一些散称的散酒不要票,但是像一些知名如茅台、五粮液那样的酒却还是限制购买。 一说回生意,程以时那颗滚烫的心就立马恢复了冷静。 “不行。” 蒋彦辞侧头。 “小火炉等后天营业会上两款新的茶饮,基本上能应付客人们的需求。再说酒的话,如果客人需要,最多也就一些散装白酒或者是二锅头了,太贵的酒卖的不多。”程以时理智地分析了一下小火炉的营业状况。 “但是,今天这个寿宴之后,小火炉不是要接一些单位的宴席吗?”蒋彦辞说。 程以时再一次对他的敏锐触觉有了真实的体验。 不过只是听她三言两语说了一下今天的事情,这人竟然能直接想到“单位宴席”这件事情上。 果然是书中做生意的大佬,程以时暗暗感叹着。 “蒋彦辞,你要是去做生意,肯定能当个万元户。”她颇是有些崇拜地说。 蒋彦辞眸光流转,闪过一道笑意,侧身问她:“所以真的接到了单位的宴席?” “对!”程以时老实点头,把后续赵清桦出面抛出橄榄枝的事情跟他讲述了一番,讲完感慨道,“反正怎么说,还是得有地位。有些人在普通人面前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到这些人面前就变得卑躬屈膝低三下四的,变脸估计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坐在自行车上吃糖的蒋行舟突然接话,瞪着大眼睛,软乎乎地问:“妈妈,什么叫做变脸啊?” “嗯,是一种很复杂的艺术。”程以时笼统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叫他不太理解,又补了一句,“等你识字了,你去读读俄国文学家契诃夫的《变色龙》就知道了。” “哦!”蒋行舟小朋友显然是不认识什么契诃夫的,听不太懂,干脆继续去摸兜里的糖。 下午有个客人要结婚了,见他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就送了一包糖给他。 程以时本来出门就想把糖收掉的,结果因为跟蒋彦辞说了个话,一时没注意让他吃了这么多糖,这会注意到了,急忙把他兜里的喜糖给收了。 小崽子被收了糖,原来软软呼呼的脸立马变得委屈巴巴的。 “诺!你这样就叫变脸!”程以时指着他的小肉脸说。 蒋行舟转头去看蒋彦辞。 蒋彦辞迎着风,头发上扬了一些,低头看他说:“听妈妈的话。” 蒋行舟“哼咛”两声,撇了一下嘴,把头移开了。 程以时见状,跟蒋彦辞说:“你儿子有一点点叛逆了!” 蒋彦辞:“……” 他儿子首先知道什么是叛逆吗? 当然,他心里怎么想的仍旧是归心里想,面上却是点了点头。 “嗯,叛逆。” 程以时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不过,我之前那个提议,你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小火炉既然要用包间,要接待单位的人,酒肯定是必不可少的。”蒋彦辞跟她说得很透彻,“到时候用酒跟不上,这次的祸事就算白出了。” 他的顾虑情有所原,小火炉总要有一点高端的酒撑撑场面。 不过这一点,程以时想得很清楚:“没事,难道就只有你有酒库,胡波就没有他的酒库了。投资小火炉他掏了钱,既然日常管理管不到,酒总要出了吧。” 蒋彦辞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 “你的酒以后就留着,留给我们舟舟,等他结婚娶媳妇的时候喝!”程以时刚才消失的母爱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蒋行舟在前面听到这句话,虽然不知道他妈妈要给他什么,但是很明显不闹脾气了,转过头冲着他妈甜甜一笑,奶声奶气地说:“都留给舟舟!” 蒋彦辞:“……” “妈妈,舟舟爱你!”小崽子已经开始了感谢的这一步,嘟着嘴要亲亲妈妈。 程以时也颇为享受作为一个慈母的身份,享受着儿子的奶音蜜语。 蒋彦辞还在反应酒库一举送人的事,而对面的程以时已然已经跳到下一个问题。 “明天我休息,准备带舟舟出门玩,你要一起吗?” 第49章 一觉醒来, 难得是个大晴天,天空晴朗,云高风轻。 程以时洗漱完毕,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 蒋彦辞已经结束早上的晨跑, 擦着他额头上的汗从外面回来。 他在部/队训练习惯了,即便是稍冷的秋天早上,晨跑的时候依旧是一件简单的军绿色短袖。 长跑身上出的汗,将军绿色的短袖都浸湿了,衣服湿哒哒地贴在他身上, 将他腰部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程以时觉得有些手痒。 蒋彦辞似是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镇定自若地撩了一下短袖,用衣服擦了下头上的汗, 腹肌显露无疑。 “门东右街有个早市,等下直接过去吃早餐, 不用做饭。”他边擦汗边说话。 程以时强行忍住目光没往下移, 但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只是在暗暗地想:不说别的, 这人身材是一绝。 “行吗?”他问。 “什么?”程以时回神, 有一点懵, 抬起头看着他,对他说, “刚才说什么, 没听清楚。” 蒋彦辞把短袖放下来, 挺直身体, 沉声说:“等逛完早市后,去南城公园一起坐船游河, 下午再一起去看个电影如何?” 程以时见没得腹肌可看,心里头觉得可惜,无甚表情地点点头。 “想看腹肌?” “想。” 程以时下意识地回答,再等反应过来,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的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耳根一热。 “看可以。”蒋彦辞低头凑到她耳朵边,轻声问她,“你身体全好了吗?” “咳咳咳咳。”她咳嗽起来,但是眼睛却亮了起来。t? “我问过医生。”他又小声地说,“他说修养三个月,应该就没问题。” 程以时被他的声音弄得耳朵发麻,又有一些痒。 不过她却有一些意想不到,这个人这几个月这么老实原来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见她脸蛋红扑扑,蒋彦辞也有些意动,低头在她白里透红的脸蛋轻啄了一口,然后又啄了一口。 这几个月,他等得太久了。 程以时能充分感受到他嘴唇落在她脸颊上的感觉。 “等等。”她的心跳跳得巨快,看着眼前的人英挺的俊脸,有一丝迷惑,但是很快想到那本书中的情节,又立刻多出来了一份理智,把人推开,对他说,“舟舟去刷牙了,马上就出来了,你别让他看见。” 蒋彦辞:“……” 尽管蒋彦辞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有时候,事情就是“想什么来什么”。 话音刚落下,就见蒋行舟又蹦又跳地从卫生间跑了出来,跑到他们面前,张大嘴巴,摆出一副求夸奖的模样,软乎乎地说:“爸爸,妈妈,我刷完牙了!” 蒋彦辞舌尖抵了抵牙齿。 程以时又把他推开了一些,往前走一步蹲下,摸摸他的小脑袋,说:“舟舟真是一个懂事的小宝宝!” 蒋行舟咧着嘴巴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仰起小脑袋,看向蒋彦辞,兴奋地说:“爸爸,你看,我今天穿的是妈妈织的毛衣!” 程以时听到他这句话,手顿了一顿。 只听到蒋彦辞镇定地说:“嗯,很好看!但是今天出门我们要去很多地方,如果弄脏了你就穿不了了。” 小崽子听到这里,乌溜溜的黑眼珠一转,转了个身哒哒哒地往屋里跑,边跑边说:“妈妈,那你再等等我,我去换一件衣服。” 程以时见此。 突然觉得,那本书中她儿子被当成个大冤种似乎也不是没道理。 “我的毛衣什么时候能织完?”蒋彦辞忽然开口。 程以时闻言按了按太阳穴,转头问他:“你真觉得我织毛衣织得还行?” 那些毛线是之前跟于春坊出门的时候买的,于春坊要给两个孩子钩围巾织毛衣,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跟着买了一些。结果,织是织了,毛衣疙疙瘩瘩的大小结一堆儿,要不是觉得浪费那些毛线,她肯定都不会给蒋行舟穿。 谁知道毛衣一拿回来,小的乐不呵呵的很是稀罕,连大的都也稀罕上要她也织一件。 她本着不想钩,但是无奈那些毛线也没别的用,也只得应承下来。 谁知道,织大人的毛衣可比小孩子的毛衣费精力,她织了几天才起了个头。 “还可以。”蒋彦辞说。 程以时略觉无语,以前是没有发现过这人还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习惯。 “再等等吧,下周肯定能织完。”她叹了口气,说道。 蒋彦辞闻声,唇角微微上扬。 等小崽子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程以时跟蒋彦辞也准备就绪了。 一家人出门第一件事,先直奔门东右街的早市。自从改开之后,右街这边形成了最早的早市区,沿街的小摊子很多。南方的北方的酸的辣的甜的都有。 这个早市程以时来得不多,但是作为天天早上送儿子上幼儿园上班的蒋彦辞比较熟悉。 他提着程以时的布包,一只手牵着蒋行舟,指着一个炸东西的摊子说:“这家炸糖油饼就是你之前夸觉得好吃的那一家。” 程以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就看到那个整条街排队人数最多的摊子。 糖油饼摊子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擀饼一个人炸,配合得很是默契,一个又一个的糖饼出炉,排队的队伍慢慢变短。 排到蒋彦辞的时候,老板对他已经不算陌生了,熟悉地问了一句:“还是老样子,三个饼,给你媳妇的饼里多放红糖不是?” 程以时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老板这才注意到蒋彦辞这个熟客后面的一大一小,小的他见过认识,那大的人的身份就跟显而易见了。 他一看程以时那张漂亮得跟个花儿一样的脸,笑着调侃道:“怪不得每天都是小蒋出来买早餐,媳妇这么漂亮,可不就得爱护着。” 蒋彦辞轻轻颔首。 众人见他这么一点头,又纷纷笑着调侃了小两口两句。 程以时从最初被调侃的不适应,慢慢发展到后续再被调侃的面不改色了。 “他挺好的。那个老板,我们的米粉好没有?” … 用过早餐,一行人直接打了车,去了位于市中心的南城公园。 南城公园依水而建,旁边的水系就是古代的运河,因此而诞生了“坐船游河”的玩乐项目。之前林知年相亲过来划船也是在这里,翻船也是在这里。 很明显,林知年翻船这个事情很经典,蒋行舟看到船就想到了这件事情。 “林叔叔被那个姐姐一推,啪的一下,就掉下去了。”蒋行舟小朋友说着比划着,讲得绘声绘色的。 程以时被他逗笑,蒋彦辞坐在后一排,看着相谈甚欢的母子俩,心中慰藉。 坐船游河的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中午吃饭去的是距离南城公园不远的百货商场。 百货商场的商业街上有一家老字号的淮扬菜。 做菜的厨师都是大师傅,淮扬菜做得鲜香入味,即便是对淮扬菜不感兴趣的蒋彦辞也难得地多挾了几口菜,一家人吃得肚子圆鼓鼓。 旁边就是百货商场,来这里一趟不逛一下也不好意思,毕竟来都来了,不逛就太亏了。 想到上一次买衣服没给儿子买,这一次程以时报复性地给儿子买了好几身棉衣。有些棉衣穿在蒋行舟身上,让他硬生生看起来像一个年画娃娃,白白胖胖的。 从商场出来去电影院,路上路过一个街道诊所,蒋彦辞给程以时和蒋行舟买了两瓶汽水让他们等着,然后拎着装着棉衣的网兜飞快地去了一趟诊所。 回来以后,程以时没看到他拿药,疑惑地问了句:“你没买药?” “没有。” “那你去街道诊所干什么?” 蒋彦辞闻言,朝她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神奇的,程以时瞬间地明白了他刚才去干什么了。 “……” 蒋行舟把橘子汽水吸了个底朝天,见爸爸妈妈都不动了,用汽水瓶抵着下巴叹了口气。 出来。 带爸爸妈妈也太难了。 到电影院,正好赶上动画电影《小裁缝》播出。 蒋彦辞买了三张电影票,又买了些瓜子,带着一家三口进了电影院。 蒋行舟没有看过电影,一会儿就被电影里的小木偶给引走了注意力。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屏幕。 程以时也很久没看电影了,一边抓瓜子一边看着电影。 突然,在黑暗中,她的手被另一个手抓住了。 没过很久,她听到耳边一个人说。 “下次再看电影,把舟舟送到胡波那里,就我们两个去看好吗?” 第50章 秋叶落尽, 黄昏时分的天色,天空一半火光,一半暗蓝。 蒋行舟还惦记着“小裁缝”的人生命运,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蒋彦辞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他那幼稚且童真的问题, 一遍又一遍。 “小裁缝有朋友吗?” “每个人都会有朋友, 小裁缝也不例外。” “小裁缝有点可怜,他会做很多东西,别人也会吗?” “每个人都会有他的擅长之处,小裁缝也一样。” 昏暗的日光斜照下来,将父子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 落于后方的程以时看着这一幕, 忽然对那部小说中的情节产生了怀疑。 蒋彦辞这样一个有着极高责任感的人, 怎么可能会放任他的儿子成为另外一对虚伪伪善人的垫脚石。 没错。 程以时对那一对男女主角的评价就是虚伪伪善。 即便在一开始得知蒋行舟的男配命运后,更多的情绪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更多的则是对于那一对把蒋行舟当做垫脚石主角的愤怒。 那本书的情节对他们这一家何止是充满恶意, 简直是充满仇恨。 无论是作者对于“程以时”的评价, 还是对于蒋彦辞无情冷漠形象的塑造, 亦或者是对蒋行舟愚蠢行为的描写, 桩桩件件, 都仿佛是刻意似的。 程以时思绪渐远。 前方的蒋彦辞和蒋行舟注意到这一点, 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妈妈, 你是不是走不动了?”蒋行舟眨眼睛问。 程以时:“……” “爸爸, 你背妈妈走吧!”小崽子已经是对这一套流程十分熟悉了, 捻了下手指碎碎道。 不等程以t?时拒绝, 蒋彦辞便已经做出准备的动作,伸出手来, 弯下腰来。 “上来!”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黄昏的光线下,他的脸轮廓越发清晰,鼻梁挺直,俊美无比。 程以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有些事情是她着相了。 这么帅的男人不享受,不就是纯纯的浪费了。 “好啊!”程以时伸手,放在他伸出来的手上。 夜色渐深。 蒋彦辞一边背着人,一只手牵着蒋行舟。 一家三口,慢慢向家的方向走。 路上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爸爸,我今晚可以和妈妈一起睡觉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今天晚上妈妈要陪爸爸!”蒋彦辞说。 话音刚刚落下,他就察觉到腰上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 蒋行舟吐吐舌头,做一个羞羞脸的表情,对他说:“爸爸真胆小!” 蒋彦辞:“嗯!” 程以时做不到像他一样面不改色,干脆装起来了什么都没听到。 回到家中,蒋彦辞更是积极地给程以时烧了热水,让她去洗澡。 程以时今天已经红了几次脸了,到现在听到他催促她洗澡的话,已经是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说话了。 “那你提前多烧点热水。” 蒋彦辞点头。 等程以时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蒋彦辞换了个更省布料的工字背心,湿着头发坐在那里。 程以时很想忍住不看他,但是没有忍住,磕磕巴巴地问:“你也洗完了?” “嗯,用冷水洗的。” “冷水?” “没事。”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蒋彦辞率先一步给出了解释,“最近一段时间用冷水习惯了。” 程以时:“……” 这人要不是在阴阳怪气些什么,她得堵点什么。 她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程以时素来不爱穿太厚的衣服睡觉,所以无论是春夏秋冬,都基本上是一条绸缎面料的吊带裙当睡衣穿。 现在她刚洗完澡,白色的皮肤透着红粉色。锁骨上的水珠顺着身体滑落,流到那一个深深的谷沟中。 蒋彦辞的眸色更深了一些。 程以时对他这个眼神并不算陌生,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太妙,准备逃避一下。 “去哪里?”他伸出手臂挡住她的去路,俯身在她耳边问。 耳廓酥酥麻麻,程以时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舟舟……”只是几乎是她刚开口,他便在耳朵上咬了一口。 “他睡了。”磁性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 “灯,关灯!”程以时把人推开,喘着粗气说。 灯“啪”地一下暗了。 黑暗中,一团热气贴得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仿若是一条小鱼在山谷中游动,突然找到一个穴洞,甩尾一跳,渐起一滩水。 … 一夜过去。 再睁开眼,程以时只觉得全身酸痛,双腿无力。再低头一看,锁骨还有脖颈上红红青青的印记,只想暗骂一声。 “狗东西。” 刚说完。 “狗东西”推门而进,手里拎着蒋行舟的小书包,面上精精神神,对她说:“早饭在厨房放着,等会你起来了去吃,我去送舟舟上学。” 对比两者的状态,程以时对他这句话的回答是直接扔了一个枕头。 “小火炉要是去不了,我今天请假一天,去那边看看。”蒋彦辞接住枕头,面不改色地说。 程以时面色又红又青,红的是羞耻,青是被气的。 放假休息一天,她这个当老板的不去,是生怕没人猜出点什么吧。 “我去!”她闷闷说。 * 好在现在是秋天,锁骨还有脖子上的痕迹能用高领子的衣服挡一挡。 程以时难得地穿了一个提精气神的高领毛衣,外搭了一个小西装,整个人看起来又精神又有气色。 因此,一到店铺就被员工夸了。 “程老板,你这也太漂亮了!这身打扮真好看!”木芳芳发出诚恳的夸赞。 小何春生附和地点点头。 洗菜刷碗的阿姨也颇为赞同,耿直道:“这气色就是好,就跟吃了什么补品似的。” 程以时尴尬一笑。 众人之中,唯独刘明有些憨笨,一开口就是后厨的事:“老板,我昨天试了一下给鸡爪剔骨,再下入涮锅中,味道更好。” 其他人:“……” 这人太卷了。 可是程以时正需要一个话题把她从被人围观的气色话题中解救出来,因此对一心只有工作的刘明态度甚是和蔼。 “剔骨?” 两个人就着后厨的话题聊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逐渐散开,按部就班地开始忙活其他的营业准备。 查账的查账,查货的查货,擦桌的擦桌,井然有序。 直到中午十一点,一开店门,客人蜂拥而进。 “昨天一天没吃涮锅,我差点要做噩梦了。” “国营饭店都不放假要挣钱,你们这私人小饭馆还敢关门,不想挣钱了?下次别关门了。” “小何同志跟你们程老板说一说,下次关门别这么突然,提前一天跟我说一说,让我先打包一份鸡爪子带走。” “就是就是,要是再关门, 在客人们的“埋怨”声中,一单又一单的菜单被送到后厨。 小何对于这些吐槽,心里头那叫一个受用。亏他昨天休息的时候,还替店铺紧张,生怕前不久积累的顾客流散,没想到这些顾客不仅没因为这个休息而去别的店,反而是对他们店更加推崇了。 当然尽管心里很受用,他面上还是维持的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淡定地说:“小火炉的味道,别的店可替代不了。” 客人们见他这样,忍不住唏嘘,别说还就是这样。 昨个小火炉没开门,有几个人可没忍住去了另一家号称北城老字号的涮锅店。结果别说味道跟小火炉差了一大截,就连服务都比不上小火炉一半。 “小何同志说得对。”一位被昨天那家老字号涮锅坑了的客人愤愤道,“小火炉的味道那可是全南城独一个,别的店拍马都赶不上。” 他这句话,让忙着记菜单的小何连连点头,心道:就是这样。 这一幕让无数客人跟着笑,笑完之后又跟小何打听即将要上的新饮品。 春生递了菜单回来,见小何被客人团团围在中间的场景,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对客人说:“小火炉从今天起新上两款茶饮,一款是蜂蜜柠檬茶,一款是小吊梨汤。” 客人们一听,眼睛都亮了。 后厨的刘明打两个茶饮打得手都要抽筋了,一壶接着一壶,直到把准备的两个放茶饮的大桶全打干净,连底都不剩。 尽管他很累,但是他仍旧很兴奋,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程以时说:“老板,小吊梨汤今天卖出了三十壶。” 程以时知道他为何这么兴奋,因为当初在准备替代蜜菊茶的茶饮时,除了蜂蜜柠檬茶之外,小吊梨汤是刘明给出的建议。 “放心,奖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她笑着说。 而就在这时候。 春生突然跑进来说:“老板,门口来了一个你表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过去中午的饭店, 店铺里人不多,刘明一个人在后厨就能忙活地过来。 而在跟后厨挨着的小房间里,程以时看着对面穿着时髦连衣裙的女人确实有些意兴阑珊。 女人啜泣着, 一边哭一边说着她婆婆的恶。 程以时面无表情地听着, 一边喝茶一边想着该如何改进茶饮。 直到女人结束了埋怨, 擦了擦眼泪,对她说:“表姐,你说我婆婆这样的人是不是对我太狠了。毛庆能不能升团职,又不是我一言半语能左右的,她逼迫我有什么意思。” “李白露, 那你特地找过来跟我说这个又有什么目的。”程以时丝毫不掩饰她的不悦, 皱着眉头说,“我记得五年前你们跟我二伯那一家串通一气坑走老店房契的时候, 我就跟你们说过了,这辈子我跟你们再无瓜葛, 路上再见到也是陌生人。怎么?这么快就把那些话忘记了?” 李白露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这么直接, 愣了一下。 “没别的事, 我去忙了。”程以时站起来, 对她说, “你最好去找个招待所待着, 别在这里耽误我店铺营业。” “表姐。”李白露又喊了一声。 程以时对她态度一般,径直叫来了春生:“送她出去。” 春生人高马大, 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一开口, 即便是做惯了娇娇弱弱死皮赖脸的李白露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仓皇拎着布袋走了。 她人一走,程以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一些。 刘明是个没心眼的, 见她空了下来,又拿着梨来找她探讨小t?吊梨汤的事情。 小吊梨汤是老北城一道传统的汤品,也是深秋初冬之际具备滋补功能的一道甜品。最基本的配方需要用到银耳、梨子,话梅和枸杞等食材。梨子中具备多种营养元素,寒冷之际食用,具有生津止咳,化痰平喘的功效。 在制作这道汤品的食材中,话梅也可以用红枣来替换,不过考虑到红枣的价格,程以时最后还是选用了话梅。 而之所以刘明会对这道汤品推崇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他所在的大队种得有梨树,每年都会产大量的梨。但是其他村子也同样有种梨树的,每年生产的梨很多,但是道路不通畅。水果贩子来收一趟给的价格不低,但是刨除点成本,实际上村民们收入得并不高。 因此,刘明钻研这道梨汤的想法就是能不能把村子的一部分梨送到小火炉。 程以时清楚他的想法,翻了一下中午客人们的账单后,也知道他这个想法是可行的。 只不过还存在一个问题,梨子摘下来以后容易放坏,小火炉即便是有冰柜也放不下那么多梨。 刘明面对这个问题,倒是显得很淡定,他说:“村里有几个地窖,里面温度低,梨子摘下来放里面存十来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这样一说,储存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程以时也没有再拒绝的道理,思索一番,对他说:“这样…” 晚饭的时候,客人们来得比中午的时候要更多一些。 新上的“蜂蜜柠檬茶”和“小吊梨汤”受欢迎程度很高,几乎成为了桌桌必点的东西。小吊梨汤最先售罄,售罄后程以时直接让小何去门口的黑板上在小吊梨汤的后面贴上了“售完”的标签。 客人们的心理就属于越得不到什么越想试试什么。 见此,纷纷起哄,询问小何“小吊梨汤”什么时候会补货。 小何刚得了程以时的交代,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小吊梨汤以后每日限量一百份,售罄就没有了,得等第二天。” 客人们听此,纷纷吆喝着第二天一定过来的口号。 刘明听着外面客人的起哄声,忍不住给能掐会算的程以时竖起一个大拇指。 程以时正在研究新的汤底和菜品,见他这样,柔声说:“这就是经济学应用到实际生活的表现。” 刘明不明觉历。 小吊梨汤售罄后,客人们担心“蜂蜜柠檬茶”也售罄,一时纷纷下单。 小何接着如雪花一般的单子,忍不住劝阻客人:“小吊梨汤分量很大,不必要再额外点一份蜂蜜柠檬茶。” 客人们已经习惯了小火炉与其他餐馆不同的“劝菜”一事,忙不迭地吃着涮锅里热辣辣的菜,含含糊糊地说:“没事,我等下带回家,放家里慢慢喝。” 有熟悉这位客人的人出言调侃:“小何,方老板什么都没有,就钱多一些,你就别劝他了。再说,别说是他,要不是害怕我老婆子查账,就连我都想再买一份咱们小火炉的茶饮回家喝了。” 方正点点头,表示认同。 小何闻言,无奈点头,碎碎说:“蜂蜜柠檬茶还有一大罐的,应该一时半会是喝不光的。” 谁知道,话落惊起客人一大片。 “什么!蜂蜜柠檬茶才一大罐,这才能撑几天!” “蜂蜜柠檬茶我本来明天才想尝的,现在知道就一大罐,那赶紧给我上一壶。” “我也加一份!” 小何:“……” 他转头去看春生,眸中露出一丝奇怪与不解。 春生把菜放下,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习惯就好!” 所以,莫名其妙。 刘明忙过一个高峰期后刚准备歇一下手臂,结果还没等他喝口水的功夫。 传菜的窗口前摆满了一沓要“蜂蜜柠檬茶”的单子。 对于南城的大多数人来说柠檬还是一种新奇的水果。 红茶的茶底,配上柠檬的酸和蜂蜜的甜,微酸带甜的口感十分特别。 于是,到当天晚上营业结束,大罐子里的柠檬蜂蜜很明显地下降了一大层。 小火炉门外,李白露穿着大衣,搓着双手等着。 见络绎不绝的客人接连不断地从小火炉里出来又进去,特别是在她得知这个店铺是程以时开的之后,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嫉妒。 她这个表姐还真的是命好,小的时候没了爹娘但是有爷爷疼,等爷爷没了还有一个身世更好的丈夫疼。而对比一下她自己,可真的人比人气死人。 她在这边生气,店铺里面程以时已经和其他几位员工准备要离开了。 木芳芳跟程以时一起出去,然后从包里掏出来一小包果干递给她,对她说:“昨天说完带给舟舟吃的,结果忘记了,麻烦程老板帮我带给舟舟,帮我谢谢他。” 程以时没有推辞,把小纸袋拿起来闻了一下,然后挑了下眉对她说:“放心,这梅子我肯定帮你带给他。” 木芳芳眯眼,说:“但是带给他,不保证就让他对吧?” “说得很正确。”程以时把小纸袋装进布袋里,对她说,“他最近在幼儿园有个小朋友天天给他带水果糖吃,他以为我不知道,但是其实我知道。” “怎么知道的?” “他吃糖觉得那亮晶晶的糖纸好看,总是在口袋里放着。”程以时坦然道。 木芳芳被逗得笑得花枝乱颤。 话落。 只见一个挺拔的人影骑着车从黑暗的街道中走来。 木芳芳推着自行车,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调侃旁边的老板:“程老板,你这到底是在哪里捡到蒋哥这么一个贴心的好男人的?从我过来上班到现在,不管刮风下雨好天气坏天气,蒋哥一天没有落下过,天天来接你下班。看得我都想赶紧相亲结婚了。” 程以时闻言,也算很淡定。 “在大院捡的,他到年纪没人跟他,就结婚了。” 木芳芳将信将疑,末了又表达了一下羡慕,这才骑上自行车离开。 蒋彦辞停下车子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条厚厚的围巾,没等程以时说话,就不由分说地把围巾在她身上围了好几圈。 程以时任由他行动,只在最后他塞围巾尾巴的时候,表达了一下意见。 “你这样围不好看!” “好看。”他说。 程以时抬起头,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一下。 蒋彦辞不明所以,眸色沉了沉,哑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程以时摇摇头,然后看了一眼天色,准备坐车回家。 就在这时候,李白露突然跑了出来,娇滴滴地喊:“表姐夫,我终于等到你了。” 程以时看着突然蹦出来的人,太阳穴疼了一疼。 蒋彦辞打量了下李白露,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转头问程以时:“她是谁?” “……”程以时有些许没反应过来,“你不记得她了?” “表姐夫,我是李白露啊。”李白露大声说。 蒋彦辞闻言,嫌弃的表情已显露无疑,冷声道:“不认识。”话落,伸手把程以时拽过来放到车座上。 接着骑车远去。 留李白露站在原地愤愤跺脚,心道:这冷面阎王怎么还这么不近人情。 程以时任由他骑车离开,等快到家门的时候,却没有忍住,问他:“你真的对李白露没有印象了?” 蒋彦辞没有说话。 “我觉得你肯定还有印象。”程以时自言自语,“你之前从驻地回来休假,还给她送了一个木口哨。”当时,李白露在她爷爷家做客,拿到那个木口哨跟她很是炫耀了一番,这件事在她印象中很深刻。 蒋彦辞捏了一把车闸,转过头来说:“当时我给你送了一个蜀绣的扇子。” 程以时撇撇嘴,说起这个都让她无语,谁大冬天送人一把扇子。 蒋彦辞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为了名正言顺送你那把扇子,我给大院所有女孩都送了一个木口哨。” 程以时:“啊?” “这样就不吃醋了吧?”他说。 第52章 “没吃醋。”程以时被他戳中心事, 总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逃避似的低着头,“就是她当时炫耀来着, 印象比较深刻。” 但是, 程以时确实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那一次蒋彦辞在大院声势浩大地送礼物, 竟然只是他想要一个名正言顺送她礼物的借口。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不能接受。”蒋彦辞一时也有些慌。 程以时抬起头,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心中一动,慢慢地摇摇头。 说起来这件事情不过只是一件小事, 但是实际上算起来, 蒋彦辞给李白露送木口哨这件事情到底没有到她不能接受的地步。t? 而至于不能接受这件事那肯定是不至于的。 不过说起来她之所以不能接受的原因,还是跟她的家庭有关系。毕竟, 当初李白露是借着探亲名正言顺地住在她家的。 在李白露没有来之前,她可以光明正大将亲戚的礼物一个人拿走。而在她来了之后, 不管是蒋彦辞还是其他人只要去她家送礼物, 李白露一定会有一份。 所以即便是要怨也不是怨蒋彦辞。 只是今天李白露的出现其实是给程以时提了一个醒的。 或许之前对于蒋彦辞送别人礼物或者是有人对蒋彦辞献殷勤, 她只会觉得这种不舒服或者是不在乎。 但是今天李白露的出现明明确确地让她认识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对蒋彦辞是有独占欲的, 是绝对不愿跟别人平分的。 这种情绪在那天晚上以后便展现了出来。所以她在想, 曾经的那一份“不舒服”在她长大成人之后逐渐清晰,变成了独占欲。 这是一种对自己物品高度的占绝对权的情绪。 “蒋彦辞, 保护好自己。”她突然笑了一下。 程以时现在表露她的心情, 除了借题发挥跟蒋彦辞展示一下真实的她以外, 还有一种想要探究蒋彦辞的意思。 “我是你一个人的。”蒋彦辞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 拉起她的手握得很紧,对她说, “你要是不舒服,我写信给知年,让他把大院那群人的口哨都要过来。” 程以时觉得他在头脑发热,也不敢想象如果蒋彦辞真跟林知年说了这件荒唐的事情,林知年会用怎样奇怪的眼光看她。 “…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她忽然觉得对面的人眼光太炙热,甚至有一些耀眼,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赶紧回家,这里太冷了。” 蒋彦辞并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不过对于她身体“冰冷”这件事,他却有其他的思考,对她说:“你晚上身体太冷了,暖不热被窝。今天我帮你暖完被窝你再上床。” 程以时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这些,突然有一个想法。 这个矜贵的大少爷,究竟在男人窝的队里学了些什么?净学脸皮厚了吧。 … 实践证明,蒋彦辞在当/兵不光学了一脸厚脸皮,更学了一些高技术。 次日早上醒来,程以时酸痛不堪,这人却如同吃了什么补药一般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见他洗漱完就俯身过来亲她,程以时非常不留情地把人推远了,然后跟他算昨天晚上的账,皱着眉头问他:“你昨天晚上怎么会了……那么多?” 要不是他表现得很正常,程以时甚至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已经在某部书中经过了一生。昨天晚上的表现跟以往那个只会一个姿势的人截然不同。 蒋彦辞被她推了就顺势在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把人捞到自己怀里,趁她不注意在人额头上又啵啵了一口。 然后,在她耳边回答她的问题:“战/友们说那样女人会很快乐。” 程以时:“……”表情有一种一言难尽的错乱感。 蒋彦辞还有些恶趣味,见她脸红的跟什么似的,又咬她的耳朵说:“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程以时耳朵热得不行,又被他撩得春心荡漾,一时恼怒,厉声道,“好的快要升仙了。” 此话一出。 原本还荡漾的蒋彦辞顿了一顿,耳朵也红了起来。 … 昨夜折腾了大半夜,早上蒋彦辞去上班顺便送蒋行舟,程以时也没强迫自己起床,睡到了十点多才收拾了下去小火炉。 小火炉开业经营了一个半月,逐渐步入正轨,后厨方面不是菜品研发,基本上刘明就能掌控全局了。 至于胡波,他除了忙他的生意,还抽空过来小火炉宴请了几次客户。 当然这件事于胡波而言只是小事。他之所以这么做还是因为上个月从财务那处得知了小火炉的经营情况情况,看到那个不小的盈利导致的。 即便他对小火炉的味道很有信心,但是确实没有想法小火炉一个月竟然能盈利这么多。所以在此之后,他除了对程以时的佩服就是对她意见的言听计从了。 因此,在他知道程以时下一步有意在小火炉里出售店铺特色酒后,他便忙前忙后地跟南城的一些酒厂联系了。 他知道这个店铺如果不是靠着程以时的经营和厨艺,是绝对不会赚这么多的。因此,他绝对相信程以时的判断。 而胡波也的确不负程以时所托,他这一天就带着一个南城酒厂的副厂长来了店铺。 南城并不是酒都,也没有特别出名的酒。不像茅台、五粮液那样的名气,也没有二锅头那样接地气的酒。所以,在改开之前还能靠着政府扶持,政府给生意的酒厂在改开以后全国工厂大改革后就逐渐落没了。 酒厂裁员不断,下岗的老百姓也很多。 但是尽管如此,因为酒厂依旧是顶着国营企业的名号,它的领导人依旧是有着一些名头的。 因此,当胡波以跟酒厂做生意的名义把这个国营酒厂的副厂长带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餐馆时,这位副厂长的面色看起来十分不虞。 程以时一眼就能看明白这个副厂长的心,因此对于接下来跟他谈生意的事情便有了一些意兴阑珊。 “葛厂长,这位就是小火炉餐馆的程老板。”胡波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两个人,“程老板,这个就是南城酒厂的葛长青葛厂长。” 胡波是南城生意届有名的人。即便葛长青对程以时以及她的餐馆有很大的意见,但是出于对胡波面子,他仍旧伸了手跟面前的女老板打了招呼。 他礼数到位了,程以时自然也得到位。两个人面上都没有什么情绪。 小火炉到了饭点,大厅里的人比较多,楼下生意没人管。想着程以时要跟葛长青谈酿酒的事情,胡波斟了一杯酒敬了一下葛长青便借口出门了,将楼上的包厢留给两个人,下楼跟小何、春生去招呼生意了。 葛长青能做到副厂长这个位置,除了有眼色运气好以外,还有一点就是情绪没那么不稳定。 所以,即便他觉得一个小餐馆根本谈不成什么大生意,他还是走流程的询问了一下程以时的需求。 程以时摇晃着茶杯,听到他询问意见,便道:“既然葛厂长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爽快直言了。” 葛长青皱眉。 “南城酒厂如果要与我合作这款酒,就必须限量出售!”程以时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目光炯炯。 葛长青闻言蹙眉,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白酒,才缓缓道:“这事得回去跟厂长商量,我觉得不了。” 程以时浅笑,柔声道:“刚才那个条件是前提条件,既然葛厂长不能做主,不如回去跟厂长商量过后,咱们再聊具体的事情。” 葛长青的目光闪了闪。 南城酒厂。 “牛厂长,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啊!车间里面谁都没有我勤快,干的活多,怎么他们就能不被辞退,非要辞退我呢!”葛长青一回来,就听到从厂长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声音。 他走过去一看,又是一个跪在厂长办公室求不失业的员工。 “马同志,酒厂知道你们这些老员工的付出,但是你也要为酒厂的现实考虑啊。”牛厂长苦心道,“现在省里头更乃至全国的国营企业都在改革,寻求新的发展。咱们南城酒厂酒销量不行,员工又尾大不掉,是在负重前行啊!要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酒厂是万万不会做到这一步的。” 那人一听,绝望地跪倒在地上。 “来人,马同志,你怎么了?”牛厂长大喊。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厂长办公室前又恢复了平静。 葛长青去楼梯里抽了根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牛厂长陪同工人将晕倒的马同志送走后,朝着人群远去的方向注视了很久,直到人影完全消失,他才迈动脚步回了办公室。 上楼梯时,看到正在抽烟的葛长青,牛厂长顿了一顿。 葛长青把烟灭了,烟蒂丢到地上,皮鞋踩在上面捻了捻,然后抬起头说:“马国正是酒厂的老同志,车间里很多人偷奸耍滑,他从来没有参与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平静。 牛厂长垂眸,对他说:“上面的决定,这一批的名单都是一些老同志。马国正一直没有从车间升上来,职位比较低,让他走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葛长青的眸色渐深,似乎是想t?要说些什么话。 牛厂长拍拍他的肩膀,准备上楼梯时又想起来他今天出厂谈生意的事情,转头询问:“今天生意谈的怎么样?” 葛长青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片刻,抬起头说:“没弦。” 第53章 睡觉之前, 泡脚的时候,程以时把跟葛长青的对话跟蒋彦辞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 蒋彦辞蹲在地上,将暖壶中的水往盆中倒, 手伸进去感受着水温, 觉得温度差不多的时候才把手拿出来, 去捞程以时的脚。 程以时的脚娇娇小小,又白白嫩嫩,没有什么茧子,摸上去很滑嫩。 以往的时候,蒋彦辞上手摸, 程以时还没那么大的反应。 可是自从某一次, 他似有若无地表达了对它的喜爱后,程以时对他这么偷偷摸摸的行为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见人又是看又是摸的, 一时脚痒,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人蹬开, 压着声音说:“我跟你说正事呢, 你在干什么?” 蒋彦辞抬起头, 面不改色地说:“这也是正事。” 程以时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又踢他一下, 严肃道:“还说不说正事了, 不说就算了。” “说。” 蒋彦辞起身,把小木凳拽过来, 坐到上面, 对她说:“南城酒厂厂长最近因为很愁, 全国工厂都在改制, 国营企业跟那些的私营企业相比,没有什么竞争力。” “以前的酒厂, 无论最后售出去几瓶酒,最后都有政府给厂里买单。都有政府给职工们兜底,长此以往,职工们消极怠工是必然的事情。而那些私营企业学习新型的管理手段,讲究工作考评,按照劳动质量发放工资,公司积极向上,竞争力强。”他一条条地逐个分析着。 见他口若悬河,分析起来酒厂的优势劣势有模有样的,程以时一时听得竟有些入神。 蒋彦辞见此,嘴角弯了弯,继续说:“南城政府上个月发文要求,各个国营企业积极改制,寻求发展的新出路。南城酒厂改革也势在必行,葛长青他继续寻求破局,即便会觉得你的店铺太小。但是要是说他会一口否决,应该不至于。估计他应该会跟厂长商量一下,再来跟你说。” 程以时瞥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自行体会,而后自顾自地说:“希望葛长青确实如你所说,很识时务。” “其实酿酒也不一定就非要跟南城酒厂合作。”蒋彦辞把头凑上来,“南城市下面有几个县也有酒厂,实在不行,跟那些县里头的酒厂联系一下。它们估计没有那么强势,合作也好谈一些。”说完,作势要亲人。 程以时用手一掌,让他的唇落在手心。他一愣,但是反应很快,马上在那手心里亲了好一下。 “蒋彦辞!”她低声喊,“你能不能讲点卫生。” 蒋彦辞笑了笑,依然把纤纤细手握在手心,强行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闻了一下,然后对她说:“还是很好闻。” 程以时恼羞成怒,还要去踢他,结果忘记了她目前的位置不太宽敞,这一动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暖水瓶。 水瓶倒地,发出“砰”的一声,瓶中的热水溅出来了些。 蒋彦辞急忙去看她的脚。 声音引来隔壁还没有睡着觉的蒋行舟小朋友。 他光着脚丫子,穿着一个小裤衩蹬蹬蹬地跑过来,推开房门,探出一个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问:“妈妈,出什么事了?” 程以时看到他的小脑袋,顿了一顿,然后反应过来她的脚还在某个人的手里,脸颊迅速浮了一团红晕,收回了脚,对儿子说:“没事。” 蒋行舟当然没那么好糊弄,他乌溜溜地黑眼珠一转,视线落在他那高大的父亲身上,他挺挺肚子奶呼呼地说:“爸爸,是不是你欺负我妈妈了?” 蒋彦辞的“好事”莫名被他儿子打断了,心情不怎么好。对于儿子的质疑他也没在乎,只是看到他儿子只穿了个小裤衩站在门缝后,他实在受不了了。 “蒋行舟,你回去把你衣服穿上,赶紧睡觉!”他起身,去捞小崽子。 蒋行舟摇身一晃,趁机推开房门,一溜烟地冲到程以时的怀中,看着蒋彦辞说:“我睡不着!我该跟妈妈一起睡了!” “我陪你睡!”蒋彦辞突然发觉,今天没提前把蒋行舟哄睡是个失误。 他决定要改变一下,伸出手示意。 蒋行舟就穿个小裤衩,屋里头并没有那么暖和,一时冷得瑟瑟发抖。当然,发抖也不影响他反抗,瞪着圆乎乎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不要!跟你睡不暖和!” 他才不要跟钢铁一样硬的爸爸睡,他要跟柔软软和的妈妈一起睡!而且爸爸“陪睡”连抱都不抱他,妈妈“陪睡”才会紧紧的搂着他。 蒋彦辞:“……” 程以时怕冻着他,使了一把劲儿把小崽子送到了床上,把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盖完了以后,转头看向蒋彦辞,说:“让他在这儿睡,你去他那里睡?” 蒋行舟听到妈妈的话,兴奋地在被窝里打了一个滚,然后伸出毛茸茸的脑袋,一脸骄傲地看着他爸爸。 蒋彦辞看了一眼占了他位置的肉崽子,压下要把他丢出去的情绪,径直走到床一边躺下,对程以时说:“他那里不暖和,这里暖和。” 程以时:“……” 要不是她暖不热被窝,她肯定要把这父子俩都丢掉,自己一个人去那一个屋睡。 无可奈何。 程以时将歪倒的暖水壶扶起来,起身将泡脚盆中的水端到卫生间倒了,走到另一侧,看着床上那一对眉目相似的父子俩,骤然心里一软。 然后,抬起手臂,将吊灯关掉。 房间蓦地变得黑暗,月光透过纱窗投下斑驳的影子。 在寂静的房间中,听到程以时的声音:“睡吧,睡吧!” 次日一早,蒋行舟坐在沙发上,背着他的布袋书包,托着他的腮帮子,不解地问正在换鞋的人:“爸爸,我今天一觉醒来怎么又在一边,都差一点掉到床底下了?” 蒋彦辞换鞋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来,挽了一下袖子,反问他:“那你掉下去了吗?” 蒋行舟摇头。 “没掉下去,就没有事。”蒋彦辞说完,漫不经心地又换了话题,问他,“你早餐想吃点什么?” 不负他的期待,他一提吃饭这个事,蒋行舟立马不纠结之前那个问题了,放下托腮帮子的手,坐直身体,大声地说:“包子。” “吃包子得赶紧出门了,你去跟妈妈打声招呼,我们就走了。”蒋彦辞说。 蒋行舟闻言,站起来迈动小短腿,跑到正在整理衣服的程以时面前做了个敬礼的动作,奶声奶气地说:“报告妈妈!我和爸爸要出门买包子了!” 程以时:“批准!” … 九点半左右,运送新鲜食材的车辆到店铺的后门,小何跟木芳芳一同去接车。 刘明把处理量最大的鸡爪拉了回来,然后在后厨中教临时工怎么处理怎么清洗。 自从软糯耙肥的五香虎皮鸡爪上架,小火炉每日点菜量最多的就是这个。几乎每一天送来的一筐鸡爪都能清空。 鸡爪的畅销也给程以时带来了一个灵感,为了证实她这个灵感,所以她今天特地让人们送了一筐鸭掌。 她心想,既然鸡爪都能畅销,那么同样作为爪子的鸭掌为什么不行呢? 鸭掌在中药的记载中,具有益气补虚,滋阴的功效。鸭掌筋多,皮厚,却没有肉。 筋多则有嚼劲,皮厚则可吸汁,所以鸭掌这道菜作为涮锅,其实是入味的。 不过程以时却不想让鸭掌替代虎皮鸡爪,所以在做法上,她选择了剔骨直接让鸭掌当成涮菜的做法。 临时工都是附近的一些家庭妇女,处理起来速度很快,把指甲剪掉后,用清水洗过一遍后,程以时便烧了一大锅的水,在里面放了一点点去除腥味的调料和大葱,就把一大盆鸭掌倒了下去。 接着煮熟鸭掌捞出来,迅速地放到了冷水中进行浸泡。一冷一热会使等一下的脱骨变得容易。 过了一段时间,程以时挑出来一个鸭掌,用小刀轻松地把里面的骨头剔了出来。 刘明已然已经是程以时的拥趸者,还没有尝味道,便伸出来大拇指,说:“肯定会在小火炉大卖!” 程以时眉眼弯弯,示意t?他也捞一个剔一个骨试试味道。 于是,刘明按照她的动作脱了一个鸭掌的骨头后蘸了点小火炉的蘸酱放入嘴巴里,就嚼吧了三两下,然后就被这软脆爽弹的鸭掌征服了。 不过,剔骨这一步对于厨师可能还好,但是对于临时工来说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一上午完整的脱骨鸭掌并没有很多,但是程以时已经很满意了。 当天中午,程以时便让春生在小火炉门口的黑板上写了一个“今日新菜品脱骨鸭掌限量二十份”的公告。 “限量?” 赵立新带着朋友刚走到店门口,就听到一老客的惊叹。 第54章 赵立新的朋友马飞本来其实有些不舒坦的, 也没什么,就是赵立新托他办了些事,事办成之后, 赵立新说请要他跟他同事吃饭。 本来也没什么, 三个人一行过来, 直到赵立新把他们带到门东大街上一个不知名的店铺,他才稍微有些些不太舒坦。 他跟赵立新从小认识一起长大,请客请点便宜的没什么,但是他同事什么人,家里头不少从政的, 什么海鲜鲍鱼鱼翅没见过, 哪能请得太简单?! 然而,赵立新并不察觉到朋友的复杂心思, 他正踮着脚尖,去看黑板上的通知。 等他看清楚黑板上写的字后, 他赶紧对朋友说:“今个来得准, 程老板研发上了限量的新菜, 咱们赶紧进去尝尝。”说着, 他又摸摸口袋, 待感受到口袋里那一沓厚厚的毛票后, 他的安全感又多了一些。 今个请客绝对能吃到限量的菜! 马飞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同事倒是先反应过来, 往后退了几步, 抬头看了一下饭店的牌子, 惊讶地说:“原来这就是小火炉!” “恒心同志, 原来你也听说过小火炉!”赵立新并不是很惊讶,咧着嘴巴, 憨憨地笑着。 何恒心向前走了两步,对他说:“一个叔叔跟我爷爷说,他前几天在这边吃了一顿地道的北城涮羊肉,名字就叫小火炉。” 他这话一出,吸引来几个老客。 “这位同志,那你就孤陋寡闻了。”老客脸上莫名其妙带着些自信,如数家珍地对他说,“小火炉不光老北城鲜汤涮羊肉锅做得地道,川省的辣味火锅,还有云省的菌菇火锅都做得很不错。” 何恒心一听,伸出一个大拇指,对他说:“听您这话,定是个懂行的人,感谢您的介绍。” 赵立新在一旁安静等着,马飞则在一旁,但是他则是头一回见在单位里生人勿近的何恒心如此善谈,实在是觉得这事有点稀奇,于是凑到赵立新边上说:“这饭店什么水平,怎么感觉不是一般的店?” “确实不是一般的店。”赵立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从里面传出来的浓浓锅气,感慨道,“就是一个平平不无奇的店,让你吃了一次忍不住想吃第二次第三次吧!” 马飞狐疑。 另一边何恒心已经跟老客聊得热火朝天了,十分热闹。 春生在店里头看到门外堵着客人,挤挤囊囊的有一些不放心,推门走了出去。 老客见他出来,马上停下了聊天,一拍额头,仿佛想起来些什么,赶紧问:“春生,程老板的无骨鸭掌还有没有?” 春生闻声说:“还剩三份,齐老板托人占了一份,现在应该还剩两份!” 话音刚落。 只见赵立新头都没回,跟那个老客一并冲进了店铺。 “小何,点菜!” 这两人的动静比较大,他们一跑,留何恒心跟马飞两个人在原地面面相觑,而后又莫名其妙的相视一笑。 “进吧!”马飞笑着说。 何恒心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迈开脚步进了里面。 小火炉自开业以来,已经有了一大波非常稳定的客户。 除去小火炉菜品分量足味道好等自带的因素,外面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也成为了小火炉扩大客户群的一个原因。 所以,这几天冷的时候,中午的饭点一口大厅都是坐满的客人的,偶尔在人群和锅气之中能看到一两个空位。 赵立新虽来得不多,但是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进了店铺,抢占了那最后一份无骨鸭掌之后,就等着马飞跟何恒心上二楼包间。 马飞进了店铺里面,也有些开了眼。他是没有见过一个不大点也没什么名气的饭点能有这么多客人的。这种客满屋子的场景,他也就在多年之前的国营饭店里头看到过一两次。 这话倒也不是说,南城那些老字号的饭店生意就不好,而是那些老字号大厅一次性接待这么多人还是比较少见的。 何恒心跟着小何上楼梯,看着楼下的一切都觉得新奇。而等他坐下来看到那份菜单后,这个新奇就增加了更多了。 “酸萝卜老鸭锅、麻辣川香锅,菌菇鲜汤锅…这家小火炉的口味确实很多。”他感慨道。 小何是个灵活的人,偶尔见程以时出来推销新的锅底也见过不少,也学了很多,见何恒心对菜单感兴趣,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我们小火炉的口味确实很多,除了这上面写的锅,还有一个新上的玉米排骨肉汤锅,你们中间要是有人不能吃辣,可以试一试。” “这个锅很适合我!”马飞忙不迭地接过了话。 赵立新呵呵一笑,马飞这人从小口味就淡。辣得酸的甜的都不感兴趣,出门吃涮锅每一次都是老一套的鲜汤涮肉锅。这回让他碰到程老板的排骨玉米锅可也算是符合了他的口味。 “那我要川香麻辣锅。”何恒心见他报了口味,指着辣锅的字也报了他的选择。 赵立新则是雷打不动的“酸萝卜老鸭汤锅”。 点完锅底,就是点菜了,何恒心看着下面琳琅满目的涮菜,也有了那么一点点开了眼的感觉。 通常,他觉得老北城涮锅里除了涮牛羊肉就是涮大白菜土豆了。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锅里面还可以下这么多的东西,油条、油豆腐、腐朽、海带竟然都可以下里面。 关键还有那么多的肉菜,涮牛肚,还分成了百叶、金钱肚等多个分类。涮卤大肠,涮虎皮鸡爪…… 每一个菜都看得他迫不及待了。 赵立新刚托何恒心的关系办了一件大事,对于今天请客这顿,早就有了要大出血的意识。当下便爽快地说:“小火炉这顿,你们两个都别省,尽管点菜。我兜里装着我妈给的钱呢!” 马飞和何恒心就不是一个说话拐弯抹角的人,更不会因为这点饭钱就故意推托。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再客气就是让赵立新不难受了。 两个人畅快地在菜单上划了一大堆。 小何一边记菜,一边咧嘴笑,心道:这个月的提成又多了一些。 三个人点了一大桌菜,不同口味的涮锅在木制的圆桌上汩汩冒泡,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赵立新本来还想举起酒杯跟另外两个人说些什么,但是当他抬头一看,却发现另外两个人一个对着辣锅嘶哈嘶哈,一个对着排骨玉米大快朵颐,专注到都没有要抬头搭理他的意思。 于是,他只能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干了一口酒。 等把那口酒咽到肚子里的时候,他想得则是:小火炉如果酿酒的话,味道肯定要比这个好。 … “酒的需求量还挺大的,今天中午楼上临时开的几桌,几乎每一桌都要了两瓶酒。”春生汇报着他的观察数据,“但是跟之前想的差不多,两瓶酒客人们都没有特地提过,估计是觉得味道不怎么样。” 程以时听着他的汇报,见他无端地来了这么一句,确实被逗笑了。 “南城酒厂生意困难,除了厂长尾大不掉,改革起来寸步难行的原因以外,其实很本质的原因就是因为酒的质量不行。”说话间,程以时拆了一瓶封标是南城酒厂的“秦淮酒”,倒在酒杯中抿了一口,细细品尝了一番味道后,皱眉道,“酿酒的时候没有控制好酒曲的用量,酿酒的原水也很一般。”说实在话,她其实对白酒品鉴能力很一般,能说出来这些已经是完全靠着她做厨师的舌头说的了。 这些“南城酒厂”生产的“秦淮酒”是葛长青让酒厂的一个售货员送过来的,说是送一件给程以时个人,实则是有意询问程以时是不是能够接受零售。 小火炉生意说大不小说小不大,吃饭聚餐的时候开上两瓶白酒算得上是最基础的事情了。 所以,葛长青其实是以另一种方式回答了程以时昨天的问题。 南城酒厂不能接受合作t?酿酒后还要接受产量限制的条件。 “它们酒厂酒不行,还不如老板自己酿酒呢,味道肯定不错。”小何其实并不太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是凭着他的直觉以及对于程以时的信任,他下意识且很自然地会对程以时酿出来的酒产生一种盲目的自信。 可惜,他是,程以时却不是。 程以时最多也就酿过梅子酒,还是以前实在没事干用来聊以消遣的,并没有正儿八经接受过酿酒的程序,更不懂得酿酒的技术。 “我不会!”她说。 小何的精神头一下子被她这句坦白似的话给打败了,他惊诧地说:“啊!老板!原来这世界上还真的有你不会做的事!”他的语气既有蔫巴巴,又有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崇拜。 程以时没有想到,她原来在员工中间竟然还树立了一个人“无所不能”的形象,挑了下眉对他说:“小何,你可别把我架起来,再说过于崇拜我,我也不会轻易给你涨工资的。” 小何臊眉搭眼的。 众人齐笑。 笑过了,继续讨论眼前的问题。春生还是最沉稳的人,沉声道:“老板,那接下来咱们还卖不卖这些酒了?”他问的是一个核心的问题。 南城酒厂送来的酒卖和不卖是完全两种概念。可能一念之差的选择就会影响到小火炉苦心经营的口碑。 程以时尝过了酒的品质,自然是不会让这类酒影响饭点积累下来的口碑的,所以她的决定当然是——“不卖了。” “不卖的话,要是客人们要酒怎么办?”小何反应很快,马上问了解决方法。 “白酒让客人们先自己带,啤酒就跟隔壁商店卖,洋酒的话…”程以时把话说到一半,想起蒋彦辞那个洋酒库,顿了一顿才继续说,“咱们自己。” 众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怀疑,很是爽快利落地接受了她的说法。 这天晚上,程以时一早就回了家。 蒋彦辞下班接了蒋行舟是在外面吃了牛肉面才回来的。 一推门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程以时,蒋彦辞第一反应是惊喜,第二反应则是…疑惑。 “你们回来了?”程以时从厨房里出来,穿着个蓝色的细线毛衣,贴身的设计将她的腰线完全勾勒出来,让她人看起来又动人又白皙。 蒋彦辞看着她目光闪了闪。 “我做了一些脱骨的卤鸭掌,过来尝尝。”程以时朝他挥挥手,态度很是积极。 蒋行舟小朋友自然是忙不迭地蹬蹬蹬跑了过去。 程以时见蒋彦辞没动,伸手过来拉他,娇俏地问:“你不尝尝?” 蒋彦辞瞥了一眼鸭掌,抬起头径直问:“这是鸿门宴?” 第55章 “什么鸿门宴?”程以时装听不明白, 皱着眉问。 “那就是断头饭?”蒋彦辞无奈低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一双黑瞳深邃且有吸引力, 差点把人给吸进去。 这人又在用美色在诱惑她。 想明白这一点, 自诩不是个颜控的程以时毫不留情地把人推开, 纤细的手在他胸膛一点,酷飒地丢下一句,“你这人太黑暗”,径直在沙发上坐下。 蒋行舟正在啃无骨鸭掌,骤然听到这话, 着急忙慌地仰起小脑袋, 附和地点点头。 蒋彦辞的黑眸对上他无辜的大眼睛。 “妈妈,这个鸭掌也太好吃了。”察觉到危险, 蒋行舟马上转移了目光,立刻投身妈妈的怀抱。 程以时把好大儿搂在怀里, 摸摸他的脑袋, 对他说:“舟舟真有眼光。” 蒋彦辞:“……” 他也很有眼光。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很懂得能屈能伸, 径直坐下, 手臂一伸, 强行将程以时连同蒋行舟揽在怀里。 程以时挣扎几下没有挣扎来, 他的手掌收得更紧。 “你这是干什么,不怕鸿门宴跟断头饭了?!” “什么鸿门宴!”他摇头道, 装作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可惜, 他装没发生过, 蒋行舟小朋友可不会装。 他吸溜地嗦着鸭掌, 嚼吧着鸭掌上的筋,含糊不清地说:“爸爸刚刚说鸿门宴!” 话落, 程以时转头看着蒋彦辞。 蒋彦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你刚才听错了。” 程以时巴巴嘴,欲言又止。 某个人自从重新开荤以后,行为说话越来越不讲究了,还有些死皮赖脸的倾向。 因为这些,她很难再把那本书中叱咤风云搅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商海起伏的商业巨擘跟蒋彦辞再等同了。尽管蒋彦辞在一些事情表现出来的嗅觉很敏锐。 但是总而言之,滤镜一旦碎了,就不好再有了。 他的一口否认,让蒋行舟小朋友有些生气,甚至气愤到并不在想跟他分享那盘无骨鸭掌,小崽子轻哼一声,端着装鸭掌的盘子,一溜烟跑到桌子那头,背对着他们啃了起来。 程以时摇摇头,哭笑不得地说:“你看你,最近每一天都在惹他生气。他那么小一点,你跟他生什么气。” 蒋彦辞把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下,把头抵在她额头上,沉声道:“他再过一年多就该上一年级了,也不算很小。” “……”程以时回头看他。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蒋彦辞自觉忽略掉她嫌弃的眼神,提了一个新话题。 这个话题也正是程以时想聊的事情,所以她稍稍坐直了一些。 她靠着他,她的什么变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见她挺直了腰杆,一副要跟他聊正事的模样,蒋彦辞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鸿门宴”估计是跟做生意差不离了。 不过,他面上却没有什么表现,继续搂着她。 “我今天回来这么早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情。晚上的时候胡波带了两个新员工去店里了。他要培训人,我就提前回来了。”程以时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磕磕巴巴地把店铺的事情说了一下。 “嗯,挺好的。”蒋彦辞不动,“胡波投了钱光让你一个人忙活他坐着收钱,其实也不太合适。” 就这? 不再问点什么了? 程以时心中浮现一个疑问,然后就是在想,他要是不接着问下去,那她该怎么自然从这里过度到下一个话题,然后不着痕迹地提起酒库的事呢? 或许上天在想她所想,下一刻她便听到了蒋彦辞提了这个话题。 “葛长青跟南城酒厂那边怎么说的?”他开口问。 程以时等的就是这个话题,相应的话语已经在她脑海中提前演练过无数遍了。因此张口就能来,并且滔滔不绝。 而在她话语不绝时,却没注意到某个人强行压着嘴角。 “…就是这样。葛长青估计没有要合作酿酒的意思,但是有意向通过小火炉散卖酒。但是我不太想合作,那款白酒味道一般。”程以时这一会儿几乎是一个字没落地把她的意见表达了出来。 蒋彦辞抬起手,端起桌上的搪瓷缸递给她,示意她喝一口缓缓喉咙,然后自顾自地分析:“要是这样,过两天找人去南城酒厂的门店把那箱酒的钱送过去。这样就不算是葛长青送的酒,就当买下来了。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也懂你的意思。” 程以时经过了一些事情,自然不会再因为蒋彦辞能掐会算且想法跟她完全一样这个事情而惊讶了。 她已经完全接受并且认可了。 年代文商业大佬就是大佬,即便是不经商也依然对商业有很强的天赋了。 而且,她前面说这一大箩筐话,目的也并不仅仅在于这件事情。 “送钱是肯定的,小火炉卖了一天它们的酒就得认一天,不给钱不行的。”程以时又道,“但是,小火炉最近酒的确很缺…” 蒋彦辞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接话道:“你让胡波把他那里存的酒都数一数给你。” 程以时没想到他会这么上道,眉眼弯弯,情不自禁地楼上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既然你这么爽快,我也跟你说一下我的真实意图。我就是借那些外国酒放在店铺里撑撑场面,不会真的卖的,店里还是主要卖点啤酒跟白酒。” “你决定就好。”蒋彦辞温柔地说。 就在两个人含情脉脉,对视而看的这时,生完气顺便也吃完鸭掌的蒋行舟小朋友转过了头,拿着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的光盘子,奶声奶气地冲程以时喊:“妈妈!我全部都吃完了。” 声音骤起,吓得程以时赶紧缩回她抱在蒋彦辞脖子上的手。 然而,这一份尴尬并没有持续很久,反应过来的程以时马上发现一个问题t?,她突然起身,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崽子,惊讶地问:“舟舟,你一个人把一整盘都吃完了?” 蒋彦辞瞄了一眼那舔得比镜子还干净的盘子,抬起头按了按额角。 怪不得刚刚没有听到“声音”,原来是在做妖! … 蒋行舟小朋友当然是不认可这一点的,于是接下来几天时间,但是因为一个人吃鸭掌把自己吃撑了事情,程以时则是好好地惩罚了他一会儿。 就算是光着屁股,抱着枕头站在她面前,程以时都没让小崽子再一起睡过。 直到蒋彦辞周末要去乡下考察,程以时带着蒋行舟去酒库里搬酒的那一天。 看着一架子的外国高端酒,程以时自动将它们换算成了现金,并为这些酒的价值而感觉到“赚大发了”。 而她牵着的小崽子蒋行舟小朋友并不知道这一架子价格不菲的酒曾经差一点就到了他的名下。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他很想珍藏的一款酒其实就在他妈妈的酒窖,他或许才会明白他此刻即将失去的都是一些什么。 但是现在,此刻,当下,蒋行舟小朋友对此是完全不知情且有一些些晕晕乎乎的。 胡波见母子两个人反应不尽相同笑了一笑,说:“蒋哥的酒库确实都是好酒,多拿几瓶回小火炉肯定能给小火炉挣面子。” 程以时稍微还是有一些情绪挣扎的。 但是,晕晕乎乎的蒋行舟就完全没有了,他只隐约地听明白了这些酒是他爸爸的,且妈妈又用之后。想起这一周他对爸爸的气,就开了口,跺着脚催促她妈妈:“妈妈,赶紧拿!” 程以时:“……” 怎么说呢,她儿子好像比她更入戏。 此时,南城红方公社。 蒋彦辞“阿嚏”一声。 怎么了?谁在惦记他? 第56章 1982年后, 法律修改后,曾经叱咤风云的“人/民公社”经历“政社分开”改为乡政府。 红方公社亦是如此,不过尽管经过改制, 红方乡当地的居民中依旧保留着“红方公社”的叫法。 毕竟, 公社的历史影响深远, 曾是一代人的记忆。 南城市政府办公室来红方乡考察,说起来跟上一回的外商投资也有关系。 那条被外商选择的街道由于年代久远且房产归属人划分不清晰等多种原因,最后导致项目中断。 市政府对于之前这个项目投入了人力物力,却没有一个比较不错的结果有些失意。因此,当一个从M国归来的侨胞携带大额外资表示想要在红方乡办理一个大型农产品加工基地后, 市委办当即便抽调了骨干成员陪同这位外商来考察调研。 外商姓杨, 名凯,英文名叫David。早些年父亲跟着一些倒腾文玩的人去M国, 在当地娶了一位同样有着华国血脉农场主的女儿。 入赘以及文玩,让他父亲在M国积累了原始财富。后来杨凯出生后, 继承了父亲的事业, 并靠着犀利的眼光迅速在农产品加工业站稳脚跟。 六年前杨凯父亲去世。临死之际得知国际市场开通, 华国市场开放, 便留下了要魂归故土的遗言。 常春藤名校毕业的杨凯无疑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个懂得遵守遗言的人。 因此在国际审批通过他的资料后, 他处理完M国的一些琐碎的事情, 便坐上了国际航班回到了华国。 落地首都,辗转来到南城, 所见所闻都让他血脉偾张,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呼唤。 尤其是当他看到红方乡那一望无际的乡野时, 他感觉到他的心脏在颤抖。 从那一刻起, 他便清醒地知道,他这一趟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把技术带回父亲的故土, 带给他的国家。 杨凯是外商带着外资,所有陪同的人员都是在为他服务。 因此,一个作为向导的老乡很紧张,但是他还是有条不紊地介绍了南城红方乡的土地种植情况。 “之前大米产量都不高的,湖省的杂交水稻种普及过来以后,逐年的水稻产量才高了一点。老百姓这才有了足够的粮吃。” “那些年人都穷,家家户户都吃红薯饭,现在能吃细粮,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 老乡向导一一为杨凯讲述着这些年的生活变化。 陪同人群最后面,市委办投资科科员王维维戳戳蒋彦辞,小声地说:“这个David千里迢迢就过来投一个农产品加工厂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他不太理解,南城到处都是可以投资的产业,干什么非要千里迢迢奔波折腾到一个乡镇投资一个农产品加工厂。 蒋彦辞没有着急回答他,瞥他一眼,拢了拢外套,乡里平阔的土地有风,吹到人身上会有一些冷。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平静地说:“你知道这橘子跟一个橘子罐头的价格差距吗?” 王维维不太理解他的话。 “前些年,一斤橘子的价格是五毛,但是一瓶橘子罐头的价格而是一块五,这还是有票的价格,没票的话一瓶橘子罐头更是一物难求价格不菲。” “红方乡有水源,土壤质量也好。在这里种出来的粮食甚至也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山核桃树甚至结的果子都要更多一些。但是,这里的农民依旧很缺钱。”蒋彦辞说。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一小众陪同人群当中,安静下来听也是能听到的。 最前方的杨凯,以及陪同的市委办副主任,红方乡乡长、书记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因为,这场考察本就是一个各自发表意见的一个过程。 蒋彦辞也并没有因为听众的加入,而放弃之前的表述,依旧问王维维:“南城经济已经发展七八年了,但是下属的红方乡经济依旧没有进展,你清楚其中的原因吗?” 王维维也并没有因为他的质疑而生气,他是一个和气的人,也是一个实干的科员。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一番,给出了他的答案。 “路不通,不好卖东西。” 这几乎是所有乡村经济发展都面临的问题。路不通,不通路就意味着来这里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外边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东西就卖不出去,农民就无法增收。 “确实,路不通是很重要的一点。”蒋彦辞点点头,然后指着地里面的庄稼说,“但是更重要的一点是地里的东西太便宜了,农民挣不到钱。” “面粉、大米这些必需品价格太低,甚至这些农民们忙活一年庄稼的价格或许都不如上山采的野参值钱。创办农产品加工厂的意义就在于此,将农产品进行进一步加工,提高它们的价值。” 话落。 杨凯率先鼓掌拍手,并转头跟市委办的副主任夸赞道:“这位同志他说得很对,初级农产品加工的目的就在于提高商品的价值,一斤散装的大米永远没有半成品的米糕值钱。” “之前我还担心没有人理解我在乡村建厂投资的意义,怕钱投下去就无影无踪了。现在想来,好像也是我多想了。“杨凯若有所指地说,“但是今天听到这两位同志的对话,我想我应该不用担心这一点了。” 他这话的意思基本上就跟说“一定会投”没有区别了。 市委办副主任心里高兴,但是面上倒也谦虚,喜怒不形于色,淡然道:“杨先生,咱们再看看。” 中午,考察团成员一行人在红方乡政府食堂用餐。 从接待标准上,看得出来红方乡政府是尽了全力了。腐乳红烧肉、糖醋排骨、红烧鱼、葱段烧鸡…应有仅有。 饱餐一顿后,稍作休息,一行人便往下一个考察地方赶去,是红方乡下属的红李村。 红李村村里有一个豆腐加工坊,是他们这一行考察的重点。 豆腐坊的老板是一个瘸腿的退役士/兵,跟两个儿女一起照料生意。 因为豆腐坊的豆腐味道不错,十里八乡的人也都照顾这一家的生意。 一进豆腐坊便能闻到一股醇厚的豆香,干净整洁的院子里搭了几个架子,上面晒得有腐竹以及豆腐皮。院子里的箩筐上放着圆圆滚滚的豆腐泡,看起来金黄金黄的,引人注意。 豆腐坊的瘸腿老板坐在轮椅上从屋里出来,见到他们一行人很是激动。 蒋彦辞从他身上看到了战友的身影,再看他残缺的腿和行动不便的动作,一时心中滋味万千,说不出来什么。 乡镇领导是知t?道考察队伍里有一个同样是“退伍老兵”的,所以当即便介绍起来。不过没有等他认出来考察团里的退伍兵是谁,瘸腿的豆腐坊老板便已经将视线转移到了蒋彦辞身上。 他看着蒋彦辞,庄严地将手抬起来,做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掷地有声地汇报: “陆军第八师第一团炮兵营刘建设。” 蒋彦辞面色郑重,朝他同样做了一个军礼。 一番英雄见英雄的会面,让原本有些陌生的考察团跟豆腐坊的人距离拉近了一些。 杨凯同样是个敬畏英雄的人,当他得知这位豆腐加工坊的刘建设刘老板那条残缺的腿是因为某次出任务而失去的,面上的敬畏愈发明显。 两个人在某一个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杨凯跟刘建设相谈甚欢,剩下的考察团成员也各自忙碌起来,跟豆腐坊的人交流了解。 蒋彦辞注意到站在豆腐坊门口的两个人,心中一动,转身走了过去。 而门口的两个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会忽然转身,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蒋彦辞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生看起来有二十出头,女生看起来十四五岁。两个人看到蒋彦辞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眼神是慌张的,但也是充满希望的。 “叔叔,你…好。”剪着一个学生头的女生最先开口打了招呼。 而她打完招呼后,男生笑呵呵地跟着他打了招呼:“叔叔你好!” 很快,蒋彦辞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智力残缺的男孩。 “叔叔对不起,我哥哥他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女生面色紧张,急忙解释。 “没事。”蒋彦辞说。 男生摸摸后脑勺,也跟着道歉:“叔叔叔,对不起。” 蒋彦辞拍拍他的肩膀。 或许是他面上的表情实在是柔和,女生实在没有忍住来意,径直问他:“叔叔,你能把我们家的鱼买走吗?” 第57章 女孩叫刘念娣, 男孩叫刘大毛。兄妹俩还有一个妹妹叫刘小妹。三兄妹母亲早亡,跟当瓦泥工的父亲相依为命。 父亲几年前因为给人家家里帮工时,梯子断了, 从上面摔下来, 现在有些跛脚, 走路不太方便。 自改开以来,红李村村里头不少人出外打工挣了钱。但是对于这三兄妹一家来说,跛脚的父亲根本无法出门,而唯一成年的兄弟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村里人除了一些过于精明的人,剩下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有善心的普通人。 村干部见这一家四口生活艰难, 在跟村里其他成员商量了之后, 就把一个原本废弃的鱼窝子给了他们一家人。鼓励一家人往里面投一些苗,看能不能把鱼窝子变成鱼塘, 发家致富。 当然,说归说。 村干部其实并没有对那个小鱼塘报以什么期待。那个废弃的鱼窝子在十年前是产过鱼的, 可是后来也不知是水源不行还是什么原因, 三年前开始就没见过鱼的影子了, 废弃了很多年。后来甚至还有村里头的人把它当成了垃圾坑, 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正是因为这一点, 所以村干部在提议把这块废池塘给这一家的时候, 村里人是没有不同意的,因为他们跟村干部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 都认为那个破旧的废弃的鱼窝坑没有什么用。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充满了戏剧性。 刘家一家四口接手了那个鱼窝坑后, 光是清除垃圾都清了一周。然后一铲子一铲子的引水到池子里。或许是山泉水确实营养高, 当年投下去鱼苗便有了鱼。 第一年鱼产量很高, 当即就被南城一个做鱼产品买卖的老板给收走了。刘家一下子赚了不少钱。 村干部本来也对这件事很高兴。不管如何,到底是在他的管理下, 让一个艰难的家庭活了下来。 但是,这事还是让一家人嫉妒了。 这家人声称那个废弃的鱼窝坑是在他家分的地里面,那口鱼窝坑不该给刘家,应该给他们家。还要求刘家还应该把卖鱼挣到的钱分给他们家。 村民们一听这个,也不愿意了。毕竟当时这口鱼坑是他们投票之后才给刘家一口人的,现在这一家出来胡搅蛮缠,也出来要求村里面给个说法。 村干部在基层待的时间长,也了解基层群众的意见。这件事情说白了,这事就是有些人见到了卖鱼挣得钱多,眼红闹的。 当即便找了村里面的老人出面劈头盖脸给这些闹事的人训了一顿。 而原本要废弃鱼窝坑的那一家人也不得已放弃了索要。但是心里却过不去,放出了话,不许大家给刘家这些鱼找销路。 刘家一家老小,只有十二三的刘念娣是个脑子清楚又能跑能跳的人,她做活养鱼勤快,却不代表她就能把鱼卖出去。刘家老爹跛脚,却跑不出去,除了求救于村里的人找销路以外没有别的方法。 但是那一家人是村里面的一霸,行事惯于撒泼闹事动辄就是一家人上门找茬。 因此第一年收了鱼的老板考虑到在村里养老的父母亲,还是没有收了这一年的鱼。 刘家一家人的吃穿住行包括看病买药靠得都是这一池子的鱼。 因此,十三岁的刘念娣听说有来豆腐坊参观的大商人,便毅然决然地带着脑子不清醒的哥哥上了门。 并成功地向蒋彦辞说出了她的难题。 她的脸很小,头发有些黄,看得出来是营养不良导致的,明明还很小,说话却是一套一套的:“叔叔,我们家的鱼喂得很好的,鱼肉很鲜。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我们家看一看,我让我爸爸给你做一条鱼试吃一下。” 蒋彦辞闻言,心情十分复杂。 旁边的刘大毛脑子受创,智力有障碍,说话磕磕巴巴的也不太清楚。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衣服虽然不新打着布丁,但是他的衣服很干净,他的手指缝里也没有黑漆漆的灰。 足以看得出来,他的家人把他照顾得很好。而且很有可能,照顾这个智力受损的成年人的人应该就是他面前这个面色蜡黄的小女孩。 他没有说话。 这一反应瞬间让刘念娣失落了,她年纪小却已经懂事了,她明白这种反应很大程度上其实已经回答了她刚才的那个问题,面前这位衣着得体的英俊“大老板”并不会买他们家的鱼。 她心里很难过,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唇,甚至连嘴巴破皮流血了都没有发觉。 蒋彦辞注意到了她嘴巴上的血,急忙从大衣的兜里掏出来了卫生纸,指了指她的嘴巴,示意她擦一擦。 刘念娣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嘴唇咬破了还流血了,但是站在她旁边的刘大毛看到了妹妹嘴巴流血了,马上着急了,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妹妹,血!”尽管刘大毛着急,但是他的脑子依旧不能让他说出更流畅的语言,磕磕巴巴地说着话。 刘念娣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嘴唇上的伤口,猛抽一口气。 “擦一下嘴,堵一下血。”蒋彦辞又把纸抬了抬示意她拿去用。 村里的的供销社在这时候提供的都是一些毛纸,纸面很粗糙,但是价格一点都不少。 蒋彦辞递过来的卫生纸是南城纸厂提供给政/府单位用于接待的纸,纸面很白,看起来也很柔软。 刘念娣也觉得纸很软,但是这只是她想。过了片刻,她伸出手把那张柔软的纸接过来,亲手感受了一下她的柔软后,也舍不得擦嘴上的血了。她舔了舔舌头,抬起头,试探地问:“叔叔,这个纸我可以不擦嘴吗?” 蒋彦辞顿了一顿,轻轻颔首,沉声道:“你可以自己决定。” 他这样的和善,几乎是让刘念娣在瞬间就生出了“再问一问”的念头。 她说:“叔叔,我们家的鱼味道真的很好吃的。去年那个大老板把我们的鱼收走,两天时间就都卖完了。” 蒋彦辞眉头动了动,思索片刻,对她说:“你在哪里住,给我一个地址。我打听了之后,去你家找你。” 刘念娣几乎是马上就蹦了起来,兴奋地对他报出了家庭地址,并且还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那位可能会买鱼”的大老板是谁,在得知到那位老板是个女老板后,她更是夸张地说:“她如果把我们的鱼都买了的话,那她肯定是一个仙女!” 蒋彦辞唇角上扬了一些,对她说:“虽然我不知道她t?会不会买你的鱼,但是她肯定是一个仙女。” … 考察团结束了豆腐坊的调防后,坐着公交车回到镇上,住在了镇里的招待所。 蒋彦辞进了招待所,先去洗了个澡。而后在闹钟指向了九点半时,心情颇好地去楼下前台打电话。 电话一接起来,就先听到蒋行舟的小酷仔奶声声地说:“喂!我是蒋行舟宝宝,你找谁?”这种开门见山的打招呼以及自我介绍是在机关幼儿园里学的。 蒋彦辞对于第一声先听到的是个小奶音稍微有那么一些意见,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正常地说:“舟舟,把电话给妈妈。” 电话那头的蒋行舟正一本正经地举着话筒,一面在乱翻那些他看不懂的外国小说。 小说是程以时的。 所以,蒋行舟小朋友正在为乱翻了妈妈的书而心情忐忑之时,听到了电话那头爸爸的声音。当即便“啊”了一声,作贼心虚地挂断了电话。 程以时拎着温水壶出来的时候,就见小崽子如惊弓之鸟一般慌张地挂断了电话逃窜了。 而且,这个逃窜还是被他看在眼里。 那头的蒋彦辞正在对挂断的电话皱眉,以表示态度。 前台见他面色很黑,不由得腹诽,这人肯定刚才在电话里被骂了。 不等他腹诽完,就见眼前不苟言笑的男人重新把话筒放到耳边,然后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这男人的面色瞬间“多云转晴”,眼底都透着笑。 “…他刚才偷翻我小说来着,估计是怕我发现揍他,才挂断了电话。” “我作为一个严厉的母亲肯定会批评他惩罚他的。” “至于惩罚他什么?”程以时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给她“洗脚”“卖乖”的小崽子,对电话那头说,“惩罚他今天晚上不跟我一起睡!” 蒋彦辞并不觉得这个惩罚会实行,尤其是在这个没有他监督的晚上。 但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你之前不是想做鱼火锅吗?”他说,“这边乡下有个合适的鱼塘,明天休息,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程以时想做“鱼火锅”的想法很早就有了,不过反复选了市面上的几款鱼都觉得不太新鲜,鱼的肉也不太多所以就没怎么再用过。 这会儿听他专门提起一个村子里的鱼,还示意要她本人过去一趟,她很敏锐地就发现了问题。 “这个鱼塘的鱼有麻烦?”她问。 不止程以时佩服蒋彦辞,其实蒋彦辞也很佩服她。 见她瞬间就发掘到了内里的问题,他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声音也越发低沉:“这个鱼塘的鱼不怎么好卖。”他说得言简意赅。 “那让胡波过去一趟。”程以时不假思索地说。 这话说出来之后,电话那头空了很长时间,应该有半分钟,才听到蒋彦辞说话。 “我还得在这镇上呆一周,不能回家看你…跟舟舟。” 程以时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人是… “好,我带着舟舟去看看…那个鱼塘的鱼。”她笑着说。 蒋彦辞:“……” 他没鱼重要么? 第58章 第二天, 当程以时穿着一个剪裁得体的风衣外套,揽着虎头虎脑的蒋行舟挤在人挤人的城村公交时,她瞬间有些后悔昨天答应某个人过来探望的事情。 难道胡波那么大一个成年人不能处理一个小小鱼塘的事吗?! 肯定是她被诱惑了, 猪油蒙了心。她不禁反思自己, 为什么舒舒坦坦的休息日不过, 非要过来在这石头路上折腾! 红方镇跟南城相聚五十公里,中间隔了许多县区。现在这年头,到处都缺公交车。南城到远的这几个县镇也就只通了一趟公交车,一趟车往返得六个小时,所以南城到这边只有两趟车, 上午六点, 下午一点各一班。 除公交车外,其实还可以坐火车去下面的县, 但是到县里还得转公交车,所以不为折腾那么多, 程以时纠结一番之后, 觉得带着蒋行舟还是公交车方便一些。 想的很全面, 现实很实在。 公交车却是比火车转车方便, 从南城到红方镇的路上还会有其他中途上车的人, 所以挤就是必须的事情了。 一路折腾, 赶在十点,程以时终于到了红方镇, 并在车站出站口等待的人群中看到了正在被人搭讪的蒋彦辞。 程以时:“……” 现在上汽车, 能直接返程吗? 蒋彦辞是从小被人夸着长得好看长大的, 后来当了兵虽然性子有点冷, 但是脸长得确实好看的,在大院自然吸引了一大堆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丈母娘们。 后来, 这位高岭之花冷面帅哥被大院的小孤女程以时偷偷摘走,好不叫那些丈母娘们长吁短叹的。 所以足以证明,蒋彦辞的帅气是有目共睹的。 当初那些“准丈母娘们”还只是觉得他的脸俊俏就想让他当女婿,现在经过“部/队”的训练,他板正高大的身材也成为了一项很有吸引力的东西。 这也就是为什么蒋彦辞低调地过来接媳妇孩子,还被人缠上的原因。 女生看起来有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哄着脸羞涩地问蒋彦辞:“同志,你知道红李村怎么走吗?” 蒋彦辞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之后,才沉声给她指了指方向。 那人见他接话指路,心里愈发欣喜,又上前一步问他:“同志…” 只是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黑旋风”小团子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径直冲到蒋彦辞身上,大喊一声“爸爸”。 其实说实在话,鉴于昨天被挂断电话的事情还在眼前,蒋彦辞一开始是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搭理他儿子的,只是特殊情况特殊考虑。 他当即便弯腰伸手,把小崽子抱了起来,问他:“妈妈呢?” “妈妈去给我买汽水了,我坐车太渴了。”蒋行舟奶声奶气地说。 蒋彦辞点点头,抬脚准备往车站商店的方向走。 女人心里有一些不甘心,伸手挡了一下,细声说:“同志,你结婚了吗?” 蒋彦辞蹙了下眉,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后撤一步,抱在小崽子从女人的旁边径直走过。 车站商店。 程以时买了两瓶橘子汽水,现在天气冷了,橘子汽水就是常温放着的。 蒋行舟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被蒋彦辞放了下来让他自己走过来。 因此,小崽子看到妈妈手里“橘黄色”的汽水瓶子,眼睛马上亮了亮,蹬蹬蹬地迈着他壮实的小短腿跑过去。 “妈妈,我想喝汽水。”蒋行舟仰头说。 程以时把一瓶橘子汽水给他,同时又交代他不能一口气喝完,得一口一口慢慢喝。 蒋行舟忙不迭地点点头。 而跟在小崽子后面的蒋彦辞看到两个汽水瓶,面色微微一变,挑了下眉,把背在身上的热水壶摘了下来,递过去,对她说:“我给你带了热水。” 好吧。 算他还算体贴。 程以时接过水壶,把有些凉的橘子汽水给了他,示意让他喝。 蒋彦辞其实还是很喝汽水的,接过汽水瓶三下五除二地喝完了。喝这么急的结果就是,这人紧接着打了一个嗝儿。 程以时喝了一口热水,看着他如牛饮水一般地干了一瓶汽水又打了个嗝儿,噗嗤一下笑了笑。 莫名其妙的情绪就在这一个嗝里全散了散。 蒋行舟用两只小肉手捧着一瓶橘子汽水咕噜咕噜地喝。 程以时和蒋彦辞也趁机交换了一下彼此的信息,比如说红李村的情况,再比如说那个鱼塘里的鱼没有人敢买的原因。 而这其中,当蒋彦辞提及那个养鱼塘的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时,程以时表现得最为兴致勃勃,恨不得马上飞到红李村见见那个小姑娘。 蒋彦辞当然是没有同意了,他接过了程以时手里的布袋,放在手臂上挂着,对她说:“不急于这一时,先去镇上吃顿饭再说。”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话题,程以时的肚子马上配合得叫了一声。 “看来我考虑得很周到。”他笑道。 也的确如他所料,早餐吃得太早,又折腾一路,程以时和蒋行舟腹中早就空空了。 镇上的饭店做菜的厨子手艺很是不错,松鼠鱼炸得外酥里嫩,酸甜可口。炸金陵丸子又酥又香。鸭血粉丝汤鸭肠鸭豚鸭血应有尽有,汤鲜粉入味。 饱餐一顿后,蒋彦辞又带着程以时蒋行舟去招待所休息了一会儿。 休息过后,也缓过来劲儿了。程以时干劲满满,带着一大一小两个跟班去商店里买了些日用品和糕点,一行人就朝红李村t?去了。 红李村距离近,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蒋彦辞程以时连同他们带着的蒋行舟一家三口都穿得干净得体,刚出现在村口,便引起了注意。 这些人中有些人昨天是见过跟随考察团过来调研的蒋彦辞的,又因为他有一张令人难忘的脸,这会儿还对蒋彦辞有印象。 “这不是昨天跟着那什么团来看豆腐坊的老板吗?”一个大叔说道。 他一开口,剩下的人也纷纷开始附和。 村口就是碎嘴子人相聚的地方,他们的讨论没有恶意,但是也绝对算不上“正义”。 蒋彦辞并不在意他们在聊些什么,自顾自地带着人寻找着昨天刘念娣说的房子。 靠山,破烂知青屋…根据这些标志,他们停在一个破败的砖头房前。 “应该就是这里。”蒋彦辞停下脚步。 程以时看着面前这个破败的砖头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虽然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没有父爱母爱,却有一心疼她的爷爷。家里条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从小都是在干净整洁的大院里面长大的。就算是那一年突然一无所有了,但也没有回到老家,而是直接嫁给了蒋彦辞。 她很难想象,面前这个并不大的砖头房里挤了一家四口。 而就在她心中有千百种滋味产生的时候,从他们后方,传来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叔叔。” 程以时回头一看,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背着一个更小的女孩,跟一个牵牛的男孩朝这边走来。 蒋彦辞在她耳朵边轻声提示:“她就是刘念娣。” 这是刘念娣第一次看到程以时,她面容精致,衣着得体,一颦一笑都很有魅力,笑起来能让人感受到温暖。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姐姐,比村里面那些她见过的知青姐姐都漂亮。 她看过来,眉毛弯弯,伸出手:“你好,念娣。” 她的手很白很干净,刘念娣并不想伸出她的干枯的手,但是在她温暖的笑容中,她终究伸出了手,并说:“你好,仙女姐姐。” 在听到“仙女”两个字后,即便是觉得自己脸皮十分厚的程以时脸上也不禁浮出一抹红晕,她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侧头剜了“罪魁祸首”一眼。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跟着刘念娣的刘大毛松开了牵牛的缰绳,兴奋地重复着。 程以时转而看向他,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把小崽子介绍给他:“大毛,这里有个弟弟可以跟你一起玩,你能带他一起玩吗?” 蒋行舟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刘大毛,乌溜溜的眼睛里只有好奇,没有“歧视”。 刘大毛马上便应下了,老老实实地点点头,然后指着羊圈说:“羊羊下崽了,带弟弟去跟小羊玩!” 程以时点点头。 蒋行舟一听有小羊看,也高兴地不得了,立马从兜里掏出来两颗糖递给刘大毛,然后趁着在给糖的时候迅速抓住刘大毛的手,眼巴巴地说:“看羊!看羊!” 刘大毛开心地带他去羊圈。 而留在原地的程以时则是问蒋彦辞:“他的糖,哪来的?” 蒋彦辞:? 第59章 蒋彦辞表示不清楚。 程以时表示怀疑, 并不是很相信他这种说法。 蒋彦辞觉得说不清,皱皱眉朝羊圈的方向看了一眼,对她说:“等会问他。” 刘念娣本来听程以时那么“冷酷无情”地问蒋彦辞, 感觉他们两个下一刻就要吵架。结果, 蒋彦辞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让这个架还没开始就灭火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聊着琐碎的小事,却不像村里其他人家夫妻俩吵架那样撕心裂肺的,反而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和谐感。 顿时松了口气。 她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合适的时候接过话, 指着屋门的方向, 对他们说:“姐姐,叔叔, 进屋聊吧!” 此话一出。 蒋彦辞脚步顿了一顿,他缓缓抬起头, 看着背着小女孩一脸无辜的刘念娣, 舌尖在牙齿上抵了抵。 昨天他对叔叔这个称呼, 其实还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今天, 跟另一个“姐姐”的称呼一对比, 他瞬间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想, 他有那么大吗? 程以时就在他后面,对他的表情变化自然是了如指掌, 并且还有那么一点点想笑。 刘念娣并不会明白, 即使一个人没有到七老八十, 即便他只有二三十岁, 他还是会为一个称呼斤斤计较。 不过,叫“叔叔”跟她有什么关系?! 经过这个小插曲, 程以时发现自己的心情有些不错。 心情不错很容易就反应在面上,嘴角弯弯,眉眼带笑。 刘念娣背着妹妹在前面带路,程以时跟蒋彦辞在后面。 蒋彦辞很敏锐地就发现了她的表情变化,快步跟上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听别人叫我叔叔,你很开心?” 程以时不想跟他离那么近,抬起手推开了他,面上装的一脸无辜,对他说:“我没这么想。” 蒋彦辞闻言,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就在这时。 刘念娣推开了屋门,屋里的矮柜前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男人一头白发,看起来很沧桑。 刘念娣把背上的刘小妹解下来递给他,然后跟他介绍后面的两个客人:“老爹,大老板叔叔带着仙女姐姐来了。” 大老板叔叔和仙女姐姐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决定忽略掉这个名字。 刘老爹腿脚不便,但是因为之前是个泥瓦匠,走路不方便,但是手工活方面还是有优势的。 所以在家里编编背篓,然后趁村里镇上集会的时候,托人捎过去买点钱补贴家用。 因此,不大的屋里到处都能看到编背篓的竹条。 刘老爹是个腼腆的人,见到程以时和蒋彦辞,伸出手来客气地招呼他们:“两位老板,请坐。” 蒋彦辞程以时伸手跟他握了握,然后趁机把带过来的日用品还有糕点递了过去。 “这是一点小心意,请您收下。”程以时笑着说。 日用品里最贵的是两个暖水壶。糕点就是普通的点心果子。程以时觉得有点甜,但是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是个“珍贵的东西”。 刘念娣再怎么成熟,也还是个半大的小孩,看到那几盒甜滋滋的果子点心,当即便舔了舔嘴巴。 刘老爹有一些恐慌,一下子收到这么多礼,赶忙感谢。 “大老板,让你们专程过来跑一趟就已经让老汉愧疚了,还送这么大的礼,我们受之有愧啊。” “怎么会。”程以时笑笑,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有亲和感,“我找合适的鱼塘很久了,这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还不得赶紧感谢感谢你们。再说,这些东西都不贵,带过来也挺不容易的,反正我们是不准备再带着它们回去了。” 刘老爹又是笑又是感动,忙着把点心果子的包装纸拆开。 刘念娣看他动作不方便,主动把他怀里的妹妹接了过去,把她放在了简易的儿童床上。 为什么说是简易的儿童床呢? 因为那个“儿童装”应该是由什么方桌改成的小床。 刘老爹拆了点子袋子,先拿了一块给程以时递过去。结果递过去以后,他又赶忙收回了手,道歉道:“呀!老汉手脏,大老板你自己拿,干净!” “没事,我做饭的时候摸完这个摸那个,手照样吃东西。”程以时解释了一下,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点心。 刘老爹松了口气,赶忙把点心放在蒋彦辞面前,让他拿着吃。 蒋彦辞没拿,跟他说让他赶紧让小孩吃,又表示他可以跟程以时吃同一块。 此话一出。 刘老爹一拍脑门,自顾自地说:“也是我没想起来,两个大老板一起来,肯定是一对夫妻了。” 程以时尴尬地笑了一声。 刘念娣正在给刘小妹盖小被,听到老爹说这个,赶忙回头,义正言辞地说:“老爹,仙女姐姐跟叔叔看起来就很般配,怎么会不像一对呢!” 蒋彦辞侧头看了程以时一眼。 程以时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 刘老爹注意到两个人的眼神互动,有些不自觉,轻咳一声,招呼刘念娣过去拿点心吃:“念娣,过来吃果子。” 刘念娣给睡着的刘小妹盖了个薄被,跑过来探着脑袋,在点心盒子里逡巡一圈,捏了一小块点心。 “再给你拿一块。”刘老爹说。 “不要了,不要了,我已经吃饱了。”刘念娣赶忙转过了身,表示抗拒,“剩下的让小妹还有哥哥吃。” 说完,她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捧着点心,伸出舌头舔了舔。 甜t?滋滋的,她的眼睛一亮。 她吃东西的动作跟蒋行舟吃东西的动作很像,嘴巴一动一动,鼓囊囊的,活脱脱地像个小仓鼠在嚼东西。 程以时看着她吃,瞬间也有些馋。低头把手里的点心一分为二,大的部分塞到了蒋彦辞手里,小的部分留给留给她自己。 她低头咬了一小口,发现点心就是很一般的点心。 但是,这个很不起眼的点心在刘念娣看来却像蜜一样的甜。 因为她很少能吃这些东西。 来红李村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采购鱼,所以最重要的部分还是要亲自亲眼去鱼塘看看。 刘老爹也明白这一点,于是提出让刘念娣去鱼塘回来的时候顺便捞两条鱼回来,中午给他们做酸菜鱼吃。 做饭就要开火,开火在没有煤气灶的农村就意味着要劈柴。 刘老爹腿脚不方便,让他一个人劈柴有些不合适。所以,程以时不假思索二话没说就决定了把蒋彦辞留下来让他劈柴。 蒋彦辞:“…好。” 鱼塘的位置距离刘家不远,大概走了五分钟,就看到了。 程以时在没有亲眼看到这个鱼塘的时候,其实还是抱着一些些怀疑的态度的,但是在看到这个鱼塘之后,这些怀疑的态度全部都没有了。 她很清楚,养在这样的鱼塘中的鱼质量一定不会差。 鱼塘一圈覆盖了一张青黑色的大网,距离池塘很近的位置又种伴生植物。池塘的水看起来很清,上面并没有密密麻麻的水草,只是飘着一点点绿。塘子的最中间竖着一个稻草人,头上戴了个草帽,看起来十分有趣。 “竖稻草人是因为会有水鸟过来捉鱼吗?”程以时问。 刘念娣点点头,说起这个头头是道:“那些个水鸟可烦了,总是来这里抓鱼。我也没有办法,就学着爷爷奶奶们竖了个稻草人,然后后来就没鸟来了。” “不过,后来它真的不来了,我也有点难过。” “为什么?” “因为…不能偷偷吃鸟肉了,仙女姐姐,鸟肉很香。” 程以时挑挑眉。 两个人拎了两条三斤重的大鱼回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到了叶家之后,那些人才散了去。 蒋彦辞正在劈柴,再加上又离炉子近,身上的大衣要脱掉了,里面就是个薄薄的军绿色毛衣。 毛衣线很细,几乎贴在了他身上,几块腹肌都能看得见。 程以时把鱼放下,又觑了一眼跟过来凑热闹的村民,轻咳了声,把凳子上的大衣拿起来,走过去披他身上,又道:“注意影响。” 蒋彦辞:“……” 他专门往门口看了一眼,瞬间明了。 好吧。 这是吃醋。 刘老爹做鱼的手艺很不错,利落地给鱼刮了鳞片,取了里面的鱼泡,紧接着拿起大刀,把鱼片成薄片。 处理完鱼肉,把自己腌制的酸菜倒到大铁锅里,加上高汤加上调味料辣椒跟鱼一起炖。 一碗酸辣可口的酸菜鱼出锅了。 程以时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尝了一下味道,瞬间就被弹口绵密的鱼肉口感征服了。 蒋行舟跟刘大毛一起跟小羊崽玩了半天,身上有一身难以遮挡的羊粪味。 吃饭前,程以时本来还想让他换一件衣服,稍微去去味。 结果,小崽子张嘴就说:“不用换妈妈,我下午还得跟小猪崽一起玩,现在换了下午还有猪味呢!” 程以时:“……” 是这个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从他嘴里听起来很奇怪。 蒋行舟用肥皂搓搓手,在水井打出来的水里洗了洗,然后摸摸小杂毛,对她说:“所以,妈妈,我们干脆不要换衣服了,赶紧去吃鱼吧!”说完,他吸吸鼻子。 程以时无语地抓了一把他的小肉脸,然后起身,去吃酸菜鱼了。 蒋行舟:? 妈妈看起来好像生气了?!是爸爸惹她生气的吧! 用完餐后,程以时把刘老爹和刘念娣叫到一起,大致地说了一下她卖鱼的方案。鱼塘的鱼她全要,但是考虑到保存不方便,所以得一批一批往外出。 刘老爹刘念娣当即同意。后面又细化了一些合同内容,一直聊到晚上。 晚上,一家人回到镇上的招待所。 蒋彦辞看着不太宽敞的床,挑了一下眉,这床三个人睡太挤了吧? 或许,他可以再给蒋行舟开一间? 第60章 蒋彦辞计划得很不错, 但是充其量也只是个计划,并不能实行。 镇政/府的招待所虽说不是什么国际饭店的规格,但是也只能是在任上的公职人员才能住的。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 没有多余的房间会有人人让出来让小崽子住。 他顿时觉得有些烦闷。 但是, 刚冲完澡的蒋行舟小朋友并不懂他爸爸复杂的心情。穿着蓝色的睡衣, 蹬蹬蹬地跑出来,忙慌地冲到窗户边,蹲着去看他带回来的小鹅。 当然,虽然叫小鹅,实际上鹅并不小。 鹅是刘大毛送给她的, 智力受损的刘大毛脑子不是很清楚, 但是实际上胜在听话。平日里也能在干活方面出一把力。 刘念娣力气小,家里面那些体力活都是他出面干的。 又因为村里头的小家伙们总是嘲笑刘大毛是个“弱智”“脑子不清楚的”, 久而久之,刘大毛便更喜欢跟家里头养的那些个鸡鸭鱼鹅一起呆着。慢慢的下来, 也成了一把好手。 蒋行舟拎回来的这只小鹅, 就是刘大毛养的鹅里最新的几只小家伙。 刘大毛很少有其他人陪他玩, 但是蒋行舟是个意外。他人虽小, 却跟村里同年级捣乱打骂他的小朋友一点都不一样。刘大毛很喜欢他。 所以当他知道, 必须跟蒋行舟分别的时候显得格外难过, 一只手抹着眼泪,红着眼睛跑到大鹅的棚里抱出来一只小鹅, 然后郑重其事地把小鹅送给了他。 蒋行舟没有养过小动物, 更没有碰过鸡鸭鱼鹅这种家禽。 让他说吃过没有吃过这些东西, 或许他还会有些印象。但是如果是问他, 接触过没有接触过这些小家伙,他一定会懵懵地摇摇头。 然后奶声奶气地说没有接触过。 除此之外, 刘大毛又是第一个“同龄”送他的东西。为什么说是“同龄”,因为蒋行舟发现,这个哥哥虽然个头高高的,但是说话却跟他一样幼稚。 因此,这只小鹅除去它本身的特别以外,它又具有一些“友情”的现实。 这也就是为什么蒋行舟一洗完澡就急忙跑出来的原因。 他喜欢这只“特别”的小鹅。 红方镇镇上招待所是不烧煤气的,在这个即将接近寒冬腊月的时节,又因为靠近山区的原因显得有些冷。 蒋彦辞虽然有点想把“多余”的小崽子塞到别处去,可也没地方塞。所以即使对小崽子有“意见”,他得要考虑到现实,从床上拿了个大毛毯,走过去把看鹅的小崽子包了起来。 蒋行舟是冷的,所以被他包毛毯的时候是十分配合的,又是配合着抬腿又是配合着伸胳膊。包上毛毯之后,又忽略了老父亲,继续去摸盒子里的小鹅。 蒋彦辞在小崽子这里也感受了一波“秋风扫落叶”“用完就丢”的感觉。 他扯了扯嘴巴,抬起大掌在儿子的杂毛上抓了一把。 蒋行舟回头看他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是就在此时手上毛茸茸的小鹅蹭了蹭他的小手,他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走了,只丢下一句。 “爸爸,你别打扰我!” 老父亲被无情踢走。 程以时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一个大毛巾,包得严严实实的。 屋里冷,头发淌着水太湿。她一边擦头发,边随意朝屋里看了几眼。 就看到高岭之花蒋彦辞正在捯持电吹风机,而小崽子正包成了个小黑汤圆扒在盒子里看小鹅。 行。 各有其事。 程以时很久没有像今个这样的运动量了,身体心理都困得不行,擦着头发也是哈欠连天。 “累!”她说,说着连擦头发的手都停住不动了。 蒋彦辞走过来,接过她头上的毛巾,轻柔地擦了擦。 动作很轻。 程以时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身上。 擦头发的动作持续了很久,直到在手里的发丝摸起来不再湿答答后,蒋彦辞才停下了动作。 然后,把毛巾挂在凳子上,弯腰一把把人抱起来。 于是乎半睡半醒的程以时被吓醒了,她下意识地圈紧了他的脖子。 蒋彦辞察觉到她的动作,可能无声地笑了一下。紧接着他t?把人放下来,把那个沉甸甸的旧店吹风机开了机。 机器有些陈旧,通了电后,发出得得得的声音。 “天气太冷,还是用电吹动把头发吹干再睡!”他说。 程以时困得感觉马上就能见周公,但是一听他说这个,又清醒了一些。 确实,这种天气万一不吹干头发,湿着头发睡觉,感冒发烧肯定避免不了。 因为提前得知那本书中她因病早亡的情节,她现在对生病这种事情有一种下意识的抵触。再加上现在这个日期其实已经接近了她在那本书中的死期。要是她万一真因为吹头发没吹干得了感冒从而引起并发症去世,那她可不要太冤。 想到这里,她的瞌睡虫立刻滚远了。坐直身体,准备去接电吹风机。 只可惜她愿意拿,有人不愿意给。 “电吹风沉,你拿着吹手酸。”蒋彦辞把她的手压下来,没等她再次回应,手指便穿梭在她乌黑的秀发中,顺着电吹风的热风把一缕缕头发顺开。 有人愿意帮忙吹头发,程以时自然也不会推拒。只是她还有一些不放心,仰起头看着他,严肃地说:“那一定得吹干!” 她说得严肃,杏眸瞪得圆圆带着些水气,看起来可爱极了。 蒋彦辞回头觑了一眼观察小鹅的蒋行舟,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又趁着吹风机的声音对她说:“放心,不会让你感冒的。” 程以时摸摸额头,嫌弃地看他一眼,这人不知道她刚洗完脸吗! 蒋彦辞装作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然后低头,用手指继续梳理头发。 电吹风机热乎乎的风吹得人舒服,一时就连吹风机的噪音都不见了。 等吹完头发,蒋彦辞准备抱人的时候,看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蒋彦辞把睡着的程以时抱到床上,又是盖被子又是脱鞋。 折腾一番后,他都累了。他随即脱了鞋在一侧躺下,准备拉绳关灯的时候,这才注意到被他用毛毯包成一团的蒋行舟还在看鹅。 他捏了捏眉心,坐起来喊人,叫他上床睡觉。 蒋行舟闻声回了头,小脸蛋红扑扑的,问他:“爸爸,能让小鹅跟我们一起睡吗?” 蒋彦辞没想过这个拥挤的床上除了儿子还可能会出现一只鹅。 他的表情正了正,轻轻颔首,对蒋行舟说:“可以,你下去睡,让小鹅在中间睡!” 蒋行舟瞬间蔫了下去,拖着毛毯往床边走,巴巴地说:“那还是让我睡吧!” 蒋彦辞没等他爬到床中间,一拉灯绳,大臂一按,把小崽子按在床一侧,搂着他睡了。 被迫停下来的蒋行舟苦巴巴地撅了一会儿嘴,沉沉睡去。 月色如纱,一夜安眠。 早上程以时醒来的时候,怀里趴了一个圆滚滚的小崽子。 她一动,连带着小崽子也醒了。 蒋行舟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妈妈,我怎么到中间了。” 这句话把程以时逗笑了,她一面把压在杯子下的便签拿起来看,一面逗崽子:“你不是一直都在中间吗?” 蒋行舟揉揉眼,懵了一懵。 蒋彦辞跑步回来,给他们捎了镇上的特色早餐——烫干丝和乌饭。 烫干丝味道中规中矩,乌饭味道却还不错。乌饭就是油条包糯米饭,之所以叫乌饭是因为里面添了乌叶汁。 程以时吃着可口的乌饭,甚至觉得又要面对三个小时的公交车程都没有那么艰难了。 一个乌饭很大,蒋行舟吃不完,剩下的一半被蒋彦辞解决了。 吃完早餐,蒋彦辞拎着大包小鹅,送程以时蒋行舟去车站等车。 去车站的路上,蒋行舟迫不及待想拎着小鹅,程以时要想着要接布袋,蒋彦辞统统全部无视。 直到公交车来了,他帮忙把东西拿上车,然后叮嘱蒋行舟:“一会到站,自己主动拎小鹅,不许麻烦妈妈。”同时还交代了他如果可以还要帮妈妈背背布袋。 他的话一车人都能听到。 程以时第一次觉得她的尴尬是那么的掷地有声。 但是她的好儿子只顾他的小鹅,根本没有感受到她的尴尬,径直答应下来,对蒋彦辞说:“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妈妈的。” 蒋彦辞点点头。 程以时却已经想下车了。 公交车继续摇摇晃晃,开过不平的村镇公路,一路向南城驶去。 到了南城刚过十点。 胡波开车来接人的时候,就看到从车站里走出来个背布袋又拎盒子的小崽子。 而他那尊敬的合伙人就跟在小崽子后面,垂头丧气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行驶的公交车, 自带震动功能。 尽管回南城方向的公交车上人不多,并且还有靠窗的座位,但是程以时也必须承认, 这一趟红方镇的旅行确实让她累坏了。 因此公交车到南城汽车站, 准备下车的时候, 她一点也不抗拒把那些个杂物给蒋行舟小朋友拿了。 也或许是天赋异禀,也或许是“虎父无犬子”,蒋行舟天生的力量就很大。 即便他现在还是个小小的小朋友,但是依旧可以轻松无压力地拎着那一小堆的东西,并还不忘记跟他的“新朋友”沟通。 “小鹅子, 我们现在到家了!” 程以时无奈地摇摇头。她原本还想着把小鸭子放到小火炉里养几天, 等它大了之后直接“结果”了它,把它做成东省著名的铁锅炖大鹅。 但是似乎, 她原本的计划出现了一些意外。 她的儿子好像没有把“小鹅”当盘菜,而是把它当成了一个“朋友”。 南城汽车站往前再走不久就是南城火车站, 两地相距距离之近, 以及两者的特殊位置使得这一段路成为了南城人多的地方。 程以时一出来就被汽车站附近小旅社的推销员拉住了胳膊, 并热情地被询问需不需要住宿, 他们很便宜。 “大姐, 我在南城读了四年书还工作了好几年。”程以时无奈切换成了南城当地话跟推销员说话。 推销员大姐马上松来了她热情的手, 生气地说:“你怎么不早说!” 说完,便又随手拉住旁边一个旅客, 热情地询问她要不要住店, 他们旅店有多么多么便宜又多多地理位置优越。 程以时想了一想她报出来的那个地点, 默默地摇摇头, 带着小崽子往前走。 再往前走,就看到胡波挤在人群中, 跟她挥手打招呼:“嫂子,辞哥让我来接你了。” 他穿了一身休闲的夹克衫,领口别了一个当下最时髦的BB机,头发打了发蜡一率往后梳,看起来十分典型。 典型的“我就是大款”的派头。 程以时看了他的打扮,又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的反应,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 这人没穿老板装的西装,但是净显了一身当老板的派头。 而且,看周围人的反应,她甚至觉得可能因为刚才胡波的那句话,周围人恐怕把蒋彦辞也会想象成这样的形象。 大奔头,BB机,的青年油腻老板。 她忽而一笑。 胡波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他逆着出车站的人群走到程以时面前,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蒋行舟肉爪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蒋行舟不累但是困,见他来了,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叔叔,并开心地把除小鹅以外的其他东西给了胡波。 “这个是什么?”胡波忙着接过东西,眼神瞥了一眼蒋行舟抱在怀里的东西,随意地问了一句。 程以时琢磨了片刻,对他说:“他的新玩具,鹅!” 胡波:? 有了免费劳动力的帮忙,再加上胡波一身外放的“大老板不差钱身上很贵别来碰”的气质,一行人很快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胡波的车就停在路边。由于车还是过于的稀罕,就他去接人的这会儿功夫,车的周围就围了一圈人。 这种事情对胡波来说是常态,对于那些喜欢看别人车的人也是常态。胡波咳嗽了两声,又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那群看车趴在车上的人便一哄而散。 “胡老板已经习惯了。”程以时随意地调侃了一句。 胡波呵呵一笑,开了车的后备箱把手上的行李放了进去,然后又开了车门,让母子俩上车去。 上了车,他倒是没上,抬起手上的腕表看了看,然后抬头皱了皱眉对程以时说:“嫂子,我今天还得接个人,但是现在到时间她还没来,我们还等不等?”他的语气表现得很苦t?恼。 但是这种苦恼又不是那种不耐烦的苦恼,而是一种尴尬的苦恼。 “是个女孩子?”程以时问。 胡波的面上泛起一层红雾,不过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他并不想提。他摸了摸后脑勺,表现出来一种无奈,诺诺说:“我成年后就在这边做生意,一直没结婚。现在我们那个大院跟我同一辈的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生第二个孩子的生第二个孩子。有些人都结过一次婚,现在离婚也离过一次了马上都又要结婚了,我还没个对象,我妈就着急催了。” “非要人家过来跟我见见面。我本来都拒绝了,人家却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说。” 程以时听完这段话,哭笑不得,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她的发小兼讨厌的人,对他说:“你没结婚起码还谈过恋爱,你想想林知年,马上都要成一个三十的老男人了,连跟一个姑娘坐到一起都能搞出来一个翻船事件,你比他强。” 胡波:… 虽然是踩着朋友的糗事愉悦自己,但是他还是可耻地从中找到了一点得意之处。 确实啊,他虽然比不过那些个飞速结婚生娃又离婚的朋友,但是他肯定比老光棍林知年厉害啊。 他的自信又回来了。 蒋行舟虽然人小,但是却能听懂这一段对话。 简而言之,就是他胡波叔叔没有女朋友所以自卑了。 他手抵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会儿,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仰起圆滚滚的脑袋,跟着小大人似的对他说:“胡叔叔,你别难过。我们幼儿园还有很多女同学,我把他们介绍给你。” 这话如烛火一般照亮了胡波的心。 他刚感动起来,小朋友的亲妈程以时女士无情地拆穿了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挑事:“别听他的甜言蜜语,他上一次跟林知年打电话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说要把他幼儿园的女同学介绍给他林叔叔。” 蒋行舟不乐意,撅着嘴巴,一本正经地说:“妈妈说得不对,上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妈妈没有在一旁,妈妈是猜的。” 程以时一听这个,笑得乐不可支,倒在一本正经的蒋行舟身上,戳戳他充满气的腮帮子,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上次没有在你后面一起听你打电话呢?!” 入世未深的蒋行舟小朋友马上就一言不发了,瞪大眼睛看着她。 胡波还是喜欢蒋行舟的,赶紧接话:“舟舟对叔叔可真好,但是吧,叔叔跟你幼儿园那些女同学的年龄不合适,估计只能辜负我们舟舟了。” 蒋行舟脑子转的也快,马上明白了他拒绝的原因,并且还给出了反思以及新的承诺:“胡叔叔,你确实有些老了,跟我同学不合适。以后还是等我碰到年纪大的姨姨我再给你介绍。“ 胡波挠挠头,回他:“其实也不用那么的大。” 程以时乐得看戏。 三个人侃大山这功夫,时间又过了十分钟。胡波又看了一下表,面上的不耐烦也不忍着了,径直说:“嫂子,不等了。我先开车送你们回去,等下让司机过来接人。” 他的生气并没有掩饰,而程以时也完全理解他生气的点。做生意的人对守时这件事很看重。 而且程以时也觉得等得时间够长了,点了点头。 胡波准备去开车。 就在这时。 一个拎着行李包的女生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问胡波:“你是胡阿姨家的儿子吗?” 程以时抬头一看。 哟呵,还是一个见过的人——刚才被小旅馆推销员拦住的另一个人。 女生叫贺敏。 属于那种小家碧玉类型的长相,但是打扮的方向却偏成熟的类型。穿了一身黑色羊毛大衣,白色毛衣,长筒靴以及丝袜。开口就是典型的北城口音,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种环境之下,程以时有一种一秒回到北城的感觉。 蒋行舟自出生以来没怎么出过南省,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他尚在襁褓以及还在子宫的时候。他能听懂南城话,却听不太准北城话。 这种环境让他下意识地选择向更熟悉的人靠近,他带着小鹅,贴近他妈妈,小声说:“妈妈,我好像变笨了。我感觉胡叔叔说话怪怪的,听不懂。” 程以时笑笑,对他说:“那你记下来,等爸爸回来你问问他会不会。” 贺敏之所以说北城话,当然是有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的。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钓“胡波”这样一个金龟婿,所以她想用她的“出身”来给不清楚身份的程以时来一个警告。 所以,她转过头笑盈盈地问:“姐姐,去过北城吗?” 程以时顿了一顿,直勾勾地看着她,莞尔一笑,道:“呆过几十年,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第62章 贺敏闻言, 笑容一僵。 驾驶座位上的胡波,很艰难地憋住笑,没有让他笑出声音。 只有车辆摇晃了两下能够真实地表现出他的心情。 其实他一开始跟贺敏讲北城话的时候是无意识的也没有别的想法, 就想着可能贺敏人是北城, 两个人说普通话有一些奇怪。 他这个想法直到贺敏转头把话题带到了程以时身上才被打破, 某个警笛响起。 似乎贺敏好像把程以时当成什么假想敌了? 只是他还来不及插一嘴,程以时就已经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带了回来,并且还不留痕迹地还击了回去。 他闻言,除了觉得好笑,其实就是好笑了。 因为他妈昨天介绍对象的时候, 跟他说的很清楚。介绍的这个人的妈妈是跟大院里的一个叔叔重组家庭带过来的继女。 而据他所知, 那个叔叔不过也是几年前才调过来的,级别也不算很高。所以这个作为继女的贺敏更谈不上北城人了。 所以怎么会好意思在程以时这样一个北城部/队大院长大的人面前隐晦地展示她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呢! 胡波是个做生意的人, 他最讨厌的人无疑就是这样没有眼力见,不清楚别人身份就无差别树敌的人了。 所以尽管他在第一眼看到爽利漂亮的贺敏时有那么一些些好感, 但是在贺敏说了这样的话后, 他的好感也没剩多少了。 不过到底是他把人带到了程以时面前, 他还是要出面的。不能让当下的氛围更尴尬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副驾驶座的贺敏, 对她说:“我嫂子在北城大院住了十几年, 结婚后才来的南城, 你要是问她现在北城的情况,估计我嫂子不知道。” 他语气很平淡, 但是贺敏能听出来他的情绪——他有点生气。 其实贺敏也有些后悔。 她跟妈妈去了继父家生活了很多年, 常年过得比较压抑敏感。她学习不好, 所以心知她最大的可能改变生活的机会就是靠结婚。 但是她在大院生活了那么久, 虽然只是个继女,但也或多或少的在社会上享受了很多特殊待遇。所以她也并不单纯只想找一个有钱人, 她想要找的是跟她继父家条件差不多的人。 而她也在拒绝了很多对象后,终于被一个介绍人介绍给胡母。 尽管比她大一些岁数,又是个经商的胡波不太符合她对未来对象职业的想法。但是考虑到胡波爸爸的职级,她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并害怕错过这个机会,当机立断地借口探亲亲自来见这个相亲对象。 所以当她看到无论是身高还是相貌都胜她许多的程以时,甚至还没有弄清楚她的身份,就对她发起了攻击。 结果就是得到程以时的反击。 贺敏本就有些后悔她慌不择机的挑衅了,现在又一听胡波喊程以时嫂子,又介绍她是从小在北城大院长大的,后悔得就更加无以复加了。 她干巴巴地接话:“原来姐姐也是北城人啊!” “嗯。”程以时看她苍白的脸色,心中了然,也没有继续说别的。 贺敏僵硬着笑了笑,觑了一下后排的母子俩,撇了一下头发放到耳后,侧头跟胡波搭话:小声说:“胡哥,刚才是我想茬了,不好意思。” 想茬什么,很明显就是她误会了胡波跟程以时的关系。 其实如果要是再问她心里话,其实贺敏更想说的是刚才胡波要是介绍的时候就把程以时的身份说出来,而不是笼笼统统介绍一个“程老板”她肯定不会误会的。 而她之所以说她自己想茬,也是有一个小心思在里面。 基本上跟告诉胡波,她对她有意思才会这样做没区别了t?。 当然,她既然这样说了,不管胡波心里想什么,面上也得表示一下,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 又开了十分钟,车子开到了。 胡波把车停在路一侧,开了车门,下去去取后备箱中的东西,又忙前忙后地把东西送了进去。 程以时拗不过他的想法,只得随他去做,然后在他干完活后,形式地邀请了一下两人进家坐坐。 两个人当然也不会不识趣地接受。 胡波是觉得他得赶紧把另一个人送走,别影响他事。 而贺敏则是还记得刚才的尴尬,不好意思接受。 所以,无论如何,两个人都一脸和善地告别走了。 当车子开出这条街时,拎小鹅的蒋行舟突然开口说:“妈妈,我觉得刚才那位阿姨跟婶婶很像!” 程以时挑了下眉。 对比了一下记忆中的宋方方和刚才的贺敏,明明两个人的长相大相迥异,一个明秀清丽,一个无甚特色,但是很奇怪的是确实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相似感。 她又思索了一会儿,才得出答案,那个相似点就是她们两个都是精致利己主义。 她忽然觉得,胡波跟贺敏两个人能不能成还真是一门玄学。 不过,这事跟她没有关系。 程以时低头看了一眼在她脚边逗小鹅的崽子,正色道:“蒋行舟,你不能再跟小鹅玩了。现在去洗澡,休息一会,跟妈妈去饭店!” 蒋行舟闻言,仰起脑袋,奶呼呼地问:“能带小鹅一起去饭店吗?” 程以时想了一下,对他说:“如果你不害怕你小鹅好朋友出事的话,可以。” “……那不带了。”崽子悻悻说。 母子俩关了门,去楼上卫生间用花洒洗了一个热水澡。 洗完澡后,程以时端着一杯热茶去了电话那边。 没多久,电话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就听到对面男人关切的声音,他说:“安全到家了?” 蒋彦辞打电话的时候,招待所前台还是前一天那一个人。招待所生了炭火,所以不算冷,因此,他站在这里打电话的时候就把外套脱了。露出来里面的军绿色短袖。 前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容貌堂堂,但是露出来那两条胳膊肌肉虬结,但是打电话的时候又极尽温柔,实在有种割裂感。 程以时跟他三言两语说了说回来的事情,顺便提了一嘴胡波相亲的事情,不过并没有说车上贺敏挑衅的事。 蒋彦辞很快地体会到她说这件事情的用意,对她说:“下一次我跟林知年打电话的时候一定会说一下。” “蒋彦辞,你真懂我!”程以时笑嘻嘻地说。 蒋彦辞弯了弯唇角。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其他的事,直到招待所前台提醒蒋彦辞有人在等他吃午饭,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程以时挂了电话后,起身去厨房里,从冰箱里翻出两条排骨,又拉了两份面条,做了一个色香味俱全的排骨面。 面条一上桌,就被她跟蒋行舟吃了一个净光。 吃完中午饭,带着蒋行舟去院子里又消了一会食,做完这一切才带着儿子去午休。 午睡起来,给儿子背的布包里面装了点带回来的东西,两个人步行去了小火炉。 程以时到的时候,小火炉的员工们刚刚要午休。 她没打扰睡觉的员工,跟儿子比划了一个“嘘”之后,就带着他一路穿行去里后厨。 后厨现在主要是刘明在忙活,前两天又来了一个打杂的小帮厨,再加上平时还有临时工帮忙处理东西,所以即使程以时一早上没来,两个人多多少少也能忙的过来。 程以进了厨房,先去给蒋行舟搬了个小凳子让他乖乖看连环画后,就洗干净了手,去把后厨的菜品翻了一遍。 见有几个底料不太够,利索地洗菜,切料,起火,一连做了好几款底料。 刘明就是在最后一个底料的酸香味中醒来的。 他揉揉眼进了厨房,看到在灶上忙碌的程以时,在佩服老板手艺的同时,又感悟了一个新道理。 当老板也得勤奋。 晚上营业结束后,程以时查了查今日的账,赚得钱并没有跟之前出现太大的变化,顶多少了一两百。 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小火炉的厨师可以在她不在的情况下挑起重任了。 这个消息让她感觉到欣喜。 因此,她也借着这个机会,把她昨天收购了一个鱼塘承包了几千斤的鱼跟员工说了一说。 木芳芳是当会计的,首先关注的就是价格。所以当程以时把价格报了出来,她第一个拍板支撑。 “老板,这鱼得卖!” 相比之下,刘明更关注的是“鱼”的开发,他问新的菜品是什么。 程以时笑了笑,做出一个“切东西”的动作,挑了下眉说:“百味鱼锅!” 第63章 程以时说要推新品, 要做“百味鱼锅”,实际上也没有立刻就上。 两天后,蒋彦辞的陪同考察工作结束, 从红李村带回来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后, 研发新品这件事才正式开始。 蒋彦辞回来是跟考察团一起回来的, 做的是小轿车。路上害怕鱼死,他还用竹竿往水里吹了点气泡,生了点氧气。 还好,鱼一路上也没有发生意外。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因为研发鱼锅这件事被程以时放到了第二天,所以当天她把鱼分成了两份, 一份提前杀掉冻在冰箱里, 另外两条找了个盆倒了点水养了起来。 “你这是准备测试一下,冷冻鱼的口感跟活鱼口感的区别?”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程以时放下菜刀, 往厨房门口瞥了一眼。就看到蒋彦辞洗完澡就只穿了军绿色的短袖靠在那里站着。 寒冬腊月的天,这人穿得如此清凉, 真是让人羡慕他的体质。 同时, 她又在思考, 为什么人与人的差距会这么大。她在这样的天里只会手脚冰凉, 而这人怎么会跟个火炉一样。 而且更让她羡慕的是这人除了身体强健以外, 脑瓜子还特别聪明。 于是乎, 带着点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嫉妒”,程以时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人, 抬着下巴说:“不告诉你!” 娇娇俏俏的模样, 实在让人…喜欢, 蒋彦辞心想。 晚饭的时候, 程以时做了一只烤大鹅。鹅是一个供应商送的。起因还是因为三天前,这个供应商在小火炉请客吃饭的时候, 下来看到蒋行舟牵了一只小鹅。 供应商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程以时除了鸡、鸭以外还要鹅了,连忙从鹅圈里面逮了几只超大的鹅送了过来。 美名其曰“鹅太大了不会做,让程老板试试”。 而程以时在获赠好几只鹅后,除了对获赠它的原因无语以外,对大鹅本身还是不排斥的。 说实在话,她早就对“烹饪大鹅”跃跃欲试了。 因为她无法忘记几年前去东乡部/队探望蒋彦辞时候吃到的那一口正宗的铁锅炖大鹅的味道了。 不过虽然无法忘记“铁锅炖大鹅”,但是她第一次做大鹅也没用铁锅炖的方式,而是用了烤制的方式。 原因也简单。 这只大鹅体型太大,证明养了很多年了。肉质紧实,做铁锅炖的话一加热再一收汁,很容易咬不动。 所以为了不至于因为吃个“铁锅炖大鹅”而嗝掉一家人的牙齿,还是烤大鹅吧。 事实证明,烤制的方式更适合这只“上岁数”的老大鹅。 大鹅外皮烤得金黄酥脆,内里又塞了一些蘑菇菌类,外酥里嫩,焦黄流汁,让人唇齿留香。 不过再好吃的烤大鹅对于程以时来说也就是吃三四块的事。她吃完她的分量,蒋行舟和蒋彦辞把剩下的大鹅吃了个干干净净。 等一只烤大鹅被父子俩瓜分干净,蒋行舟小朋友还舔着嘴巴有些回味无穷的意思,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问:“妈妈,我们今天的晚饭好好吃啊!下次还能吃吗?” 程以时闻言,喝水的动作一顿,眼睛一转,偷瞄了一眼窗外。那个方向就是蒋行舟“新朋友”的位置。 蒋行舟眼睛瞪得圆圆的,暗示的“再吃一次”的想法表现得很是强烈。 不过,程以时没说可不可以,而是看着他说:“这事你得跟你好朋友商量。” “?”蒋行舟一懵。 回到房间,程以时还是忍t?不住哈哈大笑,想要跟蒋彦辞分享了一下儿子的茫然表情。 “你不知道我说完这句话后,他立马跑了出去去看他的小鹅。要不是门锁着,估计他应该会带着小鹅离家出走,给它重新找一个家了。”她说着笑着,笑得乐不可支。 蒋彦辞看她白白嫩嫩的脸蛋因为笑容而变得红扑扑的,就像打了腮红一样。心里一动,手已经开始了动作。 程以时的声音被突然堵住。 “别提他,这几天你想我了吗?”他问着,伸手拉了灯。 “……没有。” “我想你了。” “好吧,有想一点。” 阒静的夜里,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月光如流水一般皎洁,照亮了夜行人归家的路。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个小时。太阳破开被黑夜的遮蔽的天空,带来光亮。 新的一天又悄然来临。 “百味鱼锅”的研发就在这一天。 程以时十点多拎着四条鱼去了小火炉。冰冻的鱼先放到温水里化了化,活蹦乱跳的鱼则是直接交由新来的小帮厨处理了一下。 新来的小帮厨也姓刘,叫刘少福。跟刘明是同一个村子的。他今年虚岁只有十五,是刘明见他可怜,给胡波推荐的人。 刘少福家里头姊妹们一共有八个。村里头的刘父刘母扶持大的,心疼小的。又加上他们家不缺男孩,对中间排行老六的刘少福一点都不关心。 在刘少福刚从小学毕了业,就断了他的学费,打发他去跟村里办流水席的大师傅学手艺去了。 大师傅是村子里的老人,年纪六十多岁。见刘少福勤快,也起了一点爱财之心,准备把手艺交给他。 结果天有不测,人有旦夕祸福。大师傅三个月前突然得了病,耗尽了家里的积蓄治病也没留住性命。大师傅去了世,他的家人就用“师徒”的名义把刘少福身上的钱都要走了。 刘少福钱给大师傅家人了,这事被家里人知道了,刘父刘母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就把他赶出家门了。 一个虚岁才十五的少年,被赶出家门,又没有钱可以住在外面。只能住进了村子里原本废弃的一个牛棚。 靠着去山上摘掉东西,再把东西卖掉过日子。 这事被村支书知道了,他思来想去,才想到刘明在市里一个饭店工作的事,这才把人推荐给了刘明。 不过事实证明,大师傅也是个实心眼的。虽然还没有来得及传授刘少福一些做菜的做法。但是教给他的一手刀工确实实打实的。 因此,程以时才会直接把“片鱼”的工作交给了他。 也只有在片鱼的时候,才可以看到刘少福这样一个经受家庭忽视的少年脸上的自信。 他一手按在鱼头的位置,一手按在刀柄上。用刀尖戳开鱼的肚子,顺着鱼骨的方向横向一切,一片不带鱼刺的肉被他完整剔下。另外一半的鱼肉也被他施以同样的刀工剔了下来。 然后手起刀落,把剔下来的鱼肉切成片,每一片的厚度都一样。 程以时检查了一下鱼片,也给出了称赞:“小福片鱼片得很好。”叫小福是为了跟刘明区分开。 刘少福实际才十四岁大,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听到老板的夸赞,红了耳朵,不好意思地笑笑,手上还继续不停地处理剩下两条鱼。 “老板说得不错,小福这一手刀工真是出神入化,连我都比不上。无论是速度还是质量都比我高。”刘明也加入了夸夸夸的小组。 不过两个人也懂得适可而止,鼓励了刘少福后,就继续忙活下一步了。 程以时起锅倒上了热油,然后把白嫩嫩的鱼片直接在热油里面炒了一炒。等到鱼片开始卷起来的时候将准备好的花椒辣椒倒了进去。 鱼片开始沾上红红的颜色。 然后,再加入盐,调料粉,以及之前剔下来的鱼骨大火一起爆炒。等到辣椒的香味被激发出来,整个厨房都飘着香味。 “百味鱼锅”之一的麻辣鱼锅已经出炉。 门东大街小火炉隔壁的茶室老板闻到这股味道,当即都想过去吃一顿。 “你去干嘛?” 第64章 茶室老板娘愤怒地把抹布往他身上一扔, 怒斥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小火炉里跑,天天往里送钱,不知道老老实实呆在茶室里泡点茶招待招待客人。” 被训斥的老板面红耳赤, 但是并没有一味地让自己处于被斥责的状态, 懦懦地辩解:“说实在话, 你去小火炉吃饭的次数比我多!” 老板娘闻言,腮帮子动了两下,似乎是被他戳穿真相,面子上有些看不过来。 过了半晌,她才愤愤说:“我去小火炉是跟我那些姐妹们联系感情, 你能跟我比吗?” 好嘛! 花钱请人吃饭还能美名其曰成“老姐妹之间联系感情了”。也就是他没几个能一起八卦吐槽的小伙伴, 否则他也得搞一个“妇男联合会”的名头,老板腹诽。 但是面上却说:“对对对, 老婆,你说得都对。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关了店, 要不要去旁边尝一尝新菜?” 他以他敏感的嗅觉保证, 小火炉那边一定出了新品。 老板娘被他这么一问, 顿了一顿, 才接着话茬儿, 问他:“那今天晚上这一顿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意思很坦然。出门吃饭可以, 但是花谁的钱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 “算…我的。”老板为即将大出血的私房钱心痛了一番后给出结论。 老板娘一听,乐呵呵地说:“那行, 那咱们五点就关店, 还能去那边占一个小桌, 到时候多点几个菜。” 老板:“……” 能找到“你的就是我的, 我的还是我的”的老婆真是他的幸福。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挤出一点笑容, 点点头道:”行,早点关门早点过去,到时候你多点几道菜。”言下之意,不用担心他瘪瘪的钱包会变得更瘪。 老板娘点点头,微笑以对。 反正不是她掏钱,花老公私房钱吃饭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事实上,经营茶室的夫妻俩不到五点就把茶室关了门,忙慌去小火炉门口排号了。 没错就是排号。 由于天气变冷,经营一段时间的小火炉不仅客人没有变少,反而靠着充足的菜量,特色的味道,以及足够舒心的服务态度在客人们口中人传人口口相传而吸引了更多的客人。 因此,一到晚上营业的时间点,排队人数就会每每增高。 排队人一多,而且还往往是一排就好几个客人。小火炉特地在外面设置了一些泡着薄荷叶的热水,专门提供给那些已经叫了号但是还在等里面位置的客人。 茶室夫妻俩过来排队的时候,前面还有三两个人。春生教着新来的一个服务员为排队的客人送上热水。 新来的服务员是个高高的女人,名如其人,叫李大英。 李大英个头有一米七,在个头更高的春生面前,会稍微显小一些。但是在不够高的木芳芳面前,就更大只了。 人高力气也大。 在所有人都觉得冷的外面,她光着手一趟一趟地送着热薄荷水,并一一核对排号的顺序。 “三号。” 茶室夫妻俩在听到叫号后,非常默契地站了起来。 茶室老板姓许,叫许贤。他老婆姓楚,叫楚交梅。夫妻俩拿着小字条跟李大英核对了号码后,就跟在里面负责接待的春生对上了眼。 许贤来得次数多,楚交梅来得次数也不少。但是这俩人一起来还是比较少见的。春生也多看了几眼,眼中有些意外这两个老客竟然是一对夫妻。 许贤和楚交梅都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因为他们的注意力正放在他们即将要去的位置。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春生带着他们在最后一张小方桌面前停了下来,对他们说:“坐在这里吧,接下来先点菜?”他问。 “等等。”许贤和楚交梅一起说。 春生一顿。 许贤和楚交梅对视一眼,两个人大致交换了一下意见后,由许贤开口询问:“程老板今天是不是做了新菜?” 春生组织了一下语言,并没有问这两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是直接说:“做了新菜,但是现在三种口味的百味鱼锅只剩蒜香口味了,你们要试一试吗?” “蒜!” “蒜?t?!” 两个人异口同声。 春生以为他们两口子对蒜味也很难接受,赶紧解释:“是这样的,老板做了三种口味的鱼锅。麻辣锅和酱香锅很快就没了。现在就剩一个蒜香的,我们员工之前试过菜,蒜香的蒜味很地道,鱼片也很入味……” 许贤听着听着,发现他可能误会了一些什么,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两口,清了清嗓子,小声地打断了他:“那个春生,我是陕省人。”话落,改了个地方的语调,说了一句“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春生:… 这样也行。 他动了动眼珠,转眼看了看楚交梅,眼中意味明显。 楚交梅咳了两声,用陕省话说:“额们要吃蒜咧,你们随意!” 春生顿了顿,也用了陕省的地方口音接了一句:“额也是陕省滴。” 三个陕省人,面面相觑后,并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是“老乡催老乡,赶紧上菜呐。”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蒜香味的鱼锅被端上来,无论是卖相还是滋味都没有让夫妻俩失望。 切成碎丁并且已经变成焦黄色的蒜粒在薄厚均匀的鱼片上整整齐齐,让鱼片看起来金灿灿的闪闪发光。 挥动筷子夹住其中一片塞到口中,鲜嫩的鱼入口也不松散,而是呈现出一种弹口的口感。浓浓的蒜香配着入口的蒜粒,让人一口便能体会到鱼的鲜香。 而许贤和楚交梅夫妻俩更是就着这一锅酸香可口,鲜嫩爽滑的鱼锅硬生生地吃了三碗米。 最后,在以蒜香为底料冲入高汤的火锅里,夫妻俩更是食指大动。一晚上的功夫把小火炉菜单上有名有姓的菜都吃了一个遍。 直到吃到最后挺着吃撑了的肚子,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回家了。 这一幕被刚被朋友介绍来的客人们看到,他们连忙对自己带来的朋友说:“看吧!这就是那家刚开业因为菜量太充足,一点都不缺斤少两而著称的南城涮锅店小火炉。” 朋友看着那边撑得扶墙走出来的客人,对这句话更是深信不疑。 因此,在这个秋冬之际风靡了小半个南城“朋友圈”的小火炉再一次用它刚开业时候传出来的那个奇怪的名声再一次“名声大噪”。 这件事传得虽快,但是却并不在程以时的活动范围内。因此等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距离她研发鱼锅那天的三天以后了。 而她得知信息的来源,就是过来告诉她,她二婚了的于春坊。 对于于春坊再一次决定“二婚”的行为!,程以时其实除了敬佩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很难说,如果发生在于春坊的事情发生在了她身上,她是否会有勇气继续开始新的一段感情。 程以时的想法,于春坊多少还是能感知到的。她也并没有隐瞒她的想法,径直说:“我还很年轻,再结一回婚也没什么,而且这一回不准备领证,就办个酒宴。” “就办个酒宴?”程以时重复问了一遍。 “嗯。”于春坊熟练地处理手上的大肠,把上面的油拽下来丢在一边的小碗里,抬起头对她笑笑说,“不办婚宴就住在一起,办有些事还是不方便的。” 程以时的大脑卡了一下。办有些事?还是住在一起才能办的事情? “……”她脑子瞬间变了颜色。 都怪最近蒋彦辞太过分,让她脑子思想不太正确。 于春坊却忽然凑近了些,在她耳边问:“以时,你跟小蒋应该不准备再生了吧?那你们是怎么避孕的?我也不准备再生了。” 程以时睫毛扇动了两下。 所以…她没有想错?怎么办?好想更尴尬了一些。 果然。 于春坊是个肯实能干的大姐,同时也是这个时代思想解放的很彻底的女人。 程以时摸了摸耳朵,对她说:“很简单,结扎。蒋彦辞在我生完舟舟后就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 听完这个,于春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笑着说:“小蒋是个好男人!” 聊到最后,于春坊又跟她说了一下街坊邻里对小火炉的“刻板印象”。同时,又交给了她一个小生意。 “以时,正好你要推你的鱼锅,我也喜欢吃鱼。不如那天我跟苗技术员的婚宴就在你这里办吧!”她说。 寿宴都办过一次了,办婚宴也没什么不妥。程以时一口应了下来。 答应下来的时候也没忘记“吃瓜”,问她:“那春坊姐你跟苗技术员办婚宴,甄技术员来吗?” 于春坊闻言,挑了挑眉。 “他?” 第65章 “他?那我还真不知道。请帖发是发了, 但是人到底来不来我还不知道。“于春坊三两句说完,脸上出现一个用言语很难以形容的表情,似乎是同情, 又好像是解脱, 过了一会儿, 才说,“这事还是最近才发生的,他这几天因为涉及贪腐,被厂里暂停调查了。” “贪腐?”程以时惊讶。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那么一个老老实实为天气事业奉献的甄技术员会出现这种问题。要知道甄技术员跟于春坊离婚,除了有在婆家被压迫得窒息的原因, 更本质一些的还在于甄技术员常年出差, 夫妻两个人几年下来,感情早就寥寥无几了。 从这件事情足以看出甄技术员对事业的“看重”, 而另外要是说感情这回事,也能从他每每碰到家中吵架就会主动申请出差这种行为中可见一斑。 而从甄技术员小心谨慎的工作运动来看, 程以时当然想不到这样一个人竟然还能因为“贪腐”两个字被暂停了工作。 程以时是这个反应, 于春坊就知道她是误会了, 急忙跟她解释:“也不是, 这事说起来也是他倒霉, 碰到一堆拖后腿的亲戚。你还记得他有个仗势欺人的姑姑吧?” 甄技术员的姑姑? 程以时的脑子并没有那么糊涂, 听她一问,稍微一想, 就想起来那一张略显刻薄的脸, 点点头应了一声。 于春坊撇撇嘴, 跟她说起来这件事情的始终。 “我跟他离婚以后, 他家属院分的那套房子给我了。他爸和他妈去他弟弟家里住,住过去以后又各种嫌弃。所以就还想住回家属院。” 程以时没说话, 继续听她说。 “但是气象站的规定你也知道,一个职工就分一套房。所以他爸妈就想从别人手里再买一套别人闲置下来的房子。现在买房子都是几千块钱。他爸妈看中了房子想买,结果还没等给人家掏钱。这钱就被他妹妹给偷偷拿走了一些,说要去买一个学校的工位。” “他爸妈没有办法,买房子手里钱不太够,所以他那姑姑就从她家拿了一些。结果他姑父上一周搞破鞋被人举报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公安上门一查发现他姑姑借过来的钱是公款。气象站配合检查,只能先停了他的工作。” 其实这事要于春坊来说,完全就是姓甄的自己拎不清。 她以前当甄家儿媳,在家属院呆了几年,谁不知道甄家父母还有甄家那个小妹是个爱挑刺找麻烦的人。姓甄的之前不清楚家人的做派还能说是因为忙工作不知道。但是她借此跟他离婚后,他依旧不管束他爸妈,还要跟那个小姑往来。以至于到最后他甩手不管的结局,还是影响到了他最看重的事业。 于春坊以前觉得他可怜会遇到这家人,发生这件事情以后就完全觉得,他其实本质上跟这一家人自私自利的人没有区别。 “这事说起来也是他自作自受,早就知道这不是一门好亲戚,但是一点都不限制他爸妈跟他们来往。最后落到这样的地步也是他该。”她摇摇头说。 这话听得程以时直乐呵。 像这种话放在从前那个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甄家儿媳”身上是绝对说不出来的。这种话只有经历过了“心生”体验过自由自在自己做主的新生活的于春坊才能说出来。 所以前者在别人口中再可怜,别人对她的称号只是“甄技术员的媳妇”要不就是“甄家儿媳”,而后者才能被人坦坦荡荡地称呼一句“于大姐”或者是“于春坊”。 程以时对这种转变看得很清楚,同时也很乐见其成。 于是附和道:“春坊姐,你的想法很正确。甄技术员他被家人连累t?,除了让人可怜以外,其实也有很大一负责的在于他识人不清。一个人时好时坏,一个家庭来往的家庭时好时坏,他不参与,只想逃离。这样即便他在工作上是一个再好的人,本质上确实不适合在一起的。” 于春坊闻言,似乎是又想起来那些年逆来顺受的日子,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对她说:“你说得对。” 她嫁人之前所有人都说对方工作很努力,但是丝毫不会提他生活上拎不清优柔寡断的一面。以往的那些年,难道他真的从不曾看到他家人对她的为难吗?她觉得不会看不到的。 但是他如果看到了为什么不出手呢?因为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属于“家庭日常”,只要不波及到他或者在他面上,他就没必要管。 这种类似于一种自我欺骗或者是逃避的心态,很多男人都会有,只不过她曾经被“儿女”绊住了脚步,自觉忽视掉了罢了。 回望那些日子,恍惚间如同昨日。于春坊收拾了一下心情,轻笑了声,对她说:“所以我希望,他要是来参加婚宴,多给我一点礼金。毕竟我请他吃了这么好的一顿饭呢。” 程以时跟着笑。 好吧。 说实在话,看前夫来参加婚宴送礼金这种事情她确实还挺想看的。 “那春坊姐,你可得跟苗姐夫提前说清楚了。别到时候因为甄技术员来了,苗姐夫吃醋了啊!”她故意调侃道。 于春坊笑靥如花,被人调侃戏谑也是乐呵呵的,也没有过分害羞,而且镇定地点点头,说:“放心,肯定跟他说。” 两个人相视而笑。 到了五点,于春坊还有事情要忙,收拾了下东西要走。 程以时把做成的“柠檬蜂蜜”在小罐子里装了满满一罐,顺手塞到她包里,又一路送她到门口,告别的时候说:“那行,过两天你让苗姐夫直接过来选选菜单。” 于春坊:“行。” 此时的小火炉门口已经有不少人排队了。也因为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负责门口招待的李大英举一反三,除了延续之前的供应热茶水以外,还在门口又加了一些长板凳,还放了一个小火炉,供客人们烤火。 程以时是老客们难得一见的人,见她跟朋友告别之后,赶忙把人拦了下来,问她问题。 “程老板,咱们小火炉之前限量做的那百味鱼火锅什么时候再上啊?” 问这话的客人其实并不是上一批“幸运”尝到百味鱼火锅的人。 原因也很简单,她在百货商场的后勤上工作。上一回小火炉上鱼火锅的那天,百货商场搞活动,等她忙完再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最大众的两个鱼锅的口味“麻辣”和“酱香”被人点完了。就当她决定要试试“蒜香”的时候,被服务员告知最后一份蒜香也没了。 而要那最后一份“蒜香”鱼火锅的客人就在她旁边。 所以从那天以后,对她来说,有些规则和认知就改变了。就比如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并不是吃不到好吃的美食,而是当你想吃某个东西的时候,它卖完了。并且买它的人就坐在你旁边。 当天晚上,她只能闻着不断从隔壁飘来的蒜香香味,听着隔壁客人大快朵颐的声音度过了那个晚上。 本来她还没有多么觉得“悲惨”。直到第二天的时候,她带着鼓鼓的钱包来小火炉“炫”一锅鱼火锅的时候。 被服务员残忍告知:“对不起客人,昨天的鱼锅是限量发售的。如果想吃,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客人:“…我有钱我去大街菜市场上买一条鱼给你们行吗?” 服务员:“不是很行。” 因此,她从那以后,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小火炉就是为了随时准备等待小火炉“鱼火锅”的上新。 客人娇娇小小,脸颊上的酒窝在说话的时候更加明显,声音软软地提问。 程以时是个妖艳一些的长相,天生对这种甜妹子的长相充满了期待。又见她眼睛圆圆,一脸真挚,当即就把“隐藏鱼火锅上市时间”的时候忘到了脑后,对她说:“明天鱼会到,最迟后天会上新。” 甜妹客人闻言,高兴地拉住程以时的胳膊,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甜甜地说:“程老板,你好好啊!过两天鱼火锅上新,我一定会带着我朋友过来尝尝的。到时候还要推荐给其他人,让更多人知道程老板的手艺。” 程以时一听,觉得面前的甜妹不止长相对她的胃口了,就连这说话的语气也让人喜欢。 两个人贴贴,又笑笑。 于是,今天早下班又早接了儿子一早来了饭店的蒋彦辞刚停下自行车,就看到在昏暗的光线下,小火炉前两个贴贴靠靠的两个女孩。 这一次,他首先略过了程以时,先看了那个搂住她胳膊的人。 这不看也就算了,一看抱住程以时胳膊的女孩圆圆可爱的脸,还有那酒窝。他的神色一下子变阴沉了。他可没有忘记程以时这人最喜欢什么东西了。 这种胖乎乎圆滚滚可可爱爱的长相就是她的审美! 后座的蒋行舟小朋友背着小书包跨坐在自行车后面,见他爸爸都不骑自行车半天了还不让他下来。郁闷地摸摸后脑勺,询问:“爸爸,你怎么还不停车?” 蒋彦辞闻声,才回过头来,看着面前同样是圆脸蛋大眼睛的儿子,破天荒地产生了一次“他儿子其实也很有用”的想法。 蒋行舟被他盯着看,也不怵他的视线,反而还勇敢地盯了回去。 半晌之后,小崽子奶呼呼地说:“爸爸,我妈妈也就喜欢你帅一点了。你现在变得比以前更黑了,妈妈以后肯定更喜欢我了。”说完,他还抬起傲娇的小下巴,得意洋洋的笑笑。 蒋彦辞:……他怎么会觉得“生儿子有用”呢!? 果然。 他是指望不上他儿子的。想到这里,他的面上表情就更冷了一些,单手把崽子抱下来,无甚情绪地对他说:“蒋行舟,你赶紧从我买的自行车上下来。” 蒋行舟撇撇嘴,站稳了就往远处跑了,一边跑一边说:“爸爸就是变黑了还不让人说,我真是太难了。” 说完。 小崽子又加速了一点,赶在程以时进店里前,一头扑了上去,大喊一声“妈妈”。 程以时很自然地把扑上来的小崽子揽入怀里,又下意识地去寻找了某个人的身影。 但是,看到那个人脸上戴了一些什么后,她稍微地动了动眉。 “蒋彦辞,你在脸上带口罩干什么?你生病了?” “没。” “……那为什么戴个口罩?” “挡风。” 蒋彦辞三言两语地回了两句,但是全程说清楚他为什么要戴个口罩,净说一一堆废话。 把程以时搞得晕头转向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 不过,程以时此刻并不着急于刨根问底,而是急于分享她的一些生活“惊喜”,高兴地对他说:“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一个超级可爱的女孩吗?” 蒋彦辞:“不知道。”摇摇头否认完,他又不停歇地说,“营业点到了,你不赶紧回后厨?有事?” “没事。”程以时先回答了他的提问,然后边回答边觉得好像她忘记了有些事情。 可惜不等她回忆起来是忘了那些事情,就被蒋彦辞的大手推着回了后厨。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结账台小哥”蒋行舟,见此轻轻抬了口气。 木芳芳问他怎么了。 他跟个小大人似的叹息道:“美女难过美男关啊!” 木芳芳:咳咳咳咳。 晚上营业结束,一家三口摸着黑回家。到了家里又洗了热水澡。 蒋行舟先洗洗完就睡了,程以时其次。她忙了一天也困,就没注意最后的蒋彦辞洗了多长时间。 此日一早醒来,洗漱换衣。最后在涂护肤品的时候顿住了。 她的雪花膏中间出现的那个大洞是什么情况?谁偷偷用了? 第66章 另一头的蒋行舟和蒋彦辞正在进行无意义的一场辩驳。 “爸爸, 如果妈妈发现她的雪花膏少了,你要说都是你用的。”蒋行舟说着,从他的碗里挾出来一个大包子放到蒋彦辞碗中。 这种行为, 理解起来很容易。简而言之, 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 就是“巴结”或者说“贿赂”。 “可以不说,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爸爸。”t?蒋行舟摸摸鼻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我还很小,你提出的条件太夸张, 我是做不到的。”小崽子很有清晰的自我认识。 “早上…我用雪花膏的事情, 你也不能跟你妈妈说。”蒋彦辞提出要求。 蒋行舟犹豫了一下,低着头偷偷对比了一下他的小胳膊和爸爸健壮的胳膊, 瞬间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勉勉强强地嗯了一声。 蒋彦辞斜睨小崽子一眼, 挾起那个包子啃了了起来, 没说什么话但是等同于默认了, 低头继续吃早餐。 只是吃饭的时候心中略觉不安, 心想:他早上就用了一指甲盖雪花膏,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至于蒋行舟, 他这么小,应该也不会用太多吧。 不说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事实证明。 他们两个偷偷“偷用”雪花膏的事情是瞒不住人的。 时间倒回到一个小时前。 蒋彦辞养成早起的习惯了, 一早起来先把扒在他身上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放回被子。紧接着起床洗漱去厨房给程以时熬粥, 烙饼。等做完早餐后把饭在炉子上用小火热着。去另一个房间叫蒋行舟起床。 本来是没有“雪花膏”这件事的。 然而前几天家里刚买了一个新的穿衣镜, 蒋彦俊本来没注意过这个镜子。结果今天一早莫名其妙地想起来前一天刚被蒋行舟说了一次“黑”的事情, 他就鬼使神差地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还真的发现他比之前黑了很多。 变黑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 其实没有什么,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很看重外表的人。而且按照他以前的人生经历,出任务晒黑、有一身黝黑的皮肤甚至其实也算得上是件好事,起码不会被人叫“小白脸”。 但是自从他彻底对程以时有了认知,尤其是这一次程以时出车祸以后,他其实是知道程以时本质上是有些看重别人外表的。 他必须承认。 他之前那段时间跟程以时有了“疏离感”之后,为了挽回这段关系挽回这段婚姻,他非常不要脸地用这张脸和身材“诱惑”了她。 事实可见,他的主动出击是有用的。所以也由此证明,程以时还真的就是比较看重他这张脸。 现下,这张脸被晒黑了。 蒋彦辞略觉苦恼,皱着眉头,苦闷地看着镜子中那个依旧英伦但是却变得些黑的男人。 就在这时候,他随意一瞥,看到了程以时前一天放在这里的雪花膏。 心下一动。 这东西是不是就是传说中能让人变白的东西? 他思索着,又试探地伸出手,把雪花膏拿到手里,轻轻一转,伸出手指在雪白的膏体上扣了一小指甲盖。 又左右看了看,确认了环境安全后,才把那个雪花膏抹在了他脸上。 抹的时候又忍不住心想,这玩意儿涂脸上有用吗? 或许是“冤家路窄”,也或许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怕被人看到于是就出来了一个人。 就在此时,洗漱完毕,换完衣服背着书包的蒋行舟正跑出来,正面看到了他的行动。 蒋行舟嘴巴慢慢长大。 蒋彦辞反应极快,快步走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对他说:“别叫人,雪花膏你也可以用。”说完,他把手里的雪花膏就给了小崽子。 之后的之后就是现在了,他因为偷涂媳妇雪花膏被儿子看到被儿子“要挟”了。 父子俩各怀小心思,用过早饭。蒋彦辞把蒋行舟送到幼儿园,又蹬着自行车去单位。骑车的时候也不怎么专心,心想保险起见,他今天下班还是要去买一个新的雪花膏才是。 … 事实上,程以时虽然对“偷挖一大洞”雪花膏的“凶手”很感兴趣。 但是她今天上午有事要忙,出了门之后就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情。 她跟胡波派来的司机联系上,在寒风中等了两三分钟,司机开车到了,就径直上了车一路开到了一个仓库。 仓库就在距离市中心菜市场不远的位置。这个仓库是菜市场的供应商介绍的,程以时把它租了下来准备当成盛鱼的地方。 前几天让人过来临时搭了两个塑料鱼塘,就是为了保证鱼的新鲜。 同时,为了保证接受这第一批鱼可以保持新鲜,程以时还花钱让春生去农技所找了一位养鱼的专家。 专家姓马,在农技所里担任的职务是畜牧养殖技术指导。工作多年,经验很丰富。 程以时跟马技术员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一辆拖拉机拉着一车的鱼轰轰隆隆地开进了仓库前面的路上。 拖拉机后面还跟着一辆出租车。这辆车是专门去接刘老爹一家人的。之所以用出租车去接人,主要还是因为程以时上一回亲身体验过了拥挤的公交车。 对于普通人摇摇晃晃一路的公交车尚且还折腾人呢,更何况是对这么一个集齐了老弱病残的刘家。 而从刘家人一家人白里透红的血气上看,程以时觉得租一辆公交车还是值得的。 程以时走上前,先把马技术员介绍了这一家人:“这位是南城农技所的马技术员,负责指导咱们科学养鱼的。” 刘念娣一听,眼中闪过一道微光,似乎是有话要说。 马技术员是踏实客气的人,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再加上他周身温和的气质,一下子便让刘家人喜欢上了。 “马技术员,您可真无私。谢谢您来交我们技术!”刘老爹感动地说。 刘大毛憨憨呆呆,见状不明所以也跟着感谢。 马技术员轻笑,接着穿上胶鞋,一脚踩进塑料布搭的临时鱼塘里,蹲下去捞起一只鱼看了一看。 “鱼养得不错。”他说。 刘念娣一听开心地笑了笑,脸上露了一抹笑容。 程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马上给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边的鱼塘是临时仓库,主要就是保证鱼有充足的氧气,以及足够还原原池塘的生态环境。尽量找一些沙石在这里铺一层,再弄着水草增加一下氧气。至于阳光用灯光也能代替……” “鱼的饲料方面,天然的不必多说。精养饲料可以用麦麸、米糠、豆饼面粉、酒糟混混,做一些杂饲料丢下去。” 马技术员一项一项讲得细致,刘家一家人也听得认真。 最后这一番教学下来,马技术员也从“小鱼塘老板”刘念娣身上了解了不少农村池塘的实际问题。 这也算是有报有还了,马技术员心想。像他们这样的技术员有充足的知识,也愿意吃苦去地里实践,但是有时候做起来调查,村民们却所答非问遮遮掩掩。 今天他教出去了科学技术,也收获到了最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这让他欣慰,他说:“念娣养鱼养得好,以后肯定能靠养鱼发家致富,当一个大老板。” 这并不是他的虚妄之言,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他认为,一个十二岁就能有模有样搭理鱼塘,养鱼有模有样的人是有本事在的。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她老实肯干,就一定会发家致富的。 只是刘念娣却摇了摇头,对他说:“马技术员,我不想当大老板。” 马技术员好奇,问她:“那你想当什么?” “我想去念书,去上南城的农技学院,然后回去教其他人。”刘念娣掷地有声地说。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那种光亮闪得让人晃眼。 程以时笑了笑,眉眼弯弯的。 “有志气!”马技术员并没有小看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子,而是给了她更大的支持,“叔叔期待着你报考叔叔的研究生。” 刘念娣开心地笑了笑。 卸过了鱼,和马技术员分开后。程以时带着刘老爹一行人去了旁边的省城人民医院。 这一趟把刘家一家人接过来,除了有处理鱼塘学习经验的诉求以外。最重要的还是刘老爹觉得由于饥一顿饱一顿的,刘念娣十二岁了身体太瘦小单薄了,想让程以时带她来看看医生。 刘念娣其实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以为来医院是要看她爹的腿。所以被医生喊名字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然而诧异以后就是非常强烈的排斥了,她难得地生了一会气,气呼呼地对刘老爹说:“我没有病!我不看病!” 第67章 刘老爹面露难色, 劝阻道:“念娣,别想太多,先去看看医生吧。” “我不去。”刘念娣轻声驳斥了回去, 皱着脸转过t?身去。 对于女儿的不配合, 刘老爹显得十分的无奈。 同时, 他又很清楚的知道,并不是女儿不想看病,而是女儿担心一旦看出来病,家里就又要花钱。 刘老爹很愧疚,又很心酸。都怪他早早地生了病瘸了腿, 把养活一家人的负担推到了女儿身上, 才让她这么小就担心这么多。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停顿了一会儿, 才又听到他那沧桑的声音:“念娣,去看看医生。”这一次, 他说出来的话甚至带了一些命令似的语气。 刘念娣低着头, 并不作回答。 刘大毛看着闹别扭的父女俩, 一会看刘老爹, 一会看刘念娣。 “念娣。”刘老爹拄着拐杖, 发出了类似于“斥责”一样的“警告”。 “我不看病, 我没有病。”刘念娣转过身,抬起头, 不大一点的小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又擦擦眼泪, 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刘老爹说, “让哥哥治病,我不用治病。” 说完, 转身往外跑。 刘念娣转头就跑。 想到她一个小女孩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怕出了事,程以时急忙跟了上去。 留刘老爹和幼小不懂事的刘小妹和茫然无知的刘大毛在原地面面相觑。 一切很安静。 过了一小会儿,刘大毛摸了摸鼻子,小声地对他爹说:“爹,我也没有病,我不用咱家钱看病。” 刘老爹闻言一时泪如雨下。 “念娣,念娣…念娣。”程以时叫着刘念娣的名字追上去,一直跑到了医院外面的空地上,她才停下了脚步。 程以时很久没有参与过这么长时间又激烈的运动了,累得气喘吁吁,弯着腰撑着身体。 刘念娣见她这样,不顾情绪激动,赶紧过来把她扶起来,又对她道歉。 “不用道歉。”程以时抬起头,用手轻轻地擦去她眼睛下的眼泪,笑着说,“女孩子都有发脾气的权利,其中也包括了可以选择突如其来地跑跑步。” 刘念娣被她一逗,突然破涕而笑。 “笑什么?”程以时继续平复着呼吸,挑着眉问她。 “以时姐姐不太会跑步。”刘念娣老老实实地说。 程以时:“……” 她那可耻的有限的体能是被嘲笑了吧?一定是吧?! 一个“跑步”的话题暂时让刘念娣焦灼的情绪平复了。 程以时果断地遵从的身体的要求,没有强行撑着站在那里,拉着她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以时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好。”刘念娣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她垂下头轻轻地说,“老爹是为我好才带我来看病的,我不应该这么跟老爹说话的。” “当然不是。”程以时侧头,很认真地看着她摇摇头,拉着她的手说,“刘老爹是知道你的心的。” 刘念娣抬起头,她的表情显得有一些些茫然。 这个模样的她跟那个在村中肆意给她讲鱼塘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程以时心想。 “你告诉姐姐,你不想看病是不是因为担心家里钱不够?”她是知道刘家的家庭条件的。一个瘸腿的父亲,一个弱小的妹妹,一个生病的哥哥。这个家庭的每一笔花销都是很艰难的。 “嗯。”刘念娣轻轻点点头,她说,“老爹能挣钱,但是哥哥每个月都要卖药,有时候还要去住院。家里为了给哥哥治病以前把东西都卖了卖,现在还欠着村里大叔大伯的钱。” 程以时静静聆听。 “而且,我之前听一个下乡支援的医生叔叔说过。他说我哥哥的病是后天性的,可以通过治疗治好的。”说到这里,刘念娣又兴奋了起来,眼睛看起来亮闪闪的,只不过没多久,她又蔫了下来, “只不过听他说,这个病得去北城或者是海市的大医院才能治。治疗费用还要好多呢。” “北城可以治吗?”程以时问。 刘念娣点头。 “那可以。”程以时对她说,“正好姐姐在那边有房子,等到你存完钱带你哥哥去北城治病就住在姐姐房子里。” 这么一说,一句话里刘念娣的关注点实在是有些奇怪。 她问:“是以时姐姐跟蒋叔叔结婚的婚房吗?”她语气疑惑。 “不是。”程以时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其实她跟蒋彦辞的年龄差距不大,不用一个叫叔叔一个叫姐姐。但是想归想,她最后还是没说。 蒋彦辞被小姑娘喊叔叔,关她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姐姐有什么关系。 想明白这一点,她干脆利落地摇摇头,对她说,“那个是我爷爷留给我住的房子。不过你要是想住我跟你蒋…叔叔的房子也可以。只要你不觉得太空,有点吓人就行。” 刘念娣甜甜一笑,对着她摇摇头,小声对她说:“不是,我是要去看看姐姐和叔叔的婚房是怎么布置的,到时候给我哥哥也这么布置。” 听她这样说,程以时反而有些忧虑。刘念娣是一个很好的人,也一定是有前途的人。但是她要这样一直背负家庭的责任吗?这是她必须就要背负的吗? 在她看来,这并不是绝对的。 “念娣。“程以时的声音严肃了一些,看着她对她说,“照顾好哥哥,照顾好老爹,照顾好小妹的前提一定要学会照顾你自己。不要把你的哥哥老爹还有小妹当成自己的包袱永远觉得自己应该要背在身上,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所以,试着做一个轻松的自己。” 过了很久。 刘念娣坚定地点了点头,对她说:“以时姐姐,我会的。” 程以时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医院的病房楼,戏谑道:“既然知道了要先照顾自己,那是不是要…” “我去看病!”刘念娣着急说。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 病房楼里,刘老爹为刘念娣的配合检查而松了一口气。 南城人民医院对儿童发育的治疗开始得还算早,现在也算是有了一套完整的检查方案。 程以时全程陪同,跟着刘念娣走完了整个检查过程。 最后医生给出的诊疗结果也算让人松了一口气。 “稍微有些瘦小,营养跟不太上,还有些贫血,吃点东西补一补。多养一段时间应该个字就长上来了。” 出了医院大门,刘念娣挥着那张药方,冲刘老爹喊:“老爹,我就说了,我没有病吧!” 刘老爹对她摆摆手,面上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刘大毛这时才悄悄地问程以时:“姐姐,妹妹不生病,那我是不是就能正常吃药了?我还要帮妹妹养猪养鸡鸭呢!” 程以时听到他的话,唇角微微勾起,对着他笑笑,说:“对。” 晚上,程以时将刘老爹一家人带去小火炉吃了一顿饭。 火爆的生意,冷风中排队的客人,络绎不绝的人流,让刘老爹一家亲身见证了这家火锅店的热闹。 刘念娣更是在尝了上午带出来的鱼做的鱼火锅后,更加坚定了回去要好好养鱼的想法,并放出大话,说要承包小火炉一辈子的鱼。 这话听得程以时直直乐呵。 七点半的时候,蒋彦辞带着蒋行舟来了店里。程以时跟他一起去帮刘老爹在招待所里开了两间房。 刘老爹一家还要休息收拾,程以时也没有多耽搁,办理完了前台的入住就带着两个“跟屁虫”回家了。 程以时抱着蒋行舟坐在自行车后面,蒋行舟在前面奋力地蹬。 本来程以时跟蒋行舟一起坐在自行车后面,还觉得稍微有一点点尴尬,生怕因为她的加入,让蒋彦辞蹬车半途失败。 结果全程,无论是上坡下坡,她都一点没听到蒋彦辞呼哧带喘的声音。于是,非常干脆地摆烂了。 回到家里头,程以时才感觉找回了一些“温度”。 缓了一会后,程以时想起来一个问题,问:“蒋彦辞,你今天带舟舟去百货商店了?” 蒋行舟急忙摇头。 忙活着倒热水的蒋彦辞动作突然定了下来,眉头也蹙了蹙,顿了一顿才说:对,下班的时候我过去了一趟,买了点东西,没有带舟舟。” “没有带舟舟!”蒋行舟奶声奶气地强调。 “没事。”程以时打了个哈欠,对他说,“就是店里有个服务员说下午在商场看到你了,你去商场买什么了?” 蒋彦辞又顿了一顿,放下了手上的搪瓷缸,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蓝盒小罐,对她说:“我去给你买百雀羚了。” “哦?”程以时的困意瞬间消散了,看着他说,“早上是你用了我的雪花膏?” 蒋彦辞:“……” 他说不是还能被相信吗? 第68章 程以时信没信另t?说, 当天晚上的结局就是——蒋彦辞见蒋行舟在偷笑,于是本着“公平到底的态度也把他供了出来。 于是,这天晚上。 蒋彦辞和蒋行舟这一对父子“被迫”呆在一个房间睡觉。 蒋行舟无情地被他最亲爱的妈妈推出门外, 然后就把这点小仇恨记在了他爸爸身上。 睡觉的时候, 非常冷酷地把他的小被子全卷到了自己身上, 接着对蒋彦辞说:“爸爸,我要睡觉了!” 蒋彦辞看到卷在他身上的被子,心头一动,眉头挑了挑。 “睡吧。” 然后,他趁着蒋行舟卷着被子睡着之后, 去隔壁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程以时刚把热毛巾盖在脸上, 就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有事?”她说。 “那个那个…那个屋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他低声回。 程以时听到他的答案,冷笑了一声, 思索片刻对门口的人说:“楼下挂的羊绒大衣的口袋里有五十块钱,要不你拿着出去找个招待所住着?” 蒋彦辞闻言, 立即转身, 并对里面的人说:“没事, 不用。” 程以时扯扯嘴角。 果不其然, 就是苦肉计。就该让他感受一下“心痛”的滋味。 想到这里, 她又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雪花膏”。 算是为它“鸣冤”了吧。 次日, 蒋彦辞不需要上班,蒋行舟幼儿园也休息。程以时睁开眼睛, 起床下楼的时候就见厨房里一大一小的人在忙活着。 蒋行舟其实就是在做一些“帮工”, 做一些递递菜刀之类的活儿。 所以做活不需要太专心。 所以他随意一瞥, 就看到程以时已经下来了楼。 于是, 他赶紧从桌上抓了一个鸡蛋,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迎接上前,笑呵呵地对程以时说:“妈妈,早上好!” “谄媚”的小模样逗得人直乐。 程以时对小崽子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心知肚明。以及,厨房里面那个大的一大早这么殷勤估计也跟这一个原因有关系。 想想昨天这一大一小“互相揭露罪行”那会儿,她不禁摇头。 不过,昨天“惩罚”过了,今天就不用再记这件事了。 程以时笑吟吟地接过他小手里的鸡蛋,又伸手在他脸蛋上掐了一把,对他说:“以后不管是做了什么事情,你都要老老实实跟妈妈讲,不准让爸爸帮着隐瞒。” 蒋行舟忙着点头,软软地又问:“那妈妈是不是不生气了?” “嗯,不生气了。” 蒋行舟一听,开心地伸出小胳膊,把妈妈圈了起来。 程以时任由他在身边撒娇,过了不久,蒋彦辞端着两碗香喷喷的糯米圆子粥过来了。 糯米圆子粥做起来不难,但是就是工序啰嗦了一些。需要先用糯米粉手搓小圆子,接着把小圆子煮熟,然后再跟糯米一起煮粥,加入蜂蜜白糖。 粥整体是偏甜一点的口感的,也算是南城这边衍生出来的一种口味。程以时很喜欢这个粥,之前不过跟蒋彦辞随口提过一次,她也没想到他愿意折腾做这个粥。 突然间,她的心情更好了一些。 “糯米小圆子搓的大小不太均匀。”蒋彦辞察觉到她的目光,解释了一句。 程以时点了点头,带着蒋行舟往餐桌那边走。 “其实这种小圆子做酒酿糯米团也好吃的。”她落座的时候说了一句。 “不气了?”蒋彦辞见她愿意接话,马上问了一句。 “……”程以时其实并不太想解释,昨天她把人赶出去去睡是因为昨天在街上又是接鱼车又是带人去看病忙活了一天太累,怕他才折腾才借口了个“雪花膏”把人赶出去的。 只是她不说话,有人愿意替她表达。 “妈妈还气你的。”蒋行舟自己得到了“妈妈”的谅解,这会儿就不顾及一大早把他叫起来引导他让他哄妈妈的亲爸了。 蒋彦辞斜他一眼。 蒋行舟又气又怂,最后怂占据了大多数,别别扭扭地闭上了小嘴巴。 这一幕看得程以时嘴角上扬,另一边拿起汤匙尝了一口糯米圆子,觉得味道实在熨帖,然后边喝粥边随意地问蒋彦辞:“不过我还是有一个问题要问的,能问吗?” “能。”蒋彦辞不假思索就应承了下来,接着抬头看着她。 程以时不自觉地咬了一下汤匙,审视了他半分钟,接着径直问他:“你没事抹雪花膏干什么?” 咳咳。 蒋彦辞听到这个问题,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表情显得很是一言难尽。 等咳嗽声停下来,他放下汤匙,皱着眉,似乎在组织语言。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黑了一点?” 程以时:黑?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充分反映了她对这个回答的诧异。 蒋彦辞眸光闪了闪。 蒋行舟见爸爸妈妈又不说话了,他就又想说话了。 只不过还没等他说出口,程以时就从前一阶段的诧异中反应了过来,眉头蹙了蹙,对刚才那个问题避而不答,而且提了一个新问题。 “你还记得你前面在南方小岛上做战略支援的事吗?”她压着声音问。 “记得。”蒋彦辞颔首。 他之前被调到南方一个岛屿上给一个特种部/队做了大半年的战略支援,帮忙带兵。 程以时见他还记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软声对他说:“当时我去看你,你比现在要黑三四倍,跟个煤球一样!”她声音中带着不掩饰的笑意。 蒋彦辞:“……” “所以,别有偶像包袱。那么黑我都见过,现在这种程度…”程以时说着,眼睛在他身上打量着,末了点了点头,嘴角弯弯,笑道,“还能接受。” 蒋彦辞:“……” 他有这么黑吗? 早餐用过一碗甜甜的糯米圆子粥,程以时感觉肠胃哪哪都舒坦。出门前,大方地给“有任务”的父子俩发来五十块零花钱,还交代了他们:“刘老爹节约惯了,除了看病以外的花销,尽量别让他们花钱。” 父子俩自然答应。 五十块钱中午吃个饭,剩下的钱还能去百货商场买好些东西的。 给过零花钱,又交代过该交代的。程以时裹上围巾,搂紧羊绒大衣,在寒风中走路去了小火炉。 小火炉今日要上新菜,还是之前试菜阶段反响就很不错的“百味鱼锅”。所有员工一大早就来了店里。 春生跟小何比其他人还要早一些,一早就去不远的临时鱼库里用小三轮车拉了一小车鱼过来。 结果卸鱼的时候被住在附近晨练的老客看到,直接被一句“就这点鱼根本不够分,再拉一车 还差不多”的言论吓到了。两个人你替我换,去鱼库又拉了一车过来。 两辆三轮车的鱼直接把小火炉用来存食材的小仓库的空闲地方给占满了。 于是,等程以时到了之后,所有人非常默契地选择了在后厨连着的露天小院里处理起来了鱼。 对于这些鱼的处理倒是也算分工明确。临时工帮忙做第一道鱼的处理,去腮去里面的废料。小刘跟刘少福负责片鱼,而程以时则负责三种鱼锅的调味。 三款鱼锅,分麻辣、酱香,以及蒜香。蒜香的做法主要是用蒜末激发鱼的香味。而前者麻辣则需要用到花椒麻椒以及辣椒,三种辣椒进行调味。中间的酱香比较简单,用腐乳以及酱油调味即可。 程以时把三款底锅的料炒了出来之后,香味已经飘满整个小火炉了。 此时刘念娣带着懵懂的刘小妹在前厅也问到了这几股诱人的香味。 刘小妹还小,马上就舔了舔嘴巴,有些馋嘴的小模样。 木芳芳看到她的动作,轻轻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来两个大白兔奶糖,给他们姐妹俩一人分了一个,笑道:“老板炒菜太香,先吃颗糖垫垫肚子吧。” “谢谢芳芳姐。”刘念娣接过奶糖,没有吃她那一颗,把那一颗装在了兜里,弯腰把刘小妹的那一颗糖拆开塞到了她嘴里。 木芳芳昨天见过她,知道她就是给店里供鱼的小老板,也挺佩服她的。 小小年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很难得很难得了。 “芳芳姐,我觉得鱼锅肯定能大卖!”刘念娣很有信心地说。 “我觉得你说得对。”木芳芳很是认同她的话。 她在小火炉呆的这些个月,别的不知道,小火炉生意越来越好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 过了会儿,木芳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随口问她:“你老爹还有哥哥去哪里了?他们今天不过来看一看吗?” 第69章 “蒋叔叔带着小舟弟弟陪我阿爹和哥哥去医院看病了。以时姐t?姐怕我跟阿妹两个人在招待所里无聊, 就让我们来店里了。”刘念娣说起话来,条理清晰,声音又软乎乎的, 让人听起来舒心。 木芳芳本来就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一听她说家里两个人都去看病了, 心里又心疼了一点,温柔地握了握她的手。 “肯定能看好的。” “嗯。”刘念娣也元气满满地点了点头。昨天她已经在心里发过誓了,一定要带哥哥看好病。南城看不了就存钱带哥哥去北城看,北城看不好还能出国。 以时姐姐跟她说过,北城的医疗资源是国内最好的地方。就算北城不行, 国外可以。国外对智力障碍的研究要更早一些。 总之, 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她微微笑了笑,见周围的员工忙活了起来, 忙把兜里的那颗糖掏了出来,塞到了小妹手里, 让她乖乖地跟木芳芳呆在一起。 见小妹乖巧地点了头后, 她利索地拿起桌上的抹布, 小步跑到春生旁边, 询问她能做些什么。 春生对她的身世有过一些了解, 也心疼这个少年成熟的小女孩, 见她勤快也没拒绝,环顾了一周, 给她指派了一个不重的活。 “等一下到餐点了, 你负责把客人带到空位上点餐吧。”他说。 刘念娣见自己有了“工作”, 开心地笑了笑。 小火炉今日的客人很多。 大部分客人都是冲着小火炉的新品“百味鱼锅”来的。一是冲着试菜鱼锅的一片好评来的, 纯图一个口味。二就是冲热闹来的,有些客人呼朋引伴的来的。 后者的就包括许贤和楚交梅夫妻俩, 两人上次在小火炉里吃了很有家乡味的蒜香鱼锅后。第二天老乡会的时候就提了一嘴。 在南城居住的陕省人并不少,老乡会的成员们听着两个人夸了半天“小火炉的鱼锅蒜香有多么正宗”后,早就想来这里试试了。 只是前几天小火炉一直没上鱼锅,昨天听了许贤跟楚交梅说了今天会上鱼锅后,呼朋引伴地凑了一大波儿来了店里。 许贤和楚交梅夫妻也很“实在”,隔壁的茶室要开,这边的朋友也要陪同招待。于是干脆直接把在外面打篮球的儿子喊了回来,让他帮忙看店。老两口跟老乡会的朋友开心地来了小火炉。 中午排队不需要等,基本上到点店里就有位置。 老乡会连同夫妻俩一大堆人乌央央地进了小火炉,几个人一落座一下子把宽敞的大厅站了一半。 外面排队的客人看到这一幕,心中凉了一大半。 我去! 照这样排,等排到他,做鱼锅的料都没了吧。 客人震惊。 门外服务客人的李大英见状,赶紧进去跟小何说了一下。 小火炉一楼一般都是用来招待散客,以及那些坐大堂的家庭客人的。 这么一堆人看着像聚餐,按理说应该上楼用餐的。 外面客人大多数是一两个人的散客,用不太到包间,见这些人占去了散客一大半的位置,当然着急。 小何除了接待楼上包间宴请的客人,还甚少见过这么一大群客人一起来吃饭的场景。拿菜单的手顿了一下,低头询问:“请问…你们是一起的吗?” 许贤作为代表点点头。 “这样吧,二楼包间大的那个还空着。贵客几位上楼吃饭怎么样?”他提议。 楚交梅还没去过楼上,当即点了点头。 于是在外面一群等待位置客人注目的眼神中,这群老乡会的成员乌央央地移步了二楼的包间。 同时,为表示抱歉,小何还代表小火炉给这群客人送了一壶“柠檬茶”。 陕省老乡会的成员,大多数都跟许贤一样开店做生意的,都是些大气的人,也不在意这一壶两壶东西,便要推辞了。 “不用…” “用用用。”许贤急忙打了个岔子,没让这朋友把拒绝的话说出来,赶紧又跟小何确认了一下,“你们店里最近的柠檬茶每桌客人限购一壶是吗?” 小何点点头,这个限购的通知上一周就发了。主要还是因为柠檬茶的原料,柠檬缺少了,不太能供店里撑太久。 “对,我们现在每桌限购一壶。” “那你们送我们一壶,我们再买一壶,这样应该不在限购的范围内吧?”许贤表情严肃地问他这个问题。 “…应该不在。”小何无奈点头。 “那行,我们要一壶柠檬茶。”许贤掷地有声地说。 有个朋友听了这段对话,还以为这个茶挺贵的,好奇地往菜单上看了一眼。 等看到那一壶柠檬茶的价格后,他产生了一些不解。 话说,老许两口子的茶室生意不是还挺好的,怎么对一壶这么便宜的茶还斤斤计较呢!!! 然后等到服务员把两壶柠檬茶端上来,每个人倒了一杯品尝了以后…… 对话就变成了这样。 “其实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喝水,现在嘴巴特别干。” “我觉得我现在有点饿,不喝点柠檬水我可能会晕倒。” “那个…我们现在各自吃各自的,还来得及吗?” 众人为多喝一些柠檬水各出奇招,殊不知,这种情况只是一个开端。 等蒜香四溢的鱼锅上来了以后,桌上的人尝了一口之后几乎不说话了,只知道挥动手里的筷子,大快朵颐一番。 爽滑细腻的鱼肉,爽辣劲道的蒜香。鱼锅的配菜,五花八门,吃得人又过瘾又开心。 最后他们把好几份鱼锅一扫而光后,这些人还想带回家几份。 却被服务员残忍通知了一个事情:“中午的鱼锅已经全部卖光了!”想要吃只能等晚上。 众人:“……” 饭饭,饿饿! 因为店里是第一次大规模上鱼锅,程以时为了把控鱼锅的味道。基本上在后厨“指导”了一中午。 这会见客人都走了才出来问了一下中午鱼锅的营业情况。 木芳芳打了两下算盘,然后把算盘举起来,给她展示了一个数字。 程以时微微一笑。 “以时姐姐,中午有好多客人说鱼锅好吃,吃不够的。”刘念娣小脸粉扑扑的,头上也有点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这下小念娣就不用担心姐姐买你的鱼亏本了吧。”程以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刘念娣耳根瞬间变得通红。 “嗯。”小声地说,这个肯定是对程以时的肯定,也是对她自己的肯定。 下午过半,胡波开着车来了。除了替林知年捎来一个问题以外,还给程以时带了一个大包裹以及一封信。 “林知年说他前一阵给蒋哥打电话没打通。让我替他问问你们,他问你们今年过年回北城还是留南城。要是回北城他也回去,要是回南城他得提前买车票。” 程以时蹲下去,刚准备去看包裹上的寄件人信息,就听到这个问题。很是无语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对胡波说:“你跟他说,让他别老黏着我们,好好去找个对象。” 好友被损,胡波开心地笑了笑。 笑完,他做了一个ok的动作,对她说:“放心,肯定一句话不落,全都跟他说。” 两个人聊天胡侃的时候,蒋彦辞举着一个红彤彤的冰糖葫芦进了后厨的储物间。 “蒋哥。”胡波正色了一些,挺直了腰板跟他打招呼。 蒋彦辞轻轻颔首,嗯了一声,非常自然地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程以时,然后随口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程以时蹲在地上,接过糖葫芦咬了一个,然后又把竹签又重新塞回他手里,替他说:“过来替林知年那小狗子带话的。”说话声音含糊不清的。 蒋彦辞模模糊糊地听懂了,也没问带的话是什么,就对胡波说:“让他在队里老老实实训练。” “……”胡波表示他还能说什么呢,说不愧是两口子? “嗯。”胡波点头。 就在这时,程以时看到了包裹上的寄件人名字,开心地叫了一声:“蒋彦辞,是妈妈寄的东西欸。” 蒋彦辞闻声,反应了一下。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个妈妈是谁。 是他妈,孟女士。 程以时心里十分高兴,赶忙把手里那封来自孟女士的信也拆了。一通读了下来,最后开心地蹦了起来。 蒋彦辞:…… 他有一些不妙的想法。 而果然。 事情不出他所料。 只听到程以时开心地说:“妈妈说,她最近可以休假,正好可以南下来这边看我们了。” 蒋彦辞:…… 胡波见这架势,有一些没反应过来。据他所知,程以时是父母都不在的,t?所以这妈妈应该是蒋哥的妈妈吧。 不过,为什么蒋哥好像看起来…不太对劲呢?就好像似乎不是很高兴他妈妈的到来一样。 不对。 蒋哥怎么可能会不期待呢?肯定是他一时想叉了。 他想到这里,刚准备开口,就听到程以时已经拆了那一包巨大的包裹,逐个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外汇商店的羊绒女大衣、兔毛围巾、百雀羚、羊毛短靴、手提包…”程以时每拿一样都会在身上稍微比划一下。 到最后东西拿完了,人也累得不行。喘气声不停,还不忘记跟蒋彦辞炫耀:“好像妈妈没有给你寄东西。” 蒋彦辞:“……”他还能说什么呢?! 胡波觉得他好像发现了这件事的真相,摸了摸鼻子。 “过两天把车借我开一下。”蒋彦辞突然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借车,行啊。”胡波下意识地点头,然后才想起来问原因,“蒋哥,你借车干什么?” 蒋彦辞闻言,不冷不淡地说:“接…丈母娘。” 胡波:? 第70章 与此同时。 由北城开往南城的绿皮火车上, 卧铺车厢的孟鸳刚把随手带的粗布铺在卧铺上面,用手把粗布单子铺平,又随手拍了几下。 她对面的卧铺的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同志, 带了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妇女同志见她随手铺在卧铺上的粗布单子上面还标着“军/区专卖”几个字, 又见孟鸳衣着干净, 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表情更温顺了一些,主动跟她打招呼。 “大姐,您这是南下去探亲吗?”妇女同志问她。 孟鸳年轻时就在文工团,走南闯北跟着训练, 身体素质本就比一般人要好不少, 再加上平时保养得就不错。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就跟三十六七一样,一点不显老。 听对面跟她大儿子年纪的同志向她叫大姐, 心里头也挺舒坦,笑着坐下, 对她说:“可别叫大姐, 我估计跟你母亲的年龄差不多, 叫婶子就行。我去南下探亲, 你呢?” 妇女同志听孟鸳说了她的年龄, 表情略显惊讶, 又看她脸上一点不显老,对比了一下自己, 三十多岁看起来跟四十多岁的一样, 眸中闪过一丝尴尬。 “婶子, 我带我妹妹去随军。” 孟鸳其实对这个答案不算是很意外。北城到南城的这趟车, 算是比较热门的一条线了。能买卧铺车厢的人都是有一定身份的。现如今军/人里面能去随军的,级别都不会太低。 “随军挺好的。”孟鸳也是做了一辈子军嫂, 个中体验也是,随军难受一些总比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强一些。男人在外当/兵,媳妇孩子在家里头不受磨搓,那还说得过去。 但要是在家里受了磨搓,只能说还不如去军/区随着。不论感情如何,好歹能少一箩筐的破事。 妇女同志点点头。 后面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孟鸳算是摸清了一些情况。 面前这个妇女同志叫毛招娣,是在北城隔壁一个小村庄的人。她要去投奔的人是她男人,目前在南城驻地部/队里面当兵。她带的小孩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男人最小的妹妹。 前些年她男人就有了随军的名额,但是家里面的婆婆想让她呆在家里照顾小妹,所以毛招娣就在家里带男人的妹妹。 这会儿去随军,则是因为毛招娣的婆婆突然发现她进门这么多年还没怀孕,特地把她送过去生孩子的。 孟鸳没经过恶婆婆的苦,她也不是个恶心奴役儿媳妇的人。她常年在文工团忙活,退休了之后生活也就是带带孙子孙女,并不跟儿媳妇住在一起,基本上没有什么跟儿媳妇发生争吵的事。 她的大儿媳也是文工团的人,成天忙着练舞带人,根本没时间空出来跟她吵架。 然后她的小儿媳,她以前就最喜欢她,又因为怜惜小姑娘父母双亡身世可怜,对她多加照顾。后来小儿子跟小姑娘结了婚,两个人直接下了南方来。她也没机会跟小儿媳闹矛盾,她只觉得心疼儿媳妇还来不及的。 可是她也知道,有她这样拎得清,不磨搓儿媳妇的婆婆。就有那些个把儿媳妇视为仇敌,把挑儿媳妇的刺当作生活日常的婆婆。 尽管毛招娣并没有说太多关于她婆婆的话,但是从她蜡黄的皮肤,瘦削的身体,以及枯燥的头发上都可见一斑。 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见她没多说,孟鸳也没多问这些话题,只是把视线转向了乖巧坐在一旁的小女孩,从布兜里掏了一个橘子给她,温柔地问:“盼儿吃橘子。” 吴盼儿看着橙黄发亮的橘子,眼睛滴溜溜地转,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但是尽管她已经这么想吃了,她依旧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先看了一眼毛招娣。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毛招娣也不忍心让她失望,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奶奶!”吴盼儿见她点了头,这才伸出了小手接了那个橘子。 孟鸳心理愈发熨帖。 年纪大了以后,就是看不得小孩子们可怜的小模样。跟花儿一样的小女孩还是笑着好看。 毛招娣则在吴盼儿剥橘子皮的时候,也从行李袋里翻出来了一罐肉干,忙得招呼孟鸳吃。 “我上车前去吃了半只北城烤鸭,现在还不太饿。”孟鸳摆摆手。这也不是客气,而是她确实这么多年,饭量并不大。 毛招娣见她拒绝,也没执意要她尝,而是默默地把肉干罐子开了盖,放在了中间的小桌上面。 “盼儿到南城应该可以去军/区的小学上学。”孟鸳看着剥橘子的吴盼儿,提醒了毛招娣一句。 吴盼儿九岁了,按理说最少也上小学四年级了。结果还没读过书。以前可能是有别的原因,但是到了军/区这些事都得解决了。 “你们还没孩子,军/区小学不用花钱,你们到时候把孩子名报上就行。”她又补充了一句。 毛招娣面红了些,她能听出来这是孟鸳在指点她。 刚才她也知道了,眼前这个不显老的婶子是文工团的,而且也是一个军嫂。这让她对这个婶子更多了一份亲近感。 “谢谢婶子。”她笑了笑,然后又问了一句,“婶子,你女儿明天来火车站接你吗?” 女儿。 孟鸳丝毫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反正她就是南下探闺女的亲的。 “会的,我前几天去给她寄了包裹还有挂号信。应该这会儿已经到她手上了。她应该会带着我…儿女婿来火车站接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丝毫不显得心虚。反正说儿子或是女婿不都是是她一句话的事吗! 毛招娣一点没有怀疑她口中“南下探闺女”的话,只看她大包小包给闺女送东西,面色上露出了一丝羡慕。 “婶子,那你闺女肯定特别高兴,你坐这么久的火车去看她。”她说。 孟鸳心道那肯定的,她小儿媳妇肯定高兴她来。不过就是不知道她小儿子高不高兴她来这一趟了。 过了一会儿。 她又在心里跟自个说,管她儿子高兴不高兴,反正她高兴了就行。 她一会儿表情变了几变,看得毛招娣的情绪跌宕起伏的。 最后孟鸳做出了总结性的发言:“我闺女高兴,你男人也高兴,大家都高兴!” 毛招娣跟着笑笑,随之眸中又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愁绪。 从北城开往南城,火车需要经过十八个小时。 程以时为孟鸳的到来做足了准备。前一天先带着蒋彦辞去火车站确认了火车的到站时间。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去南城百货商店去买了全新的绸缎面床单被罩。 去火车站的前一晚,又指挥了一大一小两个工具人将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 蒋行舟累得一沾床,都不需要听睡前故事,立刻就入梦了。 蒋彦辞则是越累精神越兴奋,坐在床尾盯着正在涂百雀羚护肤的程以时看。 程以时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身看他,问他:“你不累吗?还不睡?” “不累。”他说。 “哦!”程以时也不意外。 大扫除可能对别人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消耗,但是可能对他来说,应该就只是0.001的伤害。 这男人的精力有多充足劲儿头有多t?大,别人不清楚,她难道不清楚? 想到这里,程以时小脸一红。 突然,蒋彦辞把屋里的灯给拉黑了。他起身,在黑暗中找到“目标人物”。俯下身去,对准那双红色的柔软一亲。 程以时被他亲得呼吸紧促,感觉嘴巴脖子锁骨都是他的口水。 她承受着眼前人的动作,舌头与他厮缠着,还不忘记找出空来,气愤地骂他:“蒋彦辞,你是狗吧。”哪有人喜欢这么又是咬又是舔的。 蒋彦辞喘气声粗,手臂抵在墙壁上,青筋贲发,一边低头去亲她,一边笑着回应她:“嗯,我是狗,你是肉骨头。” 程以时:“……” 算了,狗就是不会说人话。 一番云雨之后,蒋彦辞赤膊搂着人躺在床上。 程以时在他手臂上动来动去,毛茸茸的头发蹭得蒋彦辞心痒痒。 他抑制住冲动,把动来动去的人按住,问她:“别动!”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清的味道。 程以时十分有求生欲望地不动弹了。 过了一会,蒋彦辞的情绪稍微平息了一些,下面也没那么冲动了,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低声问她:“刚才想什么呢?” 程以时看看他,说:“……妈妈,明天几点的火车到来着?” “……”蒋彦辞表示很无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第二天。 蒋彦辞一早去胡波的公司把车开了回来, 在家里又带上程以时,这才跑去火车站等人。 孟鸳的火车是上午十点半到站,这趟车上的人多, 大部分接亲友的人提前一两个小时就到了火车站。 火车一路平稳, 准点到了站。 南城火车站人多车多, 拍花子人贩子也多。孟鸳在车上没怎么休息,听到乘务员叫站,就把行李规整了一下,提了起来。同时也不忘跟那边也在整理行李东西的毛招娣说,让她牵好妹妹, 避免等一下下了火车, 人一挤,把两个人冲散了。 毛招娣一听, 记在心里。下火车的时候,提高了注意力, 把吴盼儿的手拉得紧紧的。 孟鸳跟毛招娣一同出了站, 踮起脚四处张望了一下, 立刻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一对貌似在斗嘴的小两口。见小两口有说有笑的, 不像之前那样别别扭扭的, 悬在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 程以时也马上看到了她, 咧嘴一笑,冲着她高高挥手。 “妈。” “这边。”孟鸳也举了下手, 在空中挥舞着, 做了回应。 毛招娣正在四处找丈夫的人, 巡视一大圈还没找到, 见孟鸳这么快就找到闺女,替她高兴了一下。 “您闺女估计是一早就来了火车站, 这是惦记您呢,婶子。”她笑着说。 孟鸳心里舒坦,心道可不就是她“闺女”贴心,她那闷声不响的“女婿”可不会有这么贴心。 她心里舒坦,眉眼带着笑。又知道她也找了好一会儿丈夫,这会儿还没找到人,有心开解她,对她说:“车站人多,你男人可能临时有事。你先别着急走,等会儿让我女儿女婿帮你找找人。” 孟鸳的提议无疑让毛招娣松了口气。她基本上除了上学没出过村,火车站人多也复杂,还有拍花子骗子,她也不敢一个人带着吴盼儿乱走一通。 说一句不好听,她要是出了事也就那样。但是要是吴盼儿出了事,她那重男轻女的婆婆未必不会找她麻烦。 “谢谢你,婶子。真是麻烦您了,如果没有您…”有些话尽在不言中了。 “小事情。” 程以时拽着还有心事的蒋彦辞,穿过层层人群,终于来到了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出行的孟鸳面前。 “妈妈,我好想你。”程以时大大方方地给了孟鸳一个拥抱。 这份想念不仅是因为太久时间没见而产生的,更是因为她之前知道的那本小说而产生的。 如果说她在那本小说中是一个怨种男配的好吃懒做的早亡亲妈纯粹是个不起眼的反派炮灰的话,那么在那本书中因为喜欢的儿媳妇早逝又因为孙儿一直阻碍女主做生意的孟鸳就更是个无脑女配了。 而在那本书中,孟鸳之所以阻碍女主做生意,一是觉得女主对孙子的感情不真有玩弄的意思,二就是纯纯觉得女主有些拎不清,摸不清楚她跟蒋彦辞的关系了。孟鸳总觉得儿子成了富豪,而儿媳妇早亡享不到福对不住她。因此就对借请教生意之机靠近儿子的女主有些不悦。 程以时这一抱,抱得很扎实,两只胳膊紧紧搂着孟鸳。 孟鸳感受到埋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儿媳的依恋,只觉得她是从儿子哪里受了什么委屈,一边用手去抚摸她的背安抚她,一边狠狠地剜了蒋彦辞一眼。 那眼神就是在说:你又干什么了? 蒋彦辞接到那一记眼神,以及那眼神中略带些威胁的意思,瞬间有些无语。 谁能解救一下他,他真的没做什么,他很无辜。 “……”他对孟鸳摇摇头。 孟鸳看到他的动作,自然也不太信他是真的“无辜”。只不过周围人来人往,让小儿媳一直趴在她怀里难过也不是解决办法,低下头温柔地摸着程以时的头发,轻声问她:“是不是小辞欺负咱们小时了,回去妈教训他去。” 蒋彦辞:…… 程以时趴在孟鸳肩膀上正沉浸在情绪中,忽然听到她说回去要打人的话,懵懵地抬起头,看向孟鸳:“打他?” “嗯。”孟鸳显得很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心虚,“这男人不听话就得收拾,收拾多了就学会听话了。” “!”程以时闻言,仿佛像打开了什么新思路,眼睛越来越亮。 到最后。 就只看到她,眼巴巴地对孟鸳说:“妈,你说得对。那你回去教我怎么收拾他。” 孟鸳见她情绪转移了,心里一松,面上也越发轻松,对她说:“好……”只是刚说了个开头,就瞥到站在一旁行动略显局促的毛招娣吴盼儿两人。 她连忙把人介绍给程以时认识:“小时,这是妈在车上认识的毛招娣同志,还有她的妹妹吴盼儿。” 程以时的注意力这才转移了过去,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两个人。又想到她刚才的行为,面色一红,赶忙伸出手跟两个人打招呼:“毛姐,还有盼儿小朋友,你们好,我是程以时!” 在毛招娣看来,站在她面前的程以时外表长得大气,又穿得时髦。小脸又白又精致,嘴巴红红的,看起来就像百货商场贴的画报女郎一样。但是周身的气质却是很柔和的那种,让人很想亲近。 毛招娣有些紧张,但是这一刻那种温和的气质包围了她,让她战胜了情绪,淡定地伸出手跟她相握:“你好,以时妹妹。” 吴盼儿也在嫂子的鼓舞下,跟程以时完成了交流。她伸出干巴巴的手,垂着睫毛说:“你好,以时姐姐。” 程以时笑了笑,从随身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塞到她的小手里,冲她说:“盼儿真乖,这是姐姐的见面礼。” “谢谢姐姐。” 毛招娣能看出来,孟鸳以及她的女儿都是不差钱的人。不管是火车上给橘子给饼干,还是现在给糖,都能证明她们是最大气的人。她笑笑,对孟鸳说:“以时妹妹跟婶子您可真像。” 程以时没太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一边的蒋彦辞听懂了。他挑了下眉,看向孟鸳,有深意地问:“妈,你这是来探闺女了?” “…那当然了,不然来探你?”孟鸳也就只心虚了一秒。 蒋彦辞无语摇头,默不作声低头把行李重新提了起来。 毛招娣觉得这一家人的对话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孟鸳也没把那番对话放在心上,她还惦记着帮毛招娣找人的事情,就三句话两句话的把毛招娣的事情说了一下。 对于接军/嫂这件事,没有人会比转业军/官蒋彦辞更明白这件事。 他听了之后,就说:“虽然南城军/区的驻扎地距离城区远一些,但是过来接人应该还是会准时过来的。现在没有准时过来,应该是有临时的情况绊住脚耽搁了。等一会应该会有军/人过来接人。”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 大概又过了十五分钟,火车站附近出现一辆军/牌的绿车。从上面下来两个穿绿色作战服的军人,逡巡一圈,朝这边走来,站在毛招娣和吴盼儿面前问:“是吴营长的亲戚毛招娣同志和吴盼儿吗?” 毛招娣有些紧张,手捏着衣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吴营t?长临时有事,让我们过来接你们去驻地。”其中一位士/兵说。 毛招娣不敢轻易做决定,转头看向一旁的人。 程以时注意到她的动作,伸手推了蒋彦辞一把。 “……”蒋彦辞一个不注意被推了上前,无奈摇头,对上一双严肃认真的眼睛,正色道,“请问有证件吗?她们是妇女的小孩,吴同志不在,不好直接让你们接走。” 两个士/兵估计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谨慎,面露了一丝诧异。两个人对视一番,似乎是在交流。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拿出士/兵证递给了蒋彦辞。 蒋彦辞接过来,只大致看了一眼就把证件还了回去,又状似无意地说:“贺老七的兵?” 他这一句一出,惊讶到的人不止对面两个人人,还有后面一个人。 程以时面露难色,似乎是在表达她的无语,她小声念叨:“贺老七竟然在南城军/区?林知年那个家伙,骗我说他在西南。早知道他在南城,我出车祸应该先给他打电话。” 蒋彦辞面色一黑。 两个军/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但是经过这个小插曲,不管是毛招娣还是孟鸳都放松了一些。 孟鸳写了一份程以时的联系电话塞到了毛招娣的手里,让她有事联系。两人军人这才接过毛招娣手上的行李包袱,带着她跟吴盼儿上了那辆绿军车。 军车缓缓开走。 火车上,淳朴朴实的毛招娣照料了孟鸳一路,这份情谊真真切切。 孟鸳见军车开走了,还是稍微有一些不放心,跟着程以时蒋彦辞坐上了车,还在念叨:“这毛招娣同志的男人可真没有担当。这没出门的媳妇带着不大一点的妹妹出门,火车到站了还不亲自来接,这是有多放心。” 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非常直白的不满意以及不认同。 其实程以时也有些不认同。 就算毛招娣一个人出过门又怎样,难道出过门就能成为男人不来火车站接人的理由吗? “确实!太不负责了!”她附和道。 这婆媳俩达成了一致,对视一眼,两个人十分默契地把目光统一放到了蒋彦辞身上。 过了一会儿,由程以时作为代表,向蒋彦辞发出提问:“你觉得他负责吗?” 蒋彦辞:…… 第72章 “不负责。”在两个人的“虎视眈眈”之下, 蒋彦辞选择加入。 况且,他其实也觉得那个吴营长是不太负责的。部/队里面对军嫂随军或者是探亲这种事情,政策一直都放得开。那位吴营长就算临时有事不能来, 那最起码也应该在火车到站之前安排好代替接人的人。而刚才那两人… 他觉得事情有曲折, 却没在多想下去。 后面一同“为难”了他的两人也在得到他认同的答复后, 暂时平歇了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吴营长的气,开始了很久互见的聊天。 孟鸳首先问的就是关于程以时出车祸的事情。 这事情发生的时候医院只通知了部/队的蒋彦辞没有通知他们。后来等蒋彦辞通知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他们程以时平安的消息了。 后面又一连串消息送来,先是说蒋行舟从蒋家老家接出来了,又是程以时辞去了气象站的工作。一茬事接着一茬事。 孟鸳觉得这些事发生不是个小事, 其中肯定有曲折, 早就想从北城过来看看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尽管她从文工团退休了,按道理说还挺清闲。但是无奈北城的蒋父那边因为年纪大也生了两场病离不开人。每次准备好了要来南城, 就总是不是这件事影响就是被那件事影响。 因此探望小两口的事情就一直拖到了现在这时候。所以想起来这事,她还觉得稍微有些愧疚。 不过这事在程以时心里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受委屈的。 当初她跟蒋彦辞突然结了婚, 又突然来了南方生活, 孟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支持了他们。就单单是这件事情也够她谅解了。毕竟蒋家不是一般家庭, 蒋父也不是一般人物。 “没事的, 妈。”程以时勾勾唇, 三言两语地把当初出车祸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这个故事听下来, 孟鸳心里就更加心疼程以时了,握着她的手一个劲地不松开, 眼眶也红了一些。 她都不敢想象, 曾经大院里头最受爷爷宠溺的小姑娘被车撞了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做手术的情景, 只是想想就要落泪。 程以时见她眼睛带了水汽, 突然也来了情绪,一阵酸意涌上眼睛。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周围没有人照料。当时她不过是觉得有些寂寞,而现在看到孟鸳对她真真切切的担忧,那点寂寞瞬间变成了一种难过。 “我们小以时可受了大委屈,医院当时应该给我打电话,我是你妈应该来照顾你的。”孟鸳哑着嗓子说。 程以时听到她的话,没有说话,只是手上默默把人抱紧了。 孟鸳难受了一阵也没持续下去,她也怕再勾起小儿媳的伤心事。决定等她跟儿子独处的时候再问这关于车祸的事情,现在暂且先换一个话题。 最好的话题无疑是蒋行舟。 “舟舟现在上幼儿园的吧?中午需要接回来不用?”她搂着程以时,换了一个话题。 说到蒋行舟,程以时显然开心了一些。 “刚送去幼儿园没多长时间,以前在县里的幼儿园什么都不教,看起来还挺憨。现在在这个机关幼儿园天天学诗,每天回家都要缠着人听他背诗。” “那是咱们舟舟聪明。”孟鸳呵呵一笑,毫不犹豫地抖落了小儿子的童年糗事,“这一点跟小辞一样,小辞小时候上这种育苗班,学了一个成语回家就得缠着我跟你爸打分,可爱秀了。” 她的话有些惊到了程以时。 在程以时的记忆里,有斗志昂扬的蒋彦辞,有不苟言词的蒋彦辞。有在训练场上宛若恶狼一样的蒋彦辞,也有说情话别别扭扭的蒋彦辞。但是唯独没有见过那么一个在孟鸳口中“调皮可爱”的蒋彦辞。 而且在不知道这个往事之前,“调皮可爱”这种词汇在她看来是跟这个人完完全全从头到尾都不挂钩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原来在她不清楚的那些岁月里,小蒋彦辞也是一个跟蒋行舟一样“可可爱爱宛若小天使”一样的人。 她有一些惊讶也有一些无语,无声地看了一眼前面镇定自若继续开车的人,幽幽对孟鸳说:“所以,妈,小时候越调皮可爱的人长大越跟个闷葫芦一样吗?” 对于这一点,孟鸳表示她也很无奈。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我养得时候还好好的。长大就成这样了。” 蒋彦辞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加重油门。他生怕再耽误一点时间,他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得被他妈抖落个净光。 “太可惜了。”程以时感叹道。她竟然没有看到过小时候的蒋彦辞。 孟鸳伸手拢了一下她的头发,笑道:“现在后悔也晚了。我们家这个货品一经售出不负责退换的。这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苦也没处儿给你说了。” 蒋彦辞听到,从后视镜里看了程以时一眼。 程以时注意到他的眼神,咧开嘴巴,做了个无奈的动作,挑眉道:“行吧,那我只好一个人身先士卒,吃了这个苦。” “那好。”孟鸳哈哈一笑。 车很快到了他们家。 孟鸳看了这个两层老宅子之后,还是比较喜欢的。毕竟她在北城也是住这种有历史感的老宅子,这种建筑风格会让她感觉很熟悉。 “这房子外边不错。”说着,她又被程以时带着把屋里的结构布局看了看,称赞道,“里面的设计也合理,房间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敞亮,住进来的人心里都舒服。” 程以时带着她去了客房。这是前两天收拾出来的屋子,为了迎接孟鸳的到来,她还特地让蒋彦辞去百货大楼买了一个最新的梳妆镜和超大的穿衣镜。 文工团的人无论有没有退休,对美以及对舞蹈的爱好是终身的。 果不其然,孟鸳进了屋子看到那两个明显是为她准备的两个东西高兴得不得了。 程以时见她高兴心里头也愉快,见她忙着整行李也不愿在房间里干站着影响她,就想着下楼给她接水喝。 “妈,我下楼去给你接杯水。”她笑笑,举起茶缸给她看。 孟鸳确实也口喝,不过她见程以时一个t?劲地招待她还是心疼了一些,对她说:“接水的事情不用你干,整东西的事情也不用你干,这些事情都让小辞干。” 话落,就见蒋彦辞从楼梯口拎着两大袋行李袋上了楼。 孟鸳:“……咳咳,小时,你去接水吧,我开始放东西,放完东西休息一下咱们就去吃饭啊。” 程以时轻笑着点点头,拿着茶缸转身下了楼去。 楼下客厅的保温壶里,有提前煮好的红枣枸杞。 程以时把茶缸放在桌上,拔掉了保温壶的塞子提起壶往茶缸里面倒。倒完以后,把塞子又重新装了回去。 接着正要去端茶缸,还没碰到茶缸边,她整个人突然被一个人拉到怀里。 抬头一看,就是蒋彦辞那双深沉的眼睛。 “你干嘛?”她反应了一下,试着把人推开来。 可惜,没有推开,反而让对面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是苦的吗?”他突然问。 程以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对面的人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 一个退一个进,一个主动出击一个溃不成军。 过了一会儿,程以时喘着气把人推开:“停停。” 蒋彦辞任由她推着,舌尖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刚才被咬破的地方。 “不苦吧?”他问。 程以时的另一只手还在他脖子上,面对他这个问题很是尴尬。 与此同时,尴尬的还有一个人。 孟鸳咳咳两声,张张嘴干巴巴地说:“我下来是想说……要不我先不收拾行李,咱们先去吃饭。这个时间点,饭店应该都开着门吧,应该能有好吃的饭。” 说完了,她又恨不得想打自己嘴巴,她都说了一些什么玩意儿。 蒋彦辞:“……好。” 程以时:“……行。” 两个人不约而同答应下来,又几乎是同一时间应了下来。 孟鸳面色红润,一脸祥和。 蒋彦辞和程以时则在对视一眼之后,立刻察觉到他们此刻姿势的不对劲,默契十足,同时又松开了手。 “……”孟鸳捂嘴一笑,看来这小半年以来,她小儿子跟小儿媳之间的感情可没少培养,这种情况搁以前她哪里能够看到啊。 想到这里,她看程以时的表情就更加柔和了一些,对她眨了眨眼说:“没关系,你们两个自在些,妈妈可是很开明的。” 程以时:…… 她想静静。 第73章 无论刚才如何尴尬, 经过了十分钟的冷静期,程以时终于可以“面色淡定”的面对孟鸳的目光了。 “妈,饭店就离家里十几分钟路程。走路过去吧。”她说。 孟鸳自然称好。 在北城呆了几十年, 好不容易来到南方的城市。她自然也想在路上逛一逛, 看一看南城这边的风土人情。 所幸, 程以时蒋彦辞的老宅子出门就是南城出名的淮河。 河道两岸种了柳树,秋天的时节,树桠上树枝上已经是干秃秃了。一阵微风吹过,只能听到树枝互相打岔的声音。 河里有摇橹师傅划的小船,比乌篷船要稍微大一些, 里面可以坐四到六名游客。一个个船只从平静的河面上划过, 荡起层层涟漪。 北城附近的北河也能划船,还有北城著名的什刹海公园也能划船。不过南北方的船略有不同, 这让孟鸳觉得还挺好奇的。 她转头问:“南城这边比咱们北城更有历史韵味,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就这划船的船都跟咱们北城不一样, 北城公园的船都是那种平船, 没有乌蓬没这边好看。” 作为一个前不久刚去划过船的人, 程以时聊起这个话题还是跟她有东西可聊的。 “北城那边船大一些, 南城这边船更小一些。而且小公园里面还有比这种船更小的乌篷船。摇橹船要船父晃起来才好玩, 一荡一荡一方高一方低才能摸到水。不过这种摇橹船还是夏天坐着舒服, 四面透风凉爽舒适。现在秋冬季节坐船,河上太冷, 四面都进风, 会冻得人冷飕飕的直发抖。” 孟鸳作为文工团成员, 以前下乡表演的时候也是来过南方的。事隔多年再来南方, 竟也觉得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南城这些年变化确实不小,以前这些船应该都是乌篷船。” “乌篷船小公园里就能坐。”程以时看出她的感慨, 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之前林知年带舟舟去小公园划船,就是在乌篷船上被一个女同志戳下水的。” “小林子落水了?”果不其然,孟鸳马上转移了注意力。 程以时也没有心虚,马上把林知年落水的糗事从头到尾跟孟鸳讲了一遍。其中包括林知年对那位女同学最初的感觉,以及之后的感情变化。 听到林知年本来是想上前跟女同志搭话,结果最后被小孙子破坏了,以至于掉进水里,孟鸳一下子就笑了。 “小林子这不稳重,进了部队呆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等回了北城我得跟他妈妈好好聊一聊。” “那林知年肯定得感谢我了,让他好事传千里了。”程以时幽幽说。 孟鸳又笑。 被这个话题一打岔,她刚才那些对于时光流逝的感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一股脑儿地都没有了。 蒋彦辞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是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下次见到林知年可以对他稍微好一些。 接下来的一路,程以时和孟鸳更是有说有聊。说完气象站里的一杆子事情,开始说开店的事情。 孟鸳是一个很好的分享者,她听得认真,又能给出反应。两个人聊得越发开心。 不知不觉,就到了门东大街的小火炉店门口。 小火炉今天中午还有有人在门口排队。 排队的人里面有老客,见程以时跟蒋彦辞过来了,笑着打招呼:“程老板还有蒋会计来了啊!” 孟鸳不解他的称呼,转头看了一眼蒋彦辞,意思很简单。 程以时跟那位老客打招呼,蒋彦辞则是开口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这个客人问他叫“蒋会计”。 “之前店铺刚开业的时候,找的那个会计总是请假,我就过来算了两天账。”他沉声说。 “算账?”孟鸳诧异地看他一眼,眸色显得有些奇怪,说话也很直白,“我跟你说,算账归算账,这个店铺挣得钱可都是小时的。你过来帮忙,没有让小时给你发工资吧?“ 蒋彦辞:…… 这真的是“丈母娘”! “没有。” 一听他否认了,孟鸳马上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进了店铺。大堂里客人满满当当,每一桌上面都能看到一个热气腾腾的炉子,上面正煮着东西。 客人们或是一个人用餐,或是一群人用餐,用筷子举杯子都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 身材高大的服务员穿插在这些桌椅中,不断为这些客人补充着新的菜。 蒋彦辞跟大堂里忙活的几个员工点头打了招呼,就带着孟鸳上了二楼。 这是程以时专门留出来的包间。程以时去后厨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事情,也就放下心来转身上了二楼。 包间门来着,春生正把热腾腾的炭炉往桌上放。 孟鸳见春生面正动作利落,也对这个店铺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炭炉是一个很小的小方块。里面的炭都是胡波找炭厂特别定制的。这种炭烟比较小,价格也比较昂贵。最开始炭厂也提供过一些价格更便宜一些的炭供来选择,但是无论是持久度还是炭烟的质量上还是这种果木烧出来的炭更好一些。 所以这种定制的木炭上面还特别刻了一个小火炉的“炉”字。 小方块里点上火,木炭烧起来。程以时起来把后面的窗户稍微漏了一个缝隙。 没有办法,秋冬之际吃这种热炉热锅的东西,通风是必须要做到的。因为烧出来的炭烟一个不注意,就让人受伤。 程以时想做长久的生意,所以在安全方面特别的注意。 春生也在这个时间,从后厨端来了一份热腾腾的麻辣鱼锅。 孟鸳老家是川省的,出生在北城,但是骨血里还带着吃辣的基因。因此一看到这红红辣辣的鱼锅,瞬间觉得食欲大开。 火车上熬几十个小时,就算是她身体再不错,但是也是不好受的,根本没什么想吃东西的欲望。 下了车又看到是符合她口味的麻辣鱼,马上就动了筷子。夹起一块鱼片,带着上面的碎麻椒一同放进嘴里。 鱼片口感弹软,碎麻椒在舌尖上乱蹦,让人感觉又麻又香。 孟鸳吃得那叫一个满足,一边吃一边伸起大拇t?指夸赞:“这鱼锅做得好吃极了。” 程以时听了她的夸赞,眉眼都舒展开来了,笑着拎起茶壶给她添茶,又给她介绍:“妈,这个鱼我特别交代了后厨,用的都是不伤胃的辣椒,你开心吃。再配着这壶山楂水,解解腻,吃得开心点。”说完,又赶忙拿起筷子给她夹鱼。 孟鸳吃着鱼片,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啊,笑呵呵地对她说:“我闺女就是对我上心,妈可太高兴了。” 说着,不着痕迹地瞥了蒋彦辞一眼。 蒋彦辞:“……” 他动了动筷子,准备去夹鱼片。还没等筷子碰到那个鱼,程以时就挾走了那一大块鱼片,放到了孟鸳的碗中。 “妈,你多吃点!” 蒋彦辞突然觉得,他妈的到来将是一个不好的开端…… 事实也如他所料。 下午四点半,一家三口去接了蒋行舟放学。蒋行舟对久未见面的奶奶,那叫一个亲近,回到家里没一会儿就从奶奶带的行李里得到了一大堆玩具。 他拿到玩具,就坐在地毯上研究。 孟鸳则是继续把带的礼物拿出来,接连拿了七八件都是给程以时的。 程以时连续收了七八件礼物,心里头美滋滋的。转头便看到蒋彦辞那略带幽怨的眼神。 她:…… 稍微愣了一下,程以时难得得替蒋彦辞开了个口,问孟鸳:“妈,你……是不是还忘了个人?” 孟鸳:? 第74章 那天晚上最后的“送礼物”事件, 最终以孟鸳从带的行李袋里翻出来一件崭新的男士棉大衣作为结束。 蒋彦辞的心情,也在接到棉大衣的那一刻,稍微缓解了一些。 可是, 孟鸳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感觉到了无语。 “本来给你爸买的, 但是他穿上不太好看, 我就带过来了。”她认真道。 “……”蒋彦辞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一件崭新的棉大衣不太好看了。 程以时对孟鸳的真诚感觉到哭笑不得。 而孟鸳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儿子对这件事情的复杂心情,径直站起来,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划,一边笔画用一边称赞:“瞧瞧,看我说的没错吧!这衣服啊, 在小辞身上就跟他在画报身上一样, 板正顺眼!在你爸身上可没有这么好看。” 这种直白的夸赞在一定程度上让蒋彦辞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抬起手把衣服拿下来在手臂上一折,转身出了屋门。 孟鸳不清楚他要去干什么表情稍稍奇怪了一些。 而作为最近跟他同床共枕同进同出的程以时很微妙的察觉出来蒋彦辞的某些想法。为了验证这个想法, 她还起身往屋门外看了一眼,确认将蒋彦辞带着衣服走进那个屋后, 她才转头对孟鸳眨眨眼, 小声说了实话。 “他偷偷去那屋里换衣服勒, 那屋里有一个刚买的大穿衣镜!”程以时捂嘴笑道。 孟鸳一怔, 而后也是一笑。 这笑容里带着欣慰, 带着释怀, 也带着一些感慨。 她的小儿子小儿媳可真是恩爱啊! 觉察到这一点后,孟鸳或多或少的理解了, 她的小儿子为什么刚才情绪那么奇怪。 很简单就两个字——吃醋。 因此在晚上程以时表达想要跟她一起睡后, 她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她儿子醋不醋这事跟她有关系吗?还是跟软软的儿媳妇一起睡比较快乐。 所以忽略掉蒋彦辞投来的“幽怨”眼神, 孟鸳开开心心地把小孙子以及小儿子都从屋里赶了出去。 蒋彦辞的眼神对孟鸳毫无杀伤力, 但是对程以时来说,可以算是一个无形的超级武器了。 程以时对上他的目光。在他纯粹又直白的眼神注视之下, 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坦。总觉得她自己现在这种行为有一点点像“渣女”。 吃干抹净之后,翻脸不认人。 因此,在最后屋门马上就要合严之前,她终于补上了在以后的某一个时刻能够解救她的一句话。 “我就只跟妈睡一晚,就一晚行了吧!”她小声说。 蒋彦辞闻言,这才把那道目光收了起来,轻轻点点头,然后带着蒋行舟出了门。 关门的声音想起来以后,蒋行舟小朋友才有了一种恍然惊醒的感觉,从他的那堆新玩具中分出来了一些心神。 他仰起小脑袋,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回忆一些什么。过了小半会儿,他才张张嘴巴问道:“爸,妈妈跟奶奶一起睡觉,那我岂不是今天晚上又要和你一起睡觉了?”他奶生奶气的话里带着一些些的不赞同的语气。 蒋彦辞垂眸,凝视他一会儿。然后摸着他的小圆脑袋说:“不,爸爸也不和你睡觉,你自己一个人睡!” 蒋行舟:“……” 不对啊,他爸爸的反应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不应该是抱着他的小胳膊,力争要跟他一起睡吗?! “我去楼下打扫卫生,你赶紧洗洗手洗洗脚,上床睡觉!”话落,蒋彦辞转身从楼梯那里下了楼。 被留在原地的蒋行舟一头雾水地摸摸后脑勺,心里奇怪,今天的爸爸怎么这么懂事了? 屋里,亮着一盏小台灯。 孟鸳跟程以时在一起聊天。孟鸳说了文工团的事情,还说了一些大院里发生的事情。说到可乐的地方,两个人一起笑个不停。 这一夜,小台灯亮了很长时间。外面漆黑的天空,不过也是眨眼一瞬间就到了天亮。 而昨天晚上聊到深夜的两个人,一个都没起来。 蒋彦辞见对面的屋子安安静静,最后移开了目光,淡淡地跟用儿童霜擦脸的蒋行舟说:“擦完脸下楼,今天我们还去外面吃早餐。” 儿童霜是这一次孟鸳特地从北城带的,是小罐装的。罐子上印了几只的小动物,看起来很是可爱。 蒋行舟闻言爱不释手地把儿童霜的罐子放下,撇了撇嘴,奶呼呼地问他:“爸爸,问你一个问题。” “问。” “奶奶是来看你的吗?我感觉奶奶更是像来看妈妈的。” “…这个不重要,你赶紧把你的霜放进屋里,准备去上学。” “哦。” 蒋行舟提问没有得到结果,摸摸鼻子,转身进屋放东西。 两个人下楼,关门,骑车,父子俩这一个流程配合得无比默契。 到了路边的早餐摊,老板看到这两人,没等他们开口,就对里面的人说:“看我说得对不对,小程老板人忙哪有时间做饭,这不小蒋父子俩今个又出来吃早餐了。” 蒋行舟蒋彦辞:…… 父子俩一走,整个老宅院是非常的安静。 孟鸳到底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跟年轻人相比较还是比较少一点的。这俩人走后没过多久,就起了床。 而等程以时彻底醒过来,下楼一看,孟鸳已经去外面拎了热乎乎的早餐回来了。 “以时,赶紧下来。”孟鸳一边脱鞋,一边招呼她,“我去街口的早餐店给你带了热乎乎的豆腐脑还有油条。” 程以时顿了一顿,然后开心笑笑,冲她说:“这就来!” … 中午,程以时直接带孟鸳去了南城口碑最好的那家烤鸭店。 两个人点了不同做法的烤鸭,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孟鸳使着筷子挾了切成块的鸭子块,在店家配的特色调料碗里蘸了蘸,放嘴里一嚼,只觉得外皮烤得酥脆内里软烂入味的鸭肉一入口便嘴里爆开了花。 “好吃。”她忍不住赞叹。 这话一点不是虚话。南城烤鸭的个中滋味,想当年在清代大文学家袁枚笔下也有过记载。 传说他定居南城时,要在烤鸭里塞葱吃,这就是比较传统的闷鸭来历。而他当时经常来的这家水西门许家烧鸭铺,经过几十几百年的经营变化,不变的总是它的味道。 南城人吃烤鸭多爱配糖醋汁。程以时在这边生活多年,口味逐渐跟南城本地人贴近。孟鸳却是被北城的味道影响多年,糖醋味不太能接受。但是却能接受蘸着店里的特色腐乳酱吃。 不过毕竟两个人都是胃口不大的人,两只烤鸭一通吃下来,尽管彼此都尽了全力,但是仍旧剩了不少。 孟鸳觉得有些可惜。程以时直接喊服务员打包包了油纸准备带回家。 “鸭子带回去,晚上要是不出去吃饭,热一热再蒸一锅米饭配着吃就行。”孟鸳提议道。 她最开始点餐的事情其实也没想这么多,只觉得两种不同做法的烤鸭都要试一试。结果现实就是现实,根本吃不完。 程以时t?看到她的表情,觉得有点可爱,搂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说:“没事,妈。这烤鸭带回家给舟舟和蒋彦辞吃,晚上我带你去吃一家南城特别有名的金陵菜馆。”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孟鸳无可否认地心动了。千辛万苦来南城一趟,她可不希望因为连吃两顿烤鸭打扰了她那颗一心向往美食的心。 程以时知道她的顾虑,在一边劝慰道:“没事,舟舟很爱吃烤鸭的。而且咱们俩也不说出去吃饭,就说出去散步了。” 孟鸳听她这么一说,思考片刻,点点脑袋。 蒋彦辞下午的时候稍微加了会儿班,之前过来考察的港商决定要在南城还有南城下面两个县里投资,整个南城的政府都忙活了起来。 因着这件事情,他下午去接蒋行舟放学也比较晚了。整个幼儿园就剩下七八个孩子。 他觉得来晚了还有些愧疚,可惜蒋行舟不这么觉得。他觉得他爸爸到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他才刚看蚂蚁从洞里出来了,还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呢。 小家伙因为这件事情有些气鼓鼓的,坐自行车也是苦巴巴地皱着脸。 在前方蹬自行车的蒋彦辞对他的生气觉得无语,而对他儿子有这么一个“看蚂蚁”的爱好也觉得无话可说。 “爸爸,我回家要跟妈妈告状!”小崽子闭嘴生了一会儿闷气,就开始作妖了。 蒋彦辞捏了一下车闸,自行车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一眼。看着他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半晌之后,重新蹬起了自行车,并淡定地丢下一句话。 “告!能找到人就让你告状!” 而告状这件事情的最后那当然是…以蒋彦辞在客厅电话机旁边发现一张“留言条”以及一兜烤鸭作为结束。 纸条上写着“出门跟妈散步,晚餐自行加热烤鸭”的字。 蒋彦辞扯扯嘴角,什么出门散步,估计这两个人出门吃饭去了。 “爸爸,这个烤鸭好香啊!”另一旁,蒋行舟已经把油纸袋解开了,闻着烤鸭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 蒋彦辞:“……” “妈妈和奶奶呢?”蒋行舟没有察觉到他老父亲看他的眼神有多么充满深意,眨巴着眼睛开始自顾自地说话,“我要请妈妈和奶奶来一起吃超好吃的烤鸭。” “……”蒋彦辞斜睨他一眼,忍住了告诉他那个烤鸭的来历。 “爸爸,我妈妈和奶奶呢?”蒋行舟又问他一遍。 蒋彦辞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而是长臂一伸从他手里把烤鸭拿了过去,然后对他说:“今天你奶奶回来了,你主动说要跟她一起睡,知道吗?” 蒋行舟没说话。 “不同意今天晚上就别吃烤鸭了。”蒋彦辞盯着他的大眼睛语气轻松地说。 蒋行舟抿抿嘴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又抬起脑袋审视了一下他爸爸的健壮身材。 最后十分识时务地应承下来,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晚上,去老字号金陵菜馆大快朵颐的程以时和孟鸳刚一回来。 程以时还没来得及跟蒋彦辞表达今晚还想继续跟孟鸳睡的意思,就见她儿子抱着他的枕头一头冲到孟鸳怀里,对她说:“奶奶,我要跟你睡!” 孟鸳被小孙子这么一撒娇,一时也忘记了刚才才答应程以时的话,乐呵呵糊里糊涂地带着小孙子回了房间。 而被留下来的程以时则在下一秒被蒋彦辞直接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程以时试图推他。 “你还是省点力气,免得一会儿没力气。”蒋彦辞低头看她一眼。 程以时:…… 怎么办?他说的话听起来好有道理!那要不还是接受现实? 灯一灭。 只听到喘气声和黏糊糊的唇齿交接的微弱的动静。 程以时已经接受了现实,任由一头猛兽在肆意地点火舔\舐冲/撞。 最后,听到他说。 “程以时,多喜欢我一点。” 翌日,因为早睡早起而使得精神充沛的孟鸳见到气血红润声音却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小儿媳妇儿。 她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中间发生了些什么。 “……”她欲言又止,最后又是心疼儿媳妇占据了上风,有心想要安慰一下她。 思索半天,安慰的语言组织了半天,最后变成一句“财大气粗”的话。 “走!妈带你去百货商场花他的钱去!” 蒋彦辞从另一种角度再次推进了婆媳俩关系的变化。 又过了三五天,这时候婆媳俩再次出了门,还是去商场。 正要进商场大门的时候,程以时忽然感觉旁边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第75章 程以时脚步一滞。 一旁的孟鸳立刻察觉到她的动作, 也跟着停下脚步,温声问她:“小时,怎么了?” “妈, 我觉得有人好像在跟着我。”她说着, 回头朝百货商场大门的四周张望着, 只可惜环顾一圈看下来,没找到刚才那道人影。 难道是最近有点累,忙得眼睛都出现错觉了么? 程以时最后伸出手指按了按眼窝,转头跟孟鸳说:“没看到人,估计是最近有点疲眼花了些。” “最近是有些累。”孟鸳一听, 马上心疼小儿媳了。 最近这些天, 小儿媳除了去忙活店铺的事情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陪她在南城以及南城周围逛了。每天消耗那么多力气走那么多路, 可不就得累么。 这样一想,又是心疼又是安慰地轻拍程以时的后背, 柔声对她说:“眼睛不舒服, 等会儿回去路上买一些决明子, 中医里面那个有明目的作用, 回去养一养。” “不用。”程以时倒是不觉得眼睛有那么的疲劳。 “当然得用!”孟鸳就一个不容反驳, 根本不听, 一个劲儿在哪儿想哪些东西的明目的对眼睛好能缓解疲劳的,“还有那个枸杞子, 也有明目的作用。再去中医店让老中医给你开一些养身子的方子。” 这番对话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要, 另一个非要给。 程以时拒绝不得, 也就只能接受了。 “好。那到时候让老中医也给你妈你检查检查身体, 摸摸脉象。”这句话翻译过来,用直白一点的话来说就是, 去看老中医可以,但是两个人得一起去看。 孟鸳当然不觉得她自己身体有毛病。她从小干革命的,在文工团把身体养得好好的,哪有什么病。 但是鉴于小儿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非要两个人一起才去看中医,也没纠结太久就应下了。 “行,妈跟你一起让老中医摸摸脉,开两幅调养身子的方子。” 程以时见她答应了,面上的笑容是更加的灿烂,挎住她的胳膊,爽快地说:“那行。现在我们赶紧去买布,买完布我们就去。” 说完,两个人踏步进了百货大楼。 而在他们的人进去之后,一边的小摊上有个女人才抬起了头。 百货商场新进了不少东西。 如今,政策一天比一天宽松,经济要发展,各个民办的企业也相继入驻了百货公司。 孟鸳今天带程以时过来是要去给她买一双鞋长筒靴。 南城百货这边刚从羊城那边来了一批高仿的羊皮长筒靴,靴子设计很简约,羊皮的料子做成鞋也不硬。 百货商场之前是不允许试鞋的,但是碍不住每一次卖鞋总会有一些人拿回家试,试完不合适又跑过来退。每次退过来的鞋不是鞋底沾土就是有被人穿过的痕迹。无可奈何,商场开始让人试鞋,但是同时也规定“不试鞋买回家,一律不予退换”。 这种条例一出,着实也劝退了那些买东西总要退货占掉小便宜的人。 程以时让售货员拿了一双37码的靴子,穿到脚上试了试。 不得不说,羊皮料的小皮靴不仅做工到位,皮料柔软,而且防风保暖的效果也是一流。 “你大嫂有一双牛皮长筒靴,不过我觉得牛皮太硬了穿起来硌脚不舒服。这种羊皮鞣制的靴子更好,穿到脚上软乎乎的更舒服。”孟鸳捏了捏软乎乎的小羊皮长筒靴这般跟她说。 “牛皮料子硬,样式肯定板正。大嫂练舞蹈,穿那个好看。”程以时其实说实话对蒋家这位大嫂印象不是很深。 之所以不是印象深刻,主要还是因为她跟这个大嫂其实没有见过几面。一个是因为年龄差在哪里摆着,比他们这一辈人都大的蒋彦辞大哥没有跟他们怎么接触过,后来又辗转各地当兵,几乎没怎么见过。 二个则是那位大嫂也是个事业心强的人,当初在大院的时候,也没怎么碰过面,t?就只听人说过蒋家大儿媳是个舞蹈演员,平时到各地演出工作很忙。 仅有的几次见面,一回是在路上见到过,另外几回就是她跟蒋彦辞结婚了,在大院里见过几回。 所以说起来这个人,程以时还真是不太熟悉。 孟鸳说大儿媳也没别的想法,这会儿小儿媳提起她大嫂还有些生疏的模样,心下一动,想起来她来之前老蒋跟她说的那个事情。 不过眼下也不是问那个事情最合适的时机,她暂且按下,没有提那件事。 转过头指着小羊皮长筒靴对售货员说:“那双小羊皮靴子我们要了。” 百货商场的售货员也算是见多识广,刚才一见两人便觉得这两人大气,这会儿见他们付款爽快也觉得舒坦。当即便卖了个好,指着另个货架上摆的棉线袜子说:“行,我把鞋给你装起来。另外你们可以从那个货架上挑两双棉线袜子,搭给你们。” 棉线袜也是从羊城过来的货。估计是靠近港区那边,袜子做得很是不错。 面对售货员给出的“好意”,程以时也没有多推辞,当即便从一堆棉线袜里挑了两双特别的,一并放到了鞋子旁边。 这双卖二百多的小羊皮长筒靴,要是说百货商场没挣个四五十块,谁都不信。所以收下两双棉线袜可不算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程以时这袜子收得毫不心虚。 提着小羊皮长筒靴,程以时又投桃报李地去定制旗袍的专柜,又是挑真丝的面料又是选珍珠的盘扣,给孟鸳定制了一条价格不菲的旗袍。 南城这边还是属于南方,做旗袍的老师傅几乎都是那些年从海市或者是其他城市老字号旗袍店出来的手艺人。 拿着软尺量了孟鸳的尺寸后,便递给他们一张条子,让他们三日后过来取。 程以时接过条子,然后大方地付了一百块旗袍的定金。 买完靴子,订过旗袍。两个人这才拐到商场里售卖食品的区域。挑挑选选,称了几斤大白兔奶糖,水果糖还有些干货南瓜子、瓜子、干肉脯这类的东西。 最后,两个人两只手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牛皮纸,这才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大包小包地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蒋彦辞已经接了蒋行舟回到了家,并带来一个消息。 那就是因着最近天气冷,幼儿园一直在烧煤火取暖。结果今天下午烧煤的时候,煤烟气没处理妥当,幼儿园里有个班的小朋友煤烟中毒晕倒了。 这晕倒的小朋友里有一个是南城政/府有个主任的孩子,主管的就是教育方向。听说自家孩子在幼儿园因为烧煤这事晕倒后,组织一调查,结果发现这个时节因为寒冷烧煤中毒的幼儿圆小孩可真不少。当即便让幼儿园先停了课,让幼儿园再找找有没有除烧煤取暖以外更好的方式。 所以,这件意外发生的事情,直接带来的影响就是——蒋行舟提前放假了。 程以时顿了一顿,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个事情。于是就发现,提前放假这件事情对于他们家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太“平静”的消息。 她儿子虎头虎脑,一身用不完的劲儿和随时随地都能补充精力如果不能够在幼儿园消耗掉,那他们家可能会被拆掉…… “所以必须得等幼儿园想出来另一个替代的方法,幼儿园才能继续开学?”她绝望地问。 “应该是这个意思。”蒋彦辞通过这个对视以及对话,察觉到了那一点微妙。 “妈妈,没关系的。我可以不去幼儿园的!”只可惜,她的那点说不清楚的情绪蒋行舟小朋友没有感觉到。 他只以为他妈妈是在为他不能去幼儿园而着急。 程以时:“……有关系的。” 蒋彦辞一塞,反应了一会儿。于是,主动给出了建议。 “那放假这些天,就让他跟着你去店里帮忙,不让他闲着。”他看着程以时说。 这句话未尽的意思就差直接说“没关系,小崽子劲儿就让他好好折腾折腾了”。 程以时很迅速地从他的话里,分析到了这个意思。 中间安静了几秒。 就在蒋彦辞即将反思,是不是他可能会错意了,对方可能不是想折腾小崽子的意思的前一秒。 程以时端起粥,抿了一口,然后才对他说:“那明天让他去店里拖地。“ 蒋彦辞:“……好。” 这段在蒋行舟小朋友耳朵里仿佛是加密电报一样的对话,成功地引起小朋友本人的注意。 他仰着脑袋,单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看向他爸以及他妈,皱着眉头,跟个小大人一样抱怨道:“妈妈爸爸,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 程以时:“……” “听不懂得好。”蒋彦辞斜他一眼。 而一个劲喝粥,作壁上观的孟鸳在听到这句话后,则是剜了蒋彦辞一眼,对他说:“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蒋彦辞表示很无辜。 孟鸳知道他的意思,不耐烦地说:“小时这么做是为了舟舟好,让舟舟能够懂得劳动的重要性,让他得到锻炼。你的那句话只能让我们舟舟得到冷眼。” 程以时被立典型立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蒋彦辞则是习惯了双标的他亲妈,起身站起来,把手伸向孟鸳。 “干什么?”孟鸳不解。 他淡淡地道:“给丈母娘添点饭,省得丈母娘总是看不惯。” 孟鸳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碗,对他的话接受度也很高,将碗递给他,说:“行,去吧!” 蒋彦辞:“……嗯。” 后面几天,孟鸳显得更加适应“丈母娘”这个身份了。 给了之前去订旗袍的条子给了她放假的“女婿”,并交代他取完旗袍要小心一点。 “那个旗袍是真丝面料的,价格特别贵。还是我闺女给我花钱定制的。你取的时候一定要检查好,跟单子上的对照清楚,再取回来。路上也别着急骑车,慢慢地回。哎呀,要不是外面冷我不想去,我就不让你去了。”交代到这里,孟鸳看着她“女婿”那辆自行车有一点点看不上眼了。 面对“丈母娘”的挑剔,这一回,蒋彦辞并没有说什么,闷着脑袋瞪着车子走了。 他一走,孟鸳便悠闲地回了家,带着她小孙子去了小火炉。 小火炉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一大早便有人过来要定包间。 孟鸳帮着看了会儿店,就转头出门沿着河溜达了,一边溜达一边想她的旗袍。 下午四点多,去取旗袍的蒋彦辞回来了。 同时,除了旗袍以外,他还带回来一个中年男子。 “你好,程老板!我是南城小店酒厂的厂长李奋发。” 第76章 1978年的时候, 正逢时代新风向,总/理做出“把啤酒搞到50万吨”的重要指示,全国啤酒产业迎来新发展。 南城小店酒厂就是这个时期建设的啤酒厂, 而在当时, 这个酒厂也顺利乘上时代的东风, 啤酒产量销量基本上在全省数一数二。 啤酒毕竟属于“舶来品”,在一定时期迅速占领市场以后,紧接着的便面临的是市场大规模的收缩。啤酒不在受到欢迎,而传统的华国白酒再一次登上历史舞台。 1978年以后,随着“联产承包责任制”从一个试验地走向千家万户, 人们发现原有对于白酒酿造的粮食供应问题逐步得到解决。到1984年, 粮食出现富裕情况。 粮食富足,白酒产业又变得如火如荼。 因此, 在这种情况下,南城小店酒厂的生产变得尴尬起来。 直到国家出台政策, 直接降低对白酒企业30%的税率, 借此鼓励白酒企业发展后, 南城小店酒厂的上一任领导班子这才组织起来了变革, 在啤酒产线之外, 又开设了白酒酿造。 只可惜, 时机还是稍微差了一些。小店酒厂的白酒市场一直没有打开,销量也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李奋发是个四十二岁的中年男性, 方块脸, 双眼皮, 或许是因为早些年操劳过度, 头顶的发量稍显稀疏。 不过看得出来是个讲究人,西装领带塞在衬衣领子下严严实实, 脚上的皮鞋擦得锃光发亮很是干净。 他说话也不是南城本地人那般还带着一点口音,一开口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程以时自觉这样的人不是一般的人物,又听他主动介绍自己是酒厂厂长,隐约地猜到了他的来意。 孟鸳这一生见的人物也多,见这人一开口介绍的就是职务,也很有眼力见,跟这人点了个头之后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也顺便把蒋彦辞给拽出去了,安排t?他:“你别在这儿影响小时做正事,出去招待招待客人去。” 蒋彦辞:“……好。” 等其他人一出去,后厨小小的休息室就只剩下程以时跟李奋发两个人。 李奋发主动表明了来意:“程老板,不瞒您说,我之前听朋友提过您这边想要找一家酒厂合作酿酒。我不知道您现在是不是还需要跟酒厂合作。” 程以时手指微动,轻轻点点头。 “是的,我的确需要跟一家酒厂合作酿酒,而且我现在的确还没有找到合作的酒厂。” 这句话出来之后,李奋发明显地松了口气,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一些,就像是完全放松了一样。 当然此刻,如果程以时有读心术的话,就会听到他的心声。 李奋发正在心里对自己说,幸亏他找来找去,刚好赶上了,没有错过这样一个合作的机会。 不过程以时听不到他的心声,自然也不知道他对这一次的合作的看重。只觉得她还是要跟上一次谈合作一样,把有些条件有些事情要摆在最前面。 “李厂长,尽管我很希望这一次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说在前面,以免我们后续合作……” 未进的话,在李奋发口中说了出来。 “程老板是说,酒厂合作生产的酒必须要限量发售,而且酒的全面营售要根据您设定的方案来进行是吗?”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如果是这个条件,那么不需要您再开口,这个条件我们酒厂答应。” 对于他这么干脆利落的拍板答应下来这件事,程以时还是稍稍惊讶了一下的。 无他,其实在程以时看来,这时候的酒厂虽说可能经营艰难了一些,但是说要是真的干不下去破产倒闭,那也不会。 而在那本书中,也提过酒厂倒闭这件事。大规模的酒厂倒闭时间应该在九十年代。酒厂发展如何分水岭就在当时。 因此,她也猜出来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南城小店酒厂一定是遇到了经营上的大困难,而且这个困难也不是一般程度的,而是一个意味着不度过这个困难,酒厂可能会倒闭的问题。 毕竟有些事情不难猜,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一个中型酒厂是不会这么看重跟一个小饭店的合作的。 它或者说它背后的他们正在试着把这个小合作当救命稻草,说什么都要抓住。 “程老板,做生意讲究诚信经营,有些话我就跟您开门见山了。”李奋发聊起来生意,还是比较精神的,“1978年酒厂建厂的时候,我们酒厂里面有一个外地的投资人。两个月前,投资人意外去世,他的后代接手了他的股份。但是两周之前,他让人过来,说要带资出走,把厂里的啤酒生产线带走。厂里其他人试了很多办法,一直没有改变他的决定。所以…厂里现在的情况的确是比较着急。” 他之所以敢跟这位程老板一五一十报告酒厂经营情况,也有两种考虑。 一个是酒厂投资商撤资并且带走啤酒生产线,这件事情不是小事情,一味去遮掩一定是遮掩不住的。到时候事发,这件事情不仅对合作没有好处,甚至会加速他们酒厂的灭亡。 二是想跟眼前的人留下一个诚恳的印象。他一个当酒厂最高领导的人都亲自过来跑小饭店的合作,这事一想只要是个做生意的人就会觉得这其中的微妙。与其遮遮掩掩让合作商去托人打听,不如他们直接暴露自己的短处,争取一个诚信经营的形象。 不得不说,他这一步考虑得很周全。也的确让他在程以时的印象中留下了一个诚恳的形象。 “李厂长坦荡,从我个人而言,很敬佩李厂长这一面。”程以时对他说,同时也直白地说出了她的顾虑,“不过,生意的事情还是要理性一些,在商言商。”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跟一个店铺合作生产酒,是一个小生意,但是在我看来,生意无大无小。不过尽管只是一个小生意,我个人也更想合作一些经营稳定的酒厂。投资人撤资,想必您的酒厂应该不太安宁?” 说直白一些,就是南城小店酒厂的投资人撤资,并带走一条能支撑酒厂的生产线,这种事情对于一个酒厂而言,尤其还是一个靠这个生产线起家的酒厂来说,一定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随之而产生的就业、失业,以及相对应的一系列劳动补偿十分麻烦。 程以时在气象站的时候帮助处理过人事工作,自然见过那些丢了工作的人一些疯狂的举动。 所以从这个方面上考虑,其实正处于麻烦当中的南城小店酒厂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合作对象。 程以时理想中的合作酒厂,可以不大,工作人员也可以不多,甚至可以是一个刚建成的,市场占有率也可以是零。 因为只有一个“崭新”的酒厂才或许能够接受她一些超前的要求。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酿酒的事情才一推再推,因为她其实还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建立她个人的酒厂。 所以面对当下,从理智的角度来看,一个建立时间有接近十年的历史,有稳固或者说可能是坚固的领导层,以及目前经营状况还受到较大冲击的这个酒厂并不合适,程以时心知肚明。 李奋发应该是最近在其他人其他合作商那里被问到过这样的问题太多次了。可能第一次还觉得有点难为情,而在回答了无数次后,他已经学会平静地面对这个问题了。 “投资人撤资带走生产线是件大事,因此在劝说投资人不撤回投资这件事情没有结果之后,厂里托中间人跟他谈了条件,要求他带走生产线的同时必须带走一部分的职工或者给这些失业的职工支付劳动补偿。” 程以时又觉得有些意外。 一个面临投资人撤资的酒厂的管理层应该还是脑袋清晰的。知道在上一个条件不成之后提出另一个要求,更知道去处理最难的职工安置问题,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明智了。 要知道,据她了解,刚裁掉一批工人的南城酒厂最近一段时间可没少因为裁退员工不满劳动补偿过去闹事的。 不过问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只能说是因为上一次她觉得被动了解合作方不太安全,特地又托胡波去打听了打听。 一个头脑清晰且决策正确的管理团队让程以时稍微改变了一些想法。 “假如合作,我这边是没有懂酿酒技术的人的,只有酒的配方。”她试探地问了问,也没有把话全部说满。 “酒厂里面老职工都没有裁掉,懂酿酒技术的老师傅都在,有配方就能把酒酿出来。”李奋发感觉好像察觉到一丝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程以时注意到他面部的表情变化,不过也没说些什么,只不过随手从一旁记菜谱的本子上撕下一页纸,拿起比写了几个字递和他:“下周,如果这个山楂酒能酿出来,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李奋发接过纸,又听到她说一句话,心下一动,有过忧虑产生。不过很快被喜悦代替,他伸出手表示:“程老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期待。”程以时笑笑。 两个人聊天的这会功夫,外面的大堂已经坐满了客人。 服务员忙前忙后,两个帮厨也忙得不停,刷碗大娘的手几乎没有怎么停下来过。 这种热火朝天的经营场面让李奋发再次为这场可能会达成的合作产生了自信心。 他觉得,这场合作一定会让酒厂好起来。 程以时把人送到店铺门外,又将让人准备的一些卤味装在油纸袋里递给李奋发,对他说:“其实李厂长要是不着急回去,完全可以留下来尝一尝店里的涮锅的。” 刚才聊完合作意向,程以时有意请他留下来吃点东西,却被一心只想回去跟厂里分享情况的李奋发拒绝了。 他的脑子里此刻只有“怎么救酒厂”,没有吃饭这件事。 “没事,就是不吃,就冲刚才闻到的味儿我就知道这涮锅味道一定不差。”李奋发这话纯粹是实话实说了。 得到他人的肯定,尤其这人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合作商的肯定,程以时自然心里很愉悦。 “那行,天色也不早了,李厂长也早点回去。” “马上就回!”李奋发笑呵呵的,说话也很讨巧儿,“希望下次把酒送过来的时候,能够在程老板的店里好生吃上一顿!”这话的意思其实就跟直白地说他希望这次合t?作能成没有什么区别了。 程以时笑,对他说:“我也很期待!” 他这才转头出了门,在路灯的微光中,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下。 程以时见人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回了休息室,到休息室里才松了一口气,举起手臂活动了一下筋骨。 跟其他人谈合作,什么都还好,就是得一直端着,不太适合她。一直规规矩矩的坐着,还得防止对方猜到她的意图,动作也不能太大。这还不如让她直接去后厨炒几个菜来得爽快。 她又叹口气,抬起右手去按左边的肩膀,结果没等她的手碰上左肩膀,就被一双大手按住了。 那双手体贴地帮她捏起来肩膀,手劲也不大,不会让人觉得痛。 疲倦的肩膀被他这么一捏一按,程以时觉得舒服多了,当即便如脱了力气一般懒散地靠在了来人的怀中。 “跟他说话这么累?”蒋彦辞适当调整了一下姿势,试着让怀里的人靠的更舒服。 程以时在他身上蹭蹭,轻轻点点头,软软地开口:“是个聪明人!”正因是跟聪明人说话,这才累得慌。 “所以跟他谈成了?”他按完肩膀,手顺着往上,开始按她脖子。 脖子这里有一个穴位,据说是能够解除疲劳的穴位,蒋彦辞摸索着找穴位。 程以时则觉得脖子痒痒的,抗拒地往后退了退。只不过还没退一步,人又被捞了回去。再推人也推不开,最后摆烂了,继续趴在这人身上,巴巴地说:“基本上是谈成了,只要那个酒厂投资人撤资别出什么幺蛾子,我的酿酒大业就可以推进一大步了。”说完,她又闷声笑。 蒋彦辞漾出一抹笑,一边去按那个穴位,一边给她分析:“投资人撤资是大事,他过来跟聊合作,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跟投资人之间已经签过合同了。” 他说完这句话,程以时止了笑,趴在人身上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话。这么一琢磨,还真的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要不是跟投资人撤资协议已经签过了,李奋发怎么会那么诚实地跟她交代了酒厂的现状,怎么可能还一口保证酒厂的职工安置不会出岔子,让她放心呢? 这么一想就知道了,他既然敢说这些话敢保证这些内容,那就是证明这些协议一定签过了。 “那看到了的酿酒大业推进工作是一定会发展了!”程以时琢磨出来其中的曲折,心情那就是更好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万事俱备,就只差签合同了。她想想她可能会拥有一款属于她配方的酒,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抬眸乐呵呵地看着蒋彦辞说,“你这个分析,程老板很满意,以后还得多说一些这样的话。” 蒋彦辞手一顿,对上她戏谑的眼神,无奈应下。 “是,程老板!” 话落,他突然感觉腹肌一凉,一个柔软无骨的小手贴了上去,并在上面摸来摸去。 他眸色沉了一些,低头看作怪的某人,哑声道:“别动!” “不行。”程以时现在纯属于“大业已成”之后生出来的空虚感,故意忽略他的话,并且还偷偷地又加了一只手。 蒋彦辞:“……” 程以时对他的情绪变化一点都没有察觉,继续在那个肌肉分明的区域上摸,并且还大胆地给出了她的“摸后感”。 “我感觉你最近锻炼的肌肉比之前更好摸了一些,感觉腹肌更紧实了一些诶。”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是有什么惊天大发现一样,两个杏眸也闪着光芒,仿佛要把人吸进眼里。 蒋彦辞大手一伸,捂住她的嘴,压低身子在她耳边喘了两声。 他是绝对不会说。 因为某个人在某些时候对他腹肌的过度“关切”,导致他现在在锻炼时刻意加强了对这个部位的训练。 他只说:“别动!” 话落,“叛逆心”十足的程以时很是不听话的动了一下,动完之后仰头看他。 蒋彦辞感觉他憋得快要爆炸。 突然,孟鸳的声音传了过来,在推门的那一刻,程以时发挥了最大的力气将人推到地上,并且拿出了此生最好的演技立马凑上去问候他:“疼不疼?” 孟鸳一进屋就被眼前这一幕搞得晕晕的,待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程以时就给出了解释。 “妈,刚才地上有水,蒋彦辞一不小心没有注意,就摔倒了。” 说完这个随口胡编的理由之后,程以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不过孟鸳根本没有怀疑这个理由,听到蒋彦辞是一不小心没看清楚摔倒之后,连忙把程以时拉过来,上下查看她的身体,并不断问她:“他摔了不要紧,小时你没事吧?” 程以时懦懦道:“……没事。” 蒋彦辞坐在地上,看她在那里演戏,故而冷笑一声。 当天之后的连续几天,蒋彦辞用身体力证了他对这个事情的意见。 程以时心虚。 一连在家里做了几天饭,直到三天后,李奋发送来一瓶酒。 第77章 李奋发带来的酒并不是约定好的酒, 而是一款他们酒厂之前生产的白酒。 之前说过,南城小店酒厂最开始是靠生产啤酒建厂的。后来粮食供应充足,白酒产业发展起来。小店酒厂也生产了几款白酒。 只不过这些白酒, 不是因为口感问题, 就是因为度数问题一直没有打开市场, 销量一直都很一般。 小店酒厂虽说要寻求其他方法让酒厂存活下来,但是也没有放弃它们的白酒生产线,想要再推一推白酒。 李奋发带来的这款白酒是小店酒厂经过配方改良之后的酒。 这款酒也是跟茅台、五粮液那样的酱香型酒。可能是之前那个配方最后酿出来的酒销量不尽人意。这一次配方调整过的酒可谓是“心意满满”。 而且,这款酒的面世其实要不是因为投资商撤资这件事情出了一些意外,小店酒厂领导层原本商定的酒的面世时间应该是半年后。 然而天有不测, 人有旦夕祸福。因缘际会, 这款酒在一周之前开了窖。 这款酱香型的酒度数有五十二度,选料方面要比之前那一版更精细一些, 用得都是当年最好的粮食,原原本本的五谷酿造。 而在制作工艺上, 这款酒更是彰显了小店酒厂的匠心。酒的酿造时间达到一年, 窖藏时间为完整的三年, 并加入了更高年份的原酒用于勾调。 程以时看得出来, 李奋发对于这款酒很有信心。 春生去外面找了几个白酒杯, 李奋发才把酒打开了来。 白酒的颜色微黄, 却又清澈明亮,整体呈现出来一种琥珀一样的颜色。 程以时端起酒盏, 低头抿了一口。入口是醇香甘甜的口感, 清爽的感觉, 不会让人有辣嗓子的体验。 也没有劣质白酒的那种上头感, 让人回味无穷,后味十足。 这是一款不错的白酒, 这是程以时品尝过后对它的看法。 李奋发看了她的表情,心上悬着的那块大石头落了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些许,心想,或许他今天过来谈的事情可能会成。 在程以时的示意之下,春生也端起酒杯试了一口白酒。 他小时候在乡下农村生活,没有接触过什么高端的白酒,喝的就是一些劣质的散称白酒,印象中只觉得白酒是辣喉咙且不舒服的。等后来进了部/队有机会尝过几次高端的白酒,体验过那种醇厚回甘的白酒,这才更新了对白酒的认识。 那些当/兵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已经好久没有接触过白酒。 所以在试白酒之前,他其实一脑袋都是空空的,他有些不知道等一会尝完之后怎么说他的意见。 只是这种顾虑,在他尝了白酒之后。曾经那些年体验到的“入口甘甜”“清爽醇厚”的白酒记忆仿佛都回了来,让他不自觉地给出了答案。 “不错!” 内敛严肃的春生对这款白酒也如此看好,这不免让程以时觉得有点意思。 在小火炉的所有员工中,只有春生是一个基本上“滴酒不沾”的人,很少看到他喝酒的画面。所以程以时才让他试酒,只是没想到,这人不喝酒原来还是个“老酒鬼”。 程以时轻笑一声,举起酒盏把剩下的酒一口干了,接着放下酒盏,看向李奋发说:“李厂长,有什么诉求?” 李奋发这一趟当然是有目的前来的,所以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也一点不觉得慌张,指着那款他带来的酒对程以时说:“程老板,觉得这款酒的味道可以吗t??” “入口回甘,口感绵软醇厚,是不可多得的好酒。”程以时当然是实话实说。 酒质量如何当然不用瞎说,这点事情上面根本不必要遮遮掩掩。 只是她还是有些好奇,李奋发这一趟的来意。 “那程老板想要这款白酒的独家经营权吗?”李奋发不动声色抛出来一个巨大的鱼饵,就像是他根本不清楚这款白酒如果拿到市面上去会有多大的收益一样。 他抛出鱼饵,还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鱼饵。不过程以时没那么急着就上钩。 她眼睛稍稍阂上了些,眼睑下垂,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 只过了片刻,她就重新睁开了眼睛,并径直看向李奋发,说出了一个问题。 “这款酒产量很少。” 程以时说这个问题的时候,话虽然是一个问句,但是语气根本就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一种坚定的语气。 也就是说,她料定,这款白酒在小店酒厂里面是有问题的。 李奋发其实没有想到她会猜的这么准,而且还这么快。在来之前,他其实有想过会被程以时猜出来些什么端倪,可是没有想过她仅仅只是通过两个人寥寥无几的对话中就猜到了这件事情的真相。 老底被扒了出来,李奋发也没有再掩饰的意思了。 “当年改良这款白酒配方的时候,厂里争议比较多。有人认为不应该在这款不挣钱的白酒上下功夫花时间,也有人觉得酒质量不错,稍稍改一下配方就能再次面世。最后前者言论占据了主流,后者声势变小。” “再后来,厂里为了安抚改良配方这一批人,就允许他们在两个窖里折腾,其他白酒窖还是酿之前的酒。”说到这里,李奋发不免自嘲一笑,“结果这些人没有想过,仅仅是四年时间,酒厂就要破产倒闭了,而唯一能挽救酒厂的白酒是那一年他们放弃的酒。” 李奋发说到这里,心情也很复杂,眸色沉沉,看着程以时对她说:“所以这款改良配方的白酒只有两窖,成品的白酒不多。供应市面可能是个难题。” 其实他这番话是很老实的,也让程以时稍稍触动了一些。 这款高品质的白酒的确味道不错,如果面世也一定会受到追捧。只可惜很现实的问题就是这款酒它处于“缺量”状态,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那种“缺量”。是那种后续可能空白三到五年的缺。 它能救小店酒厂一时,却救不了酒厂一世。因为可能在这短短的三到五年之间,小店酒厂就会倒闭。 然而,“缺量”的高品质白酒不能对市场发售,却能支撑一个小饭店的量。 程以时觉得她似乎猜到了李奋发今天的一些来意。 程以时大致算了一笔账,确认了那个数字后,最后才抬眸看向李奋发,径直道:“拿到这款酒的独家经营权的交换是什么?” 李奋发听到问题后,挺直了腰板,对她说:“程老板,有意向投资酒厂吗?” * 是否投资酒厂的问题,程以时没有当即回答,只说要再思考一下。 但其实就程以时个人的想法来看,她最初在酿酒这部分就想拥有一个独立的酒厂。后来缺人缺地却时间,这件事情也就没了后续。现在小店酒厂抛出了这样的意向,说实话完全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毕竟,小店酒厂需要的投资额,她当前是能毫无压力地拿出来的。 假如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 程以时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得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蒋彦辞最后无奈只得把不断翻身的人按在了他胸前,跟她说:“想投就投,不想投就不投,犹豫什么?” “…它们要的钱还挺多的。”程以时决定实话实说。 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现在把钱投给了小店酒厂要了它的股份。那短时间内,这个酒厂是一定处于赔钱的状态的。 蒋彦辞本来还闭着眼,这会儿听了她纠结的内容睁开眼睛,垂眸看着他怀里的人,沉声问她:“我之前给你的那个存折上的钱不够?” “那个存折…”程以时脑子跟着他走,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我用那笔钱投资?” “嗯,既然投了就多投点。”蒋彦辞应了一声,抬手摸摸怀里那个乱动的小脑袋。 程以时察觉到他的手,主动又蹭了一蹭,轻咳了两声对他说:“那你不怕我赔钱?” “赔了就赔了,我每个月还有工资,能养活你。”蒋彦辞说得简简单单。 程以时闻言,继续依偎在他怀里,然后一开口则是不解风情的一句话:“除了我,你还得养活舟舟。” 蒋彦辞睇了她一眼,然后强行地遮住她的眼睛,并对她说:“真到那一步,就把舟舟送回去,让爸养。” 程以时:“……为什么?“ “很简单,爸的工资最高。“蒋彦辞直白地说,没有感情,全是“事实”。 程以时:…… 突然有一种负罪感? 第78章 蒋父不知道这边的小儿子以及小儿媳已经“惦记”上了他的高额工资, 但是很显然这个在部/队贡献了几乎一生的人有点想他的媳妇了。 以往一个月才想起来往这边打一次电话的人,在这个半月里已经打了不知道几次了。 虽然没有明摆地说,但是就程以时听到的, 她公公这人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好些回她婆婆回北城的行程了。 只可惜, 蒋王有意, 孟女“无心”。 在今日份的通话中,蒋父再一次表示,如果要回北城,车票尤其是卧铺的车票要提前订,免得临时订可能会订不到后。 不过对于这个事情, 孟鸳前些时候可能还会担忧, 可最近还真不忧虑这个事,没有顾虑其他, 径直对他说:“没事,订车票这些事都是小事, 到时候让老穆帮忙订一张就行, 他儿子现在在南城火车站这边当领导。” 孟鸳的语气很自然, 话里的娴熟程度绝对让人想不到, 她口中提到的那位叫“老穆”的老友, 在三天之前才和她相遇。 这事还跟之前那条蒋彦辞取回来的旗袍有关系。那条旗袍或许是师傅做的时候做得太贴身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 总之需要送回去再修改一下。 送衣服的那天,程以时跟蒋彦辞都忙, 只有不去幼儿园的蒋行舟闲着, 所以就有他陪着孟鸳去改衣服。 结果路上这一老一少被“地痞流氓”盯上, 把两个人堵在裁缝铺的路上要钱。 然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一个带孙子出门的老爷爷横空出现,上去对着他空有外在实则一身虚的“地痞流氓”踹了一脚。 这一踹, 孟鸳才认出来这个踹人的老爷爷是她一个熟人。 蒋父对这个“老穆”显然易见地很关切,难得得没有在五分钟的固定时间挂断电话,而是静静地等着孟鸳说话。 “老穆?” “没错,就是之前跟我在一个海东文工团的那个跳芭蕾的老穆。”孟鸳说起来这个人,表情还挺耐人寻味的。 程以时听到这里,端着瓜子花生的手都顿了一顿。 不是。 现在这个场景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她婆婆给她公公打电话并且聊得还是一个“救命恩人”的熟人… 她耳朵不自然地动了动,八卦的那一颗心也动了动。 在她脚下面坐着的蒋行舟小朋友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也不着急地摆弄他的那些积木玩了,拽着程以时的裤子站起来,趴到她耳朵边说:“妈妈偷听奶奶爷爷说话。” “没有。”程以时把企图找茬的小崽子重新按了下去,让他继续回去玩他的积木,“你赶紧玩积木去,不玩这个积木就送给邻居家的弟弟。” 他们房子对面的人家,这几天刚生下一个小男孩。本来这件事跟他们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有碍不住“凑热闹”属性的蒋行舟在那天跟着邻居家的亲戚跑进去看小男孩,又被小男孩的爸爸妈妈当场认出来他的身份。 于是,被通知的程以时和孟鸳只能顶着尴尬,带上了礼金礼物过去探望了一下。 而这次满月礼请客也成为了他们家跟对方交流的一个契机。 没有什么街道同龄好友的蒋行舟勉为其难地交到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好朋友。 但是在蒋行舟眼中,好朋友分一些好吃的可t?以,因为他们家多。分一些个玩具就不太行了。 因此在听到程以时要把玩具给邻居家好朋友,蒋行舟小朋友就不愿意了,他急忙道:“弟弟还小,不会玩玩具,不能给他。” 程以时的本意也就是转移开他的注意力,也没真要用这个借口把他的玩具给其他人,当即便附和了他的说法,摸摸他逐渐长了一茬新头毛的脑袋瓜子,对他说:“对,舟舟说得对!” 她本以为之前的事情就已经结束了,谁料她傻白甜儿子是一个没头脑的。 “那妈妈还想听爷爷奶奶说话吗?”自以为保住了玩具的蒋行舟眨着眼睛问。 程以时:“……” 而事实上,孟鸳跟蒋父的对话其实特别简单,并没有复杂的事情。 在孟鸳跟蒋父说了她是怎么跟这位老友重新碰面,感慨了这位原来练习芭蕾的老友在晚年转向学习咏春的事情,并说出了老友的幸福晚年后,蒋父就对这个老穆一点不放在眼里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提起的另一个话题:“旗袍好看吗?” 孟鸳跟他相处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在小儿媳小孙子前红了脸,愤怒地说要挂电话。 蒋父是了解孟鸳的,赶在她真正生气挂电话之前,寻了个“要跟儿媳孙子通话”的理由曲线救国了一下。 孟鸳知道他“用心叵测”,可倒也没真的驳斥他的要求,转头跟那边“愉快”聊天的母子两人说了一下接电话的事情。 正在单方面生气的程以时,以及完全不知道他妈妈生气的蒋行舟在听到蒋父的这个请求后都沉默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程以时到底跟蒋父是熟悉一些,才开始聊得两句还有些生疏,后面再聊下去就显得自然许多了。 于是在被蒋父突然问到“你妈妈做的旗袍是什么样子”之后,她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超级漂亮”。 蒋父在电话线那头轻轻一笑。 程以时则是一头雾水,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轮到蒋行舟接电话,他更是把“傻”“大”“胆”表现得淋漓尽致。根本没把这个记忆中没有太多印象的大/官爷爷当成什么大人物,从他藏了几颗糖到他养的大鹅昨天下了几个蛋,都恨不得掰碎了跟对面说个清楚。 蒋父或许是也没适应在他们一家“沉默寡言”的基因影响下,后代小辈里竟然还能出现这么一个“小话唠”,晕头转向地听小崽子说了十几分钟废话。 最后要不是他的警卫员过来提醒他,下面还有事情,他可能要一直听下去。 蒋行舟对这位素未谋面,起码是在他定义里中没有见过的爷爷充满了好奇心。尽管程以时对他说,在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跟这位爷爷见过面,但是他总觉得并没有见过。 “爷爷,你的旁边为什么会有一个年轻叔叔的声音?他是我的大伯吗?”小崽子发问。 蒋父咯噔一下,被他的话惊了一下,急忙跟他说旁边说话的另一个人是他的警卫员。 警卫员是什么,蒋行舟不知道。 蒋父自知后面还有事情,又跟他说:“舟舟的大伯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跟你爸爸很像,都不太爱说话。”解释完这个后,又丢下一句等过年了他就能见到大伯大姑的话,这才挂了电话,匆匆离开。 程以时因为觉得儿子絮絮叨叨的有些啰嗦,早就放下了瓜子花生,去厨房鼓捣东西了。 客厅里这一会儿就剩一个孟鸳坐在那里看电视。 程以时不在这里,根本也不知道电话里她那位公公说了什么话。 蒋行舟软软乎乎地跟爷爷说了再见,挂了电话之后,带着他新产生的疑问,冲到他奶奶面前,问:“奶奶,我大伯跟我爸爸一样,都是一个喜欢霸占儿子妈妈的人吗?” 孟鸳:……?这? — 北城。 蒋言知脚步沉稳地从医务室出来,眼神直视前方,径直往家属院走去。 一路上看到他的人,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眼神坚定的男人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满是创伤。 “蒋师。”经过家属院的门卫时,一个负责家属院收发管理的值班士兵叫住了他,并行了一个军礼。 蒋言知停下脚步。 “这边有一个从南城寄过来的大包裹。”士兵说着,弯腰把他们上午收到的那个大包裹拽了出来。 南城。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蒋言知严肃的表情稍微放开了一些,他弯腰一把把那个包裹提起来,对值班的士兵说:“谢谢。” 值班士兵立马摇头,表示不客气。 家属院大门口人来人往,人员也复杂,蒋言知没有再多打扰,提着包裹转身离开。 回到家,他把包裹先放到了客厅,然后转身上楼去洗了澡。 等洗完澡下楼的时候,蒋父也忙完工作回来了。保姆去厨房做饭,顺便带小孩。 蒋父看到那个包裹,随意在沙发上坐下,低头把包裹上的结儿解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上面先是两套制作精巧的男士西装,一套上面的纸条是“爸”,一套上的纸条是“哥”。 蒋父把纸条拿到手里,这么一看,眉头随之松开,感叹道:“要不说还是养闺女得好,小时就是比你弟弟那个闷嘴葫芦要好,这千里迢迢还记得给我定制套西装。”说着,他已经把他那一套西装抖开了。 蒋言知表情不变,沉声道:“小时好,小辞也好。” 蒋父并不想听他端水的言论,气呼呼地把那套给他的西装丢了过去给他,并呵斥道:“你闭嘴!”就懒得看他老大这幅模样。 蒋言知没说话,把砸在身上的西装整理了一下,放到一边。 这两套定制的西装都是南城那边的裁缝一针一线做的,布料挺括,看起来就很有型。 蒋父试了一下,心里满意,干脆就没有脱下来。穿着它继续看包裹里剩下的东西。 发现里面除了这两件西装以外,还有一件女士的真丝衬衫,以及罐头,肉酱、灌肠,菌类若干。 “小时真是想得周到!”蒋父又夸了一句,转头看他老大还是一副与世无争的表情,无语道,“你出去,别破坏我的心情!” 被赶出家门,蒋言知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赶在医务室关门的时候,去让护士把手臂上的伤口重新换了药,包扎了起来。 护士给他上药,看着他那略显狰狞的伤口都忍不住冷抽一口气,而这人则是连点表情都没变化硬生生地忍过去了。 九点,他趁夜色回了家。蒋父上了年纪,又要管理军/区的事情,没事的话一早就睡了。 所以蒋彦辞打电话过来问包裹的时候,就被刚回家的蒋言知接到了电话。 蒋彦辞在那头擦着滴水的头发,直接问对方:“收到包裹没有?” 蒋言知移开听筒,眸中的疑惑一扫而过,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反问他:“故意打给我的?” “嗯。”蒋彦辞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对他说了这一次打电话的目的,“妈说想在南城再呆一段时间,你记得跟老头子说。” 蒋言知回想了一下近来因为母亲不在而脾气逐渐易怒的父亲。 “你故意的?” 第79章 蒋彦辞当然是算准了这个时间点给北城通电话, 接电话的人大概率可能是蒋言知。 理由也很简单,以蒋父的岁数熬不到这么晚。而其他人,几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 他就是特地要找他大哥的。因为, 他并不想要杵蒋父的苗头, 并不想用“他妈再次推迟回家行程”的理由惹怒一只易怒的“公老虎”。 “有那么一点故意的意思。”蒋彦辞诚恳地承认这一点。 本来下午就要说这件事的,结果一个个地都忘记了说。到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蒋彦辞出面通知。只是蒋彦辞他可不想在深夜惹怒他爹,所以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蒋言知上面。 让接收消息的蒋言知转告他爹这个消息,到时候挨骂的一定不是他。 他想得明明白白。 蒋言知对他弟弟这种明摆的无赖行为有一些无语。 他沉默半天, 最后说:“最近爸因为妈一直不在家, 晚上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暴躁…” 蒋彦辞在蒋言知面前还是有那么一点叛逆和不成熟的, 听到这里,径直强调道:“别, 他一直都很暴躁。” 蒋言知没有办法, 只得闭嘴。 这一晚挂掉电话后, 蒋言知难得的有t?些失眠,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一门心思想着明早如何跟他爸说这件事。 想着想着, 也不知道是几点才睡着的。次日凌晨五点,他准时睁开眼, 起床出去跑步。 冬季的北城风比较大, 跑步也只是让身体勉强出汗。七点钟, 蒋言知准时去食堂掂了老北城豆汁, 焦圈。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蒋父已经洗漱完毕, 换上了军/装。 保姆正要忙活去做早餐,蒋言知及时现身,把他从食堂带回来的豆汁、焦圈拿了出来。 蒋父早些年在各地奔波着打/仗,后来人到中年后,身居高位定居北城。这些年在北城一呆就是二十年,早就养了一个彻底的北城胃,对豆汁这类东西很是喜欢。 军/区食堂做豆汁的炊事兵大师傅父母一早在天桥底下摆摊,大师傅从小耳濡目染更是学得一手好手艺。 豆汁的颜色偏绿一些,闻起来的味道有些酸味儿。 蒋言知对这玩意儿没有想法,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见蒋父溜边小口喝着豆汁,面色还算舒坦的时候,趁机将昨天接到的那个消息跟他说了。 “爸,妈昨天说还要在南城再呆几天,车票等过几天再买。”他说。 蒋父骤然抬头,适才喝豆汁的时候的轻松惬意一扫而尽,他盯着蒋言知看了一会儿,最后冷冷地说:“你,出去!” 蒋言知:“……” 出去就出去。 然而,蒋父心中纵有万般理由要说,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蒋母还会晚归的消息。 不过说要晚归,其实也没有再晚很久。孟鸳只不过是把行程稍微往后推了一推,准备参加于春坊的婚宴。 “离婚带孩的于春坊能攀上气象站高级技术员苗磊”这件事情是整个南城气象站家属院里最近最大的新闻。 整个家属院以往对于春坊可能只有“可怜”“命苦”,可后来于春坊因不满婆家一家人的品性离婚,而且还占到甄家一套房子和儿女抚养权后,人们对她的印象也从之前的“老实”变成了“能忍”“心狠”之类的词语。 而在苗技术员提出要和她结婚之后,这个词语又从“心狠”变成了“狐狸精”之类的词。 这种流言,传着传着,当然可以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也能传到程以时的耳朵里。 看着围在于春坊楼下的街坊邻居七大姑八大姨们,程以时略觉无语,出口打断了这些人的聊天。 “在说些什么?”她问。 她这一问,直接把围在一起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吓开了。 这些人回头,看到一身黑呢羊毛大衣搭围巾的程以时,再一看她那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眸,认出来程以时的家属院成员瞬间觉得有一种说别人坏话被当场抓住的尴尬。 几人之间,面面相对。最后还是由为首的一人跟程以时打了招呼。 “小小时,你回来了?” “嗯。”程以时当然认得这一位跟她打招呼的人,她指指楼上,对她说,“回来了,今天春坊姐办婚宴,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不能。嫂子们,也是过来帮忙的?”她故意这么说。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恐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来。 所以程以时这边说完话,那边就有凑热闹的人捂着脸跑了。 而其他几位没有偷跑的,基本上就是家属院里原来那些出名的“厚脸皮”了。 这会儿被程以时阴阳怪气地指责,也没有太觉羞愧,反而觉得她们又能从这里打听一点消息了。 于是就问程以时:“小时,你跟于春坊关系好。她跟苗磊好上这事是在春坊离婚前还是离婚后啊?” 程以时本来就不觉得这些人是好人,但是也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无赖。 “你们有证据吗?”她眸色已经冷了下来,就连那一张潋滟的脸也冷冰冰的,直勾勾地看着这些在她面前拨弄小心思的人,“岁数加一起都二三百岁的人,没有证据还敢说这些污蔑人的话,你们家里的小辈们知道吗?不怕报应到他们身上?”她冷冷地反问,戳着这些人的心窝子说话。 对面的人听她说话这么狠毒,马上就不乐意了。 “小时,大家都是说着玩,你这么说话有意思吗?” “有意思,苗技术员照顾家属院子弟,每每碰到气象站空出来岗位,大多数都是挑选家属院的人。”程以时斜着扫这些人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不知道他听说了各位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了。” 那些人本来就是偷偷摸摸说着,过过嘴瘾,哪里想过还有牵扯家属院子弟的事情,当即就辩驳了。 “苗技术员知道…知道,但是这些话不是我们瞎编的,都是老甄家那闺女说的。” 甄可宝。 程以时在心里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原本只是三分的厌烦,在今天之后已经彻底变成了七分的厌倦。 对面的几个人着急忙慌地道歉,忙着推卸责任。 她也懒得跟这些人瞎掰扯,提醒这这人让开之后踩着小羊皮靴上了楼梯。 开门的人是于春坊的女儿甄芳华,十多岁的小姑娘今天扎了个喜气的双丫髻,左右两边各绑了一根红绳,看起来喜气洋洋的,甚是讨喜。 “以时姐,你来了!”甄芳华顶着颇有喜感的发型大大方方地跟她打招呼。 她这一嗓子,直接把里面忙活着的人叫来了。 于春坊穿了一个红色的呢子大衣,下面配了一条黑色的条绒裤,头发大部分被盘了起来,前面剩下的一些碎发被铁丝烫了烫,弄成了卷发的形状。 这个在程以时印象中一贯“低头、忍让”的人第一次把她的刘海梳了上去,自信地抬起了头。 程以时看到第一眼愣了一愣,尤其是对上那一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睛一下子看呆了。 “以时姐看妈妈看呆了!”她的反应,当然是之前有过同样“遭遇”的甄芳华能理解了,她笑嘻嘻地说。 于春坊尽管自信了些,但是对于这种夸奖还是有一些不太适应的,赶忙推辞:“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 而看呆的程以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搂着甄芳华的肩膀,急忙把话接过来,嗔道:“怎么不能这么说,春坊姐,我觉得芳华说得对!” “…”于春坊无奈。 程以时眼睛越发明亮,对她说:“而且,春坊姐,我不仅觉得你漂亮,而且还觉得你波光流转的眼睛也太迷人了。” 于春坊继续无奈继续笑。 等她笑完之后,不自觉地摸了一下眼睛,神情也更轻松了。 苗磊尊重于春坊的意见,将今天这场婚礼办得比较低调。 从家属院接新人的时候也没用汽车,而是用了自行车在气象站周围绕了一圈又重新带了回去。 然后在新房中简单地过了个仪式,由孟鸳作为证婚主婚人读了一个誓词,就宣布了礼成。紧接着一波人紧赶慢赶往办婚宴的小火炉跑。 小火炉今日做婚宴,不像上次做寿宴,当时毕竟接待人数少一些,只用二楼的几间包间就可以。 于春坊和苗磊的婚礼仪式再简单都可以,但是婚宴邀请的人再精减也减少不了几个。毕竟苗磊高级技术员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气象站里同事领导筛选了再筛选,也得好几十号人了。 所以,程以时明智地让服务员提前三天在外面的小黑板上贴了“今日婚宴不对外营业”的贴告。 可惜,就算小火炉之前有贴过通知,在这一天婚宴的中午,还是有一些从朋友或者是家人那里介绍过来的客人上门了。 这些客人和苗磊请来的客人混在一起,差一点搞出事情。 于是乎,为了保证婚宴供应的正常,春生跟小何只得再三跟人解释,并发放了一张下午消费的赠菜卡,这些客人才陆续地离开。 当然有一些客人一张赠菜卡能打发,有一些客人一张卡的不能轻易打发掉的,尤其是这个客人还听说了小火炉为婚宴制作了特色菜,就更不愿意离开了。 这个客人就是小火炉供货商周安国,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从小火炉里面传出来的香味,然后郑重其事地问门口迎客的两位新人:“大妹子,大兄弟,咱们今天真不能成为朋友吗?” 第80章 面对他的这句“现场交友”的言论, 苗磊以及于春坊这一对新人作为有一定“社会经验”“工作经历”“管理能力”的人,极大地控制了他们面上的震惊,以一种平和的态度接受了他的交t?友请求。 苗磊作为技术人员, 而且还是气象站的对外交流的高级技术人员, 退后一步, 让出道路,指着里面的空位,对他说:“当然,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位同志…此言有理啊!”周建国笑眯眯地对他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 春生和小何两个人也不能再做出把“新人朋友”挡在店门外的举动, 默不作声地把人带进去。 周建国人刚进去,于春坊手轻轻一抬, 在旁边人的晚上掐了一把。 苗磊猛抽一口气,舌尖抵着牙齿, 承受了这突然一击。 “你这朋友交得挺随意, 你知道人家是干什么的吗, 就敢随便请人进去。”于春坊用气声在他耳朵边上说, 语气听起来怪担心的。 苗磊一听于春坊这话, 就知道这人是在担心自己, 一下子腰上被拧的那一下也不算什么了,心里头暖乎乎的, 撇嘴一笑, 对她说:“这人一看就是钱包鼓鼓的有钱人, 身宽体胖, 肯定不是一个坏人。” “不是坏人就敢跟人交朋友?”于春坊斜他一眼。 这句话里的意思也简单,先不说是不是坏人这件事有待于验证。他不分清楚就敢把人往席上带, 也真是胆大。 “也不是。”苗磊知道她的意思,伸出只手赶忙握住她的小手,抬了下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服务员,急切地跟她解释,“我肯定不敢胡乱放人进去,但是你看刚才那人在门口的时候跟那两个服务生说话,也没对那个人有排斥的意思,摆明了这人应该是店里的老客人。” 于春坊闷不做声,继续听他的分析。 “所以根据我的分析,他估计跟咱们交朋友,应该是想着中午婚宴进不去,想着跟咱们交个朋友也就是想着进去蹭一顿饭,应该没别的意思。”他冷静说。 于春坊不知道她应该做何反应,只能说苗磊这个人心思也太缜密了一些。就一个对话就能想到这么多事。 她对这事心知肚明,这个不问自来的“新朋友”不一定是冲着交朋友,肯定是冲着婚宴单上那道新菜来的。 不过,这事她清楚,她却还不想说。 “你就这么自信?”于春坊捏捏他的手,常年做户外气象研究的人手上的茧子很厚,但是捏起来的手感却有一种安全感,挑眉看着他,“你就不怕那人是甄家派人过来闹事的?” 甄家。 苗磊最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太想听到这两个字,眸色变了一些,不过气势还在,对她说:“不会,我之前让妇联主任过去警告过他们家了,他们要是还想在气象站家属院呆下去,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是吗?”于春坊见一位客人带着家人过来,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开,淡淡地反问他。 苗磊的话一塞,这个反问让他有那么一点点不自信了。 这句话什么意思?刚才那人不会真是甄家那一群人找过来破坏他今日婚宴的人吧?! 他有一点点怀疑了。 因着这一份怀疑和不自信,在接下来于春坊接待客人的全过程中,苗磊始终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动不动就想回头去瞅瞅刚才被他放进去的那个人做了一些什么。 可惜,他看不清。 在他三番两次的走神之后,于春坊实在撑不住面上的表情,三言两句让客人先进去了。然后等客人进去后,她忍不住问:“苗大石,你干什么呢?” 苗大石,苗磊苗高级技术员的原名。 苗磊已经很长时间没被人叫过这个名字了,一时也不知道是应该先表现出来尴尬还是十分尴尬。 他小声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是我妈跟你说的?”同时,他心里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妈年纪大了得了健忘症,肯定不记得他这个荒唐的童年小名了。 于春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还是很体贴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登记领结婚证那天,你户口本上写了啊!”她坦然道。 苗磊:“……” 于春坊丝毫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而是重新问起了刚才那个问题,而且这一次的语气还更加严肃了。 “你刚才跟人说话的时候,走神,想什么去了?”她严声问。 苗磊被她这问题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刚才那茬事,转头往店里面瞅了瞅,没发现什么动静,这才对她说:“想刚才那人是不是甄家派来的间谍。”他语气狐疑道。 于春坊听了他的话,过了半天,皱眉道:“苗磊,你这智商还能当高级技术员?” … 程以时出来找人的时候,刚刚好好看到那位一米八几身高体壮的气象站高级技术员被于春坊劈头盖脸一顿训的画面。 她当即就有一种天道好轮回的情绪。 谁让这位一米八几的高级技术员也曾不留情面地将她写的材料一顿批评呢!!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看谁饶过谁”! 只是,考虑到里面的客人都在等着这两个人开桌了,她到底还是退了一步,没让这个画面再继续下去,低头捂嘴轻咳两声。 咳嗽声将正在吵架或者是单方面吵架的两个人“惊醒”。 于春坊看过来,看到程以时眼里头那促狭的眼神,对着她笑了笑。 苗磊也在看到程以时的时候,及时地调整了一下表情,板着面孔,跟她打招呼:“小程同志……” 紧接着,这个无表情的打招呼就被于春坊打断。 她侧过头去,不悦地看着他说:“你跟以时说话不要那么严肃,你现在又不是以时领导了,叫什么小程同志。” “……”苗磊表示心里苦,但是他不说。 程以时看着苗磊那一副被人教育后委屈巴巴的表情,嘴角一弯,主动化解了他的尴尬,跟他说:“姐夫以后叫我以时就行。” 苗磊马上接受了这个台阶,嘴角微微上扬,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显得平易近人温和一些,点点头道:“以时!” 而看到他“温和”表情的程以时则有些…不舒服。 这姐夫的笑很吓人! 简单的打过招呼,程以时也没再耽搁两个人的时间,忙把里面客人基本上到齐了等着两个人过去发言开桌的事情说了说。 现在结婚请婚宴,跟以前那时候有一些不同。不像过去说一个“大家吃饭”就能开桌,现在得需要刚刚结婚的新人一人说一串长长的结婚发言。 为此,程以时还让胡波从歌舞厅借了一个话筒。 对于发言这种事情,于春坊和苗磊的表现简直是天差地别。 于春坊本来为人朴实,后来离婚这件事情才让她性格里面多了一些勇气。但是当众发言这件事于她来说,还是有难度。因此就说了两三句话便把话筒移开了。 相比之下,苗磊在发言这件事情上面就显得“如鱼得水”一般自在多了。 南城气象站里没有人的学历比他更高,也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技术研究,所以在站长不在的情况下,他基本上就等同于技术人员的最高领导。 平日里就没少给这些人开会,这会说起他的新婚发言,他也能侃侃而谈。 程以时没去楼上的包间坐,就是为了听他这一段。因此在他说话的时候,她听得很是认真。 “其实我一开始觉得,我这一生可能要跟户外研究要跟那个观测仪器过一辈子了。”苗磊有一点自嘲的意思。也的确如此,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那群技术人员聚集的地方响起好几道回应。 “但是没有想到于春坊同志会突然出现。她就像一道光一样照进了我的生活。”苗磊笑着说,“可能有一些会觉得我们不配,觉得我们学历不配,婚姻不配,她二婚我头婚,但是其实我个人觉得我们特别般配。” “般配到我觉得于同志煮糊的一碗面,我也觉得吃起来津津有味。般配到于同志穿一个红配绿,我也觉得她十分漂亮。”苗磊说话的时候,深情地看着于春坊,眼神只有她的影子,“所以,我想要和她一起名正言顺地走完后半生,让别人看看不般配的我们究竟会多么般配!” 他的话音落下,堂下已经响起雷鸣一般的掌声,而红衣潋滟的于春坊早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 “妈妈,于姨姨哭了。”在程以时一边,晃荡着小短腿的蒋行舟奶声奶气地说话。 程以时把他的小短腿按下去,不让他乱晃荡,然后对他说:“那是因为你于姨姨太感动了,感动就会流眼泪。” 蒋行舟年纪还太小,有一些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逻辑。但是他不清楚这一套逻辑,却有他自己的一套逻辑,转头对程以时说:“那妈妈,以后我就不要感动了,我不喜欢t?流眼泪。” 程以时嘴巴张张,想要说一些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化为给他嘴巴里塞一个超大的蛋饺,然后说:“你别说话。” 外皮金黄,外软里嫩的蛋饺一下子吸引了蒋行舟小朋友的注意力,他马上就不纠结为什么“一个叔叔吃糊饭也能把姨姨感动哭了”的这件事,埋头吃起来了蛋饺。 当然,婚宴现场的客人不仅只有他注意到了那一大盘金灿灿的蛋饺。 来过小火炉的,或者是清楚小火炉上新速度的人马上就能反应过来,这个蛋饺就是小火炉为这次婚宴上的新品。 而因为给新人上了“五十”元厚礼而得以成功加入到客人中间的周建国瞬间就明白了这一点。 也的确如此,这款名为“黄金元宝”的蛋饺就是小火炉马上要推出的新品。 最初考虑制作到推蛋饺作为这段时间店铺的新品还是因为来自北方的孟鸳随口提了一句“想在火锅里吃饺子”的话。 南城不像北方,这边人好甜口。一些传统节日大多数都是吃一些元宵这类的食物,就连豆腐脑在这边本地人吃也大多数人是选择加糖,而不是加咸卤。 因此若是把传统的“北方水饺”放到小火炉中作为新品推出,必然会面临一个“天然”的推广难题。 最终综合了所有的因素,也考虑到了北方人南方人的差别之后,程以时选择推出这款名为“黄金元宝”的蛋饺,并改良了它的口味。 蛋饺的江湖历史,最初也是因为偏居一隅的客家人想吃饺子,但是却因为南方地区多种水稻没有小麦找不到可以做饺子皮的面粉,而选择了用酿豆腐的皮替代了饺子皮。 后来再经过演变,干的豆腐皮被更软的鸡蛋皮所替代,而有了“黄金蛋饺”的称号。 一份蛋饺想要好吃,一要看馅料,二要看鸡蛋皮。馅料不宜过咸,最好要保证肉的鲜感。鸡蛋皮则不宜过软,最好是软硬适中的程度,有松软度的同时又至于过软而软啪啪的没有口感。 程以时做馅料的时候,特地将肉分成了两类。一类偏甜一些,一类偏咸一点。 调肉馅也比较简单,将新鲜的五花肉,虾肉拿出来剁成肉糜的状态,紧接着在里面加入花椒、五香粉、酱油调味。 程以时做肉馅基本上用不到小剂子确定分量,手一掂就大致清楚了它的克数。熟练地做完肉馅把它放一边备用。 下一步就是制作蛋饺中间最重要的一步了,将原先调制好比例的蛋液来摊蛋饼。 摊蛋饼对于程以时来说也没什么难度,等火转成文火以后,她快速地在铁勺上抹上食用油,在火上稍稍加热之后倒入蛋液,然后快速地转动手腕让蛋液均匀地在铁勺里面铺开。 等蛋液流淌开来,在铁勺里凝固形成饼皮之后,马上用筷子夹起肉馅放在鸡蛋皮的最中间,用筷子轻压蛋皮,使它合拢。如此,一个漂亮的蛋饺便形成了。 程以时做的时候,动作不快,但是却很干净利落。 目的就是为了让后面两个人帮厨看得仔细,而两个帮厨到底也没辜负她的期待,看她做了一盘之后基本上就掌握了。 一开始做的几个蛋皮还有一些破了个洞,后面几个基本上就没什么瑕疵了。 因此,客人们也基本上不会知道这里面的蛋饺还是不同的人做的。 当然他们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思考口中的蛋饺到底是谁做的,因为他们一门心思只想着赶紧吃完嘴里这一个,去盘里再夹一个。 原因也很简单。 那就是这个叫做“黄金元宝”蛋饺也太好吃了吧。 干吃蛋饺,鸡蛋皮松软又带一些香味,里面的内馅虾和猪肉的比例恰到好处,既没有猪肉的腻,又没有虾的腥,整体是一种和谐的口感。 而要是换一种吃法,把鸡蛋饺放在热乎乎的涮锅中煮上那么几分钟。黄金蛋饺则会呈现出一种跟之前单吃完全不一样的口感。涮锅的汤汁浸满了蛋饺,鸡蛋皮被煮得又弹又滑,咬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苗磊和于春坊邀请的客人,大多数都是一些气象站的员工,也有一些是于春坊工作的那个国营饭店的人。 他们有些本来对苗磊和于春坊两个人宴客的地方还有一些不满意,觉得涮锅能吃到什么肉,不是青菜就是萝卜。 结果事实就是他们被哐哐打脸,一个个恨不得再多长出来一个胃。 而除了这个黄金元宝蛋饺大受好评以外,婚宴上提供的白酒也得到了一堆“酒鬼”的夸赞。 这其中就包括了挨着桌敬完了酒又送走了客人此时此刻正要过来结账的苗磊。 他或许是因为高兴,或许是其他原因,自己喝的被人灌的,总之喝了很多。 于春坊不想闻他的酒味儿,扇了扇鼻子,把人推开,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要木芳芳算账。 木芳芳被程以时交代过,今日这位客人的“特殊身份”,算账的时候给她打了一个狠狠的折扣。 “…以时,你别给他省钱。”于春坊转头去看跟甄芳华玩游戏的人。 “对,以时,你别给我省钱,你姐夫有钱!”苗磊晕乎乎地拍了拍自己。 程以时见他这半晕不晕的模样有点想笑,问于春坊:“姐夫,这是喝了多少?“ 谁知不等于春坊回答,抓到某个关键词的苗磊突然甩了甩头,大声地说:“酒,这是好酒,再来一壶!” 于春坊无语地把“发疯”的人又推了远了一些,然后才跟她说话:“本来准备的白水,谁知道这个人突然发什么神经,尝了一口桌上的酒之后,说什么也不要喝白水了,非要喝白酒不行。” “喝酒,喝酒。”苗磊抬起脑袋,步伐有那么一些不稳,摇摇晃晃地对程以时说,“以时,那白酒买给姐夫一点。” 程以时:“……” 难得见一个沉稳冷静的人喝晕了还惦记着买酒,所以她是不是要把收购酒厂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 “别卖给他。”于春坊其实是知道程以时最近从某个酒厂里头弄到一些高质量白酒的事情的。也知道这些酒产量少,有些稀罕。 程以时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倒是不觉得这酒给苗磊买走一瓶有什么大的问题。 “酒这方面都是小事情。”她说,“等到过两天我去办个小手续,就卖给姐夫两瓶。” 于春坊随口问她:“办什么手续?” “就买个酒厂的手续。”程以时淡定自若地回她。 于春坊:“……” 这手续还叫小手续?她可能对小手续这件事情有什么误解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85 第 81 章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蒋父催促孟鸳回北城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两三天一次变成了后面的一天一次。甚至在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孟女士带着小孙子跟老友还有老友的孙子一起去绍/市玩了一趟后,催促的次数直接提升为了一天两次,早晚各一次。 面对蒋父如此的催促, 孟女士也难得的有了那么一点点, 想要回北城的心。 蒋彦辞知道她的想法后, 马上托人去火车站买了一张后天回北城的卧铺车票。 孟女士拿到车票后,就在电话里跟蒋父说了。那一头得知妻子即将回来消息的蒋父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直呼到时候要推掉所有的事情,亲自去火车站接人。 这一头的孟女士也难得羞涩一次,不过还是接受了对方说要去接她的事情。 挂了电话, 孟女士脸上一片红光。 正在捣弄收音机的蒋行舟见此, 非常有分享欲望地跑到厨房里,对正在包饺子的爸爸妈妈说:“奶奶挂了爷爷的电话, 笑得可开心了。” 他这一小奶音喊得底气十足,客厅里面的孟鸳自然也没错过她小孙子的这句话, 脸上又红了几分。她也没想过, 这个年纪了, 还能被她小孙子给臊一下。 程以时听了她儿子的“泄密”, 也有些好奇, 饺子也不包了, 踮起脚尖去看客厅里面的人。只可惜,热闹还没看清楚, 她的脑袋就被一个大手给按了下来。 “专心包饺子!”蒋彦辞非常不解情趣地挡了一下。 “我看看妈妈嘛!”程以时被他教育了, 也一点没有要改正的意思。 蒋彦辞不置可否, 低头用一个小勺子在她手里那张饺子皮里挖了一大块的肉馅, 然后做了一个动作提示她看自己的手里的饺子皮。 程以时猝不及防被人在手里的饺子皮里面放了这么一大t?块的肉馅,看热闹的心瞬间熄灭了, 无语地瞥他一眼,然后叹口气去包手里的饺子,边包边瞪人,手上锁边的时候狠狠地用力,就好像是把什么仇人包在饺子里了一样。 蒋行舟:…… 北方人讲究上车饺子下车面。 一顿丰盛的羊肉饺子吃完,蒋彦辞留下刷碗,程以时带着蒋行舟陪孟鸳去南城百货商城买带回去的特产。 之前寄到北城的东西,因为不清楚其他人的尺码,所以就给蒋父还有蒋言知寄了衣服。孟鸳在这么,正好记得蒋家大嫂蒋大姐还有蒋言知孩子的尺码,所以程以时提前就让人做了衣服,这会儿儿过来取。 取完衣服,又让蒋行舟作为“小孩参谋”帮着买了一大堆吃的,三个人这才大包小包的出了商场。 出了百货商场,可能是因为上次来商场的时候,感觉这边有个熟人的身影,程以时下意识向左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还真让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侧脸。 “小时,车到了,赶紧过去。”孟鸳没注意她这个小动作,见回家的公交车过来了,急忙叫了一声程以时,然后拎着大包小包带着蒋行舟去赶公交。 现在的公交车都是人满不停的,而且错过了这一趟下一趟就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才能等到了。 程以时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记下了那个小摊的名字,这才着急忙慌地去赶公交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 胡波开着车载着程以时还有蒋行舟,将孟鸳连同她的大包小包一同送到了南城火车站。可能是因为军/属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到了火车站便有车站的工作人员拖走了那些不好随身携带的东西。 “妈,你车票还有钱包都装好。蒋彦辞给你买的车票是下面的卧铺,你别上车看谁可怜跟别人换,下面宽敞,睡着舒服一些。”程以时就像是叮嘱一个刚刚成年即将出门远行的小朋友一样不放心地跟孟鸳说话。 胡波听着她的话,才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听到后面,越听越觉得怪怪的。就好像程以时叮嘱的不是她的婆婆,而是她的“孩子”。 孟女士当然注意到了他奇怪的小眼神,再看向唠唠叨叨对她不断叮嘱的程以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那双眼睛里更多的还是不舍。 “放心,妈都知道,我一路上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程以时心中情绪有千万种,在这一刻却只记得这种离别的愁绪。千万无语最后只化为一句话:“妈,保重身体,等…过年我们就回去。” 这其实算是她第一次提回去过年这件事。 孟鸳的感伤也在听到她明确说回家过年之后突然消失了,她有些激动,想要再确认一下:“小时,你今年真要回北城过年了?” 其实不怪孟女士现在有些激动,纯粹是因为她从北城过来这些天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是还没等她问出口,就被她那不孝顺的儿子以“她想回就回去,不想回就不回”的话给堵了回去。 她一开始听到这样的话,还难免有些失落。 可后面跟着程以时感受了一下南城不同于北城的生活之后,尤其是在看到小火炉的客人们对小儿媳的认同之后,她又觉得好像回去不回去这个问题也不怎么重要了。 关键还是要人开心才好。 想到这一点,孟女士稍微压制了一下她那颗激动的心,温和地对程以时说:“不过小时,妈妈可不一定非要你们回去过年,在南城过年也挺好的。南城好玩的多,也没讨厌的人,过年更开心。” 她这句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话。大院里面呆了几年,一开始还觉得挺新奇。后来处的时间长了,周围那些邻居伙伴都跟以前不太一样的。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觉得,她小儿媳在北城那边受了太重的心伤了。以前过年都没回去,现在没必要因为他们想人就得让人回去。 她的顾虑,程以时都知道。不过回北城过年这件事情也不是她随口脑袋一热做出来的决定。她其实有这个想法也已经很长时间了。 以前,她总觉得逃避那群“亲人”才能让生活更平稳,让她更自由。但是自从知道了她那本书中剧情的她,早就没有这种想法。 有些事情,不是不去计较就会结束的。有些仇恨,也并不是靠忽略就会没有的。 “没事,妈妈。”程以时上前拥抱了一下孟鸳,对她说,“我也想我爸爸妈妈了,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孟鸳那些劝阻的话在听到她这句话后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是默默地加大了一些手劲儿,紧紧地搂着她。 两人的情绪在这个拥抱之后平复下去。 程以时后退一步,把身边的蒋行舟推上去,对他说:“跟奶奶告别!” 蒋行舟不懂什么是离别的愁闷,但是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如果奶奶离开以后,他周围的一些变化。比如说每天的奶糖投喂没有了,再比如说奶奶出门回来带的肉没有了,再或者说是一些玩具也要没有了。 所以尽管他很小,但是在面对孟鸳要走的这件事情上面表现出来了无尽的伤心。昨天晚上缠着非要跟奶奶睡以外,今天也红了眼睛,声音里带着点哭腔的调调跟孟鸳告别。 一边抹眼泪,一边软乎乎地说:“奶奶,你回去要注意安全,路上要好好吃饭。”说完顿了一顿继续说,只不过接下来的话就有些胡言乱语了,“回去之后不要给其他小朋友奶糖,早点重新回来看我,给我买玩具!” 程以时:“……” /更多内/容请]搜索QQ[频道:西图.澜娅 孟鸳:“……” 两个人相视一眼,最后在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中间完成了送别。 火车“呜”地一声,发出汽笛声,冒出滚滚的浓烟,哐哐当当地开出了南城市,一路直上北城。 火车站出来,胡波见蒋行舟跟程以时的情绪都不高,便主动地开车带两人去了南城最有历史文化的老字号馆子。 老楼老建筑,传统的淮扬菜做法,稍微让程以时转移了一些注意力。 相比之下,那边被一个冰糖葫芦就稳住的蒋行舟还显得稍微容易满足些。 胡波心道。 三个人两大一小,一共点了“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松鼠鳜鱼以及生烫干丝”在内的两荤两素。 作为江南四大名菜之一的淮扬菜,擅长就地取菜,做工精致。因为淮、扬两地多水,菜品中多出现水产,像作为淮扬菜代表的经典松鼠鳜鱼,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代表。 另一个方面来说,淮扬菜还有一大特征,那就是讲究刀功。比如说对于刀功要求极高的文思豆腐就是其中之一。 文思豆腐的历史特别悠久,清代时有诗人俞樾在他的著作《茶香室丛钞》中曾经提到文思豆腐时说:“文思字熙甫,工诗,又善为豆腐羹甜浆粥。至今效其法者,谓之文思豆腐。” 这个意思用现代的话说起来也简单,说白了文思豆腐其实就是一道将豆腐切成丝做成的青菜豆腐羹。 不过这个“豆腐羹”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太容易。豆腐切丝,是一道极其考验厨师刀功的工程。丝与丝之间不可太密,煮锅容易烂。又不可太粗,以免达不到豆腐入口即化的效果。 程以时之前一次吃文思豆腐这道菜,还是在程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吃的。程老爷子御厨后代出身,刀功上不必多说。一道文思豆腐里面不仅能吃到入口即化的豆腐丝,又能尝到鲜嫩的冬笋,以及醇香的火腿丝,整个口感丰富有层次却互不打扰。 而自从程老爷子去世以后,她从北城来到南城就再也没尝过这道“文思豆腐”。 或许是因为刚跟一个亲人分别的情绪作祟,在整四个菜中,程以时对“文思豆腐”的期待值最高。 然而这道被她用以最高期待着的“文思豆腐”,口感却很一般。 冬笋条切得太粗,也可能是因为冬笋的储藏没有做到位,羹里面的笋条又硬又难嚼。火腿丝味道稍微好一些,却因为分量放得不对,有些喧宾夺主了豆腐的味道。 而豆腐丝就更不必多说了,切得太烂,在羹里别说是化成一缕一缕的细丝了。直接断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豆腐渣。 程以时只尝了一口就把碗放了下来。 剩t?下两个人,蒋行舟吭哧吭哧啃蟹粉狮子头啃得起劲,小嘴巴周围沾了一圈黄色的蟹粉沫儿,根本没注意看那个豆腐羹。 胡波也没碰那个豆腐羹,不过他倒不是因为跟程以时一样觉得豆腐羹口感一般。纯粹是因为他对豆腐这东西没什么兴趣,一门心思在那个造型别致的松鼠鳜鱼上面。 于是,三个人都放弃了那个文思豆腐。 不过现在出来在饭馆吃饭,都是注意浪费不浪费这件事情的。 那个文思豆腐羹虽没有让程以时达到满意,但是它还是要价不菲的。因此程以时付了两块钱的热水壶押金,让店里的服务员把那个豆腐羹装起来了。 带走菜的事情其实在饭馆里都常见,但是这件事在这个老字号的菜馆里却不太常见。给算账的老掌柜瞥了一眼服务员装豆腐羹的画面,问程以时:“文思豆腐做得不好?” 程以时被人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还是有些惊讶的。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应该是他们这一桌人没怎么动那个文思豆腐招来的。 她可没有要在别人店里挑剔的爱好,马上摇了摇头,对那位老掌柜客气地说:“没有,就是怕菜浪费了,太可惜。” 那位老掌柜不知信了没信她这个说法,垂眸扫了一下她的手掌,然后默默地把账上文思豆腐的钱给抹掉了,低着头说:“肯定没做好,这个菜就不收你的钱了。” 胡波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个情况,怎么就能因为被问了一个问题就省掉了一个菜的钱。不过他不明白也不问,把剩下的饭钱一五一十地付了。 服务员装完文思豆腐过来,还随手递过来一小袋烫干丝。 老掌柜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指着外面店铺上挂的本子,语气平稳地说:“客人们提出意见,店里面会赠一小份烫干丝。” 程以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泛着黄的本子,看得出来那个本子在门口挂得有一段时间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一个老字号的饭馆经历了历史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变化,依然却能屹立不倒。 那就是它们追逐的从不是那一份虚名,追逐的从来就是那一颗做菜的初心。她觉得曾经困扰过她的一些问题突然在这一刻有了答案——任何事情都要保持初心。只有初心不改,才能一直坚持下去。 解答了困扰在心中的疑惑程以时突然感觉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算知道以后固定命运的事情又怎样,她也赶鼓起勇气来跟这命运抗争一下。人生要活得痛快,所以又何必在意这这痛快是一段时间还是很长时间呢?! “老掌柜。”程以时眉头弯弯,对他说,“豆腐丝有一些碎,可能是切完之后用手捞了,最好用漏勺漏,形状才能固定。笋丝有一些老,实在找不到新鲜的冬笋,不如用香菇替代一下。”说完,也不等对面的人有什么反应,牵着蒋行舟起身走了。 直到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老掌柜还有一些没反应过来,他一看距离他最近的徒弟,问他:“刚才那人说做文思豆腐的的做法,你是不是用手抓豆腐了?” “……是。”那人摸摸脑袋,其实是有些心虚的表现了。今天中午一连有好几桌都点了文思豆腐,他一时做得着急,中间就忘记用漏网把豆腐漏出来了,而是用手把豆腐抓了出来。 不过,他做这文思豆腐的时候,后厨里也没人在,这个客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内心想法基本上跟一张白纸一样,表现在了脸上。老掌柜只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你是不是想说,刚才那个人又没看过你做菜,她是怎么知道你做豆腐中间这个小细节是怎么做的?”老掌柜面无表情地问他。 那人琢磨了一下他的话,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说:“对,师傅,我就是想问……” “你想问个屁!”老掌柜不等他说完,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踢在他的屁股上,气呼呼地说,“谁告诉你着急上菜,就能抓豆腐的?还有昨天没用完的笋,放冰箱就放里面,谁让你用它做客人的菜的?”他冷声质问。 那人被老掌柜这么重重地踹了一屁股,脑袋瓜子都有一些发懵了。前一个问题确实是他的过错,不该因为着急就粗略处理。但是后一个问题,他真觉得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啊。 他忍着屁股上传来的痛,想到现在大堂里还有许多客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小声地跟老掌柜说话:“师傅,你昨天不是说,那些冬笋平白丢掉了可惜,放在冰箱里第二天还能拿出来做菜吗?” 老掌柜之前可能还就是生气,这会一听他这话,那就不止是生气了,开始吹胡子瞪眼了,一副被他气得半死的模样,喘着粗气道:“我那是让你用过夜的冬笋给你自个做菜,谁让你用哪些给客人做菜了?”说这话的时候,老掌柜已经是一种咬牙切齿的语调了。 那人也没想过这里面的事情竟然是这样,话语一噎,再也说不出来什么解释的话了。 他中午用那块冬笋的时候还有些良心不安,觉得师傅可能有些抠门,现在看来他还真是良心不安了。 老掌柜此刻又是后悔这么大年纪收徒弟碰到这么一个死脑筋不变通又不机灵的人。但是,光是后悔也没用,还是要做出来实际的补偿措施。 于是,最后带着他糊涂蛋的徒弟跑遍了店铺里所有点了文思豆腐这道菜的桌,一个个道歉,又是免费,才算是解决了这个事情。 最后老掌柜看着一脸愧疚的徒弟,想到那一双杏眸,心里头生出一些羡慕来。 那是哪个大师傅带出来的小徒弟?那一张舌头可真厉害! … 蒋言辞今天要去接待一位羊城来的投资商,下午陪着投资商又是看地又是找人在南城转了一大圈。 回到家里也很晚了,去厨房一看,开了冰箱把那份豆腐羹热了热给喝了。喝完豆腐羹刷了碗,又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去除了一身的灰尘这才回了房间。 本来他想着的是难得占据程以时一半关注度的“丈母娘”走了,他应该能重新过上一段幸福甜蜜的生活。 谁知道回了房间一看,便看到他那半边的床上趴了一个小崽子,正在被窝里咕弄。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动静,小崽子嗖地一下翻过了身来,冲着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对他说:“爸爸,你回来了!” 蒋言辞嗯了一声,转头这才注意到他媳妇披着一件大衣趴在桌子上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突然有一种错过了一天就错过了所有的感觉。 程以时因为他靠近带来的这一股热气,才放下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杏眸含水,含情脉脉。 蒋言辞只觉得脑海里面蹦出来这么八个大字,手也不自觉地摸了上去。 “你回来了?!看看我的计划书!!”程以时眼睛亮晶晶的,把她刚写的东西递给他看。 “想在北城开私房菜馆?”蒋言辞把东西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基本上清楚了她的一些目的,“你准备跟程立他们对上了?不躲在南城当一只小鹌鹑了?” “谁是小鹌鹑?!”程以时当然是不承认这个“称呼”的。 别搞这一套,工具人女配也是有一点自尊的,行吧! 蒋彦辞勾勾嘴角,没有再继续惹怒她,而是一只手顺了顺毛,另一只手把那两张简陋的纸翻了一遍,最后低头沉声说:“想在北城开私房菜馆,需要的钱可不少,你准备怎么做?” 程以时当然知道这个问题,要是之前,她还没有投资酒厂想法的时候。从蒋彦辞给她的存折里还有她经营小火炉的分红里在北城开一家私房菜馆可能不算什么。 可现在那笔钱明明白白地要投到酒厂里了,而且那个酒厂短时间内还不能给她钱生钱。 这真让人苦恼。 所以程以时决定逃避这件事情,无语地撇了撇嘴,拉着人把灯一关,躺到床上,对他说:“睡觉吧!” 蒋彦辞:…… 一夜安睡。 翌日,本来还想再逃避一天的程以时,被一大早等在t?小火炉门口的李奋发堵了个正着。 “程老板,今天能去看酒厂吗?” 程以时顿了顿,对他说:“当然!” 第82章 择日不如撞日。 程以时被李奋发这么一问, 也不再想着往后推时间了。让李奋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进店里面跟后厨忙活的两个人交代了一些事情,披了个围巾就出来了。 现在天气冷, 李奋发当了一两年的厂长, 手里头还是有些积蓄的。另一个再说他也不是个小手的人, 于是特地叫了一个朋友来了一辆货车过来接了人。 这位朋友是做商贸的,尤其是近两年,主要做的就是沪市跟南城之间的商贸,赶上“双轨制”施行,靠着这个政策挣了不少钱。他开的这辆是大货车, 前面的载人的空位空间很大。 货车底盘高, 上车还需要别人拉一把。李奋发估计是熟悉这一套流程,为了让她顺利上车还特意带了一根绳。 程以时:“……”无言以对。 货车师傅做商贸出身, 留了一个小平头,夹了一个这时候老板们拿的那种皮夹包, 穿了一件小皮衣。 程以时上了车, 跟他交谈了两句, 这才知道原来这人以前李奋发跟他之间的关系。 原来是因为李奋发以前没当厂长时, 在出货车间里当主任, 就跟当时还在运输队的这位货车师傅一来二去的认识了。后来货车师傅从运输队里出去做生意跑贸易, 李奋发则从原来的车间主任升到了酒厂厂长。 说起两个人这样不同的人生际遇,货车师傅还有那么一些“时也命也”的感慨, 他道:“以前我还在运输队的时候, 我就劝老李出来跟我一起跑贸易, 不说让他挣个盆满钵满, 也起码能做到一个衣食无忧了。” “但是,他这人就是一个倔脾气, 雷打不动的有什么自我的追求。现在倒是好了,拿着自己的钱还得往厂里面倒贴。”师傅絮叨着说。 李奋发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见老朋友这么拆他的面子,也没给他留面子,径直道:“我不跟你一样,你买完这个货车,也没剩几个钱了吧。” 货车师傅表示不想理他。 南城小店酒厂在南城的左边,它相隔两公里的地方就是南城酒厂,两个酒厂支撑起了南城左边的经济。 酒厂雇佣的工人多,酿酒的、装酒的、抗酒的…对于工人分类细致,一个大型的酒厂在产业最顶峰的时候最多可以有数千名的员工。像之前的南城酒厂,在之前有三千名左右的员工,员工规模堪比机械厂那样的大厂。而经过经过一轮的下岗潮,厂里还剩下一千多名员工。 而相比之下,规模相对较小的小店酒厂经过产业线的分割,如今厂里面只剩下不到五百人的员工。 小店酒厂建厂时间在1978年,如今的厂区不过仅仅只使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虽也有了一些历史的痕迹,但是整体上看起来建筑物还是比路过的南城酒厂老厂房要新不少的。 估计是李奋发提前跟其他人说了投资商要来参观的事情,酒厂门口此时站着不少人,有男有女。 然而这些人似乎是没有想过即将为厂里注资的投资人是个年轻的人,看到程以时的时候明显愣了一愣。 “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李奋发从货车上跳下来,看到那一群接待的员工呆愣呆愣的,急忙催促着人过来,然后把程以时介绍给他们,“这位是程老板,想要投资1984那款酒生产线的,今天过来准备现场看看那个酒窖,了解一下咱们酒厂。” 程以时在他介绍完之后,主动摘了围巾,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跟这些人打招呼:“各位好,今天麻烦了!” 长成明媚动人的“人间富贵花”实在是在一片工装蓝色海洋的酒厂中少见的,其中一位负责接待的员工看到之后,喃喃自语道:“这也太漂亮了!” 一人如此,其他几个人的震撼未必就小了去了。 不过李奋发这时候没和这些人说这个的工夫,在人群中指了一个熟悉的人,跟她说:“未明,你们组负责的1984的酒窖,今天就让你来给程老板介绍了。” 被指中的一个圆脸蛋双眼皮的女生,她个头不高,皮肤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一开口是一道跟她外表不一样的沉稳声:“好的。” 程以时微微咋舌,倒是没想到一个软妹子外表的女生,一开口竟是这样让人不自觉就能信服的嗓音。 “麻烦你了。”她笑着说。 “不用客气。” 事实上,这个讲解人选得很到位。未明是酒窖的第一负责人,因此对酿酒方面的技术很是清晰。从粮食的选择,以及酒窖温度、水的比例、以及原浆液的加入时机,她都能用通俗易懂的话将这些牵扯到复杂技术的理论解释清楚。 在酿酒方面只能说是有些皮毛的程以时在这一过程中,确实学到了很多。 “酿1984这款白酒的酒窖其实历史还是很久的。之前这边有几个土酒厂,后来建厂开发的时候,这些酒窖保留下来,还在继续使用。”未明说着,指着下面的酒窖让程以时注意里面的历史痕迹。 程以时之前还想过那款白酒是不是用的老窖池,现在这个问题被人解开了。关于老窖池跟酿酒之间的关系,有句老话说得很准确:“千年老窖万年糟,酒好需得窖池老。”这句话充分说明了想要酿造一款好酒,那么老窖池一定是必不可少的。 从酿酒的窖池间出来,后续在未明的带领下,程以时后续又去参观了白酒的灌装车间以及包装车间。 偌大的灌装车间如今只有一条白酒生产线还在正常运行,另外一边原本灌装啤酒的生产线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 程以时知道投资商撤资还带走啤酒生产线的事情,见到这一幕,也没有多问。 而后续在参观包装车间,看到那简陋粗糙的包装盒后,程以时似乎也有那么一些明白,为什么在白酒质量还算可以的情况下,销量市场一直没打开的原因。 考虑到这个酒厂的销量直接会影响到她以后的分红,程以时一点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指着包装盒,对跟在后面的一行人说:“包装盒款式太老,不利于对外销售,建议找一个美术学院的学生重新再设计一下。” 说完,程以时又觉得,这些话可能太过于直白不容易让人接受,还特地又补了几句,作为解释:“白酒这种东西,高端的品牌和不入流的品牌,带给人的体验感是不一样的。这样简陋的包装,一般人不会想买。而能接受这个包装人接受不了它的价格。所以,最好是明确品牌定位,换一个包装设计。” 这一番话一出,跟着的酒厂各位领导主任都惊呆了,眼神不住地投向站在一边的李奋发,意思好像是在说:你从哪找来这么一个有文化还有钱的投资商? 李奋发心道,这投资商可不就是他在千万人的人群中找来了嘛。不过他心里得意,面上却一点没有显露,沉着从容地吩咐:“未明,记一下这件事。这一周尽快去南城美术学院找一个学生,重新设计一下包装。” “好。”未明也有一些激动了,本来她以为酒厂没了投资商就要破产倒闭了,她也可能就要失业下岗的。现在不仅来了个投资商让他们厂子免于了破产,还能指点他们酒厂的经营,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程以时也没想过,随口提一句改包装的建议,就能让这些深耕酿酒事业的技术人才们对她刮目相看。 后续又随着这些人参观了小店酒厂的储备车间,以及它们的厂里的食堂、澡堂等一系列生活建筑。又跟路上见到的工人随意地聊聊问问,直到这一步,今日的酒厂考察才算彻底结束。 李奋发也不着急问她要不要签合同,只留了厂里的电话,就让司机送程以时回家了。 程以时到家的时候,正好碰上蒋彦辞去对门把蒋行舟接了回来。小崽子还对小弟弟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对面的楼房。 蒋彦辞见势,直接用了最绝的一招制服了他:“你想看弟弟继续看弟弟,我和妈妈回家吃烤鸭。” 蒋行舟一听t?这个,马上就把小弟弟抛到了脑后,屁颠屁颠回家了。 晚上,蒋彦辞去隔壁房间给蒋行舟读了睡前故事回来,看到程以时把存折翻了出来看,随口问她:“要投资酒厂吗?” 第83章 “投!” 说投就投, 程以时当即便行动起来,而且还催促蒋彦辞也行动起来。 酒厂投资商之前那笔原始投资额还是很多的,尤其是酒厂之前因为生产啤酒, 又扩大了白酒的生产线, 几年下来, 尽管后期酒厂经营出现了问题,但是它最初那笔投资额折算下来,基本上就是把酒厂现有的现金基本全带走了。 因此,现在想要拯救濒临破产的酒厂,需要投出去的钱可不是一点点小钱, 而是很多的钱。 程以时跟李奋发核对了投资入股所需要的资金数, 这会工夫全用在盘算小金库上面了。 这么一盘算,她手里的钱还是可观的。蒋彦辞之前给过她一张存折, 那上面十年军/旅人生下来的工资加补贴,再加上他之前借钱大院朋友投资赚的钱, 存折上的钱可以说是一笔大数字。 后来她从气象站辞职, 买了现在住的这套宅子只用了存折上了一点点钱, 基本上没有动到存折的太多。 除此之外, 他还有小火炉这几个月经营下来赚的钱, 如果这笔钱她倒是没有享用的意思。根据小火炉现在每个月的营业情况来看, 扩张店面一定是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所以这笔资金就不用算了。 而程以时个人其实还有一笔私人的存款。她爷爷去世的时候托人偷偷给她留了一笔钱,估计可能老爷子当时知道他即将命绝于世, 也在存活之际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看清了他那儿女的自私自利, 料到从小养到大的孙女可能要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 就托一个老友存了一大笔钱。 这件事情程以时当时从北城离开的时候, 其实是不清楚的,后来是大概是在南城大学读书的第一年, 这一位老友托他的后代找到了程以时把这笔资金交给了她。 其实当时程以时收到这笔钱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惊讶的。 她二伯还有小姑是什么让他再清楚不过了,当时在北城的时候基本上把他们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刮分了得干净,基本上没剩什么东西,就连家里面她爷爷之前做饭用的锅也能拿走的都给拿走了,怎么可能会让这么一大笔钱胆都留给她。 老友的后代是不清楚这件事情,所以程以时给那位老友写了信专门问了这件事情。 这才从他人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原来是因为当初程老爷子的叔爷伯爷们都在宫里当御厨,几代人下来积攒了不少宫里头的珍贵物件。 后来革命爆发这些叔爷伯爷们有些人去了国外东西有的带走了,有的就当场给他们这些后代分了分。这些事情她那势利眼的二伯还有抠门的小姑都不知道,所以叶老爷子才能在人生的弥留之际把东西转给了老友,并且让老友给卖了出去。并换成了现金,存到了银行,这才把存折拿给了她。 蒋彦辞其实是不清楚这件事情,他也是头一次从她的嘴里听到她提起叶老爷子。 关于叶老爷子可能程以时她的感情会很复杂,因为爷孙两个的确有过一段天伦之乐感情深厚的日子,也有在人生最后的弥留之际糊糊涂涂浑浑噩噩的日子。 他其实也有一些拿捏,不准对你老爷子的想法。之前或许是心疼程以时,他会觉得叶老爷子其实是不够心疼孙女的。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年轻时期做事潇洒,带着一个孙女并不在乎儿女怎么看待他的人,而变成老了老了却优柔寡断,有了人生的软肋,为了儿女一再妥协,一再让他的孙女受委屈。 但是在今天他看到这张存折之后,他觉得他的一些想法可能要改变。或许当初他不该发一个老人想到那么的强大,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会心疼儿女,也会为孙女从长而计。 “存折里面的钱,再加上老爷子留下来的钱,基本上能够维持酒厂半年的运营。”程以时把手中的一些存折票根全部扔了出去,叹了一口气靠在旁边人的身上。 蒋彦辞怕她摔倒把人搂得更紧了一些,稍稍弯了一下,要把那些票证拿起来看了一眼。总体的字数还是一个非常大的字数的。 他知道程以时的一些顾虑,主动给出了他的一些看法:“如果跟他们合作一起酿果酒,推销市场如果能够接受的话,半年的运营也足够了。” 其实他说的话是没有错的酒厂能不能起死回生也就是这半年的时间。 程以时当然也清楚这件事情,现在又被他彻底点明,用突然觉得好像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无非就是如果酒厂能够生存会挣一点,如果不能够生存那可能就是会赔一点钱。 她的想法跟蒋彦辞的想法一模一样。 “半年的时间,如果果酒不能够问世,并且没有市场的话,那么南城小店酒厂也没有必要再维持下去。”蒋彦辞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继续说,“到时候无非就是赔一点钱。” 程以时本来还因为赔钱这件事情稍微难过了一点,但是现在看他这样衣服对于赔钱的事情很是平常心的模样,突然觉得她可能有时候忧虑过重了。 投资的一方都不怕他的资金收不回来,她又何必瞎着急呢! “我觉得你说得对,既然你不担心赔钱,那我也不担心赔钱了。” 程以时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 蒋彦辞被她跳脱的思想搞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睡觉,睡觉!”程以时想明白了事情,心中也是无事一身轻松,决定赶紧睡觉,把搂住他的人推开,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蒋彦辞看着杯子上的那种小山,摸了一下眉间,无奈摇头,然后伸手把房间的灯关上,在黑暗中找准被子,掀开进去。 黑暗中,一双烫热的手臂摸上程以时纤细的腰肢,惹得她低嗔一声:“蒋彦辞,你你干什么?” “做了一个分析,总要收一点报酬吧。”蒋彦辞手上使劲儿,把人往身上按。 程以时反抗不行,干脆反客为主,主动翻身起来。然后,低头咬住男人的薄唇,慢慢地与他缠绵。 一夜,无眠。 次日,蒋彦辞早起出门去买早餐,把东西都搁在锅上热着,又给蒋行舟布置了上午的学习任务,这才出门去上班了。 程以时捏着酸痛的腰肢下楼,只看到蒋行舟懒懒散散地趴在沙发上,仰起小脑袋,沐浴着阳光。 “妈妈,你起床啦。”小家伙瞬间捕捉到程以时的身影,然后爬起来跟她打招呼。 虎头虎脑的小奶团子还是让人稍微心情愉悦一点的,也能让人暂时忘掉一个讨厌的人。 程以时打了个哈欠,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又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这才算是完成了跟他的“假期问候工作”。 果然亲完之后,小崽子乐乐呵呵的又蹦又跳,明亮有神的眼睛看起来更璀璨了。 用完早餐,程以时让蒋行舟上楼去加了一件黑色的大棉衣外套。外套里面塞了许多棉花,抱暖性非常高,只不过这样一件小大衣穿上,只能让原本看起来就圆滚滚的蒋行舟更加圆滚滚了。 不过,程以时不介意。小孩子圆滚滚的还是可爱一些的。 给他加了个棉衣外套,程以时也换上了一件长棉衣,跟蒋行舟一样的也是黑色,所以母子两个穿这个出去,乍一看不细致,就像大小一样的同一款。因此一大一小一出门,就在路上收获了一堆关注。 到了小火炉,木芳芳看到这样的两个人,径直问道:“老板,你跟小行舟穿的衣服好像啊!是专门去定做的吗?” 程以时摇头,解释了一下,“没有,都是在百货商场里买的,今年羊城还有沪市那边都时兴这个款,大人的小孩子的都差不多,看起来比较像!” 木芳芳一听,马上接了一句,等她发工资,一定也去买一件新衣服。 程以时上午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到店里这一趟纯粹是要把蒋行舟送过来。 蒋行舟人小,一个人在家里呆着还是不安全,t?索性就送到店里面,可以玩也可以出来透透气。 “妈妈去办事情,你在店里好好呆着,有问题找春生叔叔知道吗?”程以时低头跟他商量着,同时又往他的衣服口袋里塞了五块钱。 “知道!”蒋行舟酷酷地应了一声,然后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 程以时稍稍放心了些,把给他带的那个布袋提起来,出去找了春生帮忙看着,又跟他说了一些事情,就带着昨天的存折出门了。 银行前面,李奋发带着副厂长还有秘书等在了那里。 因为要把大额存款转到厂里的账户上,资金数目比较大,银行还特地在里面找了一个小房间让他们呆着。 这也在程以时预料范围以内,昨天考虑清楚要投资,一早上起来就给李奋发打了电话。不出意外,今天还要签股权合同,而银行处理这种大额存款,怎么着也得忙活一会儿。 李奋发的确带着合同,合同条款跟他们之前过过的那一版没什么区别,那一版合同蒋彦辞也看过说过没什么问题,这一版跟之前那一版唯一的区别就是前面关于股份的划定。 因为程以时基本上给出的投资额比之前原投资商的初始资金还多一些,所以酒厂将之前的51%的股份增加到了52%,等于说是又送了1%给她。 这1%的股可能在现在看起来不多,但是假如后面酒厂生产转变,形势变好之后,就不是一点点了。 这一点,酒厂的管理层们清楚,程以时当然也清楚。 李奋发似乎也提前考虑到这个情况,在程以时提出问题之前就给出了解释:“程老板,没有投资,酒厂估计会破产倒闭,这个1%的股份都是经过集体投票的,大家都同意的。” 程以时沉思片刻,最终决定接受这1%的赠送股份。 不过在商言商,合同即便是之前蒋彦辞看过,也需要经过再次的验证,没过很长时间,胡波带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赶到银行,将合同从头到尾又过了一遍。 如此下来,确定了合同条款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程以时才提笔签名,按上手印。最后只用一上午,就完成了酒厂的股份转让。 签完合同之后,银行这边的手续还没办完。程以时没事做,不太愿意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给蒋彦辞打了一个电话。 那头的南城办公室,蒋彦辞正皱着眉在看一份拆迁的文件,忽然电话机响了。 他放下文件,接起电话。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整个办公室的人只见这个在工作时不苟言笑的男人如冰山融化一般勾起嘴角,跟对方聊着。 或许是考虑到工作场合影响不好,蒋彦辞也没有占用电话太久时间,知道有人帮忙看过股份转让合同之后,只说了句“压力别太大,赔钱就赔钱”就挂了电话。 那头的程以时也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后蓦然松了一口气,心情舒畅许多。 银行办完手续已经是中午偏下午的时间,胡波开着车来的,走的时候就把司机和车给她留下来了。车子路过百货商场门口,程以时转头想起来之前的那件事,特地让他在百货公司门口又停了一下。 而这一次,她总算看到了百货公司的“熟人”。 原来是她?! 第84章 在百货商场的隔壁, 支着一个做米线生意的小摊。 摊子特别简陋,上面的棚是麦秸杆堆的扎在一起的,中间是一个陈旧的长方桌, 摊子前面放着两个低矮的方桌和板凳。 一个面容憔悴的人, 正弯着腰用抹布擦桌, 动作很勤快。 另一桌的客人吃完米线,在桌上放上钱,把擦过嘴巴的纸一丢,起身就走。 那人见客人离开,急忙去看桌上的钱, 翻开一看, 里面一沓纸票数下来只有三毛钱。 百货商场隔壁这一条街,由于地理位置特殊, 百货商场带来的人流量也比较大,像一个小摊位的租金其实也是只多不少的。 就拿做米线的这一家来举例, 在别的地方可能就收五毛钱八毛钱的鸡丁米线, 在这里的定价起码要在八毛钱一块钱。 客人只给三毛钱, 当然是一笔赔本的生意。 忙碌在长方桌上的摊主给另外的客人冲完米线, 客人却说没地方坐。 摊主赶忙道歉, 着急着招呼客人, 准备回过头来催促一下后面的服务员赶紧收拾之前的桌面。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三毛钱”这一幕,也是有一些无话可说。这人在这里帮忙也帮不少天了, 这种收钱少钱的事情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也真是令人无语。 不过, 相比较于此刻去教育服务员, 摊主作为一个常年从事服务行业的人来说,当然知道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安抚客人。 “小毛, 赶紧把这张桌子收拾一下,客人着急等半天了。”摊主喊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那位没地坐的客人面色明显好了不少,就是不耐烦也少了许多了。 毛招娣被这一嗓子一喊,也顾不得纠结之前那一单的事情了,赶忙低头弯腰,又是拿空汽水玻璃瓶,又是端米线碗,忙把小矮桌恢复了整洁。 那位等待已久的客人终于落座,不过尽管等了一些时间,这位客人并没有得理不让人,落座之后就不提这件事了。 下午两三点,并不是这条街人流量比较多的时间,这会儿米线摊位上也只有一两个人会过来。 摊主见暂时没有人来,就把忙碌着刷碗的毛招娣叫到了一旁没有人的地方,琢磨着要怎么开口。 “麻大姐,对不起。”摊主还没有开口,毛招娣就主动先道了歉。 摊主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的,本来还有些生气,现在看着毛招娣的那一张受过苦憔悴的脸就算是有气也到底发不出来了。 “小毛,不是大姐要发脾气也不是大姐要挑刺。说句直白一点的话,当初大姐让你过来帮忙就是看着你一个人在南城孤苦伶仃,生活实在艰难。但是,就是说你来摊位上时间也不短,这么些天还会出现这样简单的错误是不是不太应该?” 毛招娣的羞愧瞬间涌上心头。 偌大的南城,在她一度陷入困境的时候,是摊主帮助了她,可是她直到现在还在给人带来麻烦。 摊主到底还是一个善心的人,也从跟毛招娣不久的相处之中多少了解了些她的事情,语重心长地开导她:“小毛,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缘来时相聚,缘散时分别,别让有一些没有出现在你生活中的人影响了你,你该过一个更好的生活的。” 毛招娣忍住了眼泪,点了点头。 在转角的程以时见到这一幕,到底也不愿意让处境困难的毛招娣在这样尴尬的环境下跟自己见面,决定等之后再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过来。 然而,她刚走出去两步,就听到后面的摊主着急地大喊:“小毛,你怎么了?” 程以时猛地回头,只看到毛招娣向下倒下的瞬间。她也顾不得什么时机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了,赶忙跑了上去。 “招娣姐,招娣姐。”程以时跑过去,把倒下去的人扶住。 晕倒之后还迷迷糊糊的毛招娣见她突然出现,还有一点没反应过来,小声说:“孟姐女儿…”话还没说完,就彻底晕了过去。 路边等人的司机是时刻注意着程以时的,就在她突然转身回去的时候,司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匆匆地拔了车钥匙下车。 这会儿,狭窄的街道因为一个人的突然晕倒,已经有一点水泄不通了。 司机是退役/军人,身体素质很强,穿过人群看到倒在程以时的毛招娣,赶紧疏散了周围围观的人群,上前帮程以时把毛招娣送到了车上。 米线摊摊主也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给吓到了,不过到底是一个做生意的人,很快又回过神来,在程以时和司机将人带走的时候,特地问了一下程以时的身份。 这种询问是出于对毛招娣负责的考虑,程以时并不会觉得故意生事。只是目前着急治病,这些质疑与其回答不如让她监督。 于是,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后,又询问道:“如果大姐还有顾虑的话,不妨跟我们一起去医院。” 这样一说,摊主倒是放心许多。米线摊子对面有一家卖卤肉的摊子,她跟对面老板熟悉,说了一声就跟t?着坐上了车。 毕竟车上还有个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晕倒的病人,司机这会儿也不像之前稳稳当当慢悠悠地开车了,一直踩着油门。 距离这里很近的是南城第三人民医院,护士们见病人是用车送来的,也没敢再耽搁时间,马上让护工抬着担架,把人送到急救室了。 过了一段时间,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出来了。 … 毛招娣感觉她好久没有这么安心地睡过一觉了,在梦里,她看到了曾经与她失之交臂的大学校园,差一点可能会成为朋友的同学,看到了讲台上老教授严肃的脸。也看到了故乡的小山坡,溪水潺潺,蜿蜒曲折在山坡下,抬起头就能看到蓝天白云。更看到了一直想看但是没有看过的蓝色大海,海水澎湃。 就这样,聆听着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她渐入更深的世界,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一夜安眠,一觉醒来,毛招娣听到吊瓶滴水的声音,以及边上小男孩清脆的声音。 “妈妈,昨天奶奶和爷爷给我寄了很多苹果,今天我带了一个给这个生病的阿姨。”蒋行舟说着,用小手拍拍他那鼓囊囊的棉衣口袋。 程以时听到他的话,低头瞥了一眼小崽子的口袋,心想:这小东西出门前在口袋里偷偷装的竟然是个苹果?小东西还知道看病人的时候带东西,真是懂事了! “嗯,等阿姨醒过来,你就可以把这个苹果送给阿姨吃,然后祝阿姨早一点恢复健康,赶紧出院。”程以时摸摸小崽子的头毛,温柔地说。 “那当然了。”蒋行舟拍拍小胸膛,对她说,“我们幼儿园老师说过了,来看病人的时候不仅要送上礼物,还要给他们送上祝福,这样他们才可以打败病魔大坏蛋,早点从医院离开的。” 程以时看他一眼,眉眼又弯了几分。这小东西从头到尾就体现着一个词语——嘚瑟。 就是那种知道很多知识很多东西,就要显摆显摆的臭嘚瑟劲儿。 程以时刚想说些什么,然后注意到病床上的动静,赶忙走过去,看到了睁开眼睛还有些虚弱的毛招娣。 “招娣姐,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她问。 “好多了。”毛招娣勉强着说。 因为嘚瑟落在后面的蒋行舟听到这声音,赶忙从口袋里翻出来了苹果,跑上前递了过去:“阿姨,吃苹果,祝你平平安安。” 毛招娣看到虎头虎脑的他,又听到他的话,突然哭了。 蒋行舟:? 第85章 “阿姨, 对不起。”蒋行舟紧张兮兮,尽管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个阿姨会哭,但是他隐约清楚, 这个阿姨会哭可能是跟他有关系的。当即便道了歉。 毛招娣泣不成声, 摸着他的小手, 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不是…”后面的一点也听不清楚,都被哭声压过去。 蒋行舟歪头,用黑葡萄似的眼睛去向程以时求助。 “阿姨可能是想说她因为情绪控制不住才哭的,不需要跟她说对不起。”程以时眸色暖暖, 温柔地摸了一下小崽子的脑袋。 她从来不会觉得跟小朋友解释清楚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小朋友其实也是有自己的一套思路的, 如果不解释清楚,他可能就会多想, 甚至可能就会因为这一件小小的事情而对自己产生错误的认知。 程以时既然之前就已经看到过小说当中没有母亲照顾的蒋行舟未来是什么样的,他就绝对不会让现在的蒋行舟陷入跟那本书中的蒋行舟一样的深渊。 蒋行舟半相信半不相信的, 他决定要问一问当事的人。 “阿姨不是因为流泪的, 阿姨只是因为想到了一些悲伤的事情才哭泣的, 才流眼泪的。”毛招娣缓了一会儿之后, 心情也平复了一点。 既然当时的阿姨都这样说了, 蒋行舟我朋友当然就释怀了, 没过多久,因为看到了别的事情, 就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袋后面。 医院对于生病的人可能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对于一位医生来说, 可能是他工作的地方。但是在一个小朋友的眼里, 它可能也只是一个比较新奇的地方。 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带了他的听诊器, 简简单单的听了诊之后又交代了两句注意的事项。 “身体之前亏空的太厉害。还是要注意以后的营养的摄入。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不要让身体长时间处于这种亏损的状态。” 医生问完诊, 然后就开了药,护士过来挂吊瓶。 蒋行舟小朋友早就见到过同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拿来作为暖手的药水瓶,这会儿见到护士阿姨在挂药水瓶,葡萄似的黑眼睛。根本都没有离开过要水平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 不得不说在这个小小的病房里最了解他的还是程以时。 “这位护士,医院的药水瓶有没有不要的,给小朋友一个可以吗?”她有些无奈地问。 护士估计也是挂药水瓶挂得时间长,也见多了有人用这个药水瓶来装热水取暖。被问到这个问题也是一种见惯不怪的态度了,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药水瓶总归是玻璃这样的东西。用起来装热水还是有一点点危险性存在的。 她说:“可以给药水瓶,但是要注意药水瓶它装过热有水可能会爆裂,所以如果要用热水瓶取暖暖手的话最好在外面勾一个毛线做的小套子,这样小朋友拿起来也会比较方便,也不用怕烫到手了。” 程以时小的时候,程老爷子其实也是为她去找过用这样类似的药水瓶。做过取暖的小瓶子的。 北城它因为地理原因的影响,每每到冬季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潮湿并且寒冷入骨的感觉。冬天的时候刮风又多,所以那种寒冷又带着一些刮痛的感觉,凌冽的北风吹在脸上,就好像是刀子拉在脸上一样。 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在一个冰冷的被窝里面放上一个装着热水的药水瓶,该是怎样的温暖。 曾几何时,那一个个的药水瓶也有破碎的时候,而那段之前在北城生活的经历,在这个时候看竟有一些恍然如梦。 “会安全使用的。”程以时捋了捋头发,把其中一缕放在了耳后。 不是把吊水的瓶子摘下来又重新挂上了一罐,然后就指挥着小小探望员“蒋彦辞”小朋友跟着去办公室取药水瓶。 自从几年前的扩大类型的人贩子打击行动开展以来,像医院这样的地方,人贩子其实已经不多了,但是不多并不意味着没有,所以本来程以时也不准备,单独让小朋友自己去的。 但是蒋彦辞好像有他自己的一些执着,他攥紧了小拳头,做出一个有力量的动作,对她说:“妈妈,我可以的,你留下来陪阿姨说话吧。” 他说这样的话。 毛招娣当然知道让一个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行动,这样的危险。因此肯定是不同意的。她挣扎着要起身阻止,这一起身没注意手腕上的输液器,差点又引起一波骚动。 要知道输液器跟它上面的吊水瓶,如果哪一个稍有不妥当的地方,轻则引起输液的地方肿痛,重则引起更大的事情。 护士当场就把她这个人按住了,无奈的摇摇头,又走过来把吊水的东西重新调整了一下,对她说:“你是一个病人。吊水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不要乱动了。” 毛招娣当然知道护士说这样的话是为他的身体健康着想。 “对不起。”她轻声说,纤细的脖颈低了下去,因为身体亏损太严重的原因,血管全都暴露了出来,脖子“上一片青红。 护士本来能提醒就是出于好意,而且工作多年他其实也见过不少这样类似的情况,病人吗?大多数都是一些可怜而且让人心疼的。 这次他也没有在说些别的批评的话,而是牵了小朋友的手,主动地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要不这样吧,现在我带着他走,等一下我让护士再送他回来,你们不用担心。” 在医院里怕小孩子一个人呆着就是怕被人贩子这样的人给骗走了,护士心里都心知肚明。 不得不说,这样的方法其实是很可行的。走的时候监管,见过回来的时候也有监管,总好过让小朋友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没有人看着好的太多。 程以时其实并不是一个非常喜欢管束这个小朋友的一个人,管束这个词人在一定的意义上就意味着限制而限制就意味着小朋友t?在某种程度上做出的选择行为举动都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性,20出自于某种要求。 这样的管束使得教育她不喜欢,并且他也不会用。既然现在有人会帮她监管,而且小朋友也可以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下有一个自由的空间,所以何乐而不为?! “麻烦您了。”她对护士说。 此时此刻,药水瓶对于蒋行舟的诱惑力远远已经超出了留在病房的诱惑力。护士带着注射药水的医疗器械转身离开,他跟程以时做了个再见的动作之后乖巧地跟着出去。 小朋友总是热热闹闹地,有他们在的地方一定会有欢声笑语。因此蒋彦辞一走,整个病房安静了不少,连窗外树上小鸟的啼叫声都可以听得到。 程以时对小朋友一个人出门的事情也不怎么担心了,但是毛招娣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的,她犹犹豫豫地说:“让孩子一个人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的,招娣姐,他很懂事的,而且护士刚才不是说了吗?一会儿会让人送他回来的,不会出事的。”她解释道。 她的话多少的宽慰了一些毛招娣那一颗紧张兮兮的心。 “那就好。”她叹了口气说。 程以时看出来了,她好像对小孩子一个人出门这件事情有一点点类似于恐惧的心情。而这样的表现其实在之前火车站见的时候是一点没有的。 当时在火车站的时候摸着的可能看起来因为长时间的火车的旅途疲劳了一些人可能也不是那么的精神,但是绝对不是眼前,这样一种对于生活好像有一种绝望又有一种恐怖的状态。 “孟阿姨已经走了吗?”毛招娣躺在病床上,看着程以时,又想起了那个在火车上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孟阿姨。 “我爸一个人呆在北城,整天催促着要她回家,前几天已经回去了。”说起孟鸳回家的这件事情,程以时现在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想笑的。 北城那边一天一个电话的催又到后来一天两个电话的催,催得不能再催催了,把人叫了回去。谁能想到人回去了,但是蒋父却被上级来南方大视察了。而且因为视察的时间出发的比较巧妙,蒋父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孟鸳见上一面之前答应的火车站接站的事情也没有做到。 孟鸳理解他的工作繁忙,但是心里却表示不能接受。因此,也有一点点出于“报复”的心态,在蒋父视察回去的前一天跟同一个大院的姐妹们约着一起去了皇岛那边看海去了。 因为海边那边的海鲜比较的多,所以孟鸳这两天还给南城寄过来了一大堆。 海鲜在南方这边其实养不了太长时间,现在他们每天都是海鲜龙虾鲍鱼的做,每一个人都不到元气满满的。 “那就行。”毛招娣其实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后面还有这么多的情况,就以为孟鸳已经安安全全地回了北城。 程以时微微笑了一下,见她情绪在这个时候平静了许多,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说一点点就会情绪激动,因此也试探性地问了一个问题:“那招娣姐,你呢?你在南城过得怎么样呢?” “我?”毛招娣被问到这个问题显然的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有想到会被人问到这个问题,也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才苦苦地笑了一声说,“过的不好。” 这个“过得不好”,说的语气很稀松平常也很平静,但是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会知道这四个字的重量。 一个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奔波过来随/军的军嫂,来到这样一个相比向城镇要繁华发达的南城,在丈夫在军/营中的职称竟然也算不低的情况之下,竟然会说出来这样的一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话——过得不好。 程以时有点惊讶。 但是同时他又觉得也是正常的,因为在昨天那样的情况之下,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样一个人在南城过的会舒坦的。 然后,她就从毛招娣平静地迅速中间知道了在火车站分别之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那天分别之后在火车站接站的两个人,就将他们用军用的吉普车拉到了南城外面的军队驻地,并且帮她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 但是当天晚上他们并没有见到应该出现的吴营长。直到第三天的下午,她才见到了出完紧急任务回归部队的吴营长,并且在他身边也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女人。 当时吴营长介绍这个女人是部队军医院的护士,同时也是他部队战友的妹妹。当时毛躁的并没有想太多,并且还把这个女人当做了亲妹妹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来招待了她。 吴营长回来之后就将他们接到了申请的房子里面,毛招娣并没有察觉出来一点的问题。每天不是做饭洗衣服就是忙着接送孩子上下学。 直到有一天那位战友的妹妹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且对她说:“吴小妹以后有她会照顾,她可以回老家了。”毛招娣这才知道原来吴营长在部队里面即将和这一位叫金珠的军医院护士结婚了。 毛招娣当然不能够接受这样的变故,在那天晚上吴营长回家的时候,她就质问了他。 吴营长的表情也显得非常的痛苦,也有一些纠结,眼神中间可能也是有对她的愧疚,他说:“招娣,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没有领结婚证,我们之间也没有成事,是没有感情基础的,这个婚姻是无效的婚姻。” 她听了这段话之后,冷笑着反问他:“什叫做无效的婚姻?是我在家里给你妈妈,你弟弟你们全家人习作饭不算数呢?还是我们之间摸手,亲吻也都是假的呢?” “不是。”吴营长在那一刻的脸显得十分的凶狠,跟他一贯呈现出来的老实的状态一点都不一样,“招娣,你要知道在部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在紧要关头,如果我不能够完成考核或者是获得题可能我就要复员回家转业回家,那到时候我就是一普通的农民,每天种地浇粪。” “农民有什么错?你不要拿这件事情来举例。”毛招娣严辞警告了他。 “那如果不说中的那这件事情,我跟你说一说关于小妹的事情呢。”吴营长显然是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的,见对方的脸色变了又变,就知道现在的这个借口最能够戳中对方了,他表情又故意展示了他的弱点,轻声说,“如果我要复原回到村里,那么小妹就一定会跟我一起回到那个家,你在家里呆了这么些年,你也知道我那个家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我那些家人又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你——”毛招娣抬起头看他,总觉得之前再熟悉不过了这张脸,是变得如此的面目可憎如此的虚伪。 “重男轻女在农村表现的程度,你最有体会了。一旦我复原回到家,我是男的可能情况安好,但是小妹就不知道能不能依然有现在这样的生活了,每天可以高高兴兴地去学校有书读,有朋友一起玩……”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晰了。 毛招娣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可笑,讽刺他道:“只上到四年级的,书没有读多少,没有想到心机倒是挺重!” 这种讽刺的话可能放在平常的时候吴营长阶段是会讽刺回去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是特殊的时间,他根本没有在意眼前的人的讽刺,完全是把这个讽刺当中的她最后的挣扎。 他继续说:“你见过的那个女孩,她的哥哥是我们上级的团长,家里也有人在部队上工作背景很深,如果攀上了他们,那么我一定能够再升一级。” “攀上?再升一级?”毛招娣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完全对他无感了,不管是痛恨或者是其他的心情都已经没有了。 “你没有在部/队呆过不懂得它的重要性,我能理解,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选择,不要做出这种鱼死网破的行为。”他的意思其实也很好理解,那就是要求毛躁的不能够在家属院以及在部队当中以他的老家妻子的身份自居,当然也不能够暴露他曾经的这一段婚姻。 “我可以不说,但是你确保部队去进行调查的时候不会查到吗?”毛招娣嗤笑一声问。 “本来我们在村里面对外公布的说法就是你是我母亲的干女儿,所以你住到我家的这段经历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吴营长完全是觉得她根本不能够掀t?起什么波澜了,这一会儿也是有什么说什么,“至于那天在火车站去接你们两个人也都是我手下的兵,不需要我提醒他们他们自己知道该怎么说的。” 毛招娣已经彻底绝望了,她是可以跟吴营长鱼死网破,但是鱼死网破之后会影响的人只会是吴小妹…… 这一个瞬间她其实想到了很多事情,比如说最近吴小妹经常从学校给她带回来很多同学给的小零食,比如说吴小妹脸上的笑容也比在老家的时候要好的多了,又比如说她想到了以前还在村里的时候,吴小妹趴在她的怀里撒娇的那些时候。 一声又一声的嫂子在耳朵边回荡。 “那你能够确定跟她结婚之后不会把小妹送回老家吗?”她问。 她能够问出来这个问题,其实吴营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他急忙说:“放心,我已经跟小猪说过了,等到我们结婚之后就把小妹的户口放到我的名下,以后他上学工作结婚都跟着我的户口走。”他表态的心情是显得如此的急迫。 毛招娣抬起头又盯着他看。 以前他只觉得吴营长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她才看得清楚,单纯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她闭了闭眼睛缓了一下,然后又睁开眼睛对他说:“好,我明天就离开!” 吴营长可能也许也是知道他的这样的做法是很不好的,也可能是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未泯,所以毛招娣已经向他表态,不会鱼死网破的时候,他也难得得表示了一下他的赔偿。 “谢谢你招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我这两年的工资分给你一半。” “我不要你的工资,如果要分出来一般的话就单独给小妹开一个存折存进去给她留着。”毛招娣冷眼拒绝了他,然后起身进屋。 这一场的撕破脸最后以毛招娣决定离开座位了结束。 吴盼儿则是在毛招娣即将离开军营的上午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她并没有把嫂子的离开当作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还以为就像以前一样嫂子回家探亲很快就能够回来,撒娇道:“那嫂子回来的时候要给我带一点点好吃的。” 毛招娣并不准备把它离开的这件事情抽丝剥茧的一五一十的讲给吴盼儿听。有些事情太过于肮脏,就根本不配让小朋友知道这件事情。 “好的,盼儿在家听话,好好学习会给你寄过来很好吃的东西。”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吴盼儿还……去上课,这一天依然是毛招娣送的她去上学。 到了学校毛招娣的新认识的朋友就已经跟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在讨论。 “盼儿,这就是你那个做饭超级好吃到大姐姐吗?” “盼儿,盼儿,大姐姐能不能做饭给我吃啊?我可以给她掏钱的。” “就是我感觉你大姐姐做的饭比大食堂的大师傅做得很好吃,完全可以出去开饭店了。” 小学生们的三言两语听起来是如此的天真又是如此的单纯,毛招娣那糟糕透了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对这些围过来的同学们主动的说:“同学们盼儿的书包里装了很多酥饼,等一下让她分给你们吃。” 小学生们听到这样的话,当然是一阵的欢呼。他们早就馋得不行了,每一次文闻到吴盼儿书包里装的饭盒里的饭香都馋得要流口水。现在竟然有机会能够尝到酥饼,那简直是让人开心坏了。 小学生们高兴或者是表达开心都是很直白的,一个个对着毛招娣一口一个感谢大姐姐。 说晚上上课铃响,一个个有前呼后拥的快速地跑到了教学楼。 毛招娣站在原地,看着同样着急的吴盼儿一直进到了教学楼里面,然后他又会想了一下刚才小朋友们一口一个的“大姐姐”,不免用觉得吴营长的心思深沉了。 最开始吴盼儿刚要来部队读书的时候,吴营长就特地交代了,他说不要让她叫嫂子还要叫她大姐姐。当时她还以为这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是考虑到了她被叫嫂子会觉得被老了,而且叫姐姐可能会让她心里更轻快。 现在想起来哪里是他考虑的周全想到了什么称呼老不老的问题,而其实就是他已经想好了,这段关系是绝对不会对他公布的,所以根本不会让他有暴露的机会。 从火车站接招到称呼,基本上已经将所有可能会暴露这段关系的地方全部都已经想好了对策。 一条路已经到了分岔口,就像是一个干枯的树再也结不出来任何的果实,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将路越走越偏,只会让枯树越来越干,直至它彻底死去。 毛招娣根本不想再跟吴营长有什么关系关联,更不想跟他这样的小人纠缠下去了。 她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于是抬起头又看了一眼眼前亮堂明亮的教学楼,在心中默默地跟吴盼儿说了声再见。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到了家属院,将之前整理好的包袱拿了起来,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的,现在走的时候也一样的,孑然独立。 当她走出军营营地大门的时候,她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却没想到到这里并不是结束。 原来吴营长喊他,他回到家中给他后续的婚姻战神添麻烦,所以决定暂时将人留在南城。他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说是家里人吵架,闹得要回老家,让之前复原转到火车站的一个老战友动了一点点的手脚。 一连几天,毛招娣都没有买到火车票。不是座位已经超售了就是无法出售。没有办法,她只能留在南城,等待着购买回家的火车票。 才开始的几天她还很有耐心等待,但是一直到后面,始终买不到火车票的她终于察觉出来了其中的问题。 列车长的售票员是一个实城的小姑娘,工作这几天见毛招娣一直来买车票,每天都失望而归,心里有一点点过意不去,就跟她说了一点,其中的情况,特别点明了,回北边的火车票是不能够卖给她了。 毛招娣这才知道原来一直买不到的火车票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而动手脚的那个人,其实已经很明显就是吴营长。 她生气但是又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向小姑娘打听有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购买火车票。 小姑娘其实之前是听过有人购买票贩子的车票上车的,但是这件事情她实际上是没有见过的。因此最后也只是支支吾吾模棱两可地跟她表达了一种意思,就是可以跟一些票贩子联系一下。 这年代火车站周围不仅人贩子多票贩子也多。毛招娣每天都来火车站买票,但是有一种买不到票,因为次数的太多,就让火车站周围的票贩子注意到了。 所以当毛招娣得知实际情况,一脸苦恼地从车站购票大厅出来的时候就有一个穿皮衣皮夹克的票贩子跑了过来。 票贩子基本上没有听她具体的要求,也没具体了解为什么车站卖给她票的原因听说她要去北上的车票,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下来。 毛招娣其实最开始也是不太相信,但是后来因为想到车站里面那个小姑娘的话就考虑了一下。 这一会儿纠结的功夫,票贩子就跟她要起了定金。 毛招娣跟吴营长分开,虽然并没有要他这两年的工资,但是却将这些年他发下来的补助全部拿走。 补助虽然不多,但是在一般的家庭中间也算得上是一笔的巨款了。 票贩子其实报的火车票,票价并没有很高很离谱,定金也要的不多,报的都是一些比正常票价可能会高一到两款价钱。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让毛招娣放松了警惕。 她低头打开!皮夹,数了定金的钱,递给了对方。 而正是当着票贩子的面打开皮夹的这个行动才导致了她后面遇到更糟糕的情况。 票贩子本来只是想赚她几块钱都佣金的,结果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皮夹里面装的竟然那么厚厚一沓的现金,一下子心就野了起来。 钱帛动人心。 他后续就以要送车票,以及利用车票无法购买,还有车票又被人扣留,需要去警察局报备的的理由向毛招娣索要了好几次钱。 最后甚至直接向一个人贩子提供了信息,第一章虚假的车票把毛招娣,骗到了一个黑工厂里。 黑工厂是做一些见不得台面的生意的地方,工厂对这些人的管理非常的严格,t?而对人贩子提供过来的这些工人更是施以酷刑进行管理。 仅仅在这个黑工厂里呆了两天,毛招娣就被黑工厂负责的管理人员殴打了四顿。 转机出现在第三天,因为之前那个票贩子也需要去警察局报备的理由向她索要过钱,而当时毛招娣你心里忐忑,所以也就真真正正地去了附近的警察局报备了她的信息。 因此在警察局备案过信息的当事人一失踪,立即就引起了警察们的关注。警察们抽丝剥茧找到了那位票贩子,也从票贩子的口中找到了人贩子的联系方式。 就这样一个人供出来,另一个人一个人在供出来另一个集团黑工厂的事情就这样被曝光出来摸着地在他被人贩子带走的第三天被人解救了出来。 这一场解救虽然结束了,但是却在毛招娣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而又。因为这一场意外,他又丢掉了一些关于身份的信息,以及那些剩下来的钱财,真真正正的在偌大的南城变得无依无靠。 毛招娣本想打电话回家求助,但是打电话拨通以后就听到电话那头的母亲又在哭着喊穷,想要从她的手里掏出一些钱财。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笑,怎么会在刚从一个狼窝的地方出来之后又想跳入一个比狼窝更狠的地方呢!? 她一个人带着小孩子从老家离开来到南城,又在南城经历了这样一场大的波折,不仅没有人关心过她的事情,现在还要索要东西,有这样的好事情吗? “招娣啊,你在那边小吴他发的补贴高,你就偷偷地寄回来给家里一点,不要给你那个婆婆。你那个婆婆总是喜欢占小便宜又不太喜欢你,你把钱给她,她肯定不会把那个钱给你们家用的。这样你还是把钱寄回来,妈妈帮你留着,到时候都给你们用。”母亲那样带着算计的语言,让她已经听到忍受不下去了。 她想了想以往在老家做工那些公分兑换出来的钱。她当时也是这样的,把钱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一大部分全部都给到了家里,但是她得到了什么呢? 甚至她当初连来南城的路费家里都没有给过。 现在来指望她依然像以前一样把这些钱寄回去,可能更别说她现在根本没有钱没有一点点的钱。 “妈,把钱寄回去给大虎盖房间子用吗?”毛招娣是响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要钱的真实目的,“还是老二又打了他的媳妇儿,他媳妇的娘家用来找茬儿,得赔钱给人家?” “招娣,你说的这话是什么话?大虎盖房子你不掏钱谁掏钱啊?你是姐姐!再说了大虎盖的房子到时候你不住啊?还有老二的事情,老二他媳妇儿就不像话,老二冲动一点,那也是很正常的。” 毛招娣已经彻底的看清楚了这个跟她说话的母亲真实的面目。以往在老家的时候,在看着周围的人都是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的时候,她还能够安慰自己,确实跟母亲说的是一样的,女孩出嫁过得好不好全看家里人了,因此要对家里的弟弟们好一点。 但是来到了南城,她看到的不仅有宠溺女儿的家庭,就像孟阿姨可以玩的女儿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来到南城。退而求其次就比如说是军医院做护士的金珠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她在家里的地位,甚至要比她的哥哥还要。以及她在去接送吴盼儿的路上,看到的部队那些有独生女儿的军嫂也都是一个个对女儿非常用心。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告诉她一个真实的事实,那就是她不应该在自我欺骗,不应该一直生活在一个编织的虚假的世界。 这样对亲生的女儿毫无底线的吸血,毫无底线的利用,毫无底线的指责,这样的家庭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家庭。 毛招娣想明白了,因此,语气也变得更冷了,对电话那头仍然在喋喋不休的人说:“我跟吴大强分开了,我决定留在南城。以后我会按时的给家里寄钱,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说完甚至不懂对面的人给出反应就挂掉了电话。 毛招娣挂完电话之后的面色显得是有一点苍白的,警察局的人看到还有些担心。 “同志,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的跟家里沟通,不要太难过了。”警察局的人也是处理过类似事情好些件的人了,像这样被骗了黑工厂打工的外地人在经历这种事情之后,心理上的负担心理上的压力,他们都是能够理解的。 对于这种心理上的负担,最能够安慰他们这些人的那就是家庭的温暖。 “没事,警察同志。”毛招娣勉强地笑了笑,然后裹了裹身上的衣物,拿着警察刚给开的身份证明离开了警察。 如今的北城外面已经是一片萧瑟寒冷,路边的树干落叶已经掉完了,变得干秃秃的。 毛招娣此时此刻的心情那里的痛不亚于古时候的刮骨疗伤。但是把一个家庭把原来的责任把原来的自我忘掉重新建了一个新的自我,又何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刮骨疗伤呢? 沿着北城那条蜿蜒的河走了十几分钟,一直到晚上路边的灯亮起来,毛招娣在这一场寻找自我的徒步中,在瑟瑟的寒风中,终于地完成了心理上的独立。 这几天以来压在身上的压力突然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无论是得知吴营长他背叛一切的茫然无措或是仇恨迷茫,亦或者是被骗到黑工厂时所受的身心上的伤害,再或者是面对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不幸命运,所有的压力痛苦,失望难过,悲伤都在寒风中烟消云散。 毛招娣寻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哭得眼睛打肿哭得稀里哗啦。 在这个痛苦中间,她终于完成了自我的释放。 也是在这一晚,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压力无处排泄,也可能是因为所有的压力都没有,她突然然失去力气晕倒在了一条小巷的前头。 再后来就是她被南城百货旁边米线摊子的女老板救起来的事情了。 因为同情可怜,也是因为可能之前有相似的人生经历,米线摊子的老板在得知了她的一些事情之后,果断地把人叫到了的自己的摊子上帮工。当然,这种分工也不是纯粹的帮工,而是那种类似于学徒式的。 这也就是程以时第一次在南城百货察觉到有熟人的原因。 她听到这里终于问了一个问题:“所以那天你应该是看到我和我妈了吧?” 毛招娣说出了压在心里的事情,情绪已经稳定很多了,听到她问这个问题,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天其实不光那一天,后面好些天,我都看到了孟阿姨。但是,可能因为当时我心情也没有调节过来,也因为我觉得我自己不勇敢,没有公开的争取去自己的权益,不敢跟你和孟阿姨见面。” 其实毛招娣的想法很容易理解,可能是因为在火车上跟孟鸳聊天的原因,她会很清楚地认识到孟鸳是一个外柔内刚的,表面上看起来他可能很容易接近,也看起来很清晰,但是实际上他是有自己的行事底线的做事准则的。 而假如是孟鸳这个人碰到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一定不会做出来这种模棱两可的选择,更不会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境地当中。 但是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跟他见面看起来这些话题一定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而至于他为什么现在能够跟程以时是说这件事情其实也很容易理解。 程以时虽然在外在看起来是很有原则性的一个人,但是实际上她内里是一个很柔软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也就是说,跟之前的孟鸳完全相反,她是一个外刚内柔的一个人。第一次跟这样的人说一些内心的事情其实是很放心的,或者是很让人很有安全感的。 “没有关系,以后应该还有见面的机会。”她的意思就是说以后还有机会让她跟孟鸳见面。 听到这样的话,毛招娣更开心了,但是他的开心持续的并没有很久,紧随其后的是他对自己的一种质疑。 “小时,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对待吴大强的事情上面手段太柔软一些?毕竟如果我跟他鱼死网破的话,他部队里的领导也会站出来的,到时候就算我不能够得到一些什么,但是如果让这样一个虚伪的人暴露出他真实的面目t?,其实就是好的。” “但是现在我选择了隐瞒我一人让他这样一个很虚伪的人,很有心机的人,在部队继续待下去,我这样做是不是很不好?” 关于这一点程以时确实是有话要说的,而且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关于吴大强的事情其实很难说出来,你的选择是好或者是坏,当然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会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解决,比如说如果我会担心吴小妹能不能继续读书的问题的话,我就会自己努力的赚钱供她读书,不会像你这样让吴大强把吴小妹作为威胁你的一个理由,影响了你的决定。”程以时这么说,其实她还是理解毛招娣的选择的。 因为吴大强在部队里面可能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像这样的事情也可能只是他一些作风上面。 毛招娣可能会对一个不太负责任的丈夫失望可能会对一个辜负老师的,曾经单纯无害但是现在心机深沉的朋友失望,但是他不会对一个拿着钢枪上战场的军人失望。 另外一点就是吴大强,他的利用其实是给的非常微妙的,他利用了毛招娣因为常年照顾妹妹而对吴小妹非常关心的这一点。他提到他复原专业回家可能要去种地,更重要的是提到了回到农村之后,吴小妹也要跟着他一起重新回到农村,那到时候就可能会面对的一个不能够回避问题——重男轻女。 而这一点恰恰就是在同样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间成长的毛招娣心里最痛的点。 因此在吴大强表示如果不回到农村,同时毛招娣又不表现出来跟他撕破脸的一面,他会依然养他的妹妹,让她一直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一点才是真正触动毛招娣的内心让他改变想法,不愿意追究这件事情的真正原因。 而说白了这点真正的原因就是吴大枪,并不是一个吸妹妹的人。 “你说得对,吴大强,他就是有这样的心理,我其实应该是知道他的想法的!但是看到小妹那张高兴的脸,我并不愿意让她失望。”毛招娣苦涩的说。 程以时直接指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你现在还想出口气。” “是。”毛招娣承认。 “那就出啊!”程以时看她一眼,给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晚上。 蒋彦辞回到家里,听程以时讲了这个事情,他当然是对这个事情有些觉得意见的。 他自己本人就是部队的军人出身的,也当过团长这样位置重要的职位,对于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一个营长的人身上简直觉得离谱。 “就是之前我们在火车站见过的那个人?”他其实本人对毛招娣没有太多的印象了。只记得那是一个样貌普通但是说话温柔的人。 “对。”程以时能听懂他在问什么,于是解答了这个事情,对他说,“之前妈离开的时候,提过她,说是她过得也不容易,如果出事的话咱们能帮一把的话就帮一把。” 这可能就是孟鸳的第六感了,作为一个老军嫂,她早在那天火车站吴大强本人没来接火车,就叫了两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小兵过来接火车的时候就猜到了一些事情。 只是在她在南城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也没有人打过电话。所以孟鸳在离开之前,偷偷地跟程以时交代了几句。 因此,现在处理毛招娣的这件事情,程以时才显得比较认真。 “她想出口气是想出口什么气?”蒋彦辞问得很是细致,他说,“是想让这个人开口道歉,还是想让这个人被迫从部队里退下来,让他之前计划的事情都归为乌有?” 程以时:“……”这个问题超纲了,她还没问。 “想要道歉很简单。”蒋彦辞顿了顿,“但是假如想要后者,要小心这可能就会影响到她之前担心的那个吴盼儿。” 很简单也是很通俗易懂的道理,之前毛招娣不公开撕破脸就是怕这件事情最后伤到无辜的吴盼儿,没道理到现在就不怕伤到了。 打碎玉瓶又怕伤着里面的东西,这种事情只多不少。 “问清楚,她到底想要怎样的出口气?”他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5-90 第86章 关于“出口气”到底是只想让对方道歉, 还是让对方从此伤筋动骨,原先的计划磨灭,这个问题, 在一天之后, 毛招娣给出了答案。 彼时, 毛招娣已经从医院出院,尽管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已经不足为碍了。 在程以时问出这个问题后,本以为对方会纠结,却没有想过, 她做出的决定还是比较坚定的。 “我要他美梦破碎。” 南城驻地, 家属院。 吃饭的时候,金珠把一件新的毛衣塞到吴盼儿的手里, 哄着她说:“盼儿,看珠珠姐托人从羊城给你买的羊毛毛衣, 这个款式是今年最流行的, 剧团那边有好多人想买一件都没有渠道。要是你穿这个去学校, 肯定很多人会羡慕你。” 毛衣是一个纯色的, 上面缀着一个英文字母, 看起来很时髦很是好看。 但是在吴盼儿看来这件毛衣跟她嫂子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给她织的, 并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说,她嫂子给她织得可能比这件还要好看。 想到这里, 吴盼儿就彻底忍不住了, 她问对面默不作声的吴大强说:“哥, 嫂…招娣姐她去哪里了?” “她回家了。”吴大强吃了一口米, 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对她说, “吃饭。” 吴盼儿看到他这样一幅严肃同时又不耐烦的表情,眼眶红了红。 一顿丰盛的晚餐却让三个人都有一点食不下咽。 吃完饭后,吴大强起身去厨房刷碗,而吴盼儿则是红着眼眶含着眼泪跑到屋里,关上门哭泣。 金珠从小在家就是一个备受宠爱的见到一个小姑娘哭成这个样子,还是有一点点过意不去的。她皱了皱眉,对刷碗的吴大强说:“小孩子在这个年纪,心情总是有点敏感,你跟她说话不要这么强硬。” “她早就懂事了,在这个年纪早点接受或者是认清楚现实比什么都好。”吴大强却没有把她的意见放在心上,或者说他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个所谓的意见。 这一刻,金珠忽然觉得这个让她满心投入的男人也变得陌生起来。 “你跟你爸爸和我妈妈说我们的事情了吗?”吴大强惦记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 近些年来军队裁人的计划越来越多,百万裁兵才刚刚过去,南城驻地又是一个部队占多的地方,也就是裁军的重点区域。 “说了,但是我妈还是有点不太同意。”金珠并不是一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她喜欢有事情就直白的说。 在她向家里提出要跟吴大强结婚这件事情之后,他们家人的意见其实是分成了两类。一类人是觉得只要她喜欢她愿意就可以,比如像她的爸爸以及哥哥都是这么想的。另一类人则是持着相反的意见,认为吴大强他并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并不了解他也不清楚他在家里真实的性格是怎样的,又加上吴大强是一个农村兵,她嫁过去是要去吃苦的。 而后者这种说法的坚定的支持者就是她的妈妈。 她妈妈的不同意除了担心上述这些事情之外,其实最担心的还是他们一家人都是在部队这个地方,但是现在吴大强的级别其实是不高的,那么很有可能在今年大裁军计划来临之后,他就会被迫要求复员。 如果到时候她已经跟吴大强结婚了,那么她是要跟着吴大强一起回到农村老家还是要留在南城这样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她随口问:“大强,如果你不能留在部队离开部队之后想做什么?” “离开部队”这四个字很是刺耳,吴大强心想。 “如果只能离开的话,那可能会去安排的地方工作或者有能力的话再拼搏一下做一点小生意,当一个老板吧。”他稀松平常地回答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又回头对她说,用类似于开玩笑的语气,“但是你家庭应该是不想让你离开南城了吗?所以我觉得应该不会让我离开部队?” 金珠并没有多想他的话,本来她的问题就只是一个随口问的而已。更何况她的的确确确确实实是没有想要离开南城这样的一个想法的。 “我当然不想离开南城!”她说。 吴大强笑了笑,说:“那我陪着你!” 躲到屋里面的吴盼儿,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t?。那天她上完课去接她放学的人是吴大强,回到家里之后她就发现了所有有关毛招娣的东西都消失了。 然后没有过太长时间,她就从同学的口中知道了那个来家里做过客的军医院的护士姐姐是她哥哥的女朋友,并且他们即将要结婚了。 她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是却懂得结婚这个词的意义。于是她只能找到她的哥哥,向他询问毛招娣的下落。而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她哥哥的一句“她跟我已经分开了”。 那时候她知道毛招娣的应该是离开她的哥哥回到了老家,于是她就攒了一些钱,趁着吴大强去出任务的时候跑到市区里面给老家打了个电话确认一下。结果,老家的人说并没有看到毛招娣回去。 再然后就是部队里面出现了一些“言论”,吴大强出完任务回来之后就强行让她改掉再称呼毛招娣为嫂子这个叫法。 她本来已经接受了,但是老家的朋友却又给了她一个消息——毛招娣失踪了。 后来,她吵着闹着要出门去找人,但是却被五大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直至到今天。 吴盼儿在床上一直哭,一直哭,知道眼泪哭干了没有劲儿了,才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 次日。 一辆军用吉普车从南城驻地开出,一路疾驰,开到南城最繁华的闹市区。 程以时裹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牵着蒋行舟的小手在凛冽的寒风中间等待。 吉普车上的司机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一大一小,嘴角微微向上,手上动作十分的沉稳,将车停在了路边。 司机将车钥匙拔出来,一下车就把站在路边的小家伙举了起来,往天上抛。 程以时无语皱眉。 这个贺老七在部队里大小算是个“官儿”,手底下百十来号人,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人儿。怎么这么不稳重? “七哥,我建议你赶紧把他放下来,不然如果他以后爱上了这种抛举式的游戏,我举不动,蒋彦辞又忙的话,我是回去部队里把你抓出来的。”她冷冷说,眼刀子往他身上丢。 贺祺,因在大院那一辈儿里头排行第七,又加之名里头有一个跟“七”字同音的“祺”。于是,叫着叫着,就从原来的贺祺叫成老七,后来就有了“贺老七”的江湖头衔。 他父亲是个外交官,母亲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兵。贺祺从小也是长得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所有人都觉得他将来会继承父亲的外交事业,成为一名外交家。 谁知道,这丫人抽什么风,高中没上跟着武僧学武学了三年,然后一溜烟地跑到南边来也当了兵。 “小时,好久不见,怎么威胁起来你七哥了?”贺祺说是这么说,但是行动上却是另外一种想法,默默地停止了抛举小孩的动作,把人放到地上,装出来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模样说,“你七哥难道跟林狗一样是个怕蒋言辞的人?” “蒋…” 程以时刚开了一个头,贺祺就很“老实”地闭了嘴,转身往后看。 “没人,他上午值班,下午才有时间。”程以时哧一声,给了他一个眼神自行体会。 男人么,就喜欢强行挽尊。 “刚才纯粹是条件反应,不是内心真实想法。”贺祺知道了某个人上午值班的事情,这是彻底抖起来了。 “先回去吧,回去就正事跟你说。”程以时懒得跟他扯别的话,又觉得外面实在冷得要命,赶忙带着他,一手拉着蒋行舟回门东大街的小火炉了。 小火炉里生着炭火,温暖如春。 程以时让春生泡了一壶茶送到二楼,就带着贺祺上去了。 贺祺也是从小吃“东来顺”长大的,是一个典型的北城涮羊肉的拥护者,看到小火炉这店铺,还有这个装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问:“不会最近人传的那个南城涮羊肉点羊肉太多把人吃撑的店就是这儿吧?” “……”程以时有些无语,小火炉的谣言怎么越传越离谱。 她不说,贺祺也能想到肯定就是了。 于是到了包间,还没来得及说正经事,他就拿着小火炉的菜单提了一堆“建议”。 “那个脑花也好吃的。” “还有猪血,别只有鸡血啊?!” “猪肉炸的酥肉涮锅也不错!” 第87章 本来贺祺提意见的时候, 程以时是没怎么认真听的。但是到后来,她发现这嘴刁的人还是能提出一些比较有建议性的意见的。所以,后面才变得认真起来, 去后厨找了小刘一起过来把他提的意见给记了下来。 贺祺似乎也忘记了他来这一趟的目的, 老老实实地当起来他的“火锅店建议员”这个绝色, 提了一些有价值的问题。 于是乎,在小火炉的第一个小时,就在提建议的氛围中过去了。 蒋彦辞骑车到店里,上楼一看,就是这几个人热火朝天聊“建设”的场景。 所幸, 在这几个人当中, 还有一个因为幼儿园放假在家,又插不进去这个聊天当中只能一口一口吃卤鸡爪的蒋行舟注意到了他爸爸的到来, 贴心地把他的一盘鸡爪分了他爸一只,又不忘记叮嘱他:“爸爸, 你安心吃东西, 不要打扰我妈妈谈生意哦。” “……”蒋彦辞心塞, 心道, 这是亲生儿子, 不能动手。 就这样, 因为这个小插曲,让旁边三个人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贺祺也在看到蒋彦辞那张跟从前一样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脸时, 提建议的那个热火劲才稍微消停了一点。赶忙起身, 用肩膀撞了一下他, 大声道:“辞哥, 好久不见。” 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感情深厚的朋友, 蒋彦辞的神情中还是带了一些笑意。 “刚刚小时…”贺祺见着人,也没有很久没见的那种尴尬劲,径直把手搭在蒋彦辞肩膀上,跟他说话,只不过提到程以时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 一提这个,贺祺其实内心心情还挺复杂的。他们这一辈,大院里面年纪相仿的女孩其实不少。但是也就一个程以时因为程老爷子要给蒋彦辞做药膳调养身体的原因跟他们这一帮人走得最近。 本来他们这一群人都是把程以时当最小的妹妹疼的,结果因为一个“意外”。他们这群人当中最大的蒋彦辞把人娶了,只能一朝“妹妹”变“嫂子”。 对于这件事情,贺祺除了知道之后,在心里暗戳戳地鄙视了一番蒋彦辞“老谋深算”“老不要脸”以外,作为兄弟,还是接受了。 只不过,让他方面叫“嫂子”这种事,接受起来还是有难度的。但是当着蒋彦辞的面继续叫“小时妹妹”好像也有难度。所以他最后决定,两者中间选择一个居中的说法。 “小时…这个火锅店开得很不错,我刚刚在楼下问了个味儿就知道那得是正宗了。”贺祺挑了眉说,顺便把搭在蒋彦辞肩膀上的那个手轻抬了一下,用手指笔划了个“可以”。 他说出这些话,还没得到蒋彦辞的回应,就见正埋头啃鸡爪的蒋行舟听到这番话,先所有人一步,仰头,抬起肉肉的小下巴,对他说:“叔叔,我妈妈超级厉害的!” “舟舟说得对。”贺祺年纪跟蒋彦辞差不多,之前谈过一段自由恋爱,后来因为对方出国留学分开之后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可能因为看破了红尘,近些年来无欲无求,跟家里坦白了没有要结婚的打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基本上对发小的小孩都很喜欢。蒋行舟每年收到的那一堆礼物,不是他就是林知年他们寄的。 蒋行舟被一个贺祺“肯定”,那小模样更加得意了。同时,他可能还觉得这个贺叔叔非常有见识,大方地把卤鸡爪给他分了一个。 “叔叔,你吃!”小崽子特地挑出来一个大鸡爪递给他。 贺祺当然是毫无心虚的接受了来自小朋友的投喂,拿起鸡爪啃了一口,等到吃完了,就被这喷香软烂十分入味的鸡爪征服了,忍不住赞叹说:“要我说,程爷爷的那些手艺应该都被咱们小时继承下来了。” 蒋彦辞斜他一眼。 “不是,不是,是你一个的行了吧。”贺祺作为一个侦察兵出身的团/长,当然不会无感到没看到这人那略带威胁的表情。 同时,他又忍不住觉得牙酸。当初,他们这一波人知道程以时因为家里面的t?事情而选择跟蒋彦辞结婚。觉得就为那件事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就一起找到蒋彦辞问他。 结果这人当时说什么,“只要她需要我就可以”,现在想想,这人哪里是什么“救急”,明明就是心里惦记人家很久了。 “嗯。”蒋彦辞应了一声。 贺祺很是无语,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就像是他身边有什么“疾病”会传过来一样,悻悻道:“太可怕…” 程以时:… 她面无表情地瞪了一眼引发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然后指挥小刘让他下楼回后厨继续帮忙了。 小刘因为刚从贺祺这边得到了很多关于新菜的新灵感,迫不及待想要去灶上实践一下了,带上门就跑了。 他一走,春生把之前备的热锅还有菜送了上来,点上火把窗户留了一条缝,几个人就准备吃饭了。 吃饭其实还是一个很适合聊天的场合,这一回,程以时没有拐弯抹角把今天找他过来的目的跟他说了说。 尽管她在讲述毛招娣跟吴大强的时候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是只要仔细听了她的话,就会听出来那平静的语气下面夹杂的对吴大强的鄙视与嫌弃。 贺祺其实在过来之前,心里想过,估计是程以时或者是蒋彦辞有事跟他说,结果没想到,这事竟然跟…吴大强、金珠有关系。 他突然被涮锅里的辣椒呛了一下,猛地咳嗽了起来。 蒋彦辞反应很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他这个“咳嗽”的端倪,猜测问:“这两个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有关系? 程以时也被他这个疑问搞得一头雾水,只得停了下来等他解释。 “咳咳咳咳。”贺祺在心中暗戳戳吐槽,主要还是他跟蒋彦辞太熟了,才会被他一眼看出,这件事情的两个人主人公跟他有点关系。 “不说说?”蒋彦辞气定神闲地看他一眼,中间还悠闲地给程以时以及蒋行舟剥了大虾的虾壳。 程以时还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嚼着虾,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 贺祺平静了一下,缓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把他前一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下。 原来在半年前,贺祺在南城军/区的联合军演中一举立功,从副团转为正团长。然后他当时有个人托他的老领导介绍了一个在军医院的护士跟他见面。 当时贺祺就不想跟人见面,觉得跟人相见,也不会有后续,折腾这一波儿无非就是耽误对方时间,所以就托人带话过去说了一下。 听到这里,再结合一下之前从毛招娣那边了解的一些事情,程以时很准确地猜到了这个护士的身份。 “那个人就是金珠?” 提到金珠这个人,贺祺表情显得很无语,也有些不耐烦。 “对,就是她。她爸在南城军区的后勤部工作,她妈妈之前在南城这边的国营饭店当经理。她哥是我之前的一个战友,不过因为不在一个营,不怎么认识。”他说。 蒋彦辞想事情要更深远一些,如果仅是如此,见面没有见成,他的表情不该是一提到就一脸烦恼的样子。 他琢磨了一下,继续问:“那当初相见的时候,你们还是见到了?” “见到了,托人捎话给她,结果她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觉得我是害羞不敢跟她见面。有一天晚上,她跟她哥就一起堵在了我回宿舍的路上。要不是当天还有个参谋长想喝酒,跟我一起回,这事就说不清楚了。”时隔多个月,再回忆这件事情,贺祺的烦闷一点没少。 程以时一时语塞。 “那她之前原来的目标是你,后面怎么跟吴大强在一起了?”又过了一会儿,她才问了这个问题。 被问到这个问题,贺祺的神色就更变化莫测了,又是青又是红。 他说:“虽然说出来,你们估计不会相信,但是我还是要说。碰到参谋长之后的一天,不知道是谁传的言论,就说那个金珠同志同时相看了我和吴大强,最后觉得我性格不沉稳,选了吴大强。” 蒋彦辞:“咳咳。” 程以时:“嗯?嗯!” 该不该说,那个金珠同志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同一时间相看相看两个人就算了,关键还敢相看同属于上下级的两人,并且还能在其中一个不成之后,迅速放弃掉另外一个。 这怎么不能说是个“本事人”呢! 程以时最先找回她的脑子,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拒你对金珠同志的了解,她知道吴大强跟毛招娣之间的事情吗?” 同样的这个问题问毛招娣,毛招娣的回答是“不确定,感觉她知道但是好像又不是完全知道。”她知道这可能是当局者迷,而或许旁观者来看,才能说得更清楚。 “她,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贺祺并没有说知道或者是不知道,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后面,程以时又问了一下,假如军区知道吴大强的事情会做什么处理。 “没有结婚证,多数会被归结为是作风不正的问题,轻则前途断送,上升无望。重则开除军籍,驱出部队。”贺祺说。 这样的后果跟蒋彦辞之前预料的差不多,这也就是不在严打时期,否则后果只会比现在更严重。 下午,贺祺开吉普车,又带着几个人去电影院那边跑了一趟。几个加起来年龄快九十的人陪着一个四岁的小朋友又看了一个动画片电影。 电影票是贺祺出的,投桃报李,蒋行舟小朋友开心地邀请了他去家里吃饭。 贺祺当然没有意见。于是从电影院出来,一行人又去菜市场买了东西,这才开着车回了家。 八点半,贺祺回部队。 毛招娣披星戴月忙完了米线摊的事情,拿着一封自己写的信,满怀感激地将信交到了贺祺的手里。 一共三封信,一封给部队,一封给吴大强,最后一封要给吴盼儿。 贺祺开车到军营,去交车签字。因为太晚,就决定第二天去送信。 给吴大强的信最好送,早上训练过,他就让人去隔壁团地给他送了过去。给部队的举报信也好处置,他出门的时候顺手投到了门口的举报箱里。 而至于另外那一封给吴盼儿的信,他则是决定亲自去军队的附属小学跑一趟。 结果,到了小学一问,才知道—— “盼儿她今天出去找她姐姐了!” 第88章 吴大强训练结束后, 刚离开部队的训练场,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并交给他一封信。 给信的这个人是另一个团的副营长, 吴大强跟他不算熟, 只在之前的大比里面见过几次, 平时碰上根本没说过几句话。 “刘营长,这是谁的信?”他摸着手上这封薄薄的信,客客气气地很对面送信的刘副营长打招呼。 “贺团让我给你的。”刘副营长摇摇头,表示他不清楚,他就是训练结束的时候被贺祺拦住了随手送个信而已。 “贺团”这两个人出来, 吴大强反应并不大, 但是他后面那两个人则是神情有些慌乱,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贺祺这个人, 吴大强之前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个侦察兵出身的京城二代, 个人本事能力都很强。也就是后来, 因为碰上金珠那件事情, 这才让他又托人打听了贺祺的身份, 这才知道原来贺祺他父亲在京区的部队里面是个大的官儿。 之前, 他还因为金珠的事情对贺祺有一些敌意, 后来知道了贺祺的家庭情况,吴大强就再没提过这个事情了。 他有自知之明, 知道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哪些人可以动, 哪些人碰上就要遭殃。 吴大强捏着手里那封信, 心里的情绪一点没有表露出来,笑呵呵地跟刘副营长说话:“原来是贺团的信, 多谢刘营长送过来。” 刘副营长摆摆手,转身离开。 他人一走,跟在吴大强后面的那两个人就说话了。 “那天我们去火车站接…人的时候,碰到一个男人好像认识贺团。”说话的这个人皱着眉,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 另外一个人在后面补充:“那男人当时叫的贺团的外号,感觉应该是跟贺团关系很近的一个熟人。” 说话的这两个人,如果毛招娣在现场的话,就能认出来,他们就是那天去火车站接她的两个人。 吴大强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天毛招娣带吴盼儿过来,他本来安排得妥妥当当要去火车站接人。结果,要出发的时候,金珠找他,t?他分不开身,就让这两个人去接了人。 后面也是巧了,他刚从金珠那边回来就被领导喊出去做了任务。这么一来一回,他中间去找人这件事情也没人计较。 他任务结束回来的时候,只想着这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该不好了,忙着处理那叫事情的后续,根本没过问过那天这两个人去火车站接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既然他不清楚火车站接人后续还有这么一个插曲,就更不知道那天这两个人接人的时候还撞到了贺祺的朋友。 吴大强心一紧,面色也黑得要命,他冷声道:“我不是说过,有什么事要提前跟我说。接人的时候跟贺团的朋友撞上这么大一件事情,你们两个还瞒着我!” “不是,吴哥。”两个人低着头,悻悻的,最后由其中一人作为代表说,“我们当时就没多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吴大强突然觉得他当年就不该想方设法把这两个蠢家伙从村里弄到部队。 只是,他就算心里头窝火,此时此刻有多么的生气。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再生气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不过经过这一件事情,他也算摸清楚了哥祺托人送信这件事的原因。当下,心里头也算对手里这封信的内容有些许的猜测。 被他训斥的两个人正觉得没做好这件事情,认为他们自己对不起他吴哥呢。 吴大强突然开口,问他们两个人:“村里面,还有镇政府那边提前交代过人没有?那一件事总不会也办砸了吧?!” “没有,没有。”两个人赶忙着摇头,表示他们不敢,“那件事情已经托人去嫂…毛同志的家里弟妹说了。那位同志说了,一定不会妨碍吴哥你的事情。” 毛招娣的弟妹…吴大强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深,只隐约记得是个其貌不扬的人,有点小聪明,还有点贪小便宜。想到这里,他的眸色中流露出一丝嫌弃来。 其实当初他跟毛招娣能成,除了因为家里的母亲担心他在部队怕出事没了后代以外,想让他赶紧结婚生子留一个根的原因,还想的是毛招娣是他们几个村里远近闻名的会读书的人。会读书又长得清秀的高中生配他这一个军人,确实不错。 只可惜,后来这样一个有文化清秀的高中生在农村的生活里,终究变成了一个悯然众人的普通妇女。 吴大强在心里感慨完,面上的表情又变得狠厉起来,侧过头去,对旁边的人交代:“你盯准一点,等下再去给村里大队打一个电话交代一下。”说完,便低下头将手里的信折了一折放进了口袋里。 那人忙不迭得应下。 这个路口,终究是人多口杂不是一个能说话的地方。吴大强尽管还有很多想交代的事情,但是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三个人在岔路口分了方向。 吴大强去了家属院,刚打开家属院的大门,就听到厨房哗啦啦的流水声。 这个声音让吴大强顿了一下。这个家属楼分给他之后,只有在毛招娣在的时候,厨房里传出来过这样的声音。后来毛招娣离开之后,金珠过来,她不会做菜,基本上就没有去过厨房… “回来了,过来吃梨。”突然,金珠娇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金珠端着一个红双喜盘子,里面是切成块的梨。 “你怎么过来了?”吴大强顿了一顿,抬起手把军服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然后走上前,接过盘子之后随口问她。 “我哥的朋友昨天托人捎来了一些梨,我昨天尝了一个,超级甜,就想着给你送两个人,让你尝尝。”金珠笑着说。 梨,这种东西,无论是前几年粮食短缺的时候,还是后面几年严打的时候,都是一个珍贵无比的稀罕物。也就是改开以后,包干到户这些政策出来以后,一些地区因地制宜改种果树之后,梨子的供应才逐渐提了上来。 所以,这些捎来的梨价值也可见一斑。 吴大强心里稍微有些复杂,捏了一小块儿梨放在嘴里尝了一口,甜味瞬间充满整个口腔。 “甜!”他说,说着又捏了一块,然后一边端盘子养客厅走,一边问,“小妹还没回来?” “她…”听到这个问题,瞬间,金珠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蹙了一下眉反问他,“你不知道她去找人了?” 找人? 吴大强手一松,装着洗净梨块的盘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金珠皱眉,走过去看着掉了一地的梨块儿,对他说:“这些梨很贵,一个得好些钱,你怎么不拿稳一点。” 她的指责在吴大强听来,全都屏蔽了,他的满心满脑只有刚才听到的那句话,他突然冲上前,抓住金珠的胳膊问她:“找人?!你怎么不拦住她?” “我拦她干什么?”金珠对于他提问的这个问题显得意外,不赞同地说,“她满心只有前面的毛大姐,我怎么对她好她都不接受,我干什么还要阻拦她找她喜欢的姐姐。吴大强,你难道不觉得你这脾气对我发有点过分吗?” “她才九岁!”吴大强强调。 金珠呵呵一笑,讽刺地看着他:“我看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要把毛大姐找回来,你心虚吧?” 吴大强的表情很难看,他皱眉看着金珠:”你…” “真是恶心,我金珠千挑万选最后竟然选了个你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儿。”金珠冷声道,眼神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要不是已经提交了结婚报告,我非得把这件事好好跟部队的领导说一说。” “你以为你又很好了?金珠?”吴大强面上满脸不屑,“勾搭我的时候,被贺祺把脸面往地上踩,后面又狼狈地找我踩他,这样是个好人?还是我跟你暗示了一下毛招娣对我有点想法,你就趾高气扬地出面把人赶走了,这样算个好人?” 金珠嗤笑,“我充其量只是不算个好人,你就是畜生了。而且本来我还想装着,现在既然说开了,那就直白一点。我跟你说,跟我结婚以后,我不回你们老家,我觉得丢人。” “你——”吴大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凶狠。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吴营长,部队的方政委要求你去一趟办公室,他说有事找你。” 方政委是南京军/区主抓纪律作风的军队领导,现在他要来找吴大强问话,有什么意图很是清晰。 吴大强兜里还装着贺祺托人送来的那封信,心里头也有算计。既然毛招娣能托贺祺给他送信,那么给部队的纪律检查递一封投诉信当然也简单。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外面的人已经是又敲了门,催了又催。 吴大强应了一声,急忙抓住眼前正怒目相视看着他的金珠,俯身在她耳边,对她说:“你知道的,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等会儿如果有人来问你话,你自己注意。” 闻言,金珠眸色一变,还准备再问问他具体的情况,就见吴大强整理了一下军装,走过去开了门,说:“走吧!” …… 贺祺没找到吴盼儿的人,这件事情自然要跟程以时说。 程以时知道以后,又找了个空,准备去百货商场旁边的米线摊儿跟毛招娣说一声。 结果,到了米线摊儿,人有一点傻眼了。 那个扑在毛招娣身上又哭又撒娇的人可不就是吴盼儿。 毛招娣之前只是做一些打杂的工作,现在已经能做米线,而且还能改进米线的配方配菜。 米线摊儿老板见她上手,就腾出了手,负责起来了打杂。 只不过现在因为做米线的人正被一个小丫头抱着哭,老板只能重新出了江湖,给人冲起来了米线。 这会儿见程以时来,忙着指了指那对抱在一起的人说:“小妹妹有福气了,招娣上午去驻地那边碰运气,结果正好两个人碰上。” 程以时听到这里,倒是觉得有一些哭笑不得。 小姑娘一个人从部队里面出来找人,结果就正好碰上要找的人,这绝对是哪些话本故事里面的情节了。 又过了一会儿,毛招娣也好,吴盼儿也好,心情都平复很多了。 毛招娣赶忙跟程以时挥了挥手,招呼她过来,并且在得知她是匆忙赶来没有吃饭的时候,连忙擦了擦眼泪起身要给她冲米线。 南城这边的米线,其实从质感上面来说,更像后面更普遍的一些米粉。 粗米线提前用温水泡软,水热下锅煮软,后面在料碗里放上调料香菜,放入烫好的米线,冲上热汤,滴上香油,再码一勺肉碎,味道好极了。 程以t?时把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吃到肚子里,神情舒爽地伸了一把懒腰。 吃完米线,她这才准备说过来的正事。不过,在话题开始之后,她还看了吴盼儿一眼。 “没事。”毛招娣摇摇头,对她说,“盼儿刚才跟我说了,她也想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既然当事人已经这么理解了,程以时又不是一个拖拖拉拉,十分纠结的人,三言两语就把贺祺找人还有贺祺传举报信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只有九岁的吴盼儿从头到尾听了下来,云里雾里。 但是,她却听懂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姐姐,我哥哥他要被砍头吗?” “不砍头。”程以时被她逗笑了,接着又严肃看向毛招娣的方向说,“但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情,所以他要面对他的惩罚!” 第89章 其实在吴盼儿的记忆中, 她其实跟这个从小就出来当兵的哥哥并不熟。 她九年的记忆里,唯一熟悉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毛招娣。 毛招娣当时经人介绍, 嫁给了吴大强。因为没有到法定的结婚年龄, 又因为特殊的时期, 她进门既没有领结婚证,又没有操办大席。而她唯一一个稍微熟悉一点的丈夫,结婚第二天便匆匆忙忙回了部队,从此几乎很少见面。 一个“闲人”在婆家是难受的,也是难生存的, 所以当时整个家里人最无视的吴盼儿便成了毛招娣的责任。这一带, 就是好几年。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吴盼儿的印象中,似乎是她三岁的时候就有了干活的记忆。那时候她才三岁, 每天都要跟村里的其他人一样去山上背猪草、捡菌子、采蘑菇… 她的妈妈是最传统的农村妇女,结婚早又没有文化, 只被她的家庭养出了重男轻女以及满心小算计的心。 对她非打即骂, 一口一个“赔钱货”, 这是吴盼儿印象最深的对她妈妈的记忆。至于她的爸爸, 那更不必多说了… “做错事情本来就要接受惩罚的。古人云, 勿以善小而不为, 勿以恶小而为之。做错事情是违背公序良俗的,必须要接受惩罚。”吴盼儿糯糯说。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 程以时稍微有些惊讶, 不过更多的还是释怀。 惊讶是因为吴盼儿明明还小却有一个明确的三观, 释怀是因为从这样的行为看来, 毛招娣之前为了她而放弃维护自己的权利似乎并不是一件没有回报的事情。 毛招娣当然也感动,但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味地感情用事, 她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要将这件事情曝光之后,吴大强可能会受到的惩罚以及她的想法一一解释了一遍。 “……如果你哥哥离开部队,那么可能你就要回到老家,要是回到老家,老婶应该不会让你上学了。”尽管毛招娣想得很清楚,但是说到不能上学的这件事情还是情绪激动了一些。 程以时也觉得这件事情是个不太好解决的问题。 不管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对谁错,但是吴盼儿一定是一个无辜的角色。如果这件事情最后导致让原本可以去上学的孩子重新回到“泥坑”无法去学校读书,那会是一个让所有人都遗憾的结局。 两个大人复杂的表情让吴盼儿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一个小问题,很可能是一个会影响很大的问题。 不能上学,不能读书…吴盼儿又想到部队学校里面那些刚认识的朋友,他们每天读诗,学习写字,算数学题… “嫂——招娣姐,我不能跟你一起生活吗?你能叫我读书吗?”吴盼儿突然抬起头,用那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看着毛招娣。 跟她一起生活? 毛招娣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在她的认知中,假如吴大强需要返回原籍,那么就意味着吴盼儿而一定会被他带走。尽管之前程以时的话给了她一些提醒,但是他们想到的也只是在南城赚钱,然后把钱寄回去,从来没有去思考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吴盼儿不能够跟他一起生活。 “盼儿,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但是……”毛招娣想到的是农村的吴大强的妈也就是她的前婆婆。那样一个精心算计又小气的人会同意她来抚养吴盼儿吗? “是怕我妈妈不会同意吗?”吴盼儿那种幼稚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跟她这个年纪不太符合的表情,她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一点失望,小声的说,“但是我不想跟我妈妈一起生活了,我之前偷偷听到了妈对爸他们说我吃的太多,要把我卖给丁村的老瘸子给他儿子当童养媳。” 听到这个事情,毛招娣有点猝不及防,她着急地把人拉过来,皱眉问她:“这件事情你听谁说的?” “就是妈妈说的。”吴盼儿抬起头,“就是那天妈妈在给哥哥装特产的那一天跟爸说的。” 毛招娣心一下子就凉了。 她知道原来的婆婆是一个凉心的人,但是没有想到她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竟然能做到这么狠心。那个隔壁村的老瘸子是一个动不动就喜欢动手的人,而他那个儿子虽然现在才十几岁,但是也跟他爹一样是一个不安分的人。 每天在乡里村里不是东边找人打架,就是西边抢人东西,就这样一个人别说是去给他当童养媳,就算只是让吴盼儿跟他呆在一起,他都不配。 吴盼儿其实隐隐约约对于“童养媳”这个概念是有所了解的。 他们家门口旁边有一户的媳妇儿就是个童养媳,那个媳妇的年纪看起来跟毛招娣差不多,但是男人才刚刚满了岁数。这个媳妇儿在家里每天就要洗衣扫地,但是却不得家人的喜欢,动辄也是被打的脸青皮红的。 “招娣姐,我不想回家里跟妈妈一起过,我也不想去给瘸子的儿子当童养媳,我能不能给你当妹妹?我学习成绩很好的。”吴盼儿在部队的学校里呆了几十天,相比以前的内秀害羞,现在的她但是敢于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的。 毛招娣并不知道还有童养媳这回事儿,她可以这样说,如果她知道用这件事情存在,她根本就不会提让吴盼儿回家这件事情。 她本来就已经因为这件事情眼睛酸的不行,又听到吴盼儿这类似于祈求的话,心里更是痛的不行,赶忙把人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对她说:“行,以后盼儿当我的妹妹,咱们不回去!不去给人当童养媳,我们就留在城里读书,然后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敏感内敛的小女孩,听到这样的话才露出了笑容,小声的说:“好!” … 到了冬天,米线摊收摊收得比夏天的时候要稍微早一点。 毛招娣租的小房子就在附近的街道里,考虑到两个人回去还要带着东西有一点困,程以时并没有走,帮着他们把摊子收了起来,又跟毛招娣一并推了米线车回去。 毛招娣租的这个房间的面积并不大,只有两间房,不过胜在房间里面收拾的干净,看起来倒是不显得非常的狭窄拥挤。 考虑到吴盼儿这一天从部队跑出来又折腾跑过来找人已经累得够呛,程以时帮着把东西放回了房间里面,基本上没有多停留。 毛招娣却觉得有一点过意不去,赶忙把他前几天去百货大楼买的毛线织成的帽子拿了过来,一共是三个,正好是给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帽子的毛线是她前一段时间买的目的就是想要感谢一下程以时之前对她的帮助,但是因为两个人这段时间都在忙生意,一时也没见上面。现在正好有机会忙,毛招娣赶紧把东西拿了出来。 三个帽子的用料都非常扎实,摸起来沉甸甸的,又厚实又暖和。 两个大人的帽子做的是普通的款式,用料用的是最保暖的羊毛毛线,摸起来手感十分的柔软。小孩的帽子则是钩针造型上都特别的用心,特别钩了一个类似于小老虎头的帽子,颜色特别的漂亮,看起来十分的有趣。 “这两个帽子就是普通的保暖的帽子,给舟舟的帽子就是现在百货商店里面最流行的那个帽子,听说是从香江那边过来的款式。不过那边买的贵一点,我自己勾的话用料更好,然后造型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说到这里自夸的部分,毛招娣还稍微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不要不好意思!招娣姐,我看你这三个帽子都很可以。”程以时明白她的心意,自然也不会去拒绝掉。 外面的天色也越来越黑,毛招娣也不想再耽误她的时间,拿着手电筒赶t?忙把人送下了楼梯间。 结果两个人刚到楼梯下面,就看到一个穿着长款大衣的男人站在那里。 蒋彦辞手上拿了一条厚的围巾,见他们过来了,跟毛招娣点头打招呼。 黑暗的环境里,男人俊逸的面容只能让人没想到一表人材这个词语。毛招娣轻轻一笑,把手上的手电筒塞到后面的程以时手里,然后对她说:“小蒋过来了,赶紧回去吧!” “行,招娣姐,那我们就回去了,你也赶紧上去吧。”程以时把手电筒接过来这边的街道,因为城市设施不过关的原因,有些路两边还没有装路灯,晚上骑车的话太黑了。 毛招娣跟她挥手再见。 “听说今天那个小女孩出来找毛大姐了。”蒋彦辞借着后面手电筒的灯光,扶着车把,稳稳地骑着车。 自行车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发出链条之间相碰的声音。 后排座位上的程以时把他带来的兔毛围巾,围在脖子上,并用手紧紧地捂着它,听到前面人的问话,也没有把手放开,瓮声瓮气地对他说:“那个叫盼儿的小女孩跟招娣姐的感情比我之前想象的要深更多。之前我没有见到他,会以为小女孩可能看到了更好的生活就会把她忘掉,但是并没有。”说完了之后,她又叹了口气。 这本该是顶好的姑嫂两人,互相担忧着彼此互相牵挂着,彼此互相又惦念着彼此。 但是生活总是充满了一些戏剧化的安排,在两个人踏上南下的火车,以为他们就要改变以前的命运的时候,又告诉他们,改变命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是一件充满着斗争的事情,波折的事情。 听到后座的叹息,蒋彦辞有意放慢了骑车的速度,然后将他下午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吴大强可能要被调回原籍。”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调回原籍其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同时又是一件充满着不甘心的事情。 同时,这件事情对于这位军人的上级领导来说也是一件令人纠结的事情。 此时此刻的南城军区,领导们正在为“吴大强作风不正”的事情而苦恼。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军人,或者只是一个从事文职工作的军人来说,军队领导的意见都不会这么的不统一。 “吴营长这个人在前几年的军事大比里面成绩都是还是不错的。”一个司令员翻看了记录之后发出这样的感慨,同时又叹息道, “如果这样一个人看耐着性子在军营里面在打拼几年也不能说不会成为一个兵王。” “得了得了,别做出这么一副可怜人才的模样。”他对面的这位穿军装的同志性格相比起来就暴躁了许多,说话也直白了很多,“这个人对待一个跟他结婚多年相处多年的媳妇都这么狠心翻脸不认人不留情面,你能指望他在其他的事情上面有什么坚定的理想吗?要我说就趁这个机会赶紧把人送回去,别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也不能这么说,部队培养一个人才也是比较难的,这个人他可能在这个作风方面出了一些问题,但是成绩方面的事情,功劳方面的事情还是要另说的。”那个司令员在被他攻击了之后立马反唇驳斥了回去。 他这么一说穿军装的男人就更暴躁了,斜他一眼,把手上的文件还有刚才看到的举报信往桌上一拍。 “你这话就没意思了,这个做事之前还先看多人呢,他这个一个人难道就不能从这件事情里面看到他的一些小心思?他非要跟人家金猪结婚是干什么,不就是指望扒着……” “咳咳咳咳。”另一人急忙制止了他的话。 那个司令员也没生气,毕竟相处多年,他还是聊一些老战友的一些脾气的。这个人说话做事可能直白了一些暴躁一些,但是真的没有一点心眼,纯纯纯纯的脑子里面只有国家的一些事情。他如果认为别人的事情跟他生气,那就不太至于了。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他们两个人吵架,吵来吵去变多谁有错或者是谁没有错都没有什么意义。关键还是要给一个当前的解决办法! 他拿起刚才被老战友扔到桌子上的那封投诉信又看了一遍,然后问对面的人:“你跟那个吴大强谈过了没有?” “谈是谈过了。”对面的军政委把手里端的茶杯放了下来,跟他们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下午跟吴大强见面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吴营长这边的意思是说他跟毛同志只是旧式婚姻的关系,是他的父母当时一孤行不顾他的意愿做的决定。他说他跟毛同志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他们之间没有领过结婚证,也没有办过结婚酒席,是没有实际的这种婚姻关系的。” “我呸!”军装男直接“啐”了一口骂道,“古代有陈世美,现在还真让我在咱军队里面见了一个不要脸的负心汉。父母一意孤行没有考虑他的意愿,那当初难道不是他跟人家一起呆了一晚上,我就不信让他家人还能为陪他医院把他绑起来,塞到人床上吗?” 司令员对他老战友这一张嘴只能是无比佩服了。 他有时候心想,其实好像跟别的战队沟通的时候也不需要特别的文质彬彬。很难不承认,有的时候强硬一点或者是这种粗暴一点也能够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军政委不知道他老搭档明明在处理眼前军队作风的事情,竟然还在关心别的事情,思绪早跑得没边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军嫂嫁给军人本身就是要收到军队的保护的,现在军人犯错军队当然也要给军嫂保护。” 军装男听到他说这些,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他自觉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反正他是一个粗人,他觉得他媳妇儿跟他的时候是吃苦受难的,其他军嫂肯定跟他媳妇儿一样都是辛苦的,作为军人就不应该干出来这种事情。 司令员你在他说这句话之前,把跑远的思绪收了回来,赞同道:“确实军队不只是一个该保护圈的地方,应该保护那些在军人后方出力的军嫂。一个人能力过关,也不能是他的保护伞,这件事情就根据军队的纪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次日。 吴大强像往常一样去训练场训练,结果人刚到训练场门口,就被团长喊到了一边。 二团团长其实昨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看着他手下这个能力很强的兵,他的眉目之间也带了可惜,冷声说:“吴营长,有人举报你作风问题,部队里面需要时间来调查有关这件事情的情况。接下来关于二营的训练交给副营长来负责,你先配合调查,停止训练吧!” 第90章 最终, 经过调查取证,南城军区在一周之后公布了对这件事情的调查结束以及处理方案。 “经过调查,吴大强同志与毛招娣同志存在事实婚姻……吴大强同志严重违反军队纪律, 作风不正, 即日起除去军籍, 返回原籍。” 而在处理方案公开前一天,这件事情的另一方当事人金珠就被家人连夜送到距离南城无比遥远的西北医院了。 这个结果虽然相较于吴大强的“除去军籍”这个结果并不算严重,但是对于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人来说,可能接下来一辈子都回不了南城这件事情才是最大的惩罚。 而至于毛招娣之前最担心的“吴盼儿”的问题,其实解决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复杂。 “开除军籍”这件事情是严肃的, 所以军区当场就致电告知了吴大强所在的村镇, 同时自然也告知了他的父母。 “吴大强”这个人在此之前,在他的老家村子里是怎样的存在呢? 可能是“虽然没读完初中, 但是这小子在部队有出息”,是“人虽然长得其貌不扬, 但是却能娶一个高中生当媳妇”, 也是吴父吴母口中整日教训孩子时的“赔钱货就是赔钱货, 还是老大人出息又孝顺”。 所以当村镇的领导们以及吴父吴母听到“吴大强”因为作风问题即将被开除军籍, 返回原籍时, 他们的情绪可想而知。 领导们反应还算正常, 毕竟军/政是两条线,吴大强在部队里也就只是个小军官, 还不至于影响到他们。最多就是为他可惜一些, 心想:这人的仕途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吴父吴母却不如他们这般镇定, 在听到这个结果后, 情绪激动,对着电话那头的军区领导就开始了“哭喊嘶喊”。跪地, 祈求,恳求的话都有,总之就一个想法,千万不t?能让老大开除军籍。 只可惜,他们的祈求无用。 军区这通致电只属于责任要求,不属于后续的情绪安排。 和军区负责这件事情的指挥员沟通过后,挂断电话,吴大强的直属领导,二团的团长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头上的军帽摘了又戴,戴了又摘,眸色沉沉。最后千言万语的叹息只化为一句话:“回去之后,好好在地方干。” 吴大强抬起头,这一周以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每天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许许多多的人。他的精神每天都在经受折磨,终于在听到军队的处理结果之后,他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冷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睫毛微微眨动,问他:“盼儿呢?在她那里?” 提到这个问题,团长也正要跟他说:“吴盼儿小同志表示不想跟你回去,决定要跟毛招娣同志一起留在南城。部队这边打电话回去的时候,跟你父亲母亲提了一下,他们那边可能是情绪很激动,意思就是任由吴盼儿小同志自己选择。” 其实他这样说,纯粹还是“修饰”了一下,吴母吴父的原话远比现在的更难听。 原话是“她不仅是一个赔钱货,还是没福气的倒霉蛋。让她跟那死女人去过好日子,这两个人还把我儿子害了。回来干什么,回来我也不养她,让她死在外边吧。” 尽管他没有说吴父吴母的“原话”,吴大强也能想象到那些话的内容。他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后,重新睁开眼睛,沉声道:“团长,能在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团长凝视他半晌,然后哑声对他说:“你说。” “帮我……” 三天后。 贺祺将那张存折转交到吴盼儿的手中,同时给她带来的还有一张村大队开具的“转户籍”的证明。 “昨天,吴大强坐火车回老家了。走之前让他们团的团长把这个转户籍的证明连同这个存折一并转送了过来。”他解释这两个东西的来历。 或许是因为之前在部队学校呆过一段时间的原因,吴盼儿对贺祺这样穿军装的人天生有着亲近,跟他对话,也不像跟其他人一样胆怯,而是比较亲近。 “有了这个证明,我是不是就可以跟我姐一直待在一起了。”她笑着问。 “理论上是这样的。”贺祺点头,跟她解释了这张证明的作用,“如果你姐姐能够把户籍迁出来,然后她就可以拿着这张证明,把你的名字转到她的户口里,你们以后就可以一直住在一起了。” 吴盼儿听了他的解释,面上更开心了,拿着那张证明一蹦一跳地跑回到毛招娣的身边,仰着脑袋眯着眼睛笑盈盈地说:“姐姐,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嗯!”毛招娣点点头,眼圈周围红红的,是喜极而泣。 在这个结果出来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尽管她还没有南城的户籍,但是她却充满了信心。她坚信只要靠着一双勤劳的双手,她一定能够在这个偌大的南城和盼儿开心地生活在一起。 处理完这件事情的晚上,蒋彦辞因为出差考察不在家,难得的蒋行舟可以去到主卧,跟程以时一起休息。 因为天气太冷,房间里面头已经生上了炭盆。不过这个极小的炭盆散发出来的暖气对于一个大的房间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蒋行舟人虽小,但是体质方面却跟那当过兵的父亲来说很相似,身上就很有一团火一样,散发着热气。 “舟舟,过来,让妈妈抱抱。”冻的缩手缩脚的程以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人形取暖器,把人喊过来。 听到这个声,蒋行舟眼珠子还在漫画图书上面,“热乎”的小脚已经自觉地塞到了程以时的手里。 四岁多的小朋友脚丫子还是软乎乎的,程以时把小崽子的脚丫子直接当做暖手袋。 “妈妈,爸爸的脚有我的白吗?比我暖和吗?”蒋行舟的胜负欲是强烈的,这会儿已经放下了书,专注地问起了这个问题。 程以时:…… 该不该说,她都没碰过蒋彦辞的那脚丫子,她怎么会知道那双脚丫子热不热?!再说,她也不是没别的更暖和的地方碰… “咳咳…当然是舟舟的脚丫子最白了。”她这么说,说完就开始催促小崽子休息,生怕他再继续问下去,“舟舟会不会比爸爸睡觉更快呢?” 小崽子果然上当,胜负欲上来了,马上闭上眼睛,奶声奶气地说:“舟舟马上就要睡着了。” 程以时闻言轻轻一笑。 第二天,程以时是被一个人亲醒的。 “醒了?”凌晨四五点才从考察的地方回来的蒋彦辞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嘴唇却不停下,继续细致地描摹那张柔软的红唇。 这人是狗吧?!一大早刚回来,就亲个不停,程以时心想。 然后她的脑袋就被男人的大手托了起来,耳垂,脸颊…都留下了男人的痕迹。 程以时被他亲着,混乱之际突然想起来昨晚儿子是跟她一起睡的,马上挣扎着要推开他。 这会儿已经意乱神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被人推开,又咬又舔,然后哑声说:“他被我抱回去了。” 说完之后,那人继续行动。 反抗不了,那就只能反客为主,继续享受了。程以时抬起手臂,圈住男人的脖子,往下一压。 “温柔点。”她冷声说。 这种信号比最好的兴奋剂都能让人激动,男人的动作变得越发“肆无忌惮”。 最后,除了身体上的舒适以外,程以时迷糊中只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男人一回来就把昨天“暖手”的工具儿子抱走,好像有点卸磨杀驴的意思。 她的不专心迎来的却是某个人更“夸张”的进攻。 最后的最后,程以时什么都不想了。 这天中午,蒋行舟小朋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当然这个奇怪的事情已经不再是什么“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换一个房间”的事情,因为这些已经因为发现了太多次而不显得奇怪了。 他发现的奇怪的事情是出差回来的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家,并且还给他带了许多好吃的。 小崽子有疑问就会问。于是他趁蒋彦辞去厨房忙活的时候偷偷问程以时:“妈妈,爸爸是不是什么时候也去找菩提老祖学艺了!?” 程以时疑惑。 “要不爸爸怎么会瞬移,昨天还不在家,今天就回家了。”小崽子小小的脸上有着大大的疑惑,以及非常不靠谱的超出众人想象的猜测,“难道是爸爸变成妖怪了?!” 这句话话音刚落,就看到蒋彦辞端着话梅排骨从厨房里出来,然后捏捏眉心看着蒋行舟说:“爸爸是妖怪?” 蒋行舟一听他这个话,撇撇嘴巴,嘟囔:“爸爸还是一样坏,肯定不是妖怪了。” 蒋彦辞:“……” 程以时扑哧一声。 下午,程以时带着“想象力超级丰富”的蒋行舟小朋友去了一趟南城小店酒厂。 上个月差一点破产的酒厂在接受一笔注资之后,车间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生产。同时,也在程以时还有其他年轻领导的支持下,酒厂将原来的白酒包装做了升级。 经过升级,包装之后的小店“1979酱酒”市场接受度几乎是骤然上升,目前的销售额每天都在上涨。 程以时这一趟过来的目的是要检查“果酒”的酿制结果。 果酒酿制要比白酒酿制时间更短一些,大部份的果酒是白酒泡水果之后制作的。看重的是白酒和水果的契合度。 小店酒厂的白酒品质其实很不错,酿了二十五天的果酒其实就已经有了独特的风味。 陪同的李奋发还有副厂长等一众人都试了一下这款果酒的味道。 果酒里面用的白酒是五年的老酒,酒香跟水果的果酸融合得恰到好处,既有老酒的醇厚口感,又有水果的清爽。由于比例配置,经过稀释的酒精度数在5到8度,很适合酒量比较低的人士饮用。 果酒制作还算成功,所有参与研发的工作人员都很高兴。 只不过酒厂负责销售的人员还有些疑惑。在他们的传统认知里,白酒主要销售对象应该是男人,只有高度白酒才能让这些人买单。 他们虽然觉得果酒味道很好,但是却有些担心这些低度且口感偏酸甜的果酒能否让那些人买单t?。 对于他们这个疑问,程以时只用了一个问题就解答了。 “你们家不是你媳妇管钱吗?” … 酒厂进入了正轨。 程以时的事业也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又迎来一个新进展。 “主动找来的合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程老板, 您好。” 程以时上到二楼,推开包间的门,看到的是一个年轻人的脸。 来人的岁数应该跟她差不多, 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 一头时髦的卷发梳在一侧, 看起来很是洋气。 “你好。”程以时笑笑,然后坐下。 进入寒冬以后,小火炉就开始提供免费的热水了。当然,现在正在接待“投资商”,茶炉里面用的茶叶用的是十大名茶之一的毛尖, 茶汤碧澈, 香气宜人。 “在来之前就听说小火炉的程老板有一手泡茶的好手艺。”卷发女人微笑,寥寥几句, 说出了她为何会找过来的原因。 程以时继续浅笑。 沸腾的热水,碧绿的毛尖茶, 氤氲缭绕, 茶香四溢。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聊天, 不免也觉得舒心。 程以时也在这个对话当中, 了解了一些信息。 卷发女人叫林碧华”, 是个从美丽国回来的留学生。父亲母亲目前正在香江做生意, 而她因为结婚跟丈夫生活的原因,目前定居在南城隔壁的城市——扬城。 扬城跟距离它相隔不远的南城一样, 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城市。小桥流水, 古道人家, 颇具古典气息的城市都带着历史的厚重感。 林碧华跟她的丈夫在美丽国相识, 她读设计学,丈夫读美学, 本来学习专业就相近,再外加同是留学生的缘故。两个人在大二便确定了关系,学成回国之后很快就定了婚。 结婚后不久,林碧华怀孕生下一个女儿。因为女儿属于需求比较高的宝宝,一直到女儿两岁,林碧华才断了她的母乳,决定重返职场。 只可惜,从怀孕到生女离开工作岗位的这三年,林碧华再回到原来的工厂,只觉得无所适从。无论是人际关系处理也好,还是基本的工作处理也罢,她做起来总是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这么一来,时间一长,她那些在工作上的不愉快很明显地反应到了生活当中。 她开始觉得烦躁,又开始觉得生活凄惨,无比悲观。 幸而她的丈夫有一个敏感的心,及时发现了她的变化。夫妻两个人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尤其是还出过国,对于心理疾病这种事情是有认知的。在朋友的介绍下,林碧华电话里“见”了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并在她的指导下,开始了“治疗”。 这位叫威尔逊心理医生直言:她的心理疾病完全是因为“痛苦的职业”产生的。过久的离开职场,再次重返职场,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跟不上其他人,从而给心理造型负担。 而想要解决这种“心理疾病”,其实很简单,不需要吃药,也不需要打针。它只需要做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那就是—— “要一起合作开调料厂?!”程以时稍微有一点惊讶。 突如其来的“合作邀约”让程以时有一点没反应过来。不过深知“谨慎行事”的重要性,程以时也没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只跟林碧华说,要慎重考虑考虑。 林碧华当然不会就让程以时当场作出决定,给出一张名片,让她想清楚之后可以给她打电话。 名片是扬城第一机械厂的副厂长的名片,上面写的人姓苗。 “这个是我丈夫的名片,你给他打给我打都是一样的。”林碧华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主动又解释了一句。 程以时笑笑点头。 下午,蒋彦辞过来的时候,程以时把上午发生的这件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机械厂副厂长就是扬城第一机械厂厂长的儿子,据说在国外读书懂管理,一回国做了没几年办公室主任就提拔到副厂长的位置了。”程以时把托胡波打听到的消息跟他共享了一下。 其实在上午林碧华走后,程以时思考过为什么她要给的名片是机械厂的名片。后来才琢磨明白,发现了林碧华的一些小心思。 机械厂在各个城市几乎都算是整个城市最大的工厂无疑了。机械厂下属管辖好几个厂长,机械厂的厂长的权利着实不小。 林碧华给出这么一张名片,无非是怕她觉得她后面没有背景或者资产不厚想要借这一张卡片来告诉她她的实力罢了。 这个道理,程以时可以想到,蒋彦辞没有道理想不到。 “扬城整个城市发展相比苏市、海市都落后不少。一个机械厂的厂长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蒋彦辞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 其实有的时候,这种工厂厂长为什么能在一个地方“只手遮天”?其实原因还是在于这个厂长的背后站着什么样一个存在。 权力大权利小,能力大能力强,有时候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 蒋彦辞从不插手程以时的生意,也从来不会插手她的社交,因此只道:“如果她说的生意,你感兴趣,做一下也无妨?” 调料生意? 程以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提出来的这个问题,低着头眼珠打转,在细细地想:她是否对做这个生意感兴趣? 在林碧华给她的规划中,这个调料生意是有大的赚头的。从小火炉每天“客满为患”的经营状态中,不难看得出来,南城人活着说南方人对于这不同口味的涮锅都是有向往的。 向往在某一刻就意味着“销量”,只要有销量就不用怕不会赚钱。 “如果只做这些涮锅的底料的话,好像还可以,应该能赚钱。”她幽幽道。 “能赚钱”这一点不是她乱想的,而是有事实依据的。 程以时指指外面的大厅,对蒋彦辞说:“春生说,最近有很多老顾客来吃饭带了饭盒,吃完之后专门打了底汤回去,说是回去自己做做不出来那个味儿。” 正是基于这个事实,所以她才觉得,假如生产涮锅底料,一定是会有广大受众的。 蒋彦辞:“……” 这个事情是他之前没有想过的,竟然还可以这么做?! 程以时见他震惊,瞬间也不觉得她自己之前“孤陋寡闻”了。原来跟她有同样感受的还有一个人。 “那这个生意或许可以做下去。”蒋彦辞当然看出来她眸中戏谑的一面,无奈地抬起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哈哈哈。”程以时一边笑,倒在他身上,另一面抬起手,试图捏回去。 蒋彦辞不说话的时候人是冷峻的,看起来生人勿近。而其实很他认识的人就会知道,这只不过是他伪装的一面。 把一个“冷峻”的人折腾到“冷峻不起来”,这是程以时贯想看到的一面。于是,她表面上伪装在捏人,实则踮起脚,“啵”一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蒋彦辞被人突然“攻击”,逐渐维持不住“沉稳”的神色,眸色渐深。 “味道还不错!”不断在作死边缘试探的程以时显然忘记了前几天晚上的一些事情,故意“挑衅”他。 之所以敢这么做这么作弄人,赌得就是一个某人在这里“吃过亏”,不会再上当。 “小时。”蒋彦辞一把把人搂住,手按在那个纤细的腰上。 突然。 门外传来小刘跟其他人聊天的声音,说话声透过门传进来。 “今个老板亲自做那个新菜,我得好好学学。” “什么新菜?就是过年期间小火炉要上的新菜品,好像是什么炸茄盒,炸小酥肉。” “这两道菜一听名字就知道很好吃,我现在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几个人说话声音越来越近,程以时迅速地把搂住她的人推开,然后板着脸整了一下衣服。 几乎是刚整完衣服,那几个人就推开了后厨休息室的门。 “那个…”刘明还想说些他的意见,结果一推门就看到黑着脸的蒋彦辞,以及他不远处正在看原材料的老板,瞬间前面要说的话都忘记了,呆呆地喊,“蒋哥,老板。” 蒋彦辞点点头,但是心里却在想,他为什么会在同一个问题上犯同样的错误。 程以时端得那叫一脸严肃,见他进来,指着那些待处理的里脊肉以及花椒,跟他说:“既然回来了,就开始处理肉吧。争取在晚上营业前能做出来一批让客人们尝尝。” “好。”刘明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但是一时没想明白。这会儿又听t?程以时提做新菜,就完全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忙不迭地穿了厨师服,戴了口罩,忙活起来了。 见刘明忙着处理后,程以时这才给后面黑脸郁闷的蒋彦辞一个手势,打发他离开后厨。 蒋彦辞:…… “酥肉”在历史记载中,多见于山省和南省,属于一道传统的地方明白。就比如像被誉为十三朝古都的神都著名的“水席”名菜,其中有一道便是用酥肉做成的。 不过这两个省做酥肉大多数最后的吃法以“蒸”和“烩”为主。“八大碗”中的蒸酥肉口感嫩滑,烩酥肉则是一般会与丸子汤结合,成为一道口感极佳的美食。 而程以时做“酥肉”却不用它最传统的吃法,不蒸也不烩,而是要下锅涮。 正如各地对于酥肉的吃法不太一样,其实严格一点,每个地方或者说不同厨师做酥肉取的肉的位置也不太一样。 有的人爱用五花,认为这个部位做出来的酥肉肥瘦恰到好处,香而不腻。而有的人则更好用猪梅花肉或者是里脊这一块,肉质更紧实,口感更好。 程以时在肉的选择上就更偏向于后者,用猪里脊来炸酥肉。 里脊属于精瘦肉,新鲜的里脊切成长条,拌上淀粉以及适当比例的面粉,再加入鸡蛋,另外加上食用盐,胡椒粉,葱姜汁以及大量的花椒粒进行搅拌。当面粉成糊状,并能成功挂在里脊肉条就算成功。 接着开火热油,先中火再大火,逐个下入肉条,等到肉条浮起来后就可以出锅。 刚炸出来的酥肉颜色焦黄,口感外酥里嫩,没有加花椒的香咸可口,加入花椒的则更添了一丝椒麻的口感,一连吃下去几大块,都不会觉得腻。 而剩下的面糊也没有浪费,程以时趁机将茄盒也一并做了出来。 等一堆炸得金黄酥脆的茄盒出来,外面的客人们闻着从厨房里面传出来的香味,一个个地已经按捺不住了。 其中曾在小火炉请过客的申正义,在闻到味道以后马上跟老伴李洁对视了一眼。再得到她的“回复”后,马上跟旁边正在给他们上菜的春生攀起来了关系:“春生,我跟你大娘,是不是小火炉最忠实的客户?” 春生:“?” 他怎么闻到了熟悉的套路。 第92章 “麻椒小酥肉”和“黄金茄盒”的推出, 让小火炉在新年到来之际,有多了一大堆前来订餐的客人。 本来小火炉的铺子其实是足够用的,一楼的大堂, 二楼的包间, 装下七八十号客人绰绰有余的。 只是从前一段时间, 小火炉靠着“水煮鱼”再一次成为了南城老餮口中的“顶级美食店”代名词后,几乎是来南城的人都可能听到过这样的对话。 ——小火炉?那个是涮锅店吧,我想吃正宗南城菜! ——小火炉是个不正宗?!这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 ——不是。 ——我跟你说,整个南城要是说小火炉做菜不正宗那就没有做菜正宗的地方了。 总之,不管做江南菜淮扬菜如何, 来南城的人都知道在门东大街里面有一家叫“小火炉”的涮锅店。 随着名气的不断提高, 而来的还有一系列的问题。比如:外面等座时间越来越长的问题、包间暂时无法接待更多客人的问题,后厨每天采购的菜量和肉量基本上剩不了, 人手忙不过来等诸多的问题。当然这些问题如果一定要用一个概论性的词语来解释,那就是小火炉客流量承载量已达上限了。 在一楼二楼接待的桌数不变, 翻台率逐日增加的现在, 现有的店铺已经达到了它最大的载客量, 再多一点都接待不了。 正因为这一点, 所以才导致外面排队时间越来越长等这些问题。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说难不难, 说简单也不简单。简单来说,只有一个方法——扩大店面。扩大店面这个事情为什么又说它难呢?主要还是跟店铺本身有关系。店铺所在的门东大街目前可以说是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 周围都是一些老店。 老店也就意味着这些店面大多数是祖产, 做生意的人都还挺注意这一点的, 轻易不会动祖产。 当初程以时能“捡漏”这个店铺, 除了当初中介的帮助以外,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有一点运气的因素存在。 因此, 现在还想捡漏基本上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当时装修店铺的时候,的的确确还有两个可以改造的地方,一个是跟后厨相连的废弃小院,另一个则是那被当做杂物间的三楼。 程以时是一个想到什么就会去做的人,当天跑了一趟有装修业务的工程队,下午就带着人过来量尺寸了。 木芳芳见工程队的人在废弃小院还有三楼的杂物间跑上跑下,想着装修的事情,还有店铺的事情,于是问程以时:“那装修期间,咱们店是不是刘不营业了?” 就像之前街口有一家店改成了录像厅,当时找了工程队的人过来装修,是花了不少时间的。不过时间长也是有必要的,后来一看工程队装修的效果确实不错。 她这个提问恰好是一个契机。 程以时正好想把过年期间的一些安排跟员工们交代一下,装修的这档子事也正好可以放在那个时候做。 “过年期间,我们要回北城。小火炉到时候就在那个时间段里装修一下。大家要是回老家也不用着急回来,当然那段时间不上班的话,店里也给大家会给出适当的补贴。”她这么说其实想的是,反正他们很长时间没有回北辰,所以到时候一定会在北城。但时间比较长一点,然后这段时间胡波他还要忙公司的事情,肯定顾不上这边。所以与其让店铺这边发展受限,还不如关了门好好装修一下。 况且她其实对装修这件事情还是有比较高的期待的。 工程队的工作人员刚才跟他说了一下,目前大概估计出来的可利用的面积其实比他最开始设想的面积要大不少。这就意味着如果到时候装修结束的话,起码店铺的接待能力要比现在高出一倍左右。 这个数字可能听起来并不是很夸张,但是如果换成客流量带来的流水来说的话,绝对是很不错的一笔了。 而在程以时说完过年了,放假安排之后,店里工作的所有员工其实都有一点惊讶。 他们都不是说没有经历过社会上的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多多少少在一些单位或者是企业工作过的,就算没有工作过也是在公社里干过活的。别的道理他们都不懂,但是一个道理他们都懂,那就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但是来到小火炉工作之后,他们对于老板的看法,其实改变了很多。因为在这里,他们不仅能够拿到丰厚的基本工资,还能拿到做菜或者是销售菜的提成。不仅如此,关键是每个人每个月还能放两天假。而从这样的待遇上面来看,他们的工作,基本上跟机关铁饭碗的工作差不多了。 所以,在程以时提出会给“额外的放假补贴”之后,几个员工对视一眼,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由最为沉稳的春生作为代表发言:“老板,放假这事大家都没有意见,但是额外的补贴大家就不要了。” 他一说,老实朴实的刘明跟着附和:“就是,大家平常挣得就很多了,而且咱们过年到时候还给肉给菜,放假的时候,咱们又没干活,可不能多要钱。” 除了这两个人,其他人都是一副“就是这样”的赞同脸。 程以时轻笑,现在的大家都是这么的朴实,一点不属于劳动付出的东西都不会额外索要。这种品质是这个时代最难得的。 只不过,越是这样就越应该对他们更好一些。 “工程队领队刚才跟我说了,大概过年前二十二号三号就准备过来先把杂物清理干净。过完年初四初五就能正式开工了。到时候我们估计回不来,店里的装修还得你们轮流盯着。”她说。 “盯那个也不费力气,也没干活,不能给钱。”木芳芳径直道。 她这样的说法,得到了剩下所有的员工的认可。 程以时最后只能暂且妥协了,你却想着如果到时候不给大家多加工钱,那就在年前发年礼的时候多给大家分一些。 “好。”她笑笑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t?腊月十八。 蒋彦辞因为户籍是在北城,所以在年前请到了长假。他拖了一个在车站上班的朋友,买到了26号回北城的卧铺车票。 胡波比他们稍微要晚一点,因为还有一年公司的事情要处理,所以火车票订单了腊月28号。因此,这也就决定了小火炉的营业时间,最晚只能到腊月28号。 最晚的营业时间公布之后,小火炉店里的客人再次达到了巅峰。尤其是这一次公布了营业时间,后面还写了后期装修还要推迟开业时间。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老客们呼朋引伴地赶在最后的营业时间之前来到了店里。 而为了过年新上的炸酥肉还有炸茄盒两个菜,也成为了之前卤鸡爪这个菜成为了客人们打包最多的菜。 腊月二十二。 得知今年程以时要回北城过年的于春坊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大包小包的给他送了一堆的南城特产,以及她自己做的一些炸货。 “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做得不太值钱,但是味道还是挺好吃的,你带回去让家里人尝一尝我这个手艺。”现在的于春坊跟半年多之前的那个饱受沧桑压迫的人已经是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会!春坊姐,你这个手艺是非常厉害的。”程以时笑笑。 于春坊也跟着笑。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楼下的热闹的场面,感慨道:“小时,我觉得你现在开这个店开的是真好,感觉你现在比以前更开朗了。” 程以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以前我看你快乐是快乐,但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一点人气儿。还是现在好,舟舟接回来了,小蒋转业回来陪你了,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多幸福呀!”于春坊弯弯唇,“我觉得你那个车祸呀,也就是那句老话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车祸… 程以时顿了一下。 晚上。 程以时感觉自己好像最近忽略了什么,闭上眼睛躺在床上,那本在她车祸昏迷时出现在脑海中间的“原著”再一次出现了。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原著里面“程以时”的命运和结局。 在那本书中“程以时”因为车祸救助不及时,后来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后来苏醒之后,身体却一直没有恢复十分的虚弱。就这样一直拖,拖到了那一年的小年前一天晚上,人没有熬过去,就这样死去了。 昏昏迷迷,她只看到了那年小年的前一夜,外面大雪纷飞的场景。 原来。 在那本“原著”中,她就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寒冷至极的一夜死去了吗? 程以时突然觉得有一点寒冷,身体冻得颤抖。 突然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抱住了她。就像是黑夜里点亮的蜡烛一样,就像是几个火炉一样给予了她温暖。 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个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问:“做噩梦了?”问完,不等她回答,便把她搂进怀里。 程以时睁开眼睛,看到蒋彦辞担忧的目光。那个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就好像宝石的碎片一样发展闪亮的光。 她呆呆地愣着没有说话。 “怎么了?”蒋彦辞皱眉,伸出手臂摸她的额头。 程以时问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今天是几号?外面下雪了吗?” “我怕你一个人暖不热被窝就回来了。”蒋彦辞认真的回答她的问题,眼神中也没有丝毫的敷衍,“现在应该是过了23号的零点了,外面也没有下雪。” 没有下雪。 程以时忽然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轻声说:“蒋彦辞,小年快乐!” 第93章 从南城到北城, 从南到北,要穿过几千公里的土地,越过蜿蜒山脉, 淌过曲折黄河, 才能到达。 坐火车的一路是枯燥的, 但是好在程以时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几册小朋友的漫画书,这才度过了漫漫车程。 到站北城的时候,程以时侧身,仰起头看到火车车窗外蔚蓝的天空,以及那浮光掠影一样划过天空的白鸽, 心中感慨万千。 尤其当耳畔传来的是那一口熟悉的京片子的话时, 她才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北城。 程以时回来了。 北城部队大院。 一大早起来就指挥着保姆在厨房忙活起来的孟鸳面上一脸喜色,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好心情。 “这个小鱼要炸得酥一点, 酥一点鱼骨头鱼刺都炸脆了,吃起来不耽误事, 小时可以一口吃一个。”孟鸳指导着保姆炸小鱼。 保姆姓余, 很早之前就来蒋家当保姆了, 对家里的事都清楚。她当然知道孟鸳这个人对小儿媳妇的喜欢, 这会儿见她乐乐呵呵的提意见, 也跟着她一起高兴。 “放心, 这小鱼我肯定炸得酥,到时候小辞媳妇肯定喜欢。” “那肯定好, 余姐, 你手艺好的, 小时肯定喜欢。”孟鸳笑笑, 然后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欸呀一声, 猛地一拍手,着急说,“这都几点了,也不知道老蒋接到人没有,他这个人管那些个兵管用,接人就不太靠谱了。我得去打电话问问去。”说完,就皱着眉快步走向客厅去打电话了。 炸鱼的余姐:?蒋军长?不靠谱?她究竟听到了什么。 改开已经进行了八九年,北城也不再像六十年代那样缺少物资。现在的北城军区大院,家属们条件一般的也能三两天吃一回肉。 不过尽管如此,这个香喷喷的炸小鱼的味儿依旧还是让有些人嘴热眼馋了。 “谁家一大早炸了鱼,这么香,味儿真正儿。”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妈问。 跟她一起的另外一个穿蓝衣服的大妈,抬了下巴,指指了最里面的那个小洋楼,对她说:“听说是蒋军长家那个最小的带媳妇孩子回来了,孟鸳从昨天开始就去菜市场买了许多东西,有鱼有虾呢!” “最小…不就是小辞?”提菜篮的大妈听她这么一说,忽然就想明白了,“那不就是带着小时回来了?” “可不就是。”蓝衣服大妈点头,然后又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另外一边那边排房的第一间,眸色里面闪过一丝嫌弃,无语道,“那程二东把小时赶走这么些年,强行占了人家房子这么久,人小时这都多少年没回来过了。当初我就说,小时都跟辞小子结婚了,就不该把这房子……” “咳咳。”提菜篮的大妈忽然扯了一下她。 两人身后,此时正站着一个穿军装戴眼镜的男人。 提菜篮子的大妈看到他,神情稍微有一点不自然,尴尬笑了一下,客气地问:“以南,你这是出完任务回来了?” 程以南不是不在乎有人在背后说他们家的事情,只是相比追究这件事情以外,他更在意的是刚才听到的那个事情,他问:“以时跟蒋二回来了?” “…嗯嗯,应该是回来了。”提菜篮的大妈回答着,心想要不是刚才说你家坏话被听到了,她才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这一家人就不该有亲戚朋友。 程以南得到想要的消息以后,皱了皱眉,顾不得跟两个大妈计较,迈开长腿回了家。 他一走。 蓝衣服大妈撇了撇嘴,一只手挎上提菜篮的大妈手臂,对她说:“这程家一堆人也就是这个程以南看起来像个好人,不过他看起来也太凶了一点。” “别提别人家的家事了。”提菜篮子的大妈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连忙阻止了她的老伙计继续聊这个危险的话题。 “好好好,不说了。赶紧去菜市场,今天我得挑两块好的五花肉,等我孙女来给她做红烧肉吃。” 另外一边,程以南想着刚才得知的消息,脚步不自觉加快,很快地走到了家门。 早些时候分的家属院都是排房,后来高级的军官分去了小洋楼,其他军属则是分到了筒子楼。最开始的时候住排房的人还觉得有些不公平,结果等后来看到住筒子楼的家庭挤得不行之后这口气就没了。 程以南的母亲肖梅就是其中之一。 这会儿她正在跟前来抱怨自己家空间想不够住的邻居“炫耀”。只不过她的炫耀并不是常见的那种,而是有一点隐晦的。 “还是住筒子楼好,自来水的抽水下水道都好用。我还是不如你们有福气,看来这一辈子都只能呆在这排房里面了。”肖梅轻轻叹了口气。 邻居:…… 据她知道的,这房子应该也不是她肖梅的吧,这有什t?么可炫耀的。 邻居正愁没有借口,一偏头看到门口的程以南,赶忙找那个借口,站起来表示自己要走:“肖梅,以南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肖梅听她说这句话才回了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儿子。 “那他婶,慢点走啊!”说着就把邻居送出了门。 因为刚在邻居面前炫耀了一番,现在的肖梅心情正好,看到面前这个一贯不太待见的大儿子也难得都给出了好面色,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程以南跟母亲说句话来也是一副硬邦邦的模样,况且他现在心里还惦记的有别的事情,根本也没考虑到自己说话的态度,径直说,“以时回来了你知道吗?” 肖梅原本微笑中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逐渐收敛,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他:“谁跟你说的?” …… 此时此刻,刚坐上了蒋父的车的程以时并不清楚大院里面已经有人在惦记她了。他现在只顾着往车外看,因为太久没回北城,这几年的发展北城很快,周围的建筑还有环境都跟他几年前离开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那边那个后海公园好像是不是翻修过了?好像跟我小时候之前见过的不太一样。”她问。 蒋父跟孙子亲热,同时也不忘记回答儿媳妇的问题,“前两年城市管理所的人提议说把那边修一修,然后让市民们都有多一点的休闲娱乐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以前这个公园里面还有个荡秋千的地方,还挺好玩的。”程以时感慨了一番小时候。 “那个大秋千还在里面,而且现在里面除了那个大秋千还增设了一些其他的项目,像飞镖射气球,套圈的那种游戏也挺多的,反正现在也是北城一个名气不小的地儿。”蒋父好歹还是带过他大孙子的,对于这些小孩子们能玩的地方还是清楚一点的。 程以时一听,有一点迫不及待,“那改日我肯定要来这边儿玩一玩。” 听到跟“玩”有关系的事,蒋彦辞正在跟他这个有些陌生的爷爷交流感情,但是同时也不忘记表达自己的想法,晃着虎头虎脑的小脑袋,奶声奶气地争取权利:“妈妈,你来这里玩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一起来?” 小崽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还有点紧张,衣服生怕来这里玩不带他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爱。 程以时笑了笑,对他说:“那当然了,妈妈出来玩一定会带上舟舟的!” 前面因为蒋军要跟小孙子交流感情而被赶到副驾驶座的蒋彦辞听到母子俩的这一番对话,转过头来发出了他的疑问:“那我呢?” 蒋父从小对他小儿子的印象就是一口气憋不出来一句话,哪里见过他小儿子这么衣服不要脸的模样?! “你都多大了,还跟他们一起去玩?”蒋军长严声问他。 “我又不跟你一起出去。”蒋彦辞很是敷衍的打发了自己的父亲,接着又用炙热的目光看向程以时目的就是要求她给刚才的问题一个答案。 程以时:“……” 她不敢说话,但是她敢偷偷地点点头。 蒋言辞看到她跟小仓鼠似的动作,转过头去微微一笑。 军用吉普车在路上行驶的很快,而北城与南城相比,路上开车的人明显比那边要多很多。 军区大院在北城的二环以内,它跟北城火车站距离其实挺近的,所以其实从火车站到家属院那边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 吉普车到家属院门口直接就过了安检,一路来到了小洋楼门口。 这里,已经有人正等待着。 程以时刚下车,就看到肖梅“激动”地冲了上来。 “以时,你总算回家了!” 第94章 听到这句话, 没等程以时给出反应,一边站着的孟鸳就先把话接了过来,似笑非笑看着她, 说:“我倒是不知道, 小时回来, 你这个当二婶的还挺高兴。” 孟鸳这个话已经不能说叫直接了,这就很直接掀开肖梅的脸皮子没有区别了。 果然,肖梅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持住了,面色又青又红, 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话回应她。只能在心里暗啐一口, 这孟鸳还是这幅老样子,说话不给人留面子。 当然了, 她的内心心声如果被孟鸳知道了,只会得到一句“你什么脸色, 我就什么态度了。想听好听话, 首先得做点好事吧。” 这些暂且不提, 缓了一下之后, 肖梅终于勉强地接上了孟鸳的上一句话, 干巴巴地笑笑说:“她亲家母, 说这些话干什么,小时都是我们侄女, 她一个人这么些年在外面, 平日里也不给我跟她二伯来信, 有个什么事情他们不清楚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的。”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对周围围观的人说, 这么些年不是他们当叔叔当婶婶的不关心他们不联系他们的,而是因为这当侄女的在外面根本不跟他们联系这才没什么交流的。 这个意思基本上稍微清楚点程以清当年离家的内情的人都不会相信, 基本上就是敷衍敷衍搪塞一下什么不知道的外人了。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还有这回事。”孟鸳可不接受她这样的说法,一点没给她留脸面,径直道,“当年小时生舟舟的时候,全大院的人可都知道,那时候也没见你们家人关心一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家当时故意的呢。”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人却不是肖梅,而是在一旁的程以南。 “不对当时,我们家明明给了很多东西让……”程以南下意识的就否掉了这句话,然而等她说到一半,他又想到了什么诧异地看向他的母亲,“妈,你当时没有把东西送过来?”他那这句话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实际上基本上已经确认了他话里的意思。 程以时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之后,这个时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程以南,跟她记忆中的样子一点没差,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 程以时、程以南这兄妹两个从名字上面就可以想象到他们曾经是一对多么和谐的兄妹。 小的时候有很多人都羡慕程以南,大院里面的子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跟他一样有一个漂漂亮亮的妹妹。 而长大以后,这两个曾经无比末期的兄妹却逐渐在命运的轨道中间渐行渐远,如今已经变得这般的陌生。 “当初那会儿不是家里头一直忙吗?就忘记了。”肖梅回答他儿子的问题,其实还有一点心虚,同时更多的是对他儿子现在能问题的一种生气,觉得是他让自己在现在更尴尬了。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当时家里面基本上没有其他的事情就算什么,也是他父亲忙,他母亲是绝不可能忙的。所以母亲现在说出来这样的借口,无非就是来搪塞其他人,堵住他人的嘴。 程以南气得不行,眼神注意到程以时投来的目光,无数的愧疚浮现在他的心头。 “以时……” 他的话没有说完,程以时就笑吟吟地开了口,看着肖梅说:“二婶当时忙都能理解,不过现在把礼补上也可以的。” 肖梅一愣。 她没有想到曾经那个被她稍微说一句重话就会趴在被窝里偷偷哭的女孩现在也变成了伶牙俐齿的模样。 “而且,二婶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程以时继续笑,“虽然这几年我没有怎么能够联系到你们,但是表哥表姐们堂哥堂姐们去南方也没有说跟我断绝联系。如果您觉得这几年我们联系不多的话,以后就多多联系。” “……嗯,当亲戚的嘛肯定得多多联系。”肖梅张张嘴,尴尬地笑了一下。 回到家里是一件好事情,程以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破坏自己的心情。更何况想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又不着急回南城,后面有的还是时间。 “ 二婶,今天我们刚回来,有点累了,就不多招待你了。”她笑着说,就差直接跟她说恕不招待,送客了。 肖梅赔了个笑,连声说好,然后带着一脸怒意的程以南离开了。 这两个人走了,聚在一起看热闹的人也觉得没意思,说了两句祝福团圆的话逐渐散开了。t? 蒋彦辞跟警务员把车后备箱里的行李在这群人看热闹的时候就已经把东西送回了家。现在人群散开了之后,他正好空着手走过来,牵起程以时的手。 “累了吧?”他问。 程以时其实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的,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跟他牵手。因为虽然风气开放了,但是大院里面都是一些岁数大一点的人,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一点看不开了。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就索性随他去了,跟他小声说:“今天就是一道开胃菜,刚跟他吵了一下,还可以,不算特别累。” “嗯。”蒋彦辞轻轻颔首,手指轻动,摩挲了一下细腻的手,在那上面轻轻点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对她说,“等过两天林知年回来了,让他去揍程以南一顿,给你出口气。” 程以时设想了一下,现在可能正在赶火车回来的某个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回来就要当“打手”这件事情,轻笑了一声,说,“让他使劲儿揍!” 孟鸳本来还觉得肖梅的出现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影响小儿媳妇心情。现在看到儿媳妇跟儿子这么和谐的一幕,也算是放宽了心,走上前去开心的说:“小时,妈妈欢迎你回家!” “谢谢妈妈!”程以时看到孟鸳,利索地挣开了蒋彦辞的手,开心地迎上前,抱住了她。 蒋彦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甩开的手,无奈地笑了笑。 吉普车的另一侧。 蒋行舟看着还跟他的爷爷讨论刚才那个“恶毒奶奶”的事情,摸着自己的小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那个奶奶心肠太不好了,看起来都不太漂亮了!” 蒋父因为正在帮孙子拿车上的玩具,没太仔细听,只听到了后半句话,便将它理解为“孙子说奶奶太漂亮了”。于是乎,他立马接了一句:“没错,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是最漂亮的,现在也是很漂亮!” 蒋行舟:“……” 原来是这样子,好像他爸爸的一些毛病找到了出处了! 火车上折腾了两天,三口人其实都是很疲劳的。中午用过饭,一家人就上楼补觉,一直睡到晚上七点多,这才下楼。 楼下,蒋言知训练结束,去少年宫接了儿子,带着直接回的部队大院。 孟鸳里面看到他带着儿子回来,也是有点惊喜,一面赶紧上前接了大孙子的书包,另一面赶紧吩咐了余姐多准备点晚饭。 蒋言知儿子叫蒋磊,小名叫小石头,今天六岁半,长得高高瘦瘦的,跟他的父亲长得特别的像。 “奶奶,弟弟不是回来了吗?弟弟在哪里呢?”蒋磊其实对这个弟弟还是很好奇的,因为现在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所以他一直对于弟弟或者是妹妹都很感兴趣。 孟鸳笑了笑,帮着他把外面厚厚的棉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跟他说:“你小叔他们上午刚从火车上下来,坐车太累了,现在正在上面补觉呢。等一会儿弟弟从楼上下来,你就能看见他了。” 话音刚落。 蒋彦辞就带着补完觉的蒋行舟下楼来了,一边问:“是小石头吗?” 蒋磊对于最小的叔叔还是有印象的,听到他的声音赶忙跑到了楼梯下,举起手回答他:“小叔是我,是小石头!” 蒋言知在厨房帮余姐洗菜,看着他儿子对弟弟那么的热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自己生的儿子,孟鸳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想法,瞅了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意思,无语道:“小辞总是不在家,小石头热情一点很正常!你跟你弟弟吃什么醋?!” “没吃!”蒋言知摇头,表示他不承认这个说法。 “你就嘴硬吧,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的那些心思。不就是看小石头他对你不太热情,对小辞比较热情嘛。就这点小心思,你妈我能看不出来?!” 蒋言知不敢跟他妈争辩,客厅里面还坐了个他妈的“移动后援力量”,便连忙找了一个话题转移了他妈的注意力,指着水池子上的那块红烧肉问:“这块肉晚上是做梅菜扣肉还是直接做腐乳红烧肉呢?” 这句话果然转移了孟鸳女士的注意力,她看的那款红烧肉也有一点纠结,自顾自的说:“诶,糟糕,忘记了,应该问问小时,想吃什么肉呢?不过不问也行,坐车累,休息一下是应该的。而且我记得小时就爱吃梅菜扣肉的。” “梅菜扣肉好!”蒋言知天天吃部队里面的食堂也是有一点吃腻了的。他跟妻子两个人都有工作,基本上都不会做饭,靠着食堂过活的。就改善一下伙食总是好的。 结果他点头了,孟鸳却改变主意了,疑惑道:“欸呀啊,小时会不会突然想吃腐乳红烧肉经常吃梅菜扣肉确实也会腻的!你说呢?” 蒋言知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是是在问他,但是他很机智地选择了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来帮助他。 “蒋彦辞,过来!” 第95章 另外一边, 蒋磊已经跟堂弟蒋行舟刚刚见上面正互相打量着对方。 两个人中间,蒋行舟人小鬼大,性格方面算是比较外向的, 眨眨眼, 睫毛颤动了几下, 奶呼呼的跟堂哥打招呼:“哥哥好,我是舟舟,马上就要五岁了。” 堂弟已经主动打了招呼,蒋磊也没有在羞涩,开心的点点头, 做出了一副当哥哥的小模样, 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对他说:“弟弟好,我是哥哥, 我叫小石头,你可以叫我石头哥哥。我比你大两岁, 马上就要七岁了。” 侄子跟儿子相处的还算融洽, 蒋彦辞轻轻笑了笑。 就在这时候, 从厨房里传来了蒋言知喊人的声音。 “小叔, 我爸爸好像在喊你。”蒋磊对自己爸爸的声音还是很熟悉的, 马上向小叔叔传递了这个信息。 蒋彦辞虽然不太清楚, 他哥为什么要喊他,但是也明白, 现在既然叫了人, 他就应该赶紧过去。他想了想, 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有拍了拍侄子的小肩膀,对他们说:“爷爷那边有玩具, 你们两个一起过去玩!” 小孩子呢,无论是多大听到玩具这个词都会很开心的。尽管蒋磊觉得他自己是哥哥,但是他还是跟弟弟一样表现得很激动。 客厅,蒋父正在跟老家那边的亲戚打电话表示新年的问候。所以两个小孩子去那边玩,也算是在大人眼皮子底下,不怕他们乱跑,也不用担心出事。 于是看着两个小孩子走远,蒋彦辞挽了袖子走向厨房。 厨房。 蒋言知正在接受孟鸳的批评教育,那些话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听起来就只有一个意思:男人,尤其是当人家丈夫的,眼里痛就应该又活儿,不应该总把自己当成一个角儿,每天就等着媳妇儿回家伺候。 孟鸳说完了之后还要找到“同盟军”,问余姐:“余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余姐笑笑,点了点头。 蒋言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他妈心中就是一个压迫媳妇儿的形象?! “我知道了。”他话音刚落,就注意到蒋彦辞进来了厨房,非常利索地把祸水引向了他的弟弟,对他妈说,“那你刚才说的话意思我都明白了,我肯定都会做到的,你现在赶紧跟小辞说一说,让他也明白。” 蒋彦辞刚进来厨房还不知道,刚才他们说了点什么,只听到了后面那句话,疑惑的问:“明白什么?” “切!”孟鸳对他榆木脑袋的大儿子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大儿子,说,“小辞可比你聪明多了,照顾小时照顾的蛮好的!” 这句话绝对不是孟鸳吹牛。就她在南昌呆的那些天,小儿子有多么的照顾儿媳妇,她还是能看得见的。就光说小儿子天天接送小孙子上下学从不麻烦小儿媳妇儿,还有每天晚上准时准点的去接媳妇儿下班。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小事情都能看到他小儿子对儿媳妇多么上心。 因此,相比之下,看到因为工作忙碌几乎不怎么在一起相处的大儿子跟大儿媳妇儿,她都有一点苦恼。 父母两个人的感情怎么样?最有体会的莫过于他们的孩子。从小石头跟舟舟不一样的性格里面就可以看出来了。 蒋彦辞听到他妈说这句话才明白,刚刚厨房里在讨论什么话题。转头看了一下他哥,又想了一下他哥跟嫂子之间那复杂的情感,终究还是把之前抛弃的兄弟情谊拿得起来,主动跟他妈解释:“妈,我跟小时和哥跟嫂子之间都不一样,t?每一对夫妻都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不一定我们就适合他们。也不一定他们的就不是舒适的方式。” 孟鸳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她也有他自己的想法,谁不想让儿女的家庭更和谐幸福一点呢! “妈,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都清楚。”蒋言知说了这样一句话。 蒋彦辞也附和的点点头。 余姐看着两个孩子,在一旁也帮忙转圜了一句,劝了劝孟鸳说:“孩子们现在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就不用插手他们的事情了,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孟鸳也没之前的那个想法了。心里想了一下,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操心儿孙的事情,她自己享福。 只不过她想清楚了,这件事情也没有影响她看面前的两个儿子感到厌烦,尤其是她那个小儿。 大儿子好歹在这里站着,还能不吭不响的听她的教育。小儿子一来,她连继续教训儿子的权利都没有了。 孟鸳嫌弃的看着蒋彦辞,低头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伸开胳膊把他往外面推,对他说:“行了,你别在这里搅和了,你赶紧上楼上把小时喊起来,吃团圆饭了。” 蒋彦辞:“……好。” 蒋言知眼睁睁地看着他弟被赶去叫弟媳妇儿了。 然而当他弟一走,孟鸳又想起之前那个问题,不冷不热地问他:“所以那块肉是做梅菜扣肉还是做腐乳红烧肉?” “……”蒋言知觉得他弟离开离得有一点草率。 最后还是足智多谋的余姐给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这块红烧肉还挺大的,要不其中一半做梅菜扣肉,另一半就做腐乳红烧肉。” 楼上。 程以时在睡梦中间,感觉到有人正在捏她的鼻子。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蒋彦辞那张俊脸。 “还没睡好?”蒋彦辞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然后又沉声说,“先起来吃一个团圆饭,然后晚上继续睡?” 睁开眼但是神经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程以时被他这么一亲,第一反应是在想:眼角应该没有那什么东西吧?第二反应才是问:“饭已经做好了?” 这个时候程以时才想起来,她现在回到的是婆婆家,角色是儿媳妇。她怎么可以一下子睡到别人饭都做好了! 程以时下意识掀开被子要起床。 蒋彦辞从她下意识的动作中间猜到了她的想法,抿嘴笑了笑,然后跟她说:“没事儿,我哥带着小石头回来了,有他帮助妈跟余婶在厨房里忙活,你不用着急。” 本来还不算特别急,但是听完了他这句话之后,程以时是真的觉得有一点着急了。大哥都回家做饭了,她一个人当弟妹的,睡到现在实在是太不好了。 “没有关系,他们都知道我们刚回来太累,休息一下很正常。”蒋彦辞则是觉得她现在这一副刚睡醒还有点傻呆呆的模样有一点可爱,忍不住又亲了一下,“而且就算是干活,也是我去没有让你干活的道理。” “那倒也是。”程以时觉得他说的还是比较正确的,于是她就问,“所以你怎么不去替我干活?” “我去了,但是被骂了,妈轰我上来让我叫你吃饭。”蒋彦辞低声说。 “哈哈哈。”程以时听到他的话就可以想象出他去厨房帮忙做菜,然后被骂了着轰出来的场景。 蒋彦辞听她的笑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看来听到我被骂,你还挺高兴的。” “我没有!” … 夫妻两个下楼的时候,客厅里的蒋父已经打完了问候电话,正在陪两个孙子玩那些积木的玩具。见他们下楼,招呼两个小孙子把积木都拾起来,准备去客厅吃饭。 蒋磊是见过程以时的,只不过他见到的时候,他本人年纪很小,因此记忆也不太深刻。但是他不深刻不代表程以时印象不深刻。 “小石头,还记得小婶婶吗?”程以时对,这个在他结婚的时候担当了滚床任务的小侄子印象还是特别深刻的。尤其是这个小侄子闹出了一些事情。 “好像记得!”蒋磊歪了歪头,尝试着在他的记忆库里搜索相关的信息,然后说,“小婶婶很漂亮,小石头一定会有印象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句话,在场的程以时和蒋彦辞,以及刚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蒋言知和孟鸳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蒋言知作为一个知情人士,以及了解他弟弟性格的人,转头跟蒋彦辞说:“看来小孩子的一些看法,从以前到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变。不过正是这样子才能够知道小朋友们诚实的这一面,不是吗?” “……”蒋彦辞斜他一眼。 “小石头就是老实。”孟鸳笑了笑,回想起小儿子结婚那天大孙子搞出来的“麻烦”,跟程以时说,“小时候小的时候估计还不知道什么叫娶媳妇,就知道小婶婶长得漂亮要娶回家。这脑子卡比他爸爸跟叔叔强太多了。” 蒋磊:! 他小的时候不懂事的时候竟然还说过这样的话吗? 蒋父看出来大孙子的“窘迫”,出面解释:“这是咱们小石头从小有审美,你们可不许一直调侃他。” 孟鸳笑,摸摸大孙子的脸。 其他的人听了就听了,不过也只是把刚才那些事情当作以前的一个有趣的事,左耳朵进右耳出就出了。 只不过蒋行舟小朋友听了这句话,想法倒是很神奇,奶声奶气的说:“可是要是石头哥哥娶了我妈妈,那舟舟就得问哥哥叫爸爸了。” 蒋彦辞听到他的话,太阳穴疼了疼,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对他说:“……你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作为一个照顾堂弟的堂兄,蒋磊非常有担当的承担起了作为兄长的责任,牵着弟弟的手去洗手,准备吃饭。 兄弟两个人相差两岁多,个头其实相差也没有很多,大概也就是几十厘米。一大牵着一个小的,从背影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笑。 这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呀! 团圆饭,这是蒋家人这些年来聚起来,人最多的一次,除了现在正在外地随军的蒋二姐一家和蒋家大嫂,其他人都到齐了。 一大桌子菜做得非常的丰富,有虾有鱼,有鸡有鸭,腐乳红烧肉、梅菜扣肉、酸梅萝卜、菠萝咕老肉……各大菜系应有尽有。 蒋父还提前让警卫员去买了汽水饮料,于是男人们喝酒,女人小孩喝饮料,一起举杯庆祝了他们相聚的这一刻。 “团圆快乐!” “团圆快乐!” 这一天晚上是孟鸳近几年来最快乐的一个晚上。 而程以时也可以在晚上充足的睡眠中间补充了体力,恢复了精神,翌日一大早起来,跟孟鸳带着蒋磊和蒋行舟一起去了外面吃早餐。 传统的北城的早餐其实中午的不算特别丰富,但是后来因为政策的改变很多其他地方的人来到北城也带来了当地的早餐,从此之后北城早餐店就有了南北汇聚的“经营模式”。 不过作为一个北城人,虽然在南城生活了多年回到北城,还是要尝试一下北城人特色的早餐的。 说到北城特色早餐,大部分的人都会提起炒肝或者是豆汁儿。这两者相比炒肝的历史会更长一点,炒干最早起源于宋朝,这道菜虽然名义上用了“炒”这个字,但实际上还是“煮”的这种方式。将猪大肠猪肝切成块,然后把淀粉液在煮猪肠猪肝的水里,汤汁变得浓稠。喝上一口能够感受到软烂和鲜香。 程以时在南城的时候就馋炒肝这一口,回到北城当然要点一份。 而跟她一同出来的孟鸳以及蒋磊小朋友作为一个北城当地人,受到北城人的影响,更爱吃特色一点的豆汁儿。刚长出来的热豆汁,配上那焦脆的焦圈儿和咸香的咸菜,小味儿就到了。 不过,蒋行舟小朋友只浅浅尝了一口,就不太能接受了,最后点的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北城面茶。 所谓面茶,其实跟“茶”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它的本质其实是小米面做的糊,这种面糊的口感有一点类似于胶质的口感,最后在上面浇上一层热乎的芝麻酱,在撒上一点芝麻,这个面茶就做好了。 冬天的早上喝上这样一碗面茶,浓浓的小米面的香味,配上劲道十足的芝麻香,热乎乎的面茶只喝上一口便让人觉得舒坦。 @t?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吃早餐吃舒坦了,就有沿着巷子溜达着去了外贸商店。 近几年社会经济发展快,北城作为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发展最好的莫过于外贸商店。在这个商店可以买到世界各地的东西,比如:小孩子最喜欢的巧克力。 “给我们拿四盒巧克力。”牢牢的掌管着家庭经济大权的孟鸳一开口便是让周围的顾客震惊的存在。 外贸店员都是培训的很到位的,看到熟悉的脸,一个店员赶忙上前从柜台里取出来了四盒巧克力。 “这位女士,你们来的正巧,这是我们店里刚从法国进口的巧克力。”店员拿着东西介绍了它的来历。 孟鸳其实不太懂外国话也看不懂外国的文字,但是这个品牌的巧克力她之前是买过的,因此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品牌的巧克介绍着,“之前我买过一次给小石头汤尝过,他觉得好吃,我尝过我也觉得好吃,但是那次给你们寄巧克力的时候,这个牌子的货没有了,就给你们寄的是那什么巢的巧克力。这次你尝一尝这个什么力罗,味道绝对好吃的。” 店员在一旁默默地补充了巧克力的品牌名,“费力罗!” “嗯嗯,就是这个费力,味道不错!”孟鸳重复了一遍,不过没有重复太正确。 “费力罗。”店员再次小声地告诉了她巧克力的名字。 程以时笑了笑,“好,那麻烦你把这个费力罗,再给我们多拿两盒。” 店员眼睛一亮。 “好!” 婆媳俩,带着两个小孩,从外贸商店出来的时候,都是大包拎着小包。 回到军区大院,邻居们看到婆媳两个人大包小包的,各种言论都有。 肖梅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看着生活明显比他们富裕的程以时,心里不知道什么心情,面上则是陪着笑说:“小时,今晚去家里吃饭吗?” 第96章 什么叫“正瞌睡的时候来了枕头”, 应该就是这样了。 程以时嘴角一弯,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个惬意的微笑,点头道:“好的, 二婶, 我正想去看你和二叔呢。” 她这答应得这么迅速, 倒是把肖梅搞得有点晕。她本来以为要怎么好歹说一番,程以时才会跟她回家呢,她都想好了要怎么撒泼的话了,结果,就什么都没发生就请到了。 肖梅神情恍惚。 “肖梅, 想什么呢?”孟鸳不客气地问话, 面上也没给好脸色。 肖梅心里想的当然在嘀咕,觉得程以时这么容易就愿意跟她过去, 一定是心里另有所图。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年在外面,就这侄女的心眼不知道多了多少。 当然, 她心里这么想, 面上却不“敢”这么说。要是说了这“不熟”的侄女儿生气还是小事儿, 关键是他们家那口子生气。 程二东那德行谁不清楚?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但是唯一就在意个脸面。 “好的, 小时。那你晚上可得带着彦辞还有小舟一起回家里吃饭, 婶一会回去给你做你喜欢的好吃的。”她客客气气地说。 程以时还是一个“好”。 “那好,我也不耽搁你们回家放东西了, 你们放完东西就早点过来吧。”肖梅看得出来, 这个侄女并不想跟她说话, 心里头还是有点要面子的, 又交代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孟鸳就说话了。 “这个肖梅, 别以为都不知道她过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肯定是大院里面其他人说话不太好听,他们想请你过去,然后堵一下大家的嘴。”她气愤道。 北城大院里面大多数都是一些军属,尤其是现在里面还有许多退休的大妈大爷们,他们整日没事儿干就好聊这些个家长里短的事儿。程以时回来,关于程家的那些个陈年往事都又提了起来。 大爷大妈们说话比较直接,说起程家,话肯定不好听。程家人又不是只一个人两个人,有人们出去做生意,也有人留在家。如果说他们要是真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肯定是不可能。因此,这么一想,肖梅的来意就不难猜测了。 “妈妈,你不喜欢刚才那位奶奶吗?”蒋行舟小朋友其实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程以时情绪上的变化。 这种感知情绪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可能很恰当,但是对于一个小朋友来说,未免有一些“过早”。 程以时并不觉得上一代的关系要影响到下一代。当然,这个前提条件是上一代能够以一种平和的情绪对待下一代。 所以程以时并不打算把以前的那些往事不好的事情讲给他听,作为一个小朋友,他只需要懂得“吃喝玩乐”开心过好童年就可以了。但是,同样的,她也会把小朋友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在看待,将自己的想法表述给他。 “那个是妈妈二叔的媳妇儿,舟舟是要叫二外婆的。妈妈跟那个外婆之前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吵过架,所以妈妈跟那个外婆就有一点隔阂。” “那舟舟也不要跟那个外婆说话了,我们也不去那个外婆家吃饭。”蒋行舟立马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尽管,程以时想让小孩子做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人,但是听到他这样的话,她是人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谁又不想被偏爱呢! “妈妈好喜欢舟舟!”程以时亲昵地捏了捏蒋行舟婴儿肥的小脸蛋,软软的肉摸起来手感很好,“但是那个外婆和她的家人都还拿着妈妈的一些东西,所以妈妈不能不去,妈妈要去要回来的!” 蒋行舟似懂非懂,虽然他有点不太清楚为什么妈妈一定要去,但是他只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那妈妈去,舟舟也去!舟舟会保护妈妈,不让别人欺负妈妈!” 这句话出来之后别说程以时,就连孟鸳我觉得小孙子嘴巴太甜了。 程以时更是直接弯腰,在小肉崽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蒋行舟被妈妈亲了一口,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眉毛弯弯的。 蒋磊看着跟妈妈关系十分亲密的堂弟,情绪有了一点点的变化,不自觉地低下头,想着他跟妈妈相处的时候。 他跟妈妈很少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因为有那本书的“记忆”,程以时自从车祸以来,在生活中是十分注意蒋行舟的情绪。小孩子不像大人,如果有情绪打人会表达,小孩子可能就会藏在心里,久而久之就会变成心里的一种伤痕,以后碰一下就会痛。 所以在蒋磊低头之后,程以时马上照顾到了他的情绪,手放在他的头上揉了揉,温柔的说:“小婶婶也很喜欢小石头呢!” 蒋磊闻言,抬起小脑袋,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回到家时,客厅里面蒋彦辞、蒋言知以及蒋父和他的警卫员都在。四个男人看到回来的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上前接东西。 因为蒋父距离门口最近,所以他的动作最快。但是尽管他最快,还是被孟鸳无情的拒绝了,绕过他的手,嫌弃地说:“这里面有易碎的东西你别碰!” 蒋父:……悻悻收回手。 相比之下,虽然蒋彦辞稍稍落后了一步,但是他还是成功地接到东西。 “早知道你们出去一天,应该带着我一起出去。”他接过来东西,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分量,忽然感觉他没有一起出门,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算了吧,我不想跟你那些发小聊天。”程以时对他发出来的要求很直白的拒绝了。 蒋言知见弟弟被弟媳嫌弃,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然后走过去接过儿子手中的东西,并问他:“出门一天,开心不开心?” “跟奶奶出门开心,跟小婶婶一起出门也开心,跟弟弟出门更开心!”蒋磊不光要用说的话用三个词表示他的开心,还要配合这动作,一圈比一圈划得更大表示他的开心。 这种开心是真正的开心,蒋言知觉得他把儿子带回来今天事情是正确的! 看着父子俩个人的互动,又想到刚才蒋磊的一些情绪,程以时觉得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候,让蒋彦辞出面跟蒋言知了一些事情。 只不过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候,目前还有一件更需要及时去做的事情。 想到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她的表情稍微收敛了t?一些,转头看向高大的蒋彦辞,对他说:“等一下我们先去一趟程家!” 第97章 程家。 程二东不苟言笑的坐在客厅中间, 在他两边分别是程以南和程以北,和程以笑。 “爸,这么早让我们回来, 有什么事情?不知道我们那边还忙着有事儿吗?”程以笑有些怨气的说。 她说了这句话之后, 坐在她一旁的男人推了一下她。 程以笑被他这么一推, 只能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今天的事情很简单,找你们过来也是有事情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的。”程二东瞥了一眼女儿,眼底的警告清晰可见。 不得不说,虽然程以笑已经结婚了嫁人了,但是因为从小在这个家里被程二东管束着, 神经上面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见他这样的严肃也不敢再跟之前一样无理取闹。 相比较于她的害怕, 程以北神情上就轻快许多了,他因为从小跟父亲在一起的时间短, 再加上父亲对他的一些亏欠,所以他从小就养成的是一个不怕他父亲的性格。这会儿程二东一脸严肃也是嬉皮笑脸的, 吊儿郎当地说:“爸, 不就是那个谁回来吗?有必要这么把她放在眼里?” 正在厨房门上趴着, 偷偷听客厅动静的肖梅听了小儿子说这个话, 怕程二东生气, 也顾不得自己还是在偷听了, 赶忙跑了出来,直接在小儿子身上抽了两下, 装作愤怒的样子说:“以北,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还有你堂姐就是你堂姐说什么那谁呢?大过年的, 可别惹你爸不高兴。”说着他又给小儿子使了个眼色。 程以北本来是不屑于跟程二东道歉了, 但是看到他妈这副模样,觉得可能今天的事情跟他之前想得有点不一样。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憨货, 怎么会不知道顺着坡往下走。 “对对,我妈说得对,那是我堂姐!爸,你可别生气!”他又马上转变了脸色。 程以南跟弟弟其实是不算熟悉的,小的时候他就被到北城来了,在大院里长大要说熟悉他跟他弟弟还不如他跟程以时熟悉。 所以他只把弟弟的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当作“哗众取宠”的笑话。 况且他今天做到这里也不是为了来听这些话的,而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爸,四年前小时生孩子,当时我把我的钱让我妈给小时寄挂号信寄过去。一同寄过去的,还有一些奶粉衣物,但是小时她说她没有收到过,所以我想问问这些东西去哪里了?”他问。 而且他说了这个问题之后,客厅里的人,除了程二东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以外,其他人或多或少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家里面媳妇儿子女儿是什么德行,程二东还是清楚的,更何况这些个的一个个都不是什么“有演技”的人,心里做了坏事儿怎么可能不忐忑不安。 他冷声说:“以南的东西都是谁拿了?出来说一说。” 肖梅听到男人这质问的口气,心里面暗啐了一口:有些事情不放在名面上,其实都很好解决,放在名面上,说出来,不管话,最终解释有没有人理解,但是只要说出来就有点难听了。 更何况她跟程二东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这个人最爱面子,也就最讲自尊。 “老程,以南的那些东西不都也是咱们自家的东西……” 她刚开了头,就被程二东的话打断了,他捏捏眉心,眉目之间有一种因为奔波劳碌而产生的疲倦,他说话声音很轻但是很有力量:“肖梅,我想我并不介意户口本上的另一页换一个其他人的名字。” 他说了这样的话,肖梅的笑坚持不住了。 像程二东这样做生意的人,在外面有一些流言蜚语有一些红粉佳人的事情外面人传归传,可是带回家里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她勉强地笑笑,说:“老程,这事是我没看好东西。” 程二东最不耐烦听她啰嗦这些,指着厨房,径直道:“如果你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解释不清楚个一二三四,你现在就去厨房里做饭,闭上嘴。”他已经是光明正大地在表示他对她的不满意了。 程以南皱皱眉。 尽管肖梅是个见识短浅又好多嘴,在子女中又偏心的人,但是见到程二东这么不客气地对待肖梅,这种情况仍然让他愤怒。 “她是你的妻子。”他看着程二东,淡淡地说。 大儿子是争气的,在部队里这么多年一步步提拔上来,基本上没动用到什么关系。对于这一点,程二东一直都是满意的,所以他现在也愿意给大儿子一个面子,看向面色惨白的肖梅,说:“你去厨房里帮阿姨和优优做饭,等一下客人就来了。” 这句话算是把肖梅排除到这个事情之外了。 而其实,这时候就算他不说这句话,继续问下去,闻到最后这个事情估计也跟肖梅没多大关系。 她人虽然没文化,但是爱孩子不藏私,这一点程二东心知肚明。 肖梅虽然不情愿走,但是她知道,她必须得离开。 等她一走,客厅里的气氛就变得更加压抑窒息了。 “存折里的钱一共二千八,基本上是我前几年部队津贴和工资的所有。”程以南把那些东西的具体数目说了出来,“奶粉比较难找,前后一共是十八罐,布料就不算了。” “哥,你那些钱也没给外人,为什么非要这么追究,有意思吗?”最先沉不住气的是程以笑。 “以笑。”她男人赶紧去捂她嘴,可惜没有捂住。 “你当时要是真跟程以时关系好,你怎么不自己给她寄东西,非要通过妈给她寄?你不知道她跟妈之间的关系怎么样?”程以笑嗤笑,鄙弃地看着他,眸中算是不屑,“现在她人回来了,你又假惺惺地要替她做主?虚伪不虚伪?” 程以北乐呵在一旁看他们狗咬狗,呵呵笑了一声。 “就算我虚伪,那些东西也是给小时的。”相比较于程以笑的情绪激动,程以南的情绪就显得十分稳定了,就像是被他“假惺惺”“虚伪”的人不是他一样,神情冷静,“如果你们不把东西还回来,我去派出所报警。” 提到派出所,坐在程以笑旁边的男人可淡定不下来了,也不当劝架人了,急忙辩解说:“哥,当时我跟笑笑就拿了一点奶粉,钱和其他东西可没碰,都给小北了!” 程以北本来在等着看戏,谁知这把火突然烧到他自己身上了,对着男人啐了一口,不高兴地说:“赵留,你可真是个畜生,就这一副软架子,配当我姐夫吗?” “赵以北,你说话客气点,我是你姐夫!”赵留人瘦,体型方面跟人高马大的程以北简直不能相提并论,虚张声势地吓唬他。 “切。”程以北都不给他一个正面回应,径直对程以笑说,“你看看你挑来挑去挑了个什么人,一副软骨头的样儿,比得上蒋彦辞的十分之一么?” 程以笑被重男轻女的妈带大,在乡下的时候吃苦头多,后来到了城里发现跟自己没多大差距的堂姐生活得跟蜜一样甜,这么一来,就养成了一副爱跟人攀比的性子,一直把堂姐程以时做为眼中钉肉中刺。 当年,程以时出了意外,她还来不及高兴,就看着她又嫁给了大院里面家世头一号的蒋彦辞。这件事情可是她一直的“痛”。 这会儿被程一北揭开,她直接发疯,挥着手就朝程以北的脸抓了过去。 “你觉得蒋彦辞好,有本事那你去给程以时当弟弟啊!就是不知道她看得上这个一事无成的你吗?” “程以笑,你是不是疯了?”程以北摸着脸上的伤痕,瞪她。 “当然疯了。”程以笑继续去挠他。 很快,两个人厮打到一说,赵留上前帮媳妇,场面一度混乱。 … 几分钟后,肖梅心疼地看着儿媳妇给小儿子上药,见他疼得脸抽抽的,马上呵斥了一句:“优优,你手轻点,没看到小北疼得厉害!” “疼死他活该!”另外一边,同样被上着药的程以笑接了一句。 程以北立马又要起身,结果直接被程二东踹了回去,他怒目道:“没出息的玩意儿,疼死你活该!” 肖梅知道他是知道了小儿子把大儿子t?存款拿走的事情,也不敢解释什么,只能在一旁帮着说:“小北没工作,缺钱…” “你给我闭嘴。”程二东吼她一句,接着看向全程一动不动的大儿子说,“小南,那两千八,爸替你弟弟还给你。” 程以南情绪淡然,回他:“钱是要给小时的。”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敲门声。 程以南起身,朝门口走去,然后丢下一句:“人来了,你自己跟她说。” 门外。 蒋彦辞紧紧牵着程以时的手,问她对这里还有什么印象。 “没什么印象了。”程以时看了一圈院子,现在跟以前可以说是大变样,榕树没有了,秋千也没有了,连那片整整齐齐的菜畦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土地。 蒋行舟在他们前面,听到这句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门很快开了,开门的人是程以南,后面跟着一大群人。 程以时再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到这些人,本来想着要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结果,抬头就看到人堆里那两张“五颜六色”的脸,突然她因为刚才院子改变而郁闷的心一下子开阔了。 她低头轻轻笑了笑,然后抬起头打招呼:“二叔二婶,以南哥,笑笑,小北好久不见!” 第98章 程以北刚跟程以笑互殴, 把张脸搞得青红肿胀的,本来心情就算不上不错,现在又见他这副模样被程以时嘲笑, 皱着眉头刺她:“程以时, 你不是说不来我家了, 怎么现在还腆着脸上门,怎么后悔了?”他语气里充满了恶意。 熟悉程以北的人从他这习以为常的语气里一定会知道,这一定不是他第一次对程以时说这种膈应的话。 所以,程二东听出来了。 他有些不悦。 这点不悦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小儿子说这些话不对,而是他觉得, 这种话就算说也不是当着蒋彦辞的面说的。 一方面是因为俗话说, 家丑不外扬,对于这个家庭来说, 蒋彦辞是外人,让他知道家里面发生这样的事情总归是不好的,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确实不适合在蒋彦辞面前说程以时不好的话, 这小子到底是一个有背景的人, 不适合得罪了。 于是他出面呵斥程以北:“小北, 不会说话就闭嘴, 怎么跟你姐说话的。” 蒋彦辞又不是看不出来他眉目之间的那些不耐, 以往他没有亲身的看到过这样的场景,还是有着考虑尊重长辈的意思, 没有说过太过分的话, 但是今天如果他再不说话, 恐怕这里就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了。 “程以北, 要是我记得不错,这个房子应该是你大伯分到的房子, 你跟你的母亲才是后来才过来的。”他冷冷说。 程以时其实对刚才那些话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早在几年之前他已经听过比那些话更难听的话了。 蒋彦辞都三言两语揭开了程以北一直想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出身。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忘记从前的事情,但是他无法忘记在没有来到北城之前,他只是穷山沟里的一个被人欺凌的小孩子。这是他从不愿意提及的“耻辱”。 当然,他的心里所想如果被程以时知道,程以时只会觉得这个人果然有病。谁家祖祖辈辈往上数,不会是个刨地的农村。也就是有人缺什么,就一直在意什么。 程以北想忽略他出身农村的身份,所以就非常在意有人提起这一点。 同时,蒋彦辞这样的一句话不仅让程以北有些愤怒,而且也让程二东想起了他的一些往事。 他的那些往事也一样不堪回首。 程二东厌恶的皱了皱眉,然后呵斥住继续想发疯的小儿子,对他说:“以北,一个能做大事的男人,绝对不会被一些小事而影响情绪,要注意你自己的态度!” 肖梅本来是不想掺和这件事情的,但是眼见小儿子又要跟他的父亲吵起来,急忙劝说道:“大过年的别吵架了,都是话赶话,赶到一起了。” 她劝完程二东,又赶忙转头看向程以时,他知道只有这个以前被她忽视的侄女才是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 “小时,小北这个人他从小就说话不经过大脑,但是他没有什么恶意,你都是知道的,随便骂他两句就行了,可千万别因为他生气。”肖梅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而且你看咱好多年,你跟你二叔也没见了,咱们都不必在这大门口一直堵着,赶紧进屋坐一坐。” 程以时听了她的话,则是在想:肖梅想哄人的时候,嘴巴说话还是挺甜的,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她笑笑,撩了一下头发,对她说:“当然了。”有些事情当然要坐下来一笔一笔仔仔细细地算清楚。 部队大院最开始建造时间是1961年,当时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瓦房或者是平房,标配就是一个大院子,兼屋内的2室一厅。后来在1967年的时候,大院开始盖了楼房,也就是那个时代非常流行的筒子楼。 筒子楼建立之后,大部分分给了当时才过来的军官家属。相比较于平房的空间大使用面积大楼房当时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常的方便,无论是用自来水取水也好,还是生活都要比平房方便许多。 程以时父母分到这间平房的时间是1963年,在此之前至今平方一共有两任的住户。但是因为1962年的一场战争,程以时父母并没有猪过这间平房。 在他们去世之后,也曾为部队立下战功的程老爷子结果抚养程以时的重任。此后这件平房成为了程以时童年最深的回忆。 她曾经在这间平房里唱歌、跳舞,和爷爷过着幸福美好的生活;也曾在这个平房里哭泣、欢笑,和朋友一起大哭大闹。 如今,不过离去四年,这间平房已经不是她熟悉的模样了。 曾经的2室一厅,现在被隔成三间房子,多出来一间书房。楼上也重新扩建了一层,墙上重新涂了白色的漆,也添进来了很多电器,夸张的装修看不到一点过往的痕迹。 程二东坐在皮质沙发上,手按在斜纹条的沙发巾上,暗自揣摩着这个侄女钱来的用意。 为钱? 或者 为其他? 他想不到。 程以时环顾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程二东的脸上。 程二东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盒阿诗玛香烟,拆了封纸抽出一根递给蒋彦辞,跟他说:“抽不抽?” “不抽。”蒋彦辞也并不是不抽烟,只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合接这个烟。 他不抽,程二东自然不会逼迫他抽,他把烟收回去,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放到嘴里吸了一口,缓缓把烟气吐出来。 “咳咳。”蒋行舟呛了两声。 “舟舟,你去院子里玩一会儿。”程以时她自己就不喜欢闻香烟的味道,她儿子也是一样的。所以她并不希望儿子吸二手烟,摸摸他的头让他出去玩儿。 蒋行舟人还太小,掩藏不了他眼睛里的担忧。 他是来保护妈妈的,怎么可以出去玩呢? “蒋彦辞。”程以时知道儿子的顾虑,心里虽然觉得熨帖,但是有人觉得儿子还太小,不应该听这些事情,转头交代蒋彦辞,“你带他出去呆一会儿。” 蒋彦辞本来想着估计来这一趟应该会吃饭,所以才一直呆在屋子里。但是现在听到程以时这种说法,估计这应该是吃不成饭了。 而且听她这样的意思,那就是自己一个人可以处理了。 他点点头,单手抱起蒋行舟,对她说:“那我出去在外面等你有事喊一声就可以。” “嗯。”程以时笑。 一直到蒋彦辞离开,程二东全程都没有说任何阻止的话,一直抽着他的烟。 程以南见父亲这样,面色有些不虞,不过他并没有当面指出来,而是看向程以时,干巴巴地说出关切的话:“小时,这么多年,你带着孩子在外边…” “以南哥,我在外边挺好的。”程以时捂了一下鼻子,做得稍微离程二东远了一些,也离那些烟熏雾绕的环境远了一点。 “哈哈,大哥,我们你是一点都不想理,但是人家也是一点不想理你,你看看这,是不是巴结人巴结不上吧!”程以笑坐在单人的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一幕笑出了声。 程以时早就适应了她这个表妹总是会无端地攻击她以前的时候,她可能还觉得稍微有点委屈,要辩解两句,为自己争取一下。但是现在,听着她的无理取闹,只觉得可笑,并不想t?要理会。 “二叔,我这次回来除了回来过年以外,更重要的是我想拿回我的一些东西。”她开门见山地跟程二东表明了来意。 程二东听到这里,才仿佛有了一些触动,抬手把香烟拿走,在烟灰缸里按灭。 他抬起头,盯着程以时问:“你想回来拿回什么东西?” “二叔,我暂且再称呼您一声二叔。”程以时以前是觉得程二东的长相有些凶,会不自觉地怕他。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能够把它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待了,因此,说话并没有收到任何的影响,依旧地平稳,“我来要回这间部队大院的房子。” 话音刚落,只听到厨房门口传来碗筷跌落的声音。 “不行。”肖梅大声喊。 程以时没有在乎她,继续往下说:“这间部队大院的平房是当初部队分给我父母的房子,后来他们两个人去世,爷爷过来照顾我,所以部队没有收走它,而留下了它供我生活。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件房子使用权是归我所有的。” “那你爷爷呢?你爷爷也住过这里,你爷爷也有它的使用权。”肖梅歇斯底里地说,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件部队大院平房的意义,或许它并不值钱,但是它所具有的价值或者说不可明说的价值是任何一间房子都替代不了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部队大院所带来的人脉资源就是其他房子说不能替代的。 “爷爷有使用权,但是也已经去世了,所以他的使用权自动消失,这件房子现在只有我有它的使用权。”程以时条理清晰地说,并不因为她的无理取闹,或者说歇斯底里的喊叫能改变她的想法,“爷爷离世之前还给你们留下了一套四合院的住宅,我想你们应该也不缺地方住,所以我准备把这间平房交给部队。” 程二东当然是不舍得的。 他关于这个房子的想法跟肖梅是完全一致的,它不值钱,但是它却很有价值。 “另外,爷爷离世之前应该还交给了你们一份留给我的财产清单,当年我离开的比较快,没有跟你们交割财产,麻烦你们尽快找一个人跟我交割一下财产。”程以时并不在意他们到底对这间平房有着怎样的想法。 “程以时,原来你今天上我们家来真的是不怀好意,你以为房子是你要上交就上交的吗?”程以笑气得不行,“还要爷爷的钱,爷爷是你的亲爷爷吗?你敢要他的钱,你有那个资格吗?” “关于这一点,我想二叔是最清楚的。”程以时以前或许还会因为这个问题,而责问自己,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想明白了,有些钱就算扔到大海里,或者是全部丢掉都好过它在的仇人的手里,“爷爷当时创立程记用的钱应该是我爸爸妈妈的阵亡抚恤金,我想就凭这一点,我应该有资格拿爷爷的遗产。” 程以北是暴躁的性子,见状便要动手,结果手刚一扬起,就被蒋彦辞狠狠地辖制住了,听到他说:“手不知道干什么事,只知道打人动手,干脆废掉算了。” “啊啊啊。”程以北空有庞大身躯,对于他的辖制根本没有半点抵抗力,张嘴啊啊叫。 程以时走过去拍拍他手,对他说:“走了,别碰脏东西。” 第99章 程以时蒋彦辞带着蒋行舟回家的时候, 蒋家一家人刚用过饭。 孟鸳听他们一家人没吃饭就从程家回来了,起身一旁招呼阿姨去厨房做饭,另一边则在念叨程家那两个人, 没好气地说:“抠门的肖梅, 把你们见过去, 又不让你们在那里吃顿饭,这就把人赶出来了,这也太不要脸了。” 蒋父闻言,心想:他媳妇最近杀伤力很强啊! “不是,妈。”程以时哭笑不得, 一边把大衣往衣架上挂一边挽袖子, 准备去厨房帮忙,笑着说, “他们做饭了,但是我不太想在那里呆, 说完事情就回来了。” “不在他们那里吃好,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你的饭里吐什么口水, 那一家子人都是一些小心眼的人, 可得离他们远一点!”听了是程以时主动要离开, 孟鸳的说法就改变了。 听得一家人哭笑不得。 因为过年厨房里备了很多的肉还有菜, 冰箱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程以时开了冰箱门发现里面有剁好的肉馅,舀了面粉添了水揉面, 准备做个水晶馄饨。 传统意义上的馄饨皮都是用面粉做的, 但是水晶馄饨皮咋跟他的制作方法有很大的区别最重要的是要用到土豆淀粉和小麦淀粉。淀粉加入到面粉当中会让面粉变得有延展性, 这样做熟的馄饨才能够看起来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 包馄饨不像包饺子, 需要一个人擀皮,一个人包馅儿。 对于程以时这样的老手来说, 只需要把皮切好,用一根筷子就能飞速地包馄饨,用时非常的快。 一旁的帮忙的阿姨本来还想上手帮一下他,结果发现根本都不需要她的帮忙。 于是,余婶只能转而去帮她烧水,等着一会儿做馄饨的汤。 没有去厨房帮忙的蒋彦辞正在跟蒋父了解现在部队关于大院房子的管理办法。 蒋父几乎是一下子就猜到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直接问:“是小时准备把那套房子还给部队?” “那套房子虽然部队分下来只给了使用权,之前小时跟我结婚的时候走的比较匆忙,没有把房子退掉,现在想把房子退回去。”蒋彦辞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下。 “退房子这件事情挺简单的,去找管部队大院后勤的人签个字,填个表应该就可以退了。”蒋父说话的重点不在于前面,而在于后面,“不过你们把房子退掉之后回北城就真的没有地方可以住了。” 程家的房子现在虽然别人占着,但是那些人是能够赶出去,赶出去之后这间房子依旧可以让。 而且他的重点还不是这间房子,而是跟这个房子相关的其他事情。他手指在沙发上点了两下,慢声道:“彦辞,南城那边你最多能呆几年?舟舟这两年上幼儿园还算方便不麻烦,但是不久之后他该上小学你们是让他回北城,还是在南城那边借读?” 蒋彦辞在南城那边政府工作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三年,基本上也就是最慢,三年之后他就要往北城这边调动工作。 所以,蒋父的担心是:现在把部队大院的房子退掉,等到以后蒋行舟回到北城,他就不能够顺理成章地进入部队所属的小学。 其实关于这一点,蒋彦辞倒是没有想到。 他目前的户籍是随着他的工作挂在南城政府,程以时当时在气象站的时候,户口也挂在了南城气象站上边。他们一家目前来说,只有蒋行舟一个人的户口在北城。 不过户口的事情包括读书的事情,并不影响他支持程以时的决定。 “在南城工作三年之后,我应该会调到下面的县城去基层呆上三年。”蒋彦辞并不建议把自己关于事业的规划安排告诉父亲,同时这也是一个他向父亲表明自己态度的时候,“在基层再带上三年之后再调会北城,可能更合适一些。在此期间,舟舟读小学,会问他的意见,再结合他的意见安排。” 他一说这样的工作规划,蒋父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本来部队转业安排工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蒋彦辞是害怕他从南城转工作到北城太容易会给他的事业带来影响。 “基层是能够锻炼人的,在基层多待两年也没有什么问题。”蒋父虽然觉得分离时间会太长有些难受,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给他的事业规划强加指导,“在南城呆四年再去基层呆三年,七年之后把工作调回北城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会在说些什么。” 蒋彦辞点头。 “另外,还有就是小时的事情。”蒋彦辞态度这一次很明确,“那间平房以前可能还是小时的童年回忆,但是现在绝对不是了。与其让他们占着,人放在部队大院给小时添堵,不如把他们送出去,起码眼不见心不烦。”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那间房子他是一定支持交还给部队的。 “当然除去这个理由,那t?间房子一直被他们一家站着,让需要房子的军官一直等着,也不好说。”他补充说。 “我记得小时好像有个哥哥叫程以南的在部队里,他这两年的职位应该也升得挺快。”蒋父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表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房子可以上交,但是同样的程以南也可以向部队申请房子。这就意味着那间房子上就是可以上交,但是里面的人能不能赶出去就是另一个问。 蒋彦辞明白他父亲的意思,不过这个问题他也跟程以时探讨过了。 “房子上交他们一家人如果能申请下来继续住,那是他们的事情。”总而言之,他们的想法就是这间房子绝对不能在程以时的名义申请着,而让程家这群人住着。 至于他父亲所担心的问题,其实并不需要太担心。 部队分配房子一看职位级别,二看实际需求。程以南这么些年做到副团的位置,分房的第一项职位级别职位足够。但是他却不满足两个条件,因为他没有成家立业。 只从后面这一年来看,他在分配房子上就并不具有先决条件。 “行,那这两天我跟后勤的人说一下。”蒋父点头。 话刚落下,就闻到从厨房里传来的馄饨香味儿。 程以时把水晶馄饨捞出来,用小碗给蒋磊和蒋行舟分了几个,剩下的分到三个碗里,然后用托盘端着出去。 蒋彦辞看到她端碗,急忙起了身,去接那个托盘。 “怎么不叫我?”他问,意思是想说端这么热的碗应该去叫他进去的。 “没事,不算特别烫。”有人争着抢着要端盘子,程以时是自然不会跟他抢,而且她知道,他在外面是问交房子的事情,也有一点不想影响他的意思。 蒋彦辞皱眉,看了一眼她发红的手,将托盘端到餐厅。 蒋父不知道他小儿子在想什么,闻着馄饨的味儿,突然觉得有一点饿。 “小时这馄饨汤冲得真香,闻着我就饿了。”余姐出了厨房来送吃馄饨的碟料,闻着空气里的味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这一句发言引起了蒋父的共鸣。 他是知道小儿媳在南城开了一家涮锅店的,也从孟鸳的口中知道涮锅店的生意很好。她本来可能还有些好奇是怎样的涮锅店才能生意很好客源光进,可闻到了这个味儿,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让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蒋父对正在吃饭的两个人说:“小时,你妈妈之前说你想要一点四合院,明天去看看吧!” 程以时一愣。 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吗? 第100章 的确, 购置房屋对于程以时来说是一个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不过最开始提购买四合院的事情,却跟现在要去买房子的事情,并不是出于同一个目的。 购置四合院的事情, 是之前孟鸳在南城时, 她有一次偶然提过的话题。当时是因为孟鸳说有些朋友年纪大了调回北城却没有地方住, 这件事情让程以时突然想起了在那一本原著作品中,北城一套在八十年代只要两万块钱的四合院到二零年却已经价值翻了数百倍的故事。所以她当时才有了买四合院的念头。 而现在程以时要买房子,却并不是因为之前的原因,而是因为假如部队大院的房子上交之后,他们一家需要有一个在北城落脚的地方。 她最开始的想法是觉得买一个筒子楼或者是一个大一点的楼房, 并没有想去买一个四合院。因为现在的四合院大多数在那个特殊年代还回来或者是被占走的, 房产方面还是不太清晰的。她不想太麻烦。 但是现在蒋父竟然提到了四合院,她当然不会觉得他会介绍的是那种产权不明的房子。这就意味着她即将拥有一套四合院, 这怎么不让人高兴呢? 程以时的高兴是非常直白的表露出来的。 晚上,蒋彦辞洗漱回来, 见屋里还没关灯, 程以时还兴致勃勃地趴在床上数钱, 觉得有一点可爱, 凑上前去, 按住她的肩膀, 把她的脸蛋转过来手指抵着她的下巴低头亲了一口。 被亲了一口,放在往常程以时的反应, 要不然是把人推开, 要不然是投入进来, 但是今天有了第三种的反应。 她不动声色, 板着张脸严肃地说:“你不要打扰我数钱,自己一个人好好睡觉!” 蒋彦辞觉得有些新鲜, 勾勾唇角,有些耍无赖似的,又在她的下巴上啄了两口。 然后继续往下…… 程以时由原来的不配合,到喘着粗气配合他。 一番云雨之后,蒋彦辞去拿了湿毛巾过来帮她清理干净。 “行了,折腾也折腾过了,接下来你一个人好好睡觉,不准再打扰我了。”程以时拢住睡衣,打了个哈欠,一本正经地跟他讲条件,然后继续去输她的钱。 钱是买四合院的钱。 这笔钱还是蒋彦辞从银行里拿回来的,见她这么积极,起身把数钱的人往怀里搂,然后在她耳边私语:“就这么想要一套四合院?”他的语气其实很平淡。 其实之所以平淡也是有原因的,按照现在的房地产发展情况来看,人们大多数的房子都是靠单位集体分到的,就像是房子来说,大家也更喜欢小楼房而不喜欢平房。原因很简单,小楼房再小也是更新的房子,平房再大也是旧的房子,日后卖到几个亿价格的四合院在这个时代也不过是一个旧房子而已。 看着他一副迷茫不解的表情,程以时却是在暗戳戳地嫉妒他。要知道在那本原著中间做生意之后的蒋彦辞对这种房地产的事情十分敏感,在房价没有上升的时候就托人买到了四套北城的四合院,并在日后卖出了天价,狠狠的赚了一笔。 但是现在…没有做生意而是走仕途的蒋彦辞却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程以时却觉得他不该意识不到这一点,于是思索片刻抬头问他:“你觉得未来大家需要房子的人多吗?” 蒋彦辞眸光一闪。 这个问题其实让他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南城前段时间来了许多港商投资人,说的就是要投资房地产的事情,也就是私人房产。他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主要是因为南城政府拒绝了这些港商投资人做房地产的投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目前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分配制,不需要有房产交易。 但是这个问题假如让他现在来思考,他会问自己以后真的不需要做房产交易吗?就不说以后,单是现在他难道不就是要跟别人做房产交易吗? “以后分配房子的计划会被取消?”他马上就意识到在这个事情中间的关键点。 “可能。”程以时并不会把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只是会引导他去思考,“ 20年前的人以为革命是遥遥无期的,可是它结束了。15年前的人认为拿到一个国家的铁饭碗,就意味着永远不会辞退,会在工厂里度过他的一生,可是现在工厂呢?” “工厂的工人工厂的生产是不匹配的,总有一天会有技术更高的工具代替掉这些工人,那么剩下的这些工人他们应该住在哪里呢?” 的确,现在大多数的工厂建设工人宿舍或者是配套家属院,基本上都会在工厂的土地范围内盖房。但是目前工厂的效益以及工厂工人人数的增加,跟房屋配套是不同步的。 并且现在许多国有企业基本上都进行了改制,要自负盈亏。那么在它都即将改变的情况之下,原本的分房制度难道就不会改变吗? 蒋彦辞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所以四合院到以后一定会是稀缺的资源?”他给了判断,并看向程以时。 不得不说,这个人虽然没有经商,但是他的判断力依旧敏捷准确,程以时颔首。 “当然,除此之外,难道你不觉得四合院它的位置在北城也比较好吗?”她笑笑,调侃道,“万一以后上学是就近分配呢?那到时候假如舟舟不学无术,他也可以上一个不错的学校。”这就是最原始的学区房概念了。 蒋彦辞因为也不知道有学区房这个词汇,所以让他听完这个话之后,关注点全部放在了中间那句话身上。 “不学无术?应该不会吧?”他皱眉问。 程以时:“……”这句话的关键点在这个上面吗? 因为彻夜科普了“t?四合院”的重要性,翌日的看房,蒋彦辞也参与了。 蒋父介绍的这套四合院在北城东城区的原木儿胡同里,这套院子原先的主人是北川大学的一个老教授,家里祖祖辈辈在北城读书教学,购置了这一套宅子。后来经历社会的动荡,这套宅子被人占去,拨乱反正之后四年前正是由政府交还到宅子的主人手中。 现在宅子的主人出手这套宅院,主要还是因为儿女都在国外发展,所以他想到国外 因为出手得急还要现金,所以他给的价格比较适中,一整套房子只要四万块。 这个价格相对于四合院本身来说其实并不贵,甚至可以说它远远低于同类型的价格。四合院整体保存的完善程度不错,虽然中间经历了一些历史的变迁,但是房子整体的格局以及建筑都没有太大的损坏。程以时是比较满意的。 “这套房子我出手得急,价格要的并不高,你们要是去问问前面那套房子,起码得比我这一套高个5000块钱。”主人伸手比划了一个“五”,其实意思就是让他们权衡一下价格上面的优势,尽快的给出决定。 程以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没有借茬儿,而是说:“所以前面那户人家也在出售四合院吗?”说完她给蒋彦辞使了一个眼神。 两个人的默契很高,蒋彦辞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跟着“配戏”,皱眉对她说:“两套四合院只差五千块钱,差的并不多。而是我就说前面那一套四合院更大一些,这一套还是有一点小了,不如我们去看看那一套?” “你要是想看那一套大的,你就自己去看,我就喜欢小的。”程以时说。 四合院主人听两个来看房的,因为这个原因吵了起来,突然有一点后悔,觉得他自己不应该提前面那一档的话。 小儿子跟小儿媳突然“吵”了起来,这让孟鸳稍微有些意外。 她其实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应该先哄儿媳妇,于是瞪了一眼儿子后,对程以时说:“小时,别听他的,这房子是买来给你和舟舟住的,他有什么意见不重要,你要是喜欢这套房子,妈给你添钱,咱们现在就定下来。” 程以时其实不料想孟鸳会加入进来,不过她是一个善于化解危机的人,马上就改变了他原本的方案,将孟鸳带入进来。 她委委屈屈地说:“妈,两套房子就差五千块钱,其实也没多少钱的事情,但是我就喜欢这一套房子。” 蒋彦辞本来在外人面前就是一个面无表情的高岭之花,这会儿装起来“冷酷无情”“一意孤行”的丈夫也挺有模有样的,直言道:“两个四合院,就差五千块钱,但是大小上差了不止五十平,还是要那一家的比较好。” 程以时一委屈,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孟鸳本来迷迷糊糊的,觉得小儿子今日发神经,都准备骂他了,然后突然看到小儿媳妇朝她眨了眨眼睛。 这儿? 这是……演戏?! 她有些回过神了,她手边带着的两个孙子却不乐意看爸爸/小叔对妈妈/小婶发脾气。 “爸爸,你今天怎么不听话了!?” “小叔,你要是这样的话,就不要娶我小婶了。” 蒋彦辞:…… 演一个不好的角色就是有不好的体验,他很无语。 四合院主人本来是一点价格都不想再降的,但是现在看到看房的小两口里面的漂亮女主人为了他的房子都跟男人吵架了,有些不忍心,出面说:“买房子是高兴的事,别为了这个吵嘴,影响感情。这样吧,看你们实心要,房价再给你们便宜一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一千块钱对于买一套四合院来说, 可能也就是几十分之一。 但是单独来看它的购买力,可以买很多的东西。就像是深市今年那边刚开发的高层楼房,可能一千块钱就可以买一整套。所以能省则省省了一千块钱, 对于每一个人都很高兴。 程以时把省出来的一千块钱拿出来, 提议请他们去北城的老莫餐厅吃饭。 “老莫餐厅”在北城的西直门大街上, 它的原名叫做莫斯科餐厅,后来人们称呼的久了,就给它加上了昵称,亲切地称它为“老莫餐厅”。 这个餐厅始建于1954年,距今为止有将近三十五年的历史。在程以时的印象里, 她只来过这个餐厅四回。而在这四回的中间, 有三次都是跟蒋彦辞一起来的。 落座之后,便有穿黑色连衣裙, 外套小围裙的服务员迎接了上来,将五个人带到大厅靠后的一个僻静位置。 “还有一回跟谁来的?”蒋彦辞把外边的大衣解开, 挂在椅背上, 听到程以时的“餐厅回忆录”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而且他这个问题还有后半句, “我来过三次, 都是跟你一起来的。” 对于他来说, 因为小时候脾胃虚弱,在吃什么上面他几乎没有很高的要求, 所以其实对于俄罗斯餐厅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后面来“老莫餐厅”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某一天跟发小打完篮球之后, 他听到“某个人”在跟其他人羡慕的描述着老莫餐厅的事情。 “高大的屋顶, 华丽镀金的吊灯, 听说那里就连餐具用的还都是银餐具。还有在那里上班的服务员,听说穿的都是黑色的布拉吉, 黑色的小皮鞋…”某个人说完之后,努努嘴巴,遗憾的说,“但是听说去那里吃饭得要专门的餐票,不是一般人还不能去呢。” 那天以后,回到家里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跟朋友打听老莫餐厅餐票的事情。 也是凑巧有一个朋友听说他需要老莫餐厅的票,就托人把票送过来。就这样,他带着稚嫩的“程以时”去老莫餐厅。 他记得很清晰,那一天因为去的时间很早,餐厅没有开门,他们一直在门外做到餐厅开门。因为呆的时间太久,还让在餐厅外当保卫的军队人员“观察”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带着她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老莫餐厅在北城有了一些特殊的含义。 所以他的印象中间只有三次,不曾想过她跟其他人也来过这里。 因此他话里的醋味就很明显了,就是在“嫉妒”她额外的那一回跟谁来的。 其实程以时自己从严格的角度上来说的确记不太清了那一次是跟谁一起过来吃饭了?因为对于她来说,有些人是值得记忆的,但是有些人可能就只是泛泛之交,不值得记住。 不过他既然问了,那还是要想一想回答的。 “好像是林知年那个表哥,不过我记不太清楚了。”程以时的确对这个人没有很深的印象,就隐约记得那个人好像是做科研的。 林知年表哥。 对于这个人孟鸳倒是有一点印象,她不确定地说:“好像是你娶小时的那年,这个知年的表哥是不是也向程老爷子提过亲事。这个人我记得他长得浓眉大眼的个子又高,皮肤白白净净的,好像比你还小两岁。” 蒋彦辞经她这么一提醒,也在记忆里面翻出来了关于这个人的回忆。那天他去医院探望程老爷子的时候,好像这个人当时正在跟…说话。 “他表哥这个人从八年前就去了西北那边封闭起来做研究,跟家里边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联系了。”他看着程以时,不动声色的说着一些“拉踩”的话,“而且他现在应该在西北那边晒得很黑,皮肤也很差。” 程以时:! 警铃大动。 原来这个人不声不响是在吃醋,怪不得说话阴阳怪气的。 鉴于以前的一些不好的体验,程以时深刻的知道现在最好就要把人哄住,要不然总有她承受的。 “是吗?我当时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现在提起这个人,我也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模样了。”她看着蒋彦辞,真诚地对他说。这是直接跟他表示对那个人没有什么感觉了。 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蒋彦辞勾勾唇角,叫服务员递上菜单。 两个小朋友是听不懂这些话里的“你来我往”的,只管做着他们的事。 蒋磊自诩是哥哥,应当有榜样示范的作用,小声对蒋行舟说:“舟舟,我们马上就要吃饭了,吃饭前需要先洗手,哥哥现在带你去洗手,好吗?” “好的!”因为马上要过年而被穿了“喜气洋洋红棉袄t?”的蒋行舟闻言点点脑袋,小模样看起来很是可爱。 洗手间就在大厅的后面,蒋磊问清楚了卫生间具体的位置,牵着弟弟的手往那边走。 大小孩牵着一个小小孩,画面是很温馨的,但是同样也是令人担心的。 虽说老莫餐厅的治安是会比别处好一些,但是小孩毕竟不比大人,还是需要大人跟着去看着点好。 孟鸳正好想要参观一下老莫餐厅,就跟着两个孩子起来了。 剩下蒋彦辞和程以时忍不住对视一笑,果然回到家里就是能够把小孩交给老人看,这可轻松太多了。 等孟鸳带着蒋磊蒋行舟回来,餐已经点好了。 省的一千块基本上一点没有浪费,餐厅的招牌特色,什么罐焖牛肉、奶油烤鱼、奶油蘑菇汤、奶油烤杂拌、鹅肝等等等等,通通点了一个遍。 而这次老莫餐厅的用餐体验也说明了一件事情,有时候贵就是有贵的道理。 一家子人剩下的菜也没有浪费,直接打包带回了家,准备交给蒋父跟蒋言知吃。 蒋父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刚想问问今天儿子儿媳妇买房的结果如何,就给他媳妇儿塞了一碗剩饭菜让他处理。 蒋父:…… 这样对待一个暮年的老将军,这样做合理吗? 当然,他心有戚戚有其他的想法是正常的,面上还是无怨无悔地把剩饭菜解决掉了。吃完之后他觉得剩饭菜还挺好吃,于是问了一下饭菜的店名。 孟鸳睇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话也很直白:“你这张嘴还真挺厉害,老莫餐厅的饭菜能难吃吗?一顿饭得几百块呢!” 他吃的是老莫餐厅的饭?蒋父突然有一点后悔,刚才吃饭吃的速度有点快,应该好好品味一下的。 结果没等他后悔完,蒋言知擦着额头上的汗回来了问:“家里做了什么饭?” 蒋父:“……好像没有做饭。”他有一点不确定的说。 孟鸳嗤笑一声,对儿子说:“我们本来给你送了老莫餐厅的饭,结果刚才被你爸都吃完了,没给你剩。” “……”蒋言知一时语塞。 所以实在怪他爸吃得多,还是该怪他回来的太晚了?! 翌日,蒋言知起了大早,跟蒋彦辞一起跑了几圈,然后换上洗干净的军服回部队了,把蒋磊留了下来。 春节将至,大部分的工厂已经开始停工放假了。但是部队却不能想这些工厂或者是一些政府机构放假,他们在春节期间还需要完成执勤任务和训练。 蒋父稍微会好一些,毕竟在这个位置年纪太操劳了也不好,但是蒋言知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春节期间他的团正好要执勤。 部队里的之前说是之前其实就是训练,有可能还会有大比拼。 程以时之前去部队探亲的时候,对这件事情深有体会,明明是假期期间,但是这些人的训练只会多不会少。对于士兵军官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于他的家人来说却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哥走了,就让小磊一个人在这儿?”程以时问蒋彦辞。 部队的事情他比较熟。 “不会北城这边驻扎的部队比较多,之前应该也就三四天过完三四天,后面应该会轮休两天,到时候应该可以回。”蒋彦辞帮她择着菜,头也不抬地说。 这意思就是说假期期间应该可以回家,可以吃顿团圆饭。 程以时觉得心里稍微舒坦一些,挥着菜刀,手不停,小声说:“小磊现在大了,对这些事情还是很敏感的,你跟哥说一声。” 闻言,蒋彦辞择菜的手停了停,抬起头来,说:“之前说过了,哥说,大嫂这两天应该可以回来。” 大嫂… 有大人陪着小孩,总是好一些的,程以时放心了些,感慨道:“养儿方知父母恩,养一个孩子不能只把他生下来就不管了,孩子是需要家长的陪伴。我以前没有陪伴舟舟后来知道了那些事情,我就很后悔。希望大哥大嫂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要小孩子一天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要等到以后再后悔才是。” … 蒋言知去部队,蒋磊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孟鸳本来还担心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大孙子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才放下心来。 而其实只有小小的还不懂事的蒋行舟才隐约地察觉到了堂哥的心情。 这是堂哥第四次,在拼积木的时候走神了。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积木,眼神很落寞。 “哥哥,你怎么啦?”蒋行舟爬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瞪着大眼睛看着蒋磊。 蒋磊听到他的声音,睫毛才微微眨动了几下,他抬起头,白包子的脸上是跟年龄不符合的忧愁。 他说:“舟舟,我喜欢跟你和小婶婶小叔叔一起生活。” 第102章 腊月二十七, 距离大年三十只剩三天。 这些天街上置办年货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猪肉摊子几乎每个时间段都要排队,人们起早跑去排队, 为的就是能割到新鲜的猪肉。 部队也给每个人发了过年的补贴, 每人两斤猪肉再加四斤桔子。蒋言知和蒋父两个人一共分到了四斤猪肉和八斤橘子。 橘子是一年里面难得吃到一次的水果。相比较于桔子罐头的糖水甜味, 这种酸酸甜甜的口感更好一些。 不过吃橘子也有不好的一面,那就是太容易上火。 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一会儿剥开一个吃一个,不知不觉吃出来好多橘子皮,也不知不觉吃到上火。 上火的代价是不好的, 程以时嘴巴里一下子起了两个疱, 咀嚼的时候稍微碰一下就痛的不行。 但是同样是一起“炫桔子”的人,蒋行舟小朋友则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没有口腔溃烂, 没有上火,更没有影响生活。 他照旧可以坐在沙发上, 一会儿剥一个橘子。 程以时吃不成桔子, 却被他又勾得嘴馋, 身心上面都受煎熬。 没有办法, 蒋彦辞只能出面把剩下的四斤橘子收了起来。 对此, 蒋行舟表示:“爸爸, 你这样做只考虑了你媳妇,没有考虑到你的儿子。”他义正严辞地指出蒋彦辞的问题。 蒋彦辞看着报纸目不转睛, 头也不抬地对他说:“等到以后你有媳妇儿的时候, 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有媳妇了之后就可以随便吃橘子了吗?”小朋友的理解能力显然不太行, 关注的点和关注的重点词语都不是重点。 被问到这个问题, 低头看报纸的蒋彦辞总算抬起头了。 他沉吟半天,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最终决定还是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不懂事的儿子:“不是的,等到你有媳妇儿之后,你就会发现你不能做的事情会变得更多。” 蒋行舟心底大惊。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他这个年纪不能接受的答案。 “那我以后就不要娶媳妇儿了。”小崽子有些害怕的说。 程以时并不清楚因为这次吃橘子的事情让她儿子对结婚这件事情产生了抗拒的心理。当然,如果她知道,他可能会觉得这件事情是一个好的事情。 毕竟在前世的书里她儿子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冤大头恋爱脑。为了恋爱头脑昏聩,甚至断送了自己的生命。而现今的这一世如果能够摆脱这样的悲惨结局,一辈子不结婚早也没什么儿。 但是毕竟她儿子是现在只是一个四岁多的小孩子,结婚这些事情记录他还很远,现在多想也无益。与其想那些没有用的,还不如想一下该怎么治她的口腔溃疡。 口腔溃疡这种病其实是一个小病,但是这个小病是很折磨人的。 蒋彦辞带着人去中医院开了西瓜霜粉剂,用了药之后症状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程以时口腔溃疡在腊月二十九的那一天,才感觉到有明显的好转,不再是吃什么就疼痛,喝什么就感觉难受了。 一个小病让她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孟鸳是没想到几斤橘子还能折腾出来这些事情,又见程以时因为这个小病,虚弱了许多,心疼不已,见他症状好转了,立马就说要带她去北城的市中心购物,买几套过年的新衣服。 “妈,我之前买过好几套了。”程以时以为她是忘记了,前段时间出去的时候刚买过衣服,就提醒了一下她。 “那几套是之前买的,咱们今天去买几套明天过年穿的。过年了都得穿新衣服,这才有好的寓意。”孟鸳不容她拒绝态度非常的t?坚硬。 正如每个女人的鞋柜里都缺少一双鞋,每一个人的包柜里都少一个包,每个女人的衣柜里也都少一件衣服。 “那好吧。”程以时很快就想通了,马上答应了她,但是她也有跟孟鸳出门的条件,“不过吗这次出门买衣服的钱我来付哦。” 上一次出门买东西,买衣服的钱全部都是孟鸳出的。 孟鸳知道小儿媳妇的意思,她还是不想多花他们老两口的钱,也是心疼他们老两口。 “行,反正妈知道你现在是个小富婆,妈肯定不会给你省钱的。”她笑着说。 两个人谈笑之间就商定好了下午的行程。 只不过今天家里头除了他们俩就剩俩小孩子,考虑到他们出门之后两个小孩子在家不太放心,所以也一并把小孩子带了出去。 临近过年,北城附近的一些县乡的人也愿意不远“千里”过来采办年货。百货商店的门口人挤人,十分热闹。 服装在百货商店的二楼,程以时跟孟鸳怕小孩子在人群里解散,所以一人牵了一个小孩,步伐艰难的穿越重重的人流来到了二楼。 二楼的人流量也十分的大,服装销售员们为了保证服装售卖的安全,有一些的已经爬到了货架上吆喝。 “大家注意安全,不要拥挤,衣服都是足够的,每个人都能买到!”售货员们吆喝着,脸上有担忧,但是更多的也有为眼前这个热闹的销售环境而高兴。 一年到头百货商店能有几次这样热闹的环境呢? 程以时过来是想买一件呢子大衣。她这两天看的电视剧里面有一个女主角穿了这件呢子大衣,是那种条纹的暗粉色,看起来很漂亮。她想着按照羊城那边的生产速度,这件呢子大衣应该已经流行到了北城。 以往的时候还能让售货员把衣服找出来,但是现在人太多了,售货员根本忙不过来,因此找衣服都得靠自己。 程以时在这些衣服中间搜寻,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靠中间的这一排衣服中间看到了那一件漂亮的条纹粉色呢子大衣。 “售货员,把那件条纹暗粉色呢子大衣拿一下。”她指着那件衣服,喊了一个销售员。 售货员忙归忙,但是也得抽出时间来给顾客们服务。或许要是一般的人或者是长相普通的人说要某个大呢子衣,他们或许不会理会。但是程以时本身的气质放在这里,他们是万万不会得罪这一类的人的。 售货员忙不迭地用木杆把那件暗粉色呢大衣拿了下来,递给她的时候,又给她介绍:“这位同志真有眼光,这件大衣我们店里就进了三件,前面两件都卖光了,这是最后一件。” 只进三件倒不是因为百货楼里卖不完,而是因为这件呢大衣的价格比较高,如果进太多的话就看不出来它的特别,也就卖不出来高的价格。 “我去试试。”程以时把呢大衣接过来,挤过人群去了里面的试衣间。 这个时代的试衣间都是非常简洁的。地摊的试衣间可能只用一个床单围起来,百货楼的试衣间对来说会干净一些,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间。 事实证明这件呢大衣很适合程以时。 暗粉色的颜色其实很挑皮肤,因为它很容易把人衬得显黑。再加上它长版的设计,对于小个子个人来说也比较难以驾驭。最后就是他还有一个宽松的腰带,这个腰带如果要系上展示出它原来那个效果的话,那就必须得要求穿它的人瘦一点。 所以不论是皮肤还是身高或者是身材上面它的要求都很高,但是这些条件程以时每一个都符合。 孟鸳带着两个孙子穿过人群过来看到的就是漂亮的小儿媳,粉色把小儿媳衬得更白了一些,再加上是暗粉色,所以整个人的气质也非常的不一般。 她连忙赞叹,给出认可:“我们小时穿上这件大衣可真漂亮!”她这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话了。 两个小萝卜头也给出了他们的评价。 “小婶婶,好漂亮啊!”蒋磊睁大眼睛,拍拍手说。 蒋行舟则是:“妈妈穿新衣服这么漂亮,舟舟穿新衣服一定也很帅!” 蒋磊不妨堂弟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行了,知道了,等下给奶奶买完衣服之后,去给你和小磊买衣服。”程以时有些无语,看着儿子摇摇头轻笑。 别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有她儿子,就怕别人不理解他的意图是什么了。 衣服好看,程以时结账也结得心甘情愿。一点也不觉得这件卖三百块钱的大衣贵。 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心情总是愉快的,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了一天。 后面孟鸳在两件棉衣里面纠结,不知道该买哪一件,程以时直接没有让她纠结两件棉衣全部拿下。 给蒋磊和蒋行舟买衣服,程以时更是一以贯之了前面的态度,试一件合适一件又买一件。就这样四个人回家的时候是大包拎着小包。 蒋父自己是一个节俭的人,但是从来不会把这种要求强加给别人。看到妻子跟儿媳妇,还有孙子都很开心,他高兴地说你要报销小儿媳妇儿今天的所有费用。 “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孟鸳毫不留情地拆台,疑惑的说,“难道是你知道了小时还给你买了一件大衣?” “是吗?”蒋父高兴了,忍不住询问,“在哪儿呢?让我看看,这衣服肯定好看。”小儿媳妇的眼光不知道比别人好多少了。 他情绪激动。 程以时也没敢让他失望,赶忙从袋子里翻出来了一件黑色的短呢大衣递给他:“爸,考虑到出任务方便,没给你挑复杂款的,给你选的是一款短款的呢大衣。” 蒋父哪里在乎是长款还是短款只听说自己有衣服穿都已经高兴的不得了了。 “好好好,不管是短款还是长款,爸都喜欢!小时可比那两个浑小子体贴多了。” 浑小子之一的蒋彦辞听到这里有一点心塞,看着他爸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在镜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说:“要不是你今天让我去见那些叔叔吗?我今天出门也给你买衣服了。” “不管!”蒋父表示不接受他的理由。 程以时笑笑,趁机又给蒋父说了一件高兴的事,“爸,这件衣服跟妈的那款长的大衣还是同款哦,以后出门别人都知道你们两个穿的是同款的衣服。” 蒋父:!怎么会有这么知心的儿媳妇?他一定要把儿媳妇今天的花销全给报销了。 “小辞,你的工资都交给小时了没?”他严肃地问。 蒋彦辞:“交了。”但是好像也没有他的东西,这样他稍微有点悲伤。 后面程以时把给余婶的东西也分了过去,蒋彦辞也没等到有东西分给他。 于是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程以时发现,蒋彦辞难得的只留了一个后背给她。 “你这是干什么?”她缓缓地捞着被子,问那边的人。这个模样怎么看起来有点像生气的样子,她心想,想着想着她就问出来了,“你这是在耍小脾气吗?” “耍小脾气,我不敢耍。”蒋彦辞嘟嘟囔囔地说,身体却没有一点变化,继续保持跟他后背对前身的姿势。 “哦,我还以为是我没有当面给你送礼物,你在这儿生气呢。”程以时反应不是很灵敏,一时也没察觉其中的不对劲。 什么叫做没有当面送礼物?蒋彦辞一下子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词,翻腾了一下,目光炙热的看着她。 “给!这个!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程以时把一个小盒子给他。 蒋彦辞马上接了过来,拆开看了,而后耳根瞬间变红。 嗯嗯。 的确。 这个礼物的确不适合当着大家面送。 “这个礼物。”蒋彦辞顿了一顿,“我很喜欢。” 程以时想了一下礼物是什么,面色一变,把人推开。 “过年了,别动手动脚的。” “那动嘴。” 第103章 大年三十下午, 程以时才知道蒋彦辞口中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蒋家大嫂回来了。 孟鸳有些意外,蒋磊亦如是。 蒋家大嫂姓冯,单字一个宁。她和孟鸳一样, 都是从事艺术的人。因为常年活跃在舞台舞蹈剧上, 周身有着不凡的气质。而跟她高贵的气质相比, 她的相貌其实并没有那么突出。 一张鹅蛋脸,配了一对梨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平和许多,显得容易亲近。 而说起冯宁和蒋言知的婚姻,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八个字——t?“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冯宁母亲同样在文工团工作, 跟孟鸳曾经在同一个文工团当过同事。当时因为两个人的年龄相妨,再加上两个人有差不多是同一时间结婚怀孕, 因此两个人就随口说了一个娃娃亲。 后来,冯宁母亲跟父亲离了婚, 冯宁就跟着母亲去了南方生活, 她的父亲而后再婚。结果丰宁的母亲却早早的意外离世, 无奈冯宁只能回到北城跟父亲继母一起生活。 寄人篱下的日子总是难受的, 更何况冯宁跟她的母亲一样是一个骄傲的人。日日受着继母磨搓, 这让她感觉到苦恼。 于是这个时候冯宁想起来了母亲年轻的时候提过的一桩娃娃亲。 她其实当时并不知道娃娃亲的对象家庭条件如何感知, 觉得能够以结婚的机会脱离原来的家庭,这就足够了。于是冯宁多方打听, 辗转找到蒋家。 当时的蒋家, 只有蒋言知都在法定婚龄的许可之内。所以再后来的事情就是蒋言知和冯宁结婚了。 两个人虽然是陌生人, 但是婚后还是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的。婚后的第二年, 冯宁怀上了孩子。在第三年的时候,他们生下了一个男孩, 为他起名叫做蒋磊,是希望他能够像石头一样坚硬磊落。 而在这一种平淡的生活中,感情的危机也在。婚后的第三年,冯宁有了一个进歌曲剧院的机会。彼时的他虽然婚姻幸福,但对着事业仍旧有着期许。 那时候的冯宁和蒋言知已然有了矛盾。 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份约定促成的夫妻,感情并不深厚。婚后夫妻两人有常年聚少离多,并没有很多相处的时间。因而,当一次工作机会摆在“野心勃勃”的冯宁面前时,她毅然决然地把孩子送去军区,一个人去了南方。 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夫妻两人常年各忙各的事情,一年到头相聚不了多久,跟孩子更谈不上相处很长时间。 久而久之,再见面就更像个陌生人。 冯宁这个“大伯母”对于蒋行舟小朋友来说绝对是一个陌生的人了,因此当余奶奶上楼叫他跟堂哥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拽着堂哥的胳膊着急忙慌得下了楼。 楼下,孟鸳其实跟这个大儿媳妇也很久没见了,上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还因为孩子的事情有过争执,所以现在的表情也稍微有点尴尬。 这两个人不好搭话,所以就只能够由程以时跟蒋彦辞来周旋了。 “大嫂,听说你现在调到了津市那边的歌舞剧团?”程以时笑意盈盈地问冯宁。 冯宁其实是一个不爱笑的人,所以气质看起来是很清冷的,说话的时候声音也不大,有一种吴侬软语的感觉。 “是的,去年十一月份刚调,十二月份才去报的到,以后就在那边的团里了。”她说。 小儿媳妇儿开了话题,用意是为了什么,孟鸳还是清晰的。况且大过年的一家人难得聚到一起,她也不想让这个好的氛围破坏掉。 “津市那边应该有一套房子,到时候你过去就住在那里,有自己的房子还是比住在团里的房子舒服的。”她转头看向冯宁。 这个跟她曾经的好友长得是如此相似的大儿媳妇,不管性格还是脾气都跟之前的好友是一模一样。以前她对大儿子的这一段婚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现在倒是有一些说不准了。不知道当初履行了那一份娃娃亲,到底是该还是不应该? “谢谢妈。”冯宁依旧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和小孩子聊天的声音。 “大伯母,她跟大伯有关系吗?她是大伯的母亲吗?”蒋行舟软唧唧的声音先传过来。 紧随其后的,是蒋磊给堂弟解释的声音:“不是大伯母是大伯的妻子,不是母亲。”他解释的条理清晰。 “哦,那舟舟知道了。” 童稚的对话,听起来让人哭笑不得。 程以时觉得她儿子说的话过于离谱了,笑了一笑,转头用手指戳了戳蒋彦辞的胳膊,对他说:“你儿子读的书都读到哪里了?大伯母,大伯的母亲,亏他能想得出来!” 这简直太天马行空了。 蒋彦辞其实也有一点无奈,转头,垂眸,缓缓的摊开手说:“没有办法,已经生下来养这么大了,将就养着吧!” “啧啧啧。”程以时撇嘴。 “行了,我们舟舟那么好的一小孩!让你们俩在这儿嫌弃!!要真嫌弃的话,这次走就把舟舟给我留下来,从此之后舟舟就跟他奶奶一起过了。”孟鸳可看见不得这两个人嫌弃她小孙子的模样。 她小孙子多可爱呀!能唱能跳的,聪明伶俐的!不要太讨人喜欢了。 “那可不行。”程以时听她说这个话,马上做了一副求饶的姿势,“我们舟舟笨得可爱,还是得带回家的。” 孟鸳无奈摇头。 说会儿话的工夫,两个小朋友大手牵着小手已经来到了客厅。 冯宁看到穿了新夹克的蒋磊,想到她带过来的衣服,眸色暗了一暗。 还是没有来得及赶上。 “小磊。”她弯腰,想摸他的脸。 蒋磊往旁边挪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然后对她说:“手上有细菌数,是不能够随便摸脸的。” 听到这个话,蒋行舟小朋友歪了歪头。 奇怪,堂哥明明经常摸他的脸,为什么现在会说这样的话? 冯宁其实知道他的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他不想跟她亲近。 “什么菌不菌的?!”孟鸳作为常年带他的人,怎么不知道他的想法,无非就是因为之前的那个事情跟他母亲又生疏了一些,转圜道,“小磊不是很想妈妈,现在妈妈回来了,赶紧跟妈妈亲近亲近。” 不过今晚她说了这样的话,蒋磊依旧不为所动。 冯宁眸色越发晦暗。 “大嫂,这个是我们家臭小子,应该没见过他吧?”程以时不想让氛围太僵硬,从中间说了一句话,把话茬带到了别处。 “就见过他小时候的照片。”说到蒋行舟,冯宁的情绪还是好一些了。 蒋行舟疑惑了,发出他的疑问,奶呼呼地问:“为什么爷爷奶奶还有我大伯母堂哥都见过我小时候的照片,我怎么没有见过我小时候的照片?” 对于这个问题是蒋彦辞负责解答他的。 “因为当时你小时候的照片是拍给没有看到过你的人看的,所以你没有见过很正常。”他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了。 孟鸳相比起来,还是有一点宠孩子的,对他说:“等一下奶奶把相册拿出来给你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一听这个话,他高兴了,蹦跳着就算了,而且还提出了他进一步的要求。 “除了看我的,我还要看堂哥的,还要看爸爸的。”他说。 孟鸳对于他的要求,当然是一一答应了。 “小磊也看!等晚上的年夜饭吃完,就把相册拿给你们看!” “到时候不仅可以看到你们爷爷,你们爸爸,还能看到你们爷爷爸爸小时候……” 咳咳。 蒋彦辞及时打住了话题。 “等一下再讨论相册的事情,我们现在还是商量一下中午吃什么吧!” 第104章 最后, 考虑到晚上的那顿年夜饭要丰盛一些,中午的这一顿饭还是简简单单的做了。 用过午餐之后,冯宁带着蒋磊上楼回房, 程以时蒋彦辞也带着蒋行舟上楼午睡。 虽然是腊月, 但是中午的阳光炙烈, 从窗户射进房间依旧灼热。在这样的阳光照耀下,并不想休息的程以时也变得困意倦倦,一家三口就这样并排地睡着了。 另一个房间,氛围却没有这么和谐。 “小磊,你看妈妈给你买的回力球鞋, 一共两双, 你可以换着穿。”一回到房间,冯宁就迫不及待地从包裹里拿出她给儿子准备的新衣服新鞋子。 回力球鞋是上次她回来的时候发现蒋磊想要的, 后面买了球鞋,却因为她一直在外面演出, 就耽搁了送回来。 “还有这件小棉袄, 供暖货了, 南方现在很多人都穿这件小棉袄呢, 可帅了。”她又赶紧把棉衣拿了出来。 “我有球鞋了。”面对冯宁的殷勤, 蒋磊则是一直板着小脸, 一口拒绝掉她的东西,对她说, “还有棉袄, 你没回来的时候, 奶奶和小婶已经给我买了很多的衣服了。” 冯宁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蒋磊不看她,自顾自地脱掉了脚上的鞋, 然后t?慢悠悠地爬到床上,拉开被子,准备躺下休息。 “小磊,你生妈妈的气是吗?”冯宁温声说,“妈妈上次说的要带你去公园没有去,是因为妈妈有……” “小婶婶也很忙,但是舟舟说小婶婶也带他去公园玩的。”蒋磊把被子拉下来,用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眸看着她,奶声奶气地说,“我没有生妈妈的气,我只是不想跟妈妈说话了。” 冯宁骤然沉默。 蒋磊拉下被子,不再看她。 春困,秋乏,冬眠。 似乎在每个季节里,困总是一件躲不开的事情。即便是在寒冬的腊月里也一样。 程以时中午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起床下楼,楼下的厨房里余婶跟孟鸳已经开始为年夜饭忙活了起来。 北城人也是典型的北方人,所以在他们的年夜饭餐桌上一定离不开的,绝对是饺子。 无论是白菜粉条馅儿的,还是韭菜萝卜馅儿的。包得满馅的饺子咱咕咕噜噜的水中煮起,在蒸腾的云雾中捞出来,寓意着新年,美好满满,大吉大利。 除了饺子以外,年夜饭的餐桌上当然得有一点压轴的菜。 余婶是东省人,做得一手好“鲁菜”。 “齐带山海,膏壤千里”特殊的地理位置让鲁菜在食材的选用上面独具先天优势。而又因为受到传统儒学经典的影响,八大菜系之一的鲁菜又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美誉。 鲁菜又细分为几大类,余婶作为孔子之乡的人,最擅长的便是孔府菜。她今天要在年夜饭上做的这道菜便是孔府菜的经典菜系“神仙鸭子”。 孔府菜以咸鲜著称,在烹调上面注重调味,十分讲究火候。相传孔子后裔比较喜欢吃鸭子,于是便有了这道“神仙鸭子”佳肴。 这道神仙鸭子的做法却并不那么的复杂,制作时先将鸭子去过,然后加入调味料,上笼闷蒸。蒸熟后鸭子肉质酥烂,滋味鲜美,固有神仙之称。 余婶做这道菜已经是炉火纯青,程以时尝了一点余料,就给它的口感惊艳到了。 “这个太好吃了。”程以时切着菜,不忘感慨,同时又忍不住嘀咕,“余婶,你这么好的手艺,蒋彦辞还挑嘴,是他没口福。” 她可记得,蒋彦辞是当初因为什么原因去她家里吃饭的。 原来她还想着可能是因为家里面做饭不好吃的原因,现在想想纯粹是蒋彦辞这个人太挑剔了。这么好吃的菜竟然还嫌弃。 “我这种做法是家常的做法。”余婶懂她说的意思,赶忙推辞,解释,“你爷爷那种做法是大厨的做法,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正好过来端菜的蒋彦辞只听到了后面半句话,于是开口问道。 程以时并不觉得这件事情不好告诉他,并将刚才的对话从头到尾跟他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还有强调了一下她刚才的想法。 “你就是嘴巴太挑了,余婶这手艺对付你绰绰有余了。”她啧啧道。 蒋彦辞被她嘀咕也不生气,看着她说:“对你说得对,你说什么都对。” 程以时:“……”这人真没意思,还没有动嘴就先输了。 余婶帮她打着下手,看着小两口的互动,勾勾嘴角笑着。 这时候,冯宁也下楼了。 她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裳,走到厨房门口问要不要帮忙,问的时候就已经挽起了袖子。 程以时算了算已经做好的菜,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她,对她说:“不用帮忙了,大嫂,就剩两个菜就好了,你直接去客厅吧,等一下就能吃饭了。” 余婶在一旁点点头。 冯宁却觉得直接去客厅一点活都不干,有一点不好意思。 “没事儿,大嫂。”程以时明白她的顾虑,一面拿这菜刀切肉,一面宽慰她,表示对她的理解,“我们那天从南城回家,直接从下午睡到了晚上很正常,你今天刚回来,太累了,不用干活!” 蒋彦辞也在一旁开了口:“对,大嫂。你刚回来,休息一下很正常。” 冯宁一个人拗不过三个人,于是只好点头答应下来。不过最后还是接过了蒋彦辞手里的菜,送到客厅了。 就剩一个京酱肉丝了。 程以时自己能忙活过来,于是也让余婶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京酱肉丝肉切好了,豆腐皮也弄好了,其他配菜也弄好了,也的的确确没有要打下手的地方了。余婶也不矫情,转头就去洗手了。 最后只剩个蒋彦辞在厨房门口等着。 他说:“我陪你做完最后一个菜,然后一起去吃饭!” 程以时笑笑。 京酱肉丝是一道传统的老北城特色菜,也是老北城人过年餐桌上必备的一道菜。 制作肉丝的里脊肉需要提前切成细条用蛋清、胡椒粉、盐,淀粉加水提前腌过。 炒的过程比较简单,只不过程以时制作的时候比其他人会多了一步,那就是调制一个简单的葱姜水。 接着起锅烧热油,油温三成热时下入肉,七成热时加入甜面酱白糖翻炒,最后再将刚才提前调整到葱姜水倒入,翻炒等酱汁均匀的裹在肉条,出锅! 酱香浓郁的肉丝卷着葱丝加豆腐皮,是难得的美味! “菜齐了!”蒋彦辞把最后这道京酱肉丝摆在桌上。 黄圆桌上这个时候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寓意福禄寿喜的四喜丸子,代表有头有尾的红烧鲤鱼,象征团团圆圆的白菜饺子,各种各样的菜,应有尽有。 年夜饭代表了一年到头的家人团圆。 蒋父看着一桌子的菜,又看着妻子儿子儿媳孙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满。 为工作辛苦为家人奔波为的不就是想要这种温暖吗,他想。 不知何时,外面的大院里已经响起了各家各户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带来了新的声音。 蒋父心里感慨万千,举起酒杯说:“今年是新的一年,我在这里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健康圆满!” “爷爷,新年快乐。”蒋行舟开心的说。 “舟舟,新年快乐。” “爷爷,明天早上给你拜年,有红包拿吗?”睡了一下午的小崽子脑子十分的清醒。 这时候。 程以时和蒋彦辞对视一眼。 你儿子… 你儿子… 两个人而后相视一笑。 新年快乐。 第105章 过年, 对于像蒋行舟这样还不懂得什么是“思乡”情绪不清楚什么是“乡愁”的小朋友们来说,过年就意味着“新衣服”“吃大餐”以及最不可忽略的一点——收红包。 “爷爷奶奶,新年快乐!”一大早, 穿着新棉衣的蒋行舟就跪在了蒋父和孟鸳的前边, 磕头拜年, 说着吉祥话。 这种传统的“跪拜”仪式在之前那段特殊的日子里是没有的,也就是近些年才又恢复了传统的习俗。 孙子磕头拜年了,当然得给压岁钱了。 “爷爷奶奶各给我们舟舟一个红包!”虎头虎脑的小孙子白白嫩嫩,憨憨厚厚,磕头也是实实在在的, 着实讨人喜欢, 孟鸳笑着,给了他两个红封, 同样也把吉利话给了他,“希望我们舟舟新的一年可以健健康康, 快快乐乐, 平平安安的长大。” “舟舟已经是大孩子了。”蒋行舟一边伸手去接红包, 另一边还不忘记辩驳自己的年龄。 总之在小朋友自己看来, 他们自己当然不是小孩子了。 下一个拜年的是蒋磊, 因着蒋彦辞程以时在场, 所以他拜年还要给叔叔小婶磕头。 扎扎实实的三个响头,蒋磊抬起头说:“爷爷奶奶新年好, 小叔叔小婶婶, 新年好, 祝你们新年快乐, 万事如意!”已经读过几年书的蒋磊说起来拜年的贺词还是要比堂弟在语言上更丰富一些。 同样地,孟鸳给了他两个红包, 也跟他说了一句吉利话。 程以时也笑呵呵地递出了两个红包,摸摸蒋磊的脑袋,对他说:“小婶婶小叔叔也要祝小磊新年快乐!” 余婶没回老家,所以按照辈分,程以时和蒋彦辞去给她拜了年。 “小程,小辞,新年快乐!”余婶红光满面,将两个小红包递给他们俩。 没想到过年的时候还能收到红包,程以时稍微有了一些意外之喜。 而更令她意外的还是来自孟鸳和蒋父的红包。 中午用过饭后,孟鸳过来,偷偷将一张存折递给了程以时,不等她推辞,就提前按住了她的手,说:“前些年你跟小辞都不在家,舟舟的出生这几年我们也没有照顾t?过他,这些钱是妈跟爸都补偿,也是一份心意,收下吧!” “妈…”程以时当然觉得不应该收。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孟鸳拍拍她的手,轻叹一声,对她说,“你大哥还有大姐的那一份单独的给过他们了,所以这一份是你们应该得的,不用想太多。” 话已至此,程以时再推脱也不好,只得暂且收下了。 孟鸳见她收下了,心里头稍微放松了一些,眉头一松。 只是神色中略带一些惆怅。 程以时并非对周围的人以及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感觉。 她很清楚,孟鸳眸色中的这一缕惆怅来自于谁。 冯宁一大早离开的动静不小,所有人都能察觉。 “大嫂也是紧急任务,没有办法。”程以时清楚她惆怅的点,开口安慰她。 津市歌舞剧团承担了北方军区的春节慰问活动,要在春节期间为驻守的军官献上慰问表演。结果,原本一个演员临上场前一天崴了脚,无法出场。没有办法,剧团只得赶紧给离得最近的冯宁打了电话,让她赶忙回团,帮忙演出。 这种事情属于临时突发的事情,没有人能评价冯宁回剧团演出的做法属于对还是错。可能在陪伴孩子的角度上看这点事情可能会是错,但是站在冯宁个人职业发展的角度,这样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程以时思考过这个问题,却发现这件事情没有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孟鸳之前就是在文工团做事情的,岂会不明白这种“大局当前、以大局为重”的事情。大儿媳发展事业,专心事业,她毫无意见。只不过,她心疼的是大孙子,惆怅的也是大孙子。 她轻轻叹口气说:“昨天宁宁回来,小磊看着没什么开心的,但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谁没看出来他比平时吃的要多一些。小孩子虽然比较腼腆,但是终归还是想妈妈的。今天一早宁宁走了,我去叫小磊起床,一摸被子湿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看到这些事情容易伤感。孟鸳说着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语气沉重地说:“这两个大人都忙事业,忙得见不着人,说离婚也…搞得小磊越发少言寡语,我真的是看着心疼!” 程以时没说话,上前轻轻地抱了抱她。 其实她知道,除了上面这一点原因,另一个令孟鸳陷入这种自责情绪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认为这一桩不和谐的婚姻,归根结底原因在她。 或许也有人会存在跟孟鸳一样的想法。 但实际上,在程以时看来,这一桩婚姻之所以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跟那一桩娃娃亲无关,毕竟如果并不想履行婚约,也有其他的解决办法。而现在两个人走到这一步,不是性格不合,那是因为两个人都不舍得放弃,或者说不愿为彼此舍弃一些东西。 同样的问题,程以时也面临过其中的选择。只不过蒋彦辞足够爱她,没有让她放弃,而是主动地退步了。 “妈…大哥大嫂他们提过离婚的事情吗?”程以时犹豫着还是选择问出了口。 其实她觉得,蒋言知和冯宁这种关系绝对不是一两天才形成的。而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们两个人应该是讨论过未来的选择的。 孟鸳颔首,对她说:“宁宁之前提过一次,后来因为小磊太小,这件事情就不要了了之了。” 这个理由,程以时理解的。 不过了解归了解,这件事情说到底并不适合她这个弟媳妇参与。 “妈,那这件事还是交给大哥大嫂自己决定的。”程以时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我看小磊跟舟舟相处得挺好的,过完年可以让小磊跟我们回南城呆一段时间。” 孟鸳心念一动,让蒋磊去南城…倒不是不行。只是她没立即应下,跟程以时说等问问蒋磊再说。 程以时当然没有意见。 初一拜年收红包,初二到初五基本上就是串亲戚了。 蒋父职位高,辈分高,所以串亲戚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是等着亲戚们上门来串就好了。 蒋家是个大姓,家里头有本事的没本事的人一堆。有本事的人且好一些,都是彬彬有礼,平平稳稳的。没本事的人却糟了,一家人拖家带口在蒋家连吃带拿,外加索要工作。蒋父不在家,孟鸳又不好意思赶人,只得由着这些人说。 这些人基本上年年都是这无赖模样,往年没见过程以时,不熟悉也不好说什么。今年见程以时带着蒋行舟在家,开始摆起了长辈姿态。又是暗示程以时应该再生个女孩的,又是旁敲侧击打听火锅店生意的。 孟鸳家里头比较简单,只有一个大哥,每年迎来送往的亲戚也小。主要就是应付蒋家这一堆亲戚。 这会儿见亲戚不仅在小儿媳面前拿捏起了长辈架子,还想从小儿媳那里扣钱,心里头立马不乐意了。 “听说侄媳妇你有一家火锅店,生意还挺好勒。”说话的是个叔伯婶子。 程以时正想怎么开口。 就听在一边装“耳聋眼瞎”的孟鸳支棱起来了,故意夸张的说:“对啊,你不知道我们小时火锅店赚多少,开业半年,都赚了一个店面的钱。现在马上就要扩张了。” 这话说得那位叔伯婶子眼热,急忙问:“这么赚钱啊?是有什么独家配方吗?”这位婶子是知道这个侄媳妇祖上是当御厨的,只以为这店生意这么好,纯粹是因为有什么祖上留下来的秘方。 只不过,她这么一问,话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孟鸳本来神情都不虞了,这会儿听她又问这个,直接挂了脸色,径直道:“是独家配方,想学的话先拿两万出来,可不白送。” 那位婶子一听红了脸。 送走了人,程以时转头给孟鸳竖起了大拇指,又做了一个佩服的动作,对她说:“还是妈厉害,能应付这一群婶子叔伯。” 孟鸳无奈摇头,按着太阳穴说:“过年亲人们见见面是挺不错的,但是小心思多的人少一点就更好了。” 程以时理解她话的意思。 自从蒋父为位居高位以后,这些过年来拜年的人里面多少是纯粹的,多少是有目的的,早就变了。 但是—— “不过相比于‘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还是很不错的。”程以时却是想得开。 这话,正好让蒋父听到,假期被拉去部队训练的蒋彦辞俨然跟在他身后。 “什么贫富?”蒋父没听清楚,只听到模模糊糊的几个字,出口询问。 孟鸳嗤笑一声,对他说:“夸你呢!” 蒋父:“……” 他又不是一个憨瓜子,怎么会听不出来一句话是夸人的还是骂人的。就算他刚才没听到原来那句诗是什么,但是就凭孟鸳这语气都能猜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了。 “肯定不是夸我的话。”蒋父想得清楚,小声嘟囔说。 蒋彦辞在后面使了个眼色给程以时,意思是想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他妈情绪看起来有些不对。 程以时当然是没理他了。 不能帮她应付那些个亲戚的男人算什么老公,理他做甚!还是应该珍惜“眼前人”。 “妈。”她开心地挽起孟鸳的胳膊,对她说,“你过年以后,要不要跟我们去南城。小火炉到时候应该重新装修完了。” “装修,这么快?” “嗯!去吗,妈?” …… 这两个人进了屋,外面的俩人听不到后面的话了。 蒋父突然焦虑,转头瞪着他儿子,问:“你妈又去南城?” 蒋彦辞:? 他并不清楚。但是不妨碍他膈应他父亲:“应该吧!” 蒋父:…… 第106章 事实上, 孟鸳和程以时讨论的“回南城”问题并不是一个空话。 初八那天,春节期间一直在部队值班的蒋言知回了部队大院,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我和冯宁准备离婚了。”蒋言知说起这一个事情, 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触动的样子。 不过, 他放在一侧紧握的拳头,却透露出了他内心的一些情绪。 蒋彦辞皱皱眉,他觉得他大哥应该没有看起来这么的平静。 或许是之前已经跟程以时聊过这件事,也或许是孟鸳的确心疼蒋磊,她对大儿子离婚这个事情其实表现得并没有很惊讶。她只是淡定的问:“你跟小宁已经谈好了吗?” 这t?个问题其实是在问他们有没有讨论蒋磊的事情。 “小磊跟着我, 她那边需要一直在外演出, 不稳定。”蒋言知当然清楚他母亲在问什么,所以关于这一点说得还是比较清楚的, “然后寒暑假的时候,她那边有空的话就把小磊接走过去住上几个月。” 实际上几个月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最多冯宁那边不过能把蒋磊接走照顾几天而已。 孟鸳轻轻颔首, 关于离婚这一点, 她不会有任何的评判。年轻人总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 他们不该多管。她唯一担心的不过是离婚这件事情会影响蒋磊的心情。 “那……你找个合适的时间跟小磊好好说一下这个事情。”她说。 蒋言知点头。 在这个家中, 孟鸳对这件事情没有意见, 蒋父自然也对离婚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看法。他平日里只是忙,但是又不是眼瞎。大儿子大儿媳, 平时关系如何, 他还是了解一二的。 刚初履行婚约的时候, 是蒋言知自己的决定。那么现在, 他选择结束这段婚姻,也是他的自由。 蒋父唯一的想法, 不过也是跟孟鸳一样的。 他交代大儿子说:“跟小磊好好说说这件事情,不要把他当成小孩子,有什么都跟他说一说,别忙着孩子。其次,这段婚姻里小宁也付出了很多,该有的补偿也应该给她。” 当初可能冯宁选择履行婚约是无奈情境之下的举动,但是当初他们既然答应了履行承诺,那么到现在走到这一步,该承担的责任也是要承担的。 蒋言知明白这一点。 在跟家里人摊牌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弥补。 “把津市那套房子留给她吧!”他抬起头,对众人说。 其他人并不会对他的财产分割提出意见,这些都该是他一个人做决定。 晚上,蒋言知准备把他跟冯宁离婚的事情说给了蒋磊,只是话到嘴边,看着天真稚嫩的小孩,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冯宁他或许只有后悔,后悔没有经营妥当这段关系。但是对于蒋磊,他绝对是愧疚的。 他和冯宁都亏欠他。 蒋磊个头并不高,跟一米八多将近一米九的蒋言知比起来,看起来就跟一个小萝卜似的。 “小萝卜”近来,白天天天跟堂弟闹来闹去,玩得不亦乐乎,基本上一到晚上躺到床上就能睡着。但是现在他却被翻来覆去的父亲搞得“精神抖擞”。 “爸爸。”蒋磊决定要一探究竟,睁开眼睛,糯叽叽地问,“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蒋言知支支吾吾,虽然不清楚该怎么开口,但是心里却明白这是最合适的时机了。 他伸出手,手掌落在蒋磊的脑袋上,严肃的看着他,对他说:“小磊,爸爸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蒋磊睫毛颤动。 “爸爸没有照顾好妈妈,所以她决定跟爸爸分开了。爸爸想跟小磊说的是虽然爸爸跟妈妈分开了,但是爸爸和妈妈都是很爱小磊的,跟没有分开之前一样的爱。所以,小磊能明白吗?” “爸爸,你跟妈妈离婚了吗?”蒋磊歪头问他。 蒋言知话语一塞。 他不知道为什么蒋磊会知道“离婚”这个词汇。 或许是他惊讶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蒋磊翻了个身,对他说:“小谢的妈妈就离婚了啊,小谢跟我说过的,他爸爸妈妈就是很久没见面离婚了的。你跟妈妈也很久没见面了。”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是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说蒋言知跟冯宁太长时间没见面,离婚好像也是一件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听了这段话,蒋言知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冯宁会趁慰问演出的时候在部队里跟他说离婚这件事情。 他垂眸,看着蒋磊,突然意识到一个之前被他刻意忽视了的问题。因为部/队,因为忙,他究竟有多长时间没观察过小孩的成长了。而他的小孩却又是在什么时候偷偷地长大了。 “…爸爸,你说完了吗?”蒋磊打了个哈欠,困的眼皮都睁不开。 “嗯。” “那我可以睡觉了吗?” “嗯。” 月光入户,床上的父子各有心事。 其实关于蒋言知跟冯宁离婚的这件事,还有个人没反应过来。 那就是程以时。 因为在程以时读到的原著中,蒋言知和冯宁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尽管常年分居两地,但是在那个原著当中,这对夫妻是一直没有离婚的。 一直到后来,在不健康的家庭长大的蒋磊遇到了缺爱的堂弟蒋行舟,两个人“狼狈为奸”,才有了后续的事情…… “难道剧情影响这么…”程以时靠在床头,碎碎念着。 床尾的蒋彦辞刚洗过澡,正在换衣服,打了个赤膊,没听清楚她在念叨什么。但是知道,她念叨的事情一定跟今天他大哥大嫂离婚的事情有关系。 他干脆利落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掀开被子,钻进去抱住柔软的身体,扎扎实实搂住人了才说话。 “大哥肯定是有点不想离的,应该是大嫂提的。”他还是对他大哥那破性格有点了解的。 说好听点,叫高岭之花。说难听点,就是迟钝无情。 “这倒是有可能!”程以时被他这么一提醒,觉得冯宁主动提离婚这事倒是有可能的。 蒋彦辞一个当小叔子的人,其实不大好评论大嫂。只不过现在两个人离婚了,说两句倒也无妨。 于是,他说:“这两个人都没想为维系这段关系付出点什么,迟早要断。他们俩就继续忙吧!” “一个部队,一个歌舞剧团,忙!”程以时戳戳他的腹肌。 明天还得忙一天,可没有时间胡闹。蒋彦辞把作乱的手拽住,另一只手一伸,摸着把灯关了。 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他面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就是可惜小磊。” 程以时闻言,反被他提醒了一件事,问他:“你觉得过年回去,带上妈跟小磊过去散散心,行不?” 蒋彦辞没回答,因为他觉得这事只要一开口,肯定行的,就是怕他把他妈侄子都带走,他爸会不会生气? 事实证明,蒋彦辞的担心非常正确,而且是有必要的。 正月十四,蒋彦辞和程以时准备启程回南城的前两天,孟鸳听了程以时的建议后,问过蒋磊,决定这一次跟他们一起走,去南方那边散散心。 她这个决定是在早上吃饭的时候说的,说出来之后,有两个人表现出来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蒋行舟小朋友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他在南城没有在家玩的兄弟姐妹,堂哥跟他一块回去,他当然是蹦得跳了起来。 蒋磊还是害羞一点的,看堂弟这么高兴,脸颊红扑扑的。 “你跟小磊都去?”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反应自然是蒋父给出来的。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一贯恨不得吃饭如秋风扫落叶一样迅速的蒋父忽视用“勺子”一口一口喝起了粥,拖着时间,询问孟鸳。 孟鸳跟他生活几十来年了,他撅个屁股,她都能知道他想拉什么屎。当即,就利索地说:“冬天北城太冷,我去南方呆两天,那边暖和对身体好。”其实这就是给去南城找个借口了。实际上,她过去这一趟,主要还是想陪着大孙子放松放松心情。 这个理由说是说了,可却没让蒋父信服。 他一边喝粥一边嘟囔:“以前几十年也没说觉得北城太冷…” “现在觉得冷,不行啊?”孟鸳瞪他。 蒋父察觉到目光,急忙闭上了嘴巴。只不过也憋不住太久,很快就又开了口。但是这一次,他将对象放在了程以时身上。 他夹了点咸菜,就着米粥一起吃,吃着又假装不经意地看向程以时,跟她说:“小时,你那个火锅店不是正装修的吗?现在回去是不是有点早?要不过两天再回去?” 程以时被忽视“点名”,还是轻咳了两下的。蒋父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挽留”还是不好回答的。 她斟酌了一下,说:“其实装修就楼上一小片地方,不做别的改动,也就是恢复一下,不需要太长时间。这些天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婉约地说了拒绝的话。 蒋父听得懂,但是没有轻易放弃,“再怎么简单,装修都得再放几天。既然不着急开店,就再t?呆……” “不行。”蒋彦辞接过话,“残忍无情”地对他说,“不能推迟,政府那边就给了一个月假期。” 蒋父听到这话,差点直接说,他假期短,那就他自己先回去。 孟鸳按按太阳穴,趁他没开口,先行“警告”了蒋父:“你要是再说话,我就在南城一直呆着不回来了。” 蒋父:“……” 于是乎。 无论蒋父是多么不舍。 正月十六那天,程以时蒋彦辞带着蒋行舟坐上了回南城的火车! 第107章 跟去北城时一样, 火车慢慢悠悠,咣咣当当,一路慢行, 穿越重重山岭, 越过条条大川, 一路南下行驶着。 一样的漫长旅途,一样的行驶轨迹。 稍有不同的是来去同行的人数,想到这里,程以时不免又想起出发前,在北城火车站送别时, 蒋父的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由得粲然一笑。 “怎么了?”跟蒋彦辞去餐车车厢买盒饭,刚回来的孟鸳恰好看到她笑的这一幕, 疑惑不解地问。 程以时也不“掩饰”,就将刚才心里的想法跟她说了说, 说完之后又笑了笑, 补了半句:“我看爸是不想让你走的!” 孟鸳也不愧是曾经的文工团一枝花, 之前年轻的时候, 就因为夫妻恩爱的事情被多少人打趣过。如今面对儿媳妇的打趣, 端得也是一副沉稳持重, 处变不惊的模样,一面淡定地把盒饭递过去, 一面颔首说:“闷嘴葫芦, 三杆子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就让他憋着。父子仨, 都跟他一样,没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将蒋彦辞、蒋言知两个人都归类到“锯嘴葫芦”当中了。 其实程以时明白, 这里头主要要点出来的人应该是蒋言知。他的那段婚姻,他虽然没有特别的负责任,但绝对不是不负责任的一方。只不过习惯不表露,又有谁清楚他的情感呢! “…也确实!” 有一句话说的就是:当你在说别人好听的话的时候不一定会被人听到。但是当你再说一个人的坏话的时候就一定会被听到。 就是这样,蒋彦辞辛辛苦苦找列车烧热水的地方去接热水,刚端着盛热水的大茶缸回来,就听到他妈说他是“闷嘴葫芦”“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没等他想到该如何反驳这句话,就听他媳妇认可的声音。 他快步走过来,把茶缸放在卧铺中间的小桌子上,然后在程以时身旁坐下来,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想听什么话,我都说给你听!” 孟鸳:…… 程以时:尴尬挠头。 蒋行舟和蒋磊,两个一路上只忙着看火车车窗外的两个小朋友闻声转过头来。 “爸爸,你应该对妈妈说喜欢她!”蒋行舟奶声奶气地给出建议。 这个建议“吓”了程以时一大跳,为避免这个“误会”导致的尴尬再次上演,她急忙地伸手,捂住了旁边人的嘴巴,然后僵硬一笑,用气声在他耳边说:“没说你,别说话,知道吗?” 卧铺车厢一个车厢里面有四个床位,这个车厢里面除了程以时、蒋彦辞,孟鸳以外,还有一个返程的老干部,见到这一大家人“有说有笑”的场景,对孟鸳感慨道:“你这女婿找的好,对你闺女好!” 闻言,孟鸳点点头。 她从来不介意被别人当作程以时的母亲,这一点她乐意。 对于孟鸳再次被认作是蒋彦辞的“丈母娘”,程以时也是觉得有趣,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能让这么多人认错。 “女婿”蒋彦辞也没否认这个点,见程以时松开手,把她面前的盒饭拆开,用筷子把里面的葱蒜挑出来,然后才把饭递过去。 挑出葱蒜,并不是因为程以时不吃葱蒜,而是因为她在火车上不方便刷牙,吃这些带味儿的东西不太舒服。 当然程以时有这一点的顾虑,蒋彦辞却没有。 火车盒饭是非常简单的三菜一米,米是普通的大米,口感稍微硬一点。三菜是两素一荤,荤菜是京酱肉丝,素材一个是芹菜炒香干,一个是酱土豆丝。 “也就在北城局开往其他地方的火车上能吃到京酱肉丝。其他局的盒饭都没什么特色菜,味道也一般般。”那位同车厢的老干部也托蒋彦辞捎了一份盒饭,打开尝了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孟鸳一听,觉得有趣,随口问:“其他局的火车盒饭味道不好吗?” “不是味道不好。”那位老干部也诚恳,“只是出门在外,火车上的盒饭大多数都做得平淡,照顾大家的口味。有时候想吃点辣一些的,或者是带点酸味儿的都没有,不太能吃得顺心。” “也是。”孟鸳对他提出来的这一点问题倒是有些同感,“之前从南城回来,火车上做的盒饭味道确实很清淡。做的炒鸡没一点味儿,扔掉了又觉得浪费。好在当时小时给我做了一点牛肉酱,加了一点之后才好一些。” “加点酱味道确实会好一些的。”老干部对这个想法表示很认可。 民以食为重。 孟鸳跟老干部都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人,这不关于“酱”的想法一拍即可,就此,两个人在剩下的路途当中,全程都在围绕“酱”的话题展开讨论。 其中这些话题,包括且不仅限于“酱不方便携带”“酱里面还是要添一些肉丁才好吃”“程以时做的酱特别好吃”一类…直到火车到站,这个话题才结束。 拎着行李箱出了火车站,蒋彦辞才觉得耳朵边稍微清静了一些,终于可以不用听到关于“酱”的事情了。 然后一转头程以时问他:“你觉得如果有一款方便携带有好吃的酱,会有人买吗?” 蒋彦辞:“……” 一行人回到门东的宅院,已经是下午四点的事情。 火车上人多人群也复杂,即便有乘警巡查,但是也免不了出现一些偷东西丢东西的事情。再严重些,也有人贩子在路上伺机偷小孩。出于种种原因,程以时这两天是没睡好的,即便是她身边还有个人高马大的蒋彦辞。因此一回家,洗了热水澡之后,她就躺下见周公去了。 其他几个人虽在火车上睡了,但也比程以时好不到哪里去,去街上买了菜吃了顿晚饭,几个人也相继睡去。 所以这一夜,几个人都是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二天,蒋彦辞一早去单位。其他人一觉睡到了天大亮。孟鸳毕竟年纪也大了,睡眠不比年轻人小孩。起床去街上了买了菜。 程以时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等她洗漱整理完下楼,厨房里孟鸳已经开始开火,蒋行舟、蒋磊两个小萝卜头已经开始帮忙打下手了。只不过这个帮忙好像有些“手忙脚乱”。 “哥哥,这个菜菜不能丢!” “弟弟,这个菜菜不能吃!” 两小萝卜头“为不认识的菜争吵”这一幕看得程以时有些“想笑”。 她挽了袖子,走过去把蹲在地上择菜的两个小人一人摸了一把哄他们出去玩,而后把那个即将被两个人“糟蹋”的菜拿了起来,去水龙头上冲了一下,转头问孟鸳:“妈,准备做蒸菜吗?” 孟鸳一听,面色一喜,笑着说:“就是我闺女懂我!”她原本想做米饭的,结果到菜市场上看到了这么嫩的春菜,当即便想着做蒸菜。 程以时其实也能猜到一些什么。 南边这边气温高,北方那边得过完年好一阵才长的野菜,南方这边大多数过了年之后,温度也不低了,有些野菜就能长出来了。 “这些菜还挺新鲜的,等下加点黄面粉,一起蒸一下,滴点香油辣椒油吃,应该就好吃的。”程以时一边择菜一边说。 听她说着,孟鸳仿佛都已经看到蒸熟的野菜了,舌头一动,不自觉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小声说:“赶紧蒸…” 程以时闻言一笑。 事实证明,新鲜的野菜蒸出来的味道确实很不错,又鲜又嫩,跟黄面粉的味道相得益彰。再加上麻油、香油、辣椒油,那清爽都带辣的滋味让人实在觉得过瘾。 “小婶婶,这个饭好吃!”蒋磊摸着吃得圆圆鼓鼓的肚子赞叹道。 蒋行舟吃饭速度没有他快,但是同样忙不迭地点点脑袋,以表示对这句话的赞同。 “厨师”总是因“客人”夸赞的话而开心的。 程以时接受这两个小崽子的夸奖,同时也没忘记引导两个小崽子,对他们说:“奶奶一早起来去菜市场今天买了野菜,所以今天我们才可以t?吃到好吃的蒸野菜。所以,你们两个吃到了好吃的野菜,应该怎么做呢?” “应该谢谢奶奶!”蒋行舟举着小手抢答。 蒋磊不落其后,马上就对孟鸳说:“谢谢奶奶!” 蒋行舟忙完这边又忙着那边,嘟囔着小嘴,奶乎乎地说:“谢谢奶奶,舟舟爱奶奶哦!” 小撒娇鬼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忘撒娇。 大孙子小孙子的“谢谢”让孟鸳心里觉得熨帖,小孙子额外的撒娇让她开心。 “我们小磊,舟舟,都是奶奶最懂事的小孙子!”她笑着说。 蒋磊见奶奶笑得开心,又想起刚才堂弟说的那句话,他张张嘴,想说,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程以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中有些顾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等所有人吃完饭之后,程以时才跟其他人说下午去百货商店的事情,“给小磊买一张床,然后再去买一点其他的东西。” 蒋行舟的房间很大,里面足够再放一张小床。 当然之所以让蒋磊蒋行舟两个人一起住,并不是因为没有其他空闲的房间,而是因为两个小孩子还小,可能更多需要的是互相陪伴。 孟鸳没有意见。 蒋磊倒是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对去百货商场的事情很是期待,也没说什么。 最后,程以时在百货商场不仅为蒋磊挑了张小床,也为两个小萝卜头房间里增设了两张小书桌。 蒋行舟兴奋不已。 蒋磊也抿嘴笑了笑。 处理好这些生活上的事情,程以时接下来要忙的就是小火炉重新营业的事。 “程老板,你们什么时候营业啊?” 第108章 “下周日!” 比靠着一口特色味道红遍整个南城的“小火炉”涮锅店停业装修的消息更让人关注的新闻莫过于“小火炉”涮锅店经过装修调整后马上就要重新营业的消息。 有些老主顾们得知消息后, 生怕恢复营业当天订不到楼上的包间,便各种找联络方式,想着提前在这里定下位置。 最开始这样做的是之前气象站的一个同事, 因为家里人要结婚请亲家吃饭, 所以就托了关注找到了程以时这里。本来程以时也就觉得, 一是看在以前是同事的份上,二是想着这件事无关紧要,也就是分出来一个包间而已,索性就答应了。 谁知道,这事不知道怎么被传了出去。“拖人找关系就能订到小火炉包间”的话一时传遍大家的耳朵当中。 因此, 有一就有二。临开业的前两天, 小火炉店里的工作人员,上到程以时, 下到厨房的洗菜工都有人找上门来,想要定一个位置。甚至还有人“另辟蹊径”想着从蒋彦辞那边入手… 当然, 这些人里也包括有一部分投资的胡波。 “前天有个在南边做生意的老板托人请我吃饭, 我还有点诧异, 觉得跟这人没什么关系, 他没事请我吃什么饭。谁知道到现场才知道, 这人知道我在店里投的有钱, 想通过我的关系提前订个位置。”胡波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一边敲一边说, 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和气。 蒋彦辞周六休息, 下午带着蒋磊和蒋行舟去了一趟南城动物园, 逛了一天有点累, 这会儿半靠在店里的椅背上,听对面说话口气不太好, 闻言抬眸看着他,说:“这人做什么的?” 蒋哥不愧是蒋哥,竟然能从一两句话里就听出来其中的端倪。胡波在心中感慨一二,也没啰嗦,就把那位老板的底细透了透。 “……靠着倒卖二手汽车发家的,之前的经历有点灰。为人挺讲究江湖意气,就是免不了有个贪财好色的毛病。”胡波说着,眸色中露出嫌弃,“他这人早就想做饭馆的生意了,又不知道听谁说涮锅店利润高,这过来小火炉吃饭倒不一定真,想插一脚才是真。”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想替这人定什么位置。但凡这人到时候给店里带来点麻烦,他都里外不是人。 听完这些,蒋彦辞其实也不算生气。财帛动人心,涮锅店的巨大利益,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是前段时间帮程以时算过账面的他可太清楚了。 “小火炉”光是个重新营业,各方面找关系过来订位置的人都不少,足以看出来它是个香饽饽的本质。恢复营业之后的火爆程度可见一二,有些人想投一笔可太正常了。 只不过一个之前做二手汽车倒卖的人想插一手,这还是有点让人不适了。 想到这里,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胡波提这件事的目的了。 “找个中间人跟他说说。”蒋彦辞目光犀利,眉头微皱,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咄咄逼人,“小本生意,就不好再让人加入了。” 胡波一听他这个话,心里马上有底了。这就是不让那人过来搅和的意思了。 “放心,蒋哥!我肯定不让乱七八糟的人过来打扰店里的正常经营。” 话音几乎刚落下,从后厨那边传来几道声音,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小婶婶,这个豆腐闻起来有虾的味道,而且还胖胖的圆鼓鼓的。” “豆腐有虾!”蒋行舟惊讶地说,“哥哥,你鼻子好敏锐啊!我都闻不出来!” 童稚的声音软软唧唧,糯糯甜甜。 蒋彦辞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两个小萝卜头亦步亦趋地跟在程以时的后面。 蒋磊就嗅觉灵敏问题跟堂弟展开了一番“童言童语”的讨论,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的。 小朋友的事就是小朋友的事,程以时从不插手,见两个小萝卜头讨论得热火朝天,也不搭理他们两个,径直端着“新菜品”在蒋彦辞旁边坐下,对对面的胡波说:“重新营业的新菜,试试味道!” 程以时做饭的手艺,胡波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当然也知道小火炉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发展很大程度上跟不断推出的新菜品有关系。不然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涮锅店,一直就只有几种口味,几种产品,能经营多长时间? 他们桌上的涮锅也是这回开业之后推出的一个新口味——猪肚鸡锅底。从刚才锅被端上桌到现在,那味道就一直在胡波的鼻子下面打转了。现在要吃,他自然迫不及待。 胡波动了筷子,蒋彦辞也动了筷子。 古法猪肚煲鸡属于是一道经典的广式汤品。浓香的猪肚鸡经过文火慢炖,汤汁呈现出一种乳白色,口口入味。 程以时这都古法猪肚鸡锅底的做法是在经典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尤其是注意猪肚和鸡之间的去腥。在汤底的选择上选用了大筒骨进行熬制,大火煮六个小时后,筒骨中的骨髓已经完全地流入到汤汁当中。此外,汤中还加入了白胡椒和部分的中草药,在保证汤汁的纯正口味的同时增添了汤的营养价值。 “猪肚鸡锅跟其他的锅底不同,因为汤汁的营养价值很高,所以建议在一开始的时候先喝汤,然后再加入涮菜。”程以时指点两人。 别的事儿还得看自己,但是吃饭这件事儿肯定得听行家的。 胡波拿起汤勺给他的以及蒋彦辞的碗中盛了两碗汤。然后让他惊讶的是锅底里面猪肚的含量,基本上一捞一大勺,满满当当的。 这个时候他终于有想起来别人对小火炉的评价之一——真材实料,物美价廉。 浓郁的骨汤混合胡椒和中药的香,这种浓香也一下子吸引住旁边两个小朋友的注意力。 美食当前。 蒋磊小朋友和蒋行舟小朋友也顾不上交流了,赶忙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前面的涮锅。 蒋彦辞自然没有错过侄子还有儿子的“目光”,嘴角一扬,接过汤勺又从锅里盛了三小碗汤。一碗给蒋磊,一碗给蒋行舟,另一碗则是给程以时。 “…别…”程以时看到推到面前的猪肚鸡第一反应是拒绝。近几天她不知尝过多少次了,但是刚要开口回绝,就看到蒋彦辞的炙热目光。 “补一下。”蒋彦辞说完,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程以时:……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其他几人没注意看这两个人之间的“打情骂俏”,注意力全放在了面前浓郁鲜香的猪肚鸡上面。 拿上汤匙舀上一口,醇厚的骨汤里带着鸡肉和猪肚的香,入t?口并不油腻,只觉得回味无穷。猪肚软烂香糯,鸡块紧致弹口,十分入味。 “太好喝了!嫂子!” “太好喝了!小婶婶!” 蒋行舟稍微落后一步,睁着大眼睛,软乎乎地说:“好香好好吃啊!妈妈!” 三连赞叹让程以时颇有些心满意足,轻笑一声,摆摆手说:“多谢夸奖!” 蒋彦辞看她嘚瑟的小模样,眸色中闪过一丝笑意。 试过了新锅底,也应该试试这一回的新菜品。 胡波用长筷子夹了一个浮在锅上的豆腐包,咬了一口,除了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汤汁,让他更惊奇的是里面的馅。 “这个里面是虾泥?”他嚼完后,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不算纯粹的虾泥。”程以时其实也有点恶趣味,见胡波反应这么大,心里头还挺得意,跟他解释了这个的组成,“是用虾肉跟淀粉面粉搅拌了之后做的。” 蒋彦辞也尝了一个,说出他的评价,“感觉比之前放虾仁的口感会更好一些,之前虾仁跟外面这个豆腐泡的口感太不协调了。”他之前是尝过原来直接放虾仁的版本的。 “虾滑口感更弹一些,煮熟之后基本上就跟外面豆腐皮贴到一起了,口感更软。”程以时对他说。 胡波一边听,一边又夹了一个。这一回儿跟上一回的馅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这一回儿好像除了上回那个虾,还有些笋的味儿…”说着说着,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眼睛一亮,看着程以时,“里面的馅是刻意做的不一样的?” 程以时不置可否,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他:“那你觉得它叫福袋虾滑行吗?” 胡波点头,当即表示这个名字多好,即吉利又有福气。 “那你愿意为这道菜多花多少钱?”程以时又问。 胡波眸光闪烁,似乎明白了什么。 … 次日,小火炉重新营业。 所有在这一天过来的客人都看到了菜单上的那道限量菜“福袋虾滑”。 有客人想尝试但又觉得价格略贵,正犹豫的时候听到人说“有福气多吉利”,当即便点了这道菜。 “福袋虾滑”成功地成为重新营业那天当之无愧的“销量王”。 南城的其他店铺有人听说这事也想模仿小火炉,为菜品起了一个有好彩头有好寓意的名字。有的成功,有的却失败了。 不过不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程以时倒是无暇关心,因为她正在忙着——买厂。 “这边之前是个做衣服的厂,厂房都挺新的,后面那个家属楼也是现成的。到时候找到了工人进来,差不多就能直接入住了。” “……价格方面最多也就能优惠个一两千,再多估计就不行了。”介绍人如此表示。 程以时连连点头。 “不知道您之后打算做什么厂?”介绍人问她。 “还没想好。” 介绍人:? 第109章 其实关于这块地的具体用处, 程以时那句“没考虑清楚还没确定”的话倒还真不是一句空话,确实是真真实实的没考虑清楚。 说起来这其中的原因,还是跟之前那次“预定包间”有关系。 胡波从蒋彦辞这里得了话之后, 再跟那个中间的介绍人说起来, 语气坚定许多也十分掷地有声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涮锅店是小本生意, 不适合外人插手之类的。 那个有意向加入赚一笔的老板当然不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相反地他立马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那就是不想让他分个羹呗。 这个老板最开始是靠翻腾二手汽车起家的,家底不算清白,手底下的人这些人还染了一些毛病总是有些爱打爱杀的。中间人刚转述了胡波那边的意思, 就有个手下人拎着铁棍站了起来, 凶神恶煞地吆喝着要去找这家店的事儿。 “大哥,这胡波怕是不知道这是在谁的地盘上, 看上他的生意是看得起他,他这么不给面子, 让我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这人凶巴巴地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中间人其实以前没少帮他们办这种分一杯羹的事情, 本来就是他出面从中斡旋, 若是成了他拿着提成, 若是不成,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是说之前有人不配合, 他也就撺掇撺掇任这些人上了。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何,青岛这人有点想搞事的意思, 他却心里有一点慌。 中间人是一个做事求稳的人, 所以在感到心慌的时候就立马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了出去。 “不是这个事儿不能这么蛮横的处理。”他先是伸手阻拦了一下那个要去找茬的人, 然后转回头,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把他的一些想法说出口, “那个胡波的底细南城的人应该还是知道一点的,应该是北城的不算起眼的军/二代,家里是应该有点人脉,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力。” 那个老板一听,知道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所以这个主儿在咱南城做事其实并不是特别的任性,挺多事儿都是挺懂事儿。”他这里的董事的意思,其实指的就是以往如果涉及到他们,胡波一般情况下,还是很懂得规矩的,很少直接下他们的面子。 “但这回不一样,他回我的意思还是挺直接的。”说了一半,他又顿了顿,看了那个拿着铁棍的人一眼,“这回就像是他后面有人一样不是特别杵。” 那位老板闻眼,若有所思。而后转头瞥了一眼之前那个闹事的手下人,见他规规矩矩坐下之后,对中间人说:“托人打听一下,他跟谁认识?” 其实涮锅店这笔生意倒不一定非要做,就是他被下了面子,有些不爽而已。 中间人点点头。 而被按压下去的那个闹事的人,坐下去之后面色也有点不忿,心道要找个机会报个仇。 终于后面有一天,被这个闹事的人找到一个机会。当天是有人在小火炉定了个包间请这个老板吃饭。 闹事的人“报仇”的手段特别的低端,怎么来形容他的手段,那就是太老套了。 砰—— “饭店有蟑螂,还怎么让人吃饭?”一声爆呵突然从包间里传出。 这个意外让在楼上服务的服务员有些猝不及防。 当然,不仅服务员猝不及防,甚至做主请客的人和被请来的客人都有些惊讶。 那位请客的客人其实算是小火炉的老主顾,不然不可能在这星期天生意最忙碌的时候定到晚上到包间。所以他看到这个闹事的人突然摔东西,并说有蟑螂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为小火炉辩解。 “不可能吧,这家店的卫生还是挺干净的,没见过那些东西。” “你说没见过就没见过,我还真就见着了,这不这就有一个。”那人语气蛮横,行为也肆意嚣张,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蟑螂的尸体扔到桌子的盘子上。 二楼的服务员是新来的小女孩,年龄不大,看到这一幕还顾不得安抚自己被惊吓到的心,眉头一皱,大声地说:“这是你自己扔的蟑螂,不是我们店里的东西!” 那人就是个混不忌的,闻言,也不说话,又把桌上的盘子往地上摔了两个,然后这才吆喝着要见老板。 请客的人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他要是再看不出来他请了这个可能是在故意找茬,那他就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 只不过想清楚这件事情之后,他就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了。程老板人美心善让他一个包间,他怎么带来个这种玩意。 当即连生意也顾不上维持了,板着脸看向他请的那个老板,对他说:“麻老板,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麻六,也就是那个老板,其实现在也有一点无语。 他知道自己手下人找茬这件事也就在一分钟之前,不比对方早知道多久。不过虽然他不知道手下人要找茬的事,但是还是知道他要找茬的原因的。究其根本还是为了替他找回面子。所以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些什么。 他不开口说话,其实就算一种态度了。 请客的人看到他这副做派,瞬间就想转头就走t?。跟这种人谈生意,恐怕他得短命三年。也不知道是谁把这种人介绍给他。 屋里纷纷扰扰,楼下也能听到。 程以时在闹事的男人喊着“叫老板”的时候就已经在门外了。 说来还巧,她能这么快儿到现场多亏了贺祺。要不是贺祺非要请他们在隔壁包间吃烤全羊,她恐怕还在后厨忙呢。 不过敲门之前,又听到屋里碎盘子的声,她还是免不了露了一丝厌恶。闹事找茬拿她那些精致的盘子出什么气! 等又缓了一下火气,程以时这才推了门进去。 “谁找老板?” 隔壁贺祺正在给孟鸳倒果酒,边倒边说:“孟姨,您这气色可是越来越好了,看起来就跟辞哥的妹妹一样,好看!” 蒋彦辞懒得听他这些胡话,自顾自地拿着小刀给刚出去的程以时片羊肉。烤全羊腹部的肉嫩鲜,他割得全是这一部分的肉。 “小祺嘴是真甜,比小辞好,他那嘴半杆子打不出来一句好听的话。”孟鸳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果酒,说着调侃的话。 此话一出,最先反驳的人不是蒋彦辞,而是老实巴交正在埋头啃羊蹄的蒋行舟。因为刚刚在嗦羊蹄,所以他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沾了点孜然这些调味料,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但是一开口,就是一个憨憨的模样:“奶奶,我爸爸可会哄妈妈了,妈妈一生气,爸爸马上就哄人了。” 正在啃肉的蒋磊:咳咳。 蒋彦辞也没想到他那些底突然就被自己儿子抖落地一干二净,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被动。 孟鸳倒是不奇怪这一实情,儿子被儿媳妇拿捏得死死的,这件事情难道她不是很早就清楚了吗?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你爸对你妈妈会哄人,这事奶奶清楚。”她点点头。 实情归实情,但是被母亲点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蒋彦辞耳根红红。 贺祺眼尖,正要调侃,忽而隔壁又传来摔盘的声音。 “…旁边的人不会是故意过来找茬的吧?”贺祺耳朵动了动,话音一转,眼睛看向蒋彦辞。 蒋彦辞眉头蹙了下,觉得有些不安,放下刀子,起身往外走,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贺祺见他人起身,也忙不迭地跟在后面出去。 那个闹事的人见程以时过来,越发肆无忌惮,又摔了几个盘子,并且一句一个“不给赔偿就让这个店开不下去”。 服务员其实胆子还是大的,这会儿见这人还揪着那个蟑螂说话,径直对程以时说:“不是,那个蟑螂是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丢到盘子上的。” 程以时闻言,知道这人就是故意来找事的。也不耐烦应付这种小人,抬起头厌恶地看了一眼对方,说:“说吧,你的条件。” 刚说完,门被蒋彦辞和贺祺一并推开。 出什么事了?一进门,蒋彦辞就先给程以时使了个眼色询问。 蝇营狗苟的事情,程以时不想跟他说这些事。 这两人在这边眼神交流,丝毫没有注意到稳坐在后方的麻六,在看到贺祺的那一刻,忽变的眼神。 那个找事的人“闹事”自然是为了利益,这会儿见程以时屈服了,当即就要开口。 “闭嘴!”但是却没等他开口,麻六就站了起来,微微一笑,看着程以时说,“管教手下不严,程老板见笑了。” 程以时:? 第110章 接下来的发展也很简单, 麻六批完手下人之后,就顺势跟后面凑热闹过来的贺祺搭上了话,客气地问:“贺团, 好久不见。” 贺祺一脸懵逼。 蒋彦辞却是若有所思。 再到后面, 程以时被“糊里糊涂”毕恭毕敬”被送出包间, 有一种脾气发到一半还没有来得及爆发就戛然而止的憋屈感。 “……这人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吗?”她无语,皱着眉看向蒋彦辞。 蒋彦辞其实还是猜出来里面这个人的身份了,心想着估计这个人应该就是胡波那天说的那个老板了。所以今天这一幕,其实应该就是冲着小火炉来的。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点不悦。 这人估计是因为胡波驳了他的面子, 才有今个手下人故意找茬这件事。 蒋彦辞并不觉得这件事就不应该让程以时知道, 反而他觉得这种事情最应该知道的人就应该是程以时。之所以之前没提是因为不过是句别人带的话,回绝一下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到现在发展到这个地步, 再不提那件事就和初衷南辕北辙了。 于是,他用三言两语简洁的语言跟程以时讲了一下那个老板的事情。 听完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程以时堵在胸口的那股气突然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有点解气的爽快感。 她挑了下眉, 伸手指了指刚出来那间包间, 问他:“那岂不是说这人被我下了面子, 今天过来找茬, 还被贺老七吓了一跳?”她又不眼瞎,那人后面说不能管教手下人添麻烦了的时候眼睛是看着贺祺说的。 这种情况, 除了那个老板“畏惧”贺祺或者是其他, 别的就跟难解释了。 蒋彦辞好歹有过十几年的军旅生活, 而且再加上在政府工作的经历, 耐着心一想,又想到那人之前倒卖二手汽车的经历, 也能猜到一些什么。 不过这些事倒是不适合告诉程以时了。 “他怕贺祺也挺好,生的没事过来给店里找事。”他垂眸看着她说。 “确实,涮锅店这本才收回来多少,还没赚多少呢,什么人就想来分一杯羹,还是哪凉快就去哪里呆着吧。”提到挣钱和涮锅店相关的事情,程以时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嫌弃“那人”。 蒋彦辞觉得她这表情有些“灵动”,微微一笑。 然后,两个人推门回了原来的包间。 孟鸳刚把涮熟的羊肉一分为三,两个孙子各一份,她自己留了一份。用的蘸料是前不久刚跟程以时那里学到的川味香油碟,香油碟加蒜醋,中和了羊肉的膻味,咬上一口满口留香。她正被香得不得了的时候,儿子儿媳妇回来了。 “隔壁什么情况?”她随口一问。 程以时刚才得知了隔壁事情的来龙去脉,实在也没消化吸收,也不想让家人跟着操心,含糊地敷衍了过去。 “就一个喝醉酒的客人,头脑不清醒了,故意找存在感呢。”她说着,其实并不觉得这些词语中有不适合形容那两个人的。可不就是头脑发昏,愚蠢至极嘛! “这些男的一喝酒就醉酒,醉酒就闹事,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孟鸳颇有些认同地说。 蒋彦辞:“…妈,我醉酒之后就不闹事,你不能一概而论。” 孟鸳咋舌,看着他说:“你结婚那天没喝醉酒?没喝醉酒还能把杆子当小时搂了二十分钟吗?” 咳咳。 突然吃了一个不得了的瓜,程以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倒是还不知道结婚那天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说到这个,她可就不无聊了。 “妈,什么醉酒抱杆子?”她眨着眼睛,好奇心满满地看向孟鸳。 蒋彦辞听她这个问题,忽然觉得刚才他就不应该替“部分男人”反驳一些事情。 他后悔了… 难得儿媳妇如此好奇某件事情,作为“标准婆婆”的孟鸳自然不愿意看到儿媳妇失望了。当即便忽略了儿子“示意”的眼神,津津有味地讲起了故事。 她这故事一开始,那精彩程度看两个小萝卜头竖起的耳朵就能知道了。 于是乎,贺祺艰难地从隔壁脱身,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他那曾经不可一世的“辞哥”耷拉着脑袋闷头吃饭。? 发生了什么? 他这才出去了几分钟?! …… 次日,前一天预定包间的老顾客带着两份绿豆糕过来找程以时道歉,同时还表明了他跟找事的那两个人的关系并保证以后坚决不合作。 程以时这才从这边人的口中知道了那个有意分涮锅店一杯羹的人叫麻六,还有他的一些生平经历。 不过得知这些事情,程以时其实是觉得跟她没多大关系的。因为她觉得,就看那天麻六对贺祺的那个态度,麻六后面应该都不会找她的事情了。 结果,却挺出她意料。 那天一大早,麻六t?请人送上了他的“道歉礼”,一个鼻青脸肿明显是被教育过的手下人,以及一块南城即将要卖掉的土地资料。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弟就是之前那个闹事的人,他除了道歉以外就是一脸恭敬地递上了“土地”的资料。 程以时看着他那一脸痕迹,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句。 “蟑螂很不干净,你小心得病!” 晚上。 程以时把那份土地出售资料带回了家,递给了蒋彦辞看。 “这块地位置还挺好的,之前北城规划局那边过来了几个专家,说大概就是在这个区域的位置建一个地铁中转站。” 地铁,这个词语对程以时来说不算陌生。北城最早的那条地铁线一开始是由去苏国学习的留学生主持建设的,后来停工又开工,在1969中建完,1971年正式对外营的业。 说到这里,程以时要是再不懂这块地的价值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块地这么重要…敢买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 蒋彦辞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凑近盯着她白皙的脸,伸出手指放上去捏了捏,笑着说:“不影响,这个地铁中转的地方现在还在南城的郊区,没什么人。” 程以时:“…没人?” …至此,才有这个实地考察土地的事情。 介绍人其实还算是负责,因为可能也是知道政府的一些规划,小声对她说:“这块地就是厂房不用,后面政府做征收,还能拆迁赚一些。” 程以时抬手遮了一下光,问他:“这里地多少钱一平?” “五十。” “五十?!” “四十也可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19 第111章 这么一大块地, 价格还这么低,中介人还一副“价格是小事”可以再商议的模样,程以时心中警铃大作, 艰难地劝阻自己没一口气答应买地的事情, 决定回去再考虑考虑。 中介人那头是得了麻六的吩咐, 知道这块地是用来“道歉”的,卖地不图赚钱只图一个态度,这是一个劲地想把地推销出去。这会儿见程以时没答应有些犹豫,心里头难免替她惋惜,临走时忍不住跑到程以时耳朵边说了这块地的“真相”。 “程老板, 这地就是麻老板的地, 他卖这块地就是为着道歉,你可不要错过了抄底的大好机会啊!” 程以时也没想到这点谨慎, 还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不懂占便宜”的人,一时哭笑不得。不过也不好跟中介人说明她的顾虑, 因此, 又表示了对他的打扰之后, 给他塞了一盒烟就回家了。 回到家之后, 贺祺正好也在。他过来这一场也正好跟麻六有关系。 这些天正好轮到他休息, 因为上一次在店里出现的事情, 所以这些天他正好找了个机会去查了一些麻六的档案。 “南海市之前有汽车优惠政策,所以进口汽车都得从哪里上岸。一来二去的就有人想钻空子, 把二手汽车修补之后换个新架子当成新汽车去卖。”贺祺说话的语速其实还是很快的, “之前有一次在南边军区的时候, 跟南海市的公安局有一次联合围剿, 抓看一些倒腾汽车的二手贩子。当时那个被抓的人中就有麻六。” “不过他当时人还小,也就是帮了一些帮手, 没判多少年,进去蹲了半年之后就出来了。这人比较精明,知道之前的那拨人的漏洞出来之后就折腾着搞了一个正经的二手汽车公司,做起了汽车倒卖。” 贺祺顿了一顿,又补了一个事。 “之后就是赶上南海市那边政策开放,他在南城跟南海市这边混得差不多。跟我之前应该是在一个朋友的机会上碰过面,人应该还是有点不清不楚,不过应该是没在做什么违法的生意。” 其实他说的这些都是关于麻六的一些经历,详细到之前蹲过大牢的事情,胡波这么一个外来人肯定是不清楚的,想知道一些具体的事情,还得让贺祺找本地的人问清楚。所以才有了这一档子事。 程以时听完之后,把今天出去看地,还有中间人最后的那句话跟他们也说了一下。 蒋彦辞结合了两个人的说辞,又根据他在政府里面查到的关于那款土地的资料,沉思半晌说:“那块地只是目前处于地铁的拆迁建设范围内,不算位置地段最好的。他找人把地给你,估计也是有朋友跟他说过未来的规划,所以想给你卖个好。” “但贺老七是管…又管不到他做生意的,他何至于给这么大的面子?”程以时问。 “咳咳咳咳。”贺祺捂嘴轻咳,皱眉表示她对这句话的不认可,“什么叫做何至于给我这么大的面子?就不能是他被我的人格魅力打动了,爱屋及乌?” 程以时斜他一眼,并表示有没有这种可能性,难道他心里没点数。还以为是什么潘越卫玠在世,能让人如沐春风,心悦诚服? “…武力值不能吗?”贺祺看懂了她的眼神。 这个问题出来,程以时戳戳旁边的蒋彦辞,然后挑眉指着他冲贺祺看过去,颇有些傲娇的意思,笑嘻嘻地说:“你觉得呢?” 蒋彦辞闻言,配合地也看过去。 贺祺无语,拍拍手为这两个的“无耻”而鼓掌。 他怎么能有这么讨人厌的俩朋友呢! 不过无论如何,这也算清楚了麻六的底细,做事还是其他都方便许多。 关于那块地,程以时还是有心卖下的。一来是以后那块地的确价值不菲,拆迁补贴也高,值得出手。二来则是觉得这是一个均衡投资的好机会。之前那些投资,无论是开涮锅店、投资啤酒厂,风险都有些大了。尤其是后者啤酒厂,到目前为止只在吸收资金,可没有挣一分钱。相比之下,买地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更别说是买一块成本价的地。 这简直是“赚大发”了。 但是同样地,她纠结买不买的一个点还在于另一方面,那就是不知道买地赚钱这种事情会不会影响蒋彦辞。 蒋彦辞估计是一早就有所考虑,在她表现出纠结之后,立马表示不会有太大影响。提前给组织上报备一下,写一封关于这块地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就好。 这个问题解决了,程以时买地的事情基本上就板上钉钉了,整个人显得高兴地不得了。 贺祺见状,见不得这俩夫妻和谐,故意挑事,典型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个酒厂投资那么多,不知道哪年才能挣到钱诶!不会是等我退役之后吧?!” 程以时:“……” 蒋彦辞勾唇微笑。 而实际上,不同于贺祺的“遥远预计”,小店酒厂很明显马上就可以为程以时创造巨大的财富了。 周二一大早,程以时就接到李奋发的电话,确认了酒厂第一块果酒“柑橘酒”的酿造成熟的情况。其实一开始程以时打算先做梅子酒的,但是无奈季节不合适,梅子的酸度鲜度差一点,酿出来的酒口感不算特别好。 后来考虑到时节,选用了秋冬尤其是冬季盛产的柑橘做酒。先确定柑橘的酸度,然后寻找酵母,发酵制作… 挂掉李奋发的电话,程以时还处于在一种很玄妙的状态中。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天助她也。 周三一早,程以时就步履匆匆地去了小店酒厂,跟研发人员联通酒厂的其他的员工开了第一桶的柑橘酒。 员工准备有小盏,一人的盏盛一勺果酒。程以时端起酒杯,还没尝到酒,便闻到了扑鼻的果酒香。 程以时不禁又对这个柑橘酒的期待值提高了一分。 “柑橘味特别浓郁,前口有点果皮的苦涩,中间能闻到黄酒跟果香的结合,口感很绵软。最后是陈皮的味道,回甘。”酒厂的女员工尤其是开发酒类的女研发员早就在工作中练就一口品酒的本事。 “酸酸甜甜的,味道好喝!” “没有辣口的感觉,比我爸在市场上称的那些散酒好喝。” “最关键的是酒味虽然很醇厚的,但是喝到最后却是一股淡淡的柑橘香。这样喝一瓶,我也不被被我妈说浑身一股酒味,说臭死了!” 试酒的员工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程以时听到这些声音,端起酒杯看向李奋发。 这几个月他的头发上添了许多白发,看起来衰老许多,足以看出他t?的压力之大。如果说经营这样一个快要倒闭的酒厂是一张问卷,那么此时此刻备受好评的柑橘酒就是这张答卷最好的结果。 “李厂长,恭喜!” 虽说柑橘酒的诞生令酒厂的员工高兴许多。不过高兴之后,就必须面临一个严肃的问题了。那就是该如何推销这款酒? 关于推荐这一课,茅台用很高明的操作为各个酒厂上过一课,那就是一要明确酒类定位,二就是要实地推销了。柑橘酒属于酒类,也就跟餐饮食品有关系。所以它对应的销售场合无外乎饭店迪厅和百货大楼。 但是后两者却不大好推,迪厅一般有固定的酒水,不接受外来的酒。百货大楼也有固定的进货渠道,不好加入。 因此,综合考虑多方面,程以时将柑橘酒第一个推销定在了小火炉。 第112章 事实证明。 柑橘酒的推出恰到好处。“小火炉”是做涮锅的饭店, 店里面虽有许多男客户,但是女客户的人数也是不容小觑的。 女顾客们偶尔宴会请客,行之所至, 难免想要喝酒过瘾。但是受限于舆论或者是其他影响, 这些有工作的或者是有家庭的女人们不好跟那些男人们聚会一样, 喝酒喝得烂醉如泥,所以有时候难免会不过瘾。 这个时候,“柑橘酒”的出现恰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柑橘酒不仅味道可口,酒味果香恰到好处。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它的酒精度数低。喝它既可以解酒瘾,小酌怡情一下, 也不会让人喝得醉醺醺的, 导致家庭的矛盾。 因此这么一合计,试过柑橘酒的顾客们再来消费就自觉地把酒水这一项由原来的茶饮换成了柑橘酒。 小火炉在南城现在属于是“引领潮流”的店铺。不少饭店的老板们通过打听, 知道它这边通过一款名为“柑橘酒”的果酒吸引了一大波女顾客。立马托了观众弄来了一瓶酒尝了尝,尝了之后当即决定要去订一批这些的果酒放到店里。 后面一听说, 这款“柑橘酒”是南城小店酒厂出产的, 立马把订购电话打了过去。 小店酒厂的销售员们此时此刻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它们年初才装上的单独的订购电话现在正一个接着一个。 “柑橘酒?对, 是我们厂里的酒, 今年才研发出来的。” “订购的话得提前付定金, 太少的话,厂里就不接了。” “订购一百件柑橘酒?可以是可以, 就是可能得等上一个半月, 老板, 您那边可以接受这个时间吗?” 厂长办公室跟销售部的办公室在同一层, 这个年代的房子并不隔音,这些销售员的话传到这边。 李奋发那张坚毅的脸上次见面的时候还看起来有些许惆怅, 这一次再见面,这些惆怅和郁闷已经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听着隔壁不曾间断的电话铃声,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笑得合不拢嘴,边笑边倒水。 “李哥,小心水倒出来了。”程以时本来是不太想打断他的,但是看到暖瓶的水马上要溢出那个杯子了,李奋发还是一无所感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这也有点太兴奋了。 李奋发其实有一种早几年,刚来到酒厂上班一股冲劲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年轻的时候,尤其在他过来报到的那时候特别明显。因为当时国家刚开始尝试,对外发展,支持私人私营企业发展,虽然有计划市场双轨制的存在,但是谁都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是很值得期待的。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刚发展没几年的酒厂,很快就在时代大潮的冲击之下,因为产品没有竞争力没有有效的受众,一步一步地走向破产重组的边缘。 尽管这种破产的事情,并不是它一家企业存在,像一些在新时代下进行国营企业转型的机构也在有不断的产业线停产,有很多的“铁饭碗”下岗…但是这种类似于“命运殊途同归”的故事并不能让他释怀。 好在好在,命运并没有彻底不眷顾他们这一家新生的企业。也好在,小店酒厂遇到了一个让它“起死复生”的贵人。 李奋发想到这里,那一双饱经风雨的眼睛都不免有微微的湿润。再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那张潋滟的脸,他的感激更加明显了。 “小店酒厂能够接到这么多的订单,能有现在的发展,这一切都是多亏了程老板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代替我们厂里的其他人表达他们的感激了。”他的话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程以时扬唇一笑。 “这一切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这句话倒也不是她故意客气,而是事实如此。当初她提供了资金,也提供了果酒的配方。但是后续要是没有技术研发人员,酿酒车间,设计人员的多方努力,柑橘酒并不会有现在的热卖。 不过提到酒,也是这一次程以时前来酒厂的目的之一。 有些话,需要开门见山地说。 “李厂长,现在虽然看起来一切形式向好,但是从长远来看,这一批次的柑橘酒需要限制出货,最好是把控一下它的销售。”程以时直接开头,表明来意之后,后面的话实在就好说太多。 “开酒厂的人基本都知道贵川那家茅酒是怎么起死回生的,除去那款酒的的确确的好品质以外,不可否认的还有它们酒厂对自身酒的定位。”例如,这款酒最开始给自身打上的标签就是‘国宴酒’。 然后再从这个名头出发,把酒端到航空飞机上面,让第一批有名望有身份的人再次见证了品牌定位。之后的事情都清楚,等那款价值八块的茅酒再次出现,基本上就是限购又难卖的场景了。 “所以,柑橘酒想做出名号,品牌定位也得清楚。大批量出货可能是能赚一波儿快钱,但是对于后续酒厂的发展,柑橘酒自身的价值并不好。”这句话绝对是实在话,因为后续不止会有柑橘酒,还会有梅子酒、桃子酒这样的果酒。想要把品牌打出去,就不能让市面上酒太多。 程以时说得算仔细,但是也只是说明了这件事情上其中的厉害,并没有想要左右酒厂下一步选择的意思。 而李奋发本人,在小店酒厂即将倒闭破产的那段时间,不知道研究过多少家大酒厂的生意,自然明白程以时这段话的意思。其实再直白一些,就是提醒酒厂,趁着最近柑橘酒的热度,发展一些客户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管理品牌,不能让这款酒的定位太过于‘低端’。 保持酒厂或者说保持酒的调性,才能够有持续不断的消费者愿意购买。 “这一点我明白。”李奋发颔首,然后眼睛朝办公室外扫了一眼,又看向程以时,对她说,“等下我跟销售部的人开个会,跟他们强调一下,对外面的客户说一下情况。” 跟聪明人对话还是让人十分愉悦的,程以时翘翘嘴角。 “不过,那边限制归限制,之前说过的给小火炉柑橘酒的独家供约还照旧。”李奋发微笑道。 程以时其实之前都没觉得这份合约酒厂会不履行,一来是因为酒厂现在一大部分的研发靠着她投资的钱,二来就是看中李奋发的为人。不过当初投资条款上,并没有干涉酒厂经营的事情。出于做生意在商言商的考虑,其实她也拿捏不准酒厂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现在亲耳听到酒厂依旧要履行承诺,不可否认,程以时很高兴。 “李厂长,合作愉快。” “程老板,合作愉快。” 程以时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这天下午。 小火炉基本上已经走上正轨,后厨除之前的两个人,现前不久又来了两个帮工。新来的两个人做事很勤快,手脚也利索。现在可以帮着处理后厨大部分的事情。不是小火炉上新菜的时候,程以时基本上可以不用动手,只管督促监督。 而另一面,孟鸳也不知为何,这一回到南城来,一门心思想把做菜的手艺提升上去。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程以时最近不仅是在店里不怎么做菜,在家里也不怎么做菜,很是清闲。 但是可能,厨师们都有一些‘通病’,越是不让他们碰灶台,还越是想碰碰。所以程以时决定今晚露一手,做一道大餐,抚慰一下蒋彦辞蒋行舟蒋磊几人的五脏庙。 孟鸳带着两个孙子回来的时t?候,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 宫保鸡丁,鱼香茄子,蒜蓉青菜……各种菜系应有尽有。色泽鲜艳,卖相极佳的菜看得两个小的眼睛直流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简直挪不开目光。 尤其是蒋磊。 他这一回来南城,也就最前面的两天吃的是程以时的手艺。没等他人乐上几天,他奶奶孟鸳女士也爱上了做饭,从他美丽的小婶手中接过了做饭的任务。从此之后,就是一言难尽的事情了。所以,时隔一段难以忘怀的时间,再次看到这么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的确让他食欲大开,转不过眼睛。 “妈,带他们洗手,准备吃饭吧!”程以时套了一个灰蓝色的围裙,从厨房里端出来最后一个汤走出来,看着大包小包刚从外面回来的祖孙三人说道。 孟鸳是清楚她今天去酒厂这件事情的,尽管并不清楚她这一趟的目的,但是看到她这样的‘行动’,有些答案不用问清楚,其实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她索性也没再问什么问题,弯弯嘴角笑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跟儿媳妇挑了下眉毛,对她说:“妈今天给你选了一条特别漂亮的裙子,一会儿给你看看,你肯定喜欢。等天热的时候穿,保管咱们小时是整个大院最漂亮的。” 程以时闻言,弯弯眉毛。 孟鸳这边说完事情,那边便带着两个小馋嘴去洗手了。 蒋彦辞开门回家,见餐桌那边就程以时一个人,沉声询问:“他们还没回来?” “……吓我一跳!”程以时回头,看到他也拎着一堆袋子,略微有些好奇,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布袋看。这人八百年逛一次街,拎这么些布袋回来,难免不让人好奇。 因着程以时没回答之前的那个问题,再加上蒋彦辞认出来,桌上那桌菜是出自于程以时的手艺,所以他就直接把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当作是‘他们没回来’。 “今天接待一个港区回国的投资商,想回南城办服装厂,他带了些衣服过来展示,后面结束之后,我就去找他买了两件。”蒋彦辞说。当然这些是他直白说出口的,还有没有直白说出口的,例如,那些衣服并不是…… “也是衣服?!”程以时忽然有些想看看黄历。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不约而同地给她买起了衣服? “也?”蒋彦辞刚伸手把手中的布袋递过去,听到这个字眼,顿了一下,大脑迅速反应了一下。 结果就是,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 “小辞,你也给小时买衣服了?”孟鸳问他。 蒋行舟仰着洗的白净的小脸,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爸爸,你给妈妈买漂亮的裙子了吗?我们给妈妈买了一条超级漂亮的裙子哦。”说完,他似乎还担心他的话不能够证实那条裙子的漂亮程度,转头给堂哥一个眼神暗示。 蒋磊看到,马上收起了餐桌上那桌菜的向往,板着一张严肃的小帅脸,一本正经地佐证堂弟的话,说:“没错,小叔,我们给小婶买的裙子可漂亮了,漂亮到漂亮到小婶是整个大院最漂亮的人!” 听到堂哥的话,蒋行舟也立即地点点小脑袋,充分附和。 “确实挺好看的。”程以时被两个小崽子的话哄得那叫一个心神舒坦,跟着就点头。也的确如此,刚才她把那条裙子拿出来看了一眼,的确做工还是款式剪裁都很适合。 想到这里,程以时想起来,刚才蒋彦辞递过来的“衣服”她还没看。于是顺手准备把布袋里的衣服拿出来。 蒋彦辞这一回反应很迅速,立刻就制止了程以时掏衣服的动作,一双大手捂着布袋的口。 “没什么好看的。” 孟鸳本来倒是没有什么‘攀比’的心,但是见气氛已经被两个小孙子渲染到这个地步。再加上她对自己的眼光也有信心,见蒋彦辞神神秘秘,说:“拿出来看看。” 蒋彦辞:“……” 程以时其实从蒋彦辞的反应中已经意识到些什么了,当抬起头眼神对上那双极其复杂的目光时,她瞬间领悟了些什么。双手迅速捏紧了布袋,尴尬地笑笑,试图强行转移话题。 “菜再不吃该凉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她指着一桌子的美食说。 “也是,先吃饭吧。”说实在话,这几天没吃程以时做的饭,孟鸳其实也有些馋了,所以她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这个话。 两个小的从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口水大动,分泌不停”,这会儿说要吃饭,哪里还记得刚才一直说要看衣服的事情,早把注意力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见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开,不再纠结于“衣服”这个话题,程以时微微松了口气。 蒋彦辞抬起头,看她。 程以时一时没好气,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到后面,使劲一捏。 让他不干人事! 夜里。 程以时拆了那个布袋,看到里面几套“衣服”。耳朵一红,又是羞愧又是气愤,把东西朝着站着的人丢过去,无语地说:“你买这么多,你要穿啊!” 这里面的内衣,其实程以时不算陌生。 以前在北城有外贸商店,那时候北城各个学校里都有一些外国学生。久而久之,他们自然也知道,不同于“小背心”或者“布褂”,外面国家它们专门做的有贴合人体曲线的内衣。 只不过这东西穿上之后,身材曲线太显眼,又因为之前那个特殊的年代,一般人不怎么敢穿。后面也就是改革开放后,从港城那边又把这个内衣传了回来。但是不管是之前的传入,还是后来的传入。这个内衣始终都是只有外贸商店拿着外贸票有卖,平常的百货商店都是买不到的。因此,尽管程以时对这个东西不陌生,但是也并没有太多。 “你不是说,穿这个舒服。”或许是难得看到程以时这样羞涩的一面,蒋彦辞说话也难得地有了一些不好意思,声音越说越小,“那个老板说,现在港区的人都穿这种的,比以前那种好看。” 好看? 程以时觑了一眼,她刚才丢出去的东西,看到上面的蕾丝边还有类似于‘钻’‘珠子’那样的装饰品,在心里默默承认了他的话。 这句话倒也没错,跟之前那种粗糙的布料和简易的做工相比,这回的看起来的确好看了不少。 “确实好看一点。”程以时小声碎碎道。 蒋彦辞之前做过侦/查的事情,听力和眼力一样都是极其敏锐的,所以不出意外地没有错听这句话。 “咳咳咳咳。” 程以时仰起头,看向他。昏暗微黄的灯光下,她似乎看到了一双又红又热的耳朵。 不知为何,她有些想笑。 这人自己买的东西,自己说的话,她一个听客都没有害羞,倒是把他一个说话的人弄害羞了。 “噗嗤。” 蒋彦辞微愣。 程以时最开始的那股儿害羞羞涩的劲儿过去了,现在满腹黑水,一门心思有一种想要故意搞事的冲动。于是,她轻咳两声,挺直身体,尽量地让自己看起来很正直。然后,用小指头勾起刚才被丢的东西的细肩带,故意拿到他面前晃晃,接着用气声说:“现在害羞,那等到……” 没等她把话说完。 某人就已经身体力行了一句话。 有些时候,挑衅的话不能随便说。 一番云雨之后,程以时慵懒地趴在蒋彦辞的身上。手指在那几块硬邦邦的腹肌上画圈圈,脑回路则是早跑远到八百里外,莫名想起来一个问题。 “那个要开内衣厂的老板是女老板?” 蒋彦辞有些摸不清楚她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但是还是点头回应。 “那看来是个女富豪了!”程以时忽然爬起来,一脸精神抖擞,激动地问,“你能不能把我介绍给她?” 第113章 最终, 等蒋彦辞搞清楚为什么程以时会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老板产生认识清楚的原因的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一下,最近这段时间程以时的财运。 简直有点逆天。 先是麻老板得罪人, 用一块价值不菲的地来道歉, 平白无故一大把钱财入账。后是之前投资的即将破产的酒厂新品上市, 柑橘酒受人欢迎,即将赚得盆满钵满。 相比之下,他突然想到他没多少的工资,心里莫名有一种紧迫感。 老婆比他还能赚钱,这该让人怎么办?! 程以时沉浸在假如认识女老板后,t? 应该怎么跟她交流的设想中, 根本没注意到他这点心思。 直到蒋彦辞半是开玩笑地说:“要不我也把工作辞掉,跟你一起做生意去。” 一句话把程以时跑远点思绪吓了回来。 程以时听蒋彦辞说要做生意, 原本已经不算清晰的记忆再次清楚起来,满头满脑子都是之前看过的那本‘原著’画面。 做生意, 然后碰到…… 想到那本原著作品中蒋行舟的悲惨结局, 程以时一下气不打一出来, 径直坐直身体, 盯着蒋彦辞看, 然后纤细的手指拧上对面那耳朵, 很是使劲,又板着一本正经的脸蛋蛮横地说:“蒋彦辞, 认清自己的身份, 做什么生意, 好好吃你的软饭!” 蒋彦辞眸中全是宠溺, 大手把作怪的人从身上扯下来,用有些喑哑的声音说:“放心, 不去做生意。”有别的事情要做。 程以时话语一顿。 再一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 春日已至,随着温暖和煦的春风到来,南城的大街小巷人们已经脱下厚重的棉衣,换上更为轻薄的春衫。就是如此,南城的冬日尽管来得刺骨,但是经过一个冬天的蕴藏,春意也是来得无比爽快。 孟鸳尽管舍不得离开南城,但是迫于蒋父从一天一个电话的催促逐渐上升到一天三个电话的催促的现实情况,跟蒋彦知聊过蒋磊最近的情况后,在前两天坐上了回北城的飞机。 机票是蒋父托关系买到的,从南城机场落地北城只需要三个小时。 北城和南城上千公里的距离,乘坐火车需要两天两夜的时间,换成飞机之后飞行时间一下子显得是那么的短暂。 程以时带着蒋行舟和蒋磊携带着大包小包把孟鸳送上飞机,三个小时后接到孟鸳从北城打来的报平安的电话,才第一次对飞机的迅捷有了很直观的感受。 两个小家伙也不例外。 虽然北城军/区有飞行大队,时不时地可以看到直升机飞过蓝天的画面。但是像这种大型的载客大飞机跟那些飞机相比,还是有些庞大,以及让人惊讶。 蒋行舟小嘴微张,圆鼓鼓的腮帮子把脸蛋儿撑得又圆了些。稚嫩的眼睛里还是充满震撼,以及惊讶。 这个小模样看得程以时有些想笑。 于是,她伸手手动替小崽子合上嘴巴,问他:“下次回北城看爷爷奶奶,也让舟舟坐飞机回去好不好?” “好!”蒋行舟点点小脑袋,这小人儿也是知道点什么的,马上把自己肉嘟嘟的小脸蛋凑近了些,给程以时捏,软乎乎地说,“舟舟喜欢坐飞机!” 小不点儿知道飞机是什么吗?就还喜欢?程以时笑笑,也没辜负儿子的好意,伸手捏捏他肉肉的脸颊。 转眼,看到在盯着飞机场的蒋磊,程以时也没忘记他,另一手放在蒋磊毛茸茸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做出一副才想起来的模样,对他说:“小磊,小婶有件事情忘记跟你说了。” “?”蒋磊回头。 “小磊过段时间回北京,好像就可以坐飞机了。”程以时淡定开口。 蒋行舟要比蒋磊反应更快一些,立刻冲到堂哥面前,指着飞机场上正在起落的飞机,大声地说:“哥哥,你可以坐飞机啦!”那架势就好像是下一秒就要去坐飞机了。 蒋磊也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目光里全是不可思议。 程以时被两个小崽子的反应逗得乐呵,再一看蒋磊疑惑的眼神,郑重其事地点头,这是又一次的确认。 事情得到证实。 蒋磊再怎么心思成熟,终究说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听到可以坐飞机的消息,高兴地不得了,激动地抱住肉嘟嘟的堂弟,不停地蹦,一边跳一边高兴地喊:“太好了,舟舟,我可以坐大飞机了。” 蒋行舟被堂哥的胳膊一搂,也跟着他蹦跳。 两个小团子抱在一起,场景意外有趣。 飞机场外有许多同样带孩子们看大飞机的家长,这些家长并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让孩子们坐上飞机,所以只能带孩子过来看一看。这会儿听到程以时说蒋磊这个小朋友马上就能坐上飞机了,一个个朝他投来羡慕的眼神。 从南城机场回来,程以时直接叫了辆出租车。 南城政府年前引进一个法尔兰外商,投资开办了一个汽车出租公司。这个外商也是华裔混血,祖父母那一辈带着钱财出国,后来定居在法尔兰。外商的父亲与当地一个汽车制造厂厂长的女儿相识,后剩下外商。 外商祖父母在十二年前去世,去世留下的遗愿便是想‘落叶归根’。碍于各种情况,这个遗愿最终在十二年后才得以实现。 这位华裔混血从小由祖父母带大,会说一口流利的法尔兰语,也会说南城本地的方言。 他本来这一趟华国之行的目的只有完成祖父母遗愿这件事,但是再来到南城后,看到南城历史厚重的建筑,富有地区特色的街巷。 在各种因素的混合作用下,他决定留下投资。 事实证明,这位华裔外商的目光很敏锐。他既能看到南城建设中的薄弱环节,也能充分利用他自身的资源。 出租车公司的业务在如今日渐繁华的南城开展地如火如荼。 而之所以程以时会清楚这么些事情,一来是南城政/府跟这位混血外商的对接很大一部分由蒋彦辞承担,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这位外商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对华国各种美食都很感兴趣,例如,火锅。 车身印着“法华汽车”logo的汽车停在小火炉所在的门东大街的街口。 “一块二。”出租车司机松开方向盘,回头报了价格。 司机脸颊上有一块疤痕,看起来很显眼。但是可能是眼睛太纯粹,即便是有些‘凶’的长相也不会让人害怕。 程以时数了一块二递过去,拉开车门,带两个小的下车。 人还没到小火炉门口,老远就看到排队等号的人群里一个长得高大的老外正热情似火地朝她挥手。 “程老板,好久不见!” 蒋行舟听到声音,看到来人,贴近堂哥耳朵,小声问他:“奥利弗叔叔是不是有些健忘,明明昨天下午才见过,为什么现在要说好久没见呢?”小崽子迷茫。 蒋磊还算‘见多识广’,立刻解答了他的疑惑。 “外国人好像把‘好久不见’当作是普通的问候,并不是说真的很久没有见到的意思,就像邻居马婶总是问你‘吃饭了没’一样,只是说一说,并不是真的要请你吃饭。” 这个解释因为应用了实际生活中的例子,所以蒋行舟小朋友瞬间就明白了。只不过明白归明白,他还是不太清楚为什么大人说话总是这样。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蒋磊看出弟弟郁闷不解的心思,但是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外国人或者是其他大人总是这样说话,给不出一个恰当的理由,所以思考片刻后,他给了一个更“完美”的答案。 “可能等到舟舟上小学就会明白了。”他语气坚定地说,说归说但是也没说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本来蒋行舟还饶有兴趣等着他的回答,结果没想到最后等到的是一个要他“上学”的结果。瞬间,他蔫巴了。 “……上学,舟舟不着急上学。” 程以时倒是没注意这两个小的对话,走过去跟负责排号管理的工作人员简单点头打过招呼后,跟奥利弗寒暄。 奥利弗虽然是个华裔混血,从小在法尔兰长大,但是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标准的华国人的肠胃。来到华国之后,尝试了各种做法的菜,吃了酸甜苦辣,没有一点接受不了的状态。 相比之下,他的法尔兰妻子奥利,才是典型的外国胃。 比如,此刻奥利弗就正在就妻子奥利不能陪同他来小火炉就餐这件事情而感到十分的遗憾以及难过。 “程,奥利不能够跟我一起品尝小火炉的美食,这真的是让我太伤心难过了。”奥利弗面容略带悲伤,用手捂了捂心口。 程以时:“……”奥利一个法尔兰土生土长的人,没抗拒中餐已经很难得了吧。@无限好文,尽t?在晋江文学城 排队的人大多数都是小火炉的老客人,他们经常过来,自然也知道最近奥利弗这个华裔混血总是来小火炉吃饭的事。一来二去地也跟他聊过几句。 其中有个人听到奥利弗这句话,也是的确对另一个陪同丈夫就餐的奥利有印象,当场便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大兄弟,光这一周我都碰到你六回了,一周七天,你顿顿都在小火炉吃,这再好吃的火锅吃多了也会上火啊!我跟你说,你媳妇不陪你来这事我理解。因为我跟你一样,我一周来七天,我媳妇陪了我六天,今天说什么都不愿意陪我来了。我跟她说今天有新菜推出,她也不来了。” 程以时闻言,莫名恍惚。 一个一周吃七天的人劝一个一周吃六天的人。 怎么,听起来有一些不大对劲? 第 114 章 最终, 奥利弗给出的回答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 “奥利太可怜,小火炉的新品美食她竟然错过了。”他悲伤地说话,而表情却有一些跟‘悲伤’这两个字无关的感觉, 他缓慢转头, 用一双深邃的眼眸看向程以时, 一本正经地问,“所以,程老板应该也不希望千里迢迢从法尔兰来到华国来到南城的奥利失望吧?所以,等一下的新品,我一定可以额外带走一份回家吧?” 程以时闻言, 心情复杂。 说实在话, 带走这一份难道最后不是给奥利弗的吗?! 奥利清楚这件事吗? 虽然人没有来,但是存在感跟来的人相比还高出两分来。 之前劝奥利弗“减少”的客人其实不太清楚这对外国夫妻具体的情况, 因此再听到奥利弗这样的话后竟然动容了一些。 奥利弗这个华裔混血,自从来到华国之后, 可能是天生的生意人血脉, 让他在血液里都带着一种对人情社会的敏锐性。在华国虽然就只待了小半年, 但是对华国人的一些“传统”还是很了解的。当场便看出来这位客人的动容, 趁热打铁。 “虽然我的妻子奥利没有来, 但是作为她的丈夫, 我很懂她。她很喜欢华国的美食,南城的小红豆圆子粥她喜欢, 程老板的小火炉她也喜欢。要不是今天她得了感冒, 身体不舒服, 一定会陪我过来的。” 气氛渲染很到位。 客人们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奥利弗话中的未尽之意。 外国人, 千里迢迢来到华国,喜欢华国的文化和饮食。几个关键词一出来, 立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点燃了。 “程老板,咱们华国的美食就该发扬光大,难得这两个外国夫妻喜欢咱们的东西,今天的新品就给他打包一份吧!”一位客人如此说。 之所以这么说,则是因为前面几次小火炉出新品,有几个老客因为带走打包的分数有点多,导致后面排号比较靠后的客人没买到。本来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但是话赶话,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引发了一些争吵和事情。 引以为戒,也是为了避免以后再因为这种事情发生更大的问题。 程以时跟其他员工,以及小火炉的另一位投资者胡波商议过后,认为既然都是客人难以评价谁的做法对,谁的做法不对。索性干脆直接把新品推出日的新菜设置了购买条件。例如,每个人限购一份,以及在新菜推出的一周时间内为保证公平,所有的人都禁止打包。 所以在这个一视同仁的规定下,新品想要打包带走,不太方便。这就是那个客人说法的缘由。 但是当这个规定和那个“弘扬华国美食”的事情放在一起,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那个客人的话也可谓是“一呼百应”。 所有人一听也是觉得,这话还真没一点不对。咱们泱泱大国,可不就是得对这些对我们国家有好感的国际友人展现一些“大国风范”。 当即,便有人附和起来。 “程老板,说得不错。这外国友人千里迢迢来咱们国家,咱们这些当主人的可不就是得招待好这些客人。” “这些外国人吃好了,也能替咱们华国美食在国际上扬名不是。” “要是有人有意见,我愿意将我的那一份让出去,让这位外国大兄弟带走。” 排队的人群因为“宣扬祖国美食风采”这一点逐渐热血起来。 奥利弗估计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这些人朝他投来的期待目光,让他瞬间也让他“冲动起来”。 几乎是不假思索,他说:“我认识一个法尔兰国家电视台的记者,他也是国际知名的记者,我会给他写信,邀请他来到华国,为华国美食在国际的报纸上写一篇宣传报道。” 短短几分钟,事情已经由之前的“新品排队”发展到“宣传华国美食,扬华国美食国威”了。这个进程快得让程以时咋舌。 围观的群众接受速度要比程以时快很多。 再听到奥利弗亲口说会请一个国际知名的大记者来写报道时,精神也振奋起来,噼里啪啦响起鼓舞的掌声。 在一片掌声中。 程以时听到。 奥利弗一边坦然接受人们目光的致敬,另一面很认真地对她说:“程老板,新品我真的不能多带走一份吗?” …… 蒋彦辞把脸盆放回洗脸架上,头一抬起,有些水滴从他额前打湿的头发上溅起来。水滴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一些波光。 他撩了一下头发,随手拿下毛巾架上的干毛巾在湿头发上擦了擦,接着开口看向靠在门口的人,沉声问道:“所以,你最后给奥利弗了两份新品带走?” 程以时虚靠在门框上,眼神落在对面这张英俊的脸上,听到他的问题,淡淡摇头,给他一个“你想得太简单了”的眼神。 “不是?” “不是。”程以时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就好像是又尴尬又震惊,顿了一顿,才接着说,“当排队排到奥利弗的时候,奥利来了。” 蒋彦辞:? “奥利一早就来了,就是因为懒得排队,所以一直没出现。等到排队到奥利弗的时候,她一来就把奥利弗推走了。”而之前多应承下来的新菜,当场便进了奥利的嘴巴。 蒋彦辞无语凝噎。 怎么评价? 好像从他跟那对夫妻的接触来看,这种事情好像也的确是那两个做得出来的。 蒋彦辞侧身,对程以时说:“那只能证明程老板的店太受欢迎了。”他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笑了一下。 尽管这句话听起来很大程度上有奉承人的意思,但是不得不说,程以时挺开心的。 一开心,做事也积极起来。 从一旁的小置物架上拿起剪刀,试了一下手感后,对着擦头发的蒋彦辞招手,示意他可以过来了。 铁制的剪刀,剪刀的把手上绑着一撮儿红绳。开合之间,锋利的剪刀刃发出亮光。 蒋彦辞看着这一幕,又摸了一下头上的短发,心里竟然有些忐忑。他问:“其实外面人剪头发,技术挺好的。” 何必非要用他来做实验。 程以时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心中想法,撇撇嘴,当即破了他的“美梦”,拿着剪刀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别想!蒋彦辞,你可是个大人,之前还是个参军的,对着把剪刀怕个什么!” “……”蒋彦辞心里想说,任是谁再有胆量,面对一个剪纸都会剪出窟窿的人拿把剪刀,都会害怕的。这个害怕无关其他。 “肯定不会发生剪纸当时点事情,而且那时候剪出来个窟窿也不是我故意的,那不是因为当时有些困,走神了吗。”程以时小声辩解,也知道他担心点是什么,当即竖起三根指头跟他保证,“你放心,我这一回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绝对不会跟那时一样。而且,这回就是剪个头发,肯定没事的。” 蒋彦辞没吱声。 程以时靠近他,一手拿起剪刀慢慢试探,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很是“讲理”地劝说:“而且,你想一下。要是不在你头发上先试试,我直接给舟舟还有小磊剪头发,万一剪出来个豁子怎么办?t?那多影响两个小崽子的形象?!” “……”蒋彦辞话堵在心口,也的确是无话可说,认命低下头。 确实。 剪出个豁子。 不怕担心他的形象。 次日一早。 蒋彦辞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楼。 楼下两个正在吃蛋羹的小朋友见状纷纷睁大眼睛。 第 115 章 两个小崽子还处于不能掩饰情绪的年龄阶段。 相比较之下, 蒋磊算是尽管好奇但是还有一些意识,隐隐约约知道有些问题可能不能太直白的询问。而跟他不一样,蒋行舟正是“人小鬼大”“好奇心旺盛”的时期。这个年龄阶段最大的特点可能就是“说话直白”。 有什么问题就会问什么问题, 绝对不会憋在心里。 蒋行舟松开拿汤匙的手, 眨巴着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向蒋彦辞, 不解地问:“爸爸,你的头发是被狗啃了吗?” “咳咳咳咳!”蒋磊小朋友被弟弟的“直言不讳”搞得直接咳了起来,蛋羹也顾不得继续吃,呛得小脸蛋红扑扑的。 刚端了另一份补偿版蛋羹从厨房里出来的程以时听到这个问题,眼睛骨碌一转, 暗戳戳地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当目光触及那个凌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眼神就好像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到一样, 瞬间收回目光。 蒋彦辞的接受度其实还好,并没有被他儿子“神来一笔”的直白问话问倒。神情十分平静, 慢慢走到倒水的茶台边, 拿起暖壶倒了大半杯水, 镇定自若地喝水, 喝完水才淡定地回答他:“不是狗啃的。”说完了, 他又瞥了一眼因为心虚而对他的目光躲躲闪闪的某人, 勾勾唇角,接着又低头抿了一点水。 在心中补上一句。 确实不是狗啃的, 是一只小猫“挠”的。 “那个什么。”程以时竖起耳朵听到半句话, 心中又心虚又尴尬, 也有些担心两个小萝卜头再问些什么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强行转移话题,把端着的蛋羹放到餐桌上, 然后把碗里蒸的虾仁给两个小的一人分了一个,介绍道,“这可是海岛寄过来的大虾,特别好吃。舟舟,小磊,赶紧尝尝。” 虾仁是海岛的特产大虾,个头儿远比南城本地的大虾要大出一截。 两个小萝卜头虽然还是对蒋彦辞那一头乱乱的头发比较感兴趣,但是这个兴趣也要看是跟什么相比。 跟那个漂亮,色泽鲜艳,个头超级大的大虾相比。 不太能比。 两个小崽子对视一眼,齐齐开始拿起虾仁,开心一咬。 程以时见这边两个小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开了,心下松快些许,再一转头对上某个正在喝水的人,见他盯着她看,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当即便挥手,僵着脸催促说:“你不是说,今天还要开会吗?赶紧走吧!” 蒋彦辞手端着水杯,低头看了一下腕表,了解了一下时间。 “不着急。”他说。 程以时的表情有点僵硬,看着对面这人有点“无耻”的模样,难得为昨天的事情产生了些后悔的情绪。 就不该为练手这件事情,把这人当成是可以随便拿捏的人。反正到现在她已经为这件事情,“割地赔偿”过好几次了。 她现在是有些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感觉了,走过去,“温柔”地把水杯接过来,让推推蒋彦辞的胳膊,跟他说: “赶紧走吧!早点去单位报到吧,争取今天新来报道的同时留下一个好印象。” 小猫挠人了。 要是再进行逗下去,可能结果会不太好。他必须承认他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 蒋彦辞不再逗人,拿了挂衣架上的西装外套穿上,走到门口换鞋。 程以时有一些那种盯人的感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其中架势就好像是不看到他人离开,不安心一样。 出门的一切准备妥当。 蒋彦辞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后面的餐桌,确认两个小萝卜头都在专心致志地“吃饭”后,拿起公文包遮了一下,在程以时姣好的侧脸上啄了一下。 没有声音。 程以时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击,只感觉脸颊上突然一热。 “我走了。”蒋彦辞的识情趣还是做得很到位的,趁着程以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不仅完成了亲人这件事,也立即选择了离开,“有事给我打电话,实在解决不了的时候等我回家再处理。” 程以时其实还有些晕:“……哦。” 等到蒋彦辞的人背影完全消失,门口落锁的声音响起来。 程以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个什么事情,蒋彦辞竟然当着两个小朋友的面儿…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 羞涩和尴尬一齐涌上心头。 关上房门,看到两个“专心吃饭”的小崽子,程以时在心底又骂了一句蒋彦辞后,心里暗戳戳地开始不断在心里复盘刚才那件事情的全部经过。 刚才蒋彦辞也就是只轻啄了她一下,应该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吧?两个小崽子应该不会听到的?而且刚才亲她的时候,蒋彦辞还用公文包挡了一下,两小的应该也看不到吧?! 她思考着,时而托腮,时而皱眉。 “妈妈,你不吃饭吗?”蒋行舟突然开口问她。 程以时骤然清醒过来,从刚才的一系列沉思中跳脱出来。 “小婶,那个大虾非常好吃,你赶紧尝一尝啊!”蒋磊也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向她投来了推荐的目光。 在两双清澈的眼睛的注视下,程以时发现,她好像更深陷在刚才那个问题当中了。 所以。 刚才那个亲亲,两个小的到底看到没有?不会伤害他们纯洁的心灵吧? 算了。 程以时琢磨了小半天,发现最后还没琢磨明白,只得使用另一个逃避方法。 她眼神有些闪烁,指着厨房的方向,对两个小崽子说:“厨房好像还有一个汤在炖,小舟小磊先吃饭。” 话落,飞速跑向了厨房。 留两个小崽子面面相觑。 蒋行舟不解地问:“妈妈,今天好奇怪。以前爸爸亲完妈妈,她还挺开心的。今天好像不太高兴。”他再一对比之前,越想越是郁闷。 蒋磊并没有见过小叔小婶的日常交流,但是今天小婶被小叔亲过之后的“不高兴”,他确实是看到了的。 他思索一会儿。 “会不会是因为小叔今天不帅了,小婶不喜欢他了?”蒋磊大胆发言。 蒋行舟:!这个说法让他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好像在某种程度上也有些靠谱。 “我之前听奶奶说过,说小叔是个闷油瓶,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人又冷冰冰的。奶奶说当时能娶到小婶,全凭一张帅过全大院的脸。”蒋磊认真补充了他的理由,对弟弟说,“但是舟舟,今天小叔的发型不好看,人就太丑了,小婶就可能不太喜欢小叔了。” 蒋行舟:!!? 第 116 章 两个小的在外面讨论事情, 躲到厨房的程以时冷静片刻后,脸颊升起的热乎害羞的劲儿这才勉强退下。 为避免等下出去的时候,又被两小崽子问住, 程以时特意在冰箱里找了一些新鲜的菌菇, 切了一些个碎牛肉, 炖了一个味道咸鲜菌菇牛肉羹。 菌菇牛肉羹汤汁偏白一些,出锅时又放了一些香油和醋,滋味好闻极了。 几乎是菌菇牛肉羹的味儿刚被蒋磊蒋行舟这两个小朋友闻到,两人就完全把之前的话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惦记着肉羹了, 哪里还有刚才一副忧心忡忡为蒋彦辞“色衰而爱弛”担忧困扰的小模样。 “妈妈, 太好喝了!” “小婶,太好闻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程以时听着两个人的话, 手拿着汤匙的柄慢悠悠挖着碗里面的蒸鸡蛋,面色里是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满意。 嗯。 还是关注吃食比较好。 因为蒋磊来南城短住, 之前因为没有同龄小朋友玩耍的蒋行舟因为哥哥的到来, 就对去幼儿园这事不太热衷了。 蒋磊是短住, 更多的是让他在南城这边调节心情, 疏解情绪。所以既然是短住就意味着他的上学的手续都在北城, 因此在南城这边也无法只给他找一个短期的学校。 于是一来二去的, 蒋磊这个托儿班也一直拖着没去。 两个小家伙要不是跟着程以时去小火炉待一天,跟那些员工叔叔阿姨们玩耍。要不就是由周末休息的蒋彦辞带着出去见人。 今天蒋彦辞上班, 所以两个小的只能继续跟着程以t?时。 程以时把早餐的碗筷刷干净, 又将厨房的一切归置整齐后, 去楼上换了一套更适合春天的长袖薄衫。 两个俊秀可爱的小家伙也换上了孟鸳从北城给寄来的新衣服, 一个个脸白唇红,稚气满满, 穿着蓝色布衫做的衣服就像是古代时候读书人家给少爷准备陪读的两个小童子。 再看程以时自己,一身浅白色的衣服,可不就更像个“读书人”了。 程以时被自己的比喻逗得直乐,笑着指挥两个小书童:“小磊,你看看你跟舟舟的小书包拿下来了没?舟舟,你去看看你跟哥哥的东西拿全了没有?” “小婶,都拿上了。” “妈妈,没有少拿的东西。” 两个小崽子完成各自的任务,开始进行任务的汇报。 程以时对两个小孩有绝对的信任,也是出于培养孩子的一些标准,她认为有些事情需要大人插手,而有些事情大人不必插手,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小孩子逐渐自立,而不是在日渐一日的成长当中,最后成长为大人的“玩具”。 以往念着蒋行舟还小,有些事情她还会越俎代庖,替他做出一些决定。但是,自从去年蒋行舟还是上学,她就在有意无意地减少在这一方面的插手。 至于蒋磊,更不必多说。 一切出门的东西收拾妥当,程以时带着两个人出门,走出长长的充满古朴气息的老巷子,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辆“法华”汽车租赁公司的汽车停在路边。 第一次还有些生疏,多来几次,两个小家伙就算是对这一套流程熟悉了。 开车门乖乖巧巧坐在后面,抱着各自的小书包跟前面开车的司机打了招呼。 因着奥利弗跟蒋彦辞的一些“私心”,奥利弗汽车租赁公司的司机组成一部分是之前各个县城或者是村镇的运输大队的成员,另一部分则是找了一些退伍的军/人。 当过兵的人在部队里接触汽车的机会是要比普通人多一些的,因此有很多人基本上都会开车。只是后来由于各种原因退役,再加上这些年一些曾经给这些人安排工作的国营大厂纷纷改革,加剧了一些人的困难。 奥利弗的祖父母在出国去法尔兰之前,在华国尤其是南城,就是一个支持革命的民族商人。因着家族的原因,奥利弗本人也对这些人比较敬佩。所以在从蒋彦辞这边得知这些退役/军/人有些人目前的现状时,后续的汽车租赁招聘的倾向就朝这些人侧重了一些。 跟程以时的小火炉不太一样,小火炉目前生意再怎么不错,但是毕竟店面的大小也就那么大,能解决退役士/兵的能力还是有限。 因此,汽车租赁公司的出现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因着退役士/兵有些会有些面容上的疤痕或者是残疾,一开始汽车租赁公司,有人叫车时甚至还被吓到过。 后来经过南城市政府的出面协调沟通,最终把这些司机师傅的制服上特别印上了“退役”等字样,从那时候起,之前的问题才有所解决。 蒋行舟和蒋磊也是从那时候起才知道,这些开车的叔叔是跟他们的父亲一样,做着伟大事业的人。 这一回,程以时提前叫来的这辆车,司机也的确是退役的人。 他不像其他面有疤痕因而看起来阴郁的人,他很爽朗,是个外向的人,面对两个小朋友的招呼,也毫不避讳地主动提及那块疤痕,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两个好小子,不怕叔叔脸上的伤吗?” 他的伤应该是烧伤,伤口的地方,皮肉皱到了一起,红红的。 “不怕!”蒋磊摇摇头,直直地看着他,小脸严肃地说,“叔叔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是值得人敬佩的。” 蒋行舟的语言还没有他这么丰富,眨着无辜清澈的眼睛,跟着一起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舟舟才不怕!” 司机想得开是一方面,可以往跟小朋友相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不是没见过对他崇拜的小孩,只是小孩崇拜军/人归崇拜,害怕伤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这一下子碰上两个胆大的小孩,真是让他意外。 他直爽一笑,侧了一下头看了一下程以时,对她说:“大妹子,你们家这两个小孩可以,胆子大的,有胆量的,看起来是能干大事的。” 程以时笑,跟他解释:“两个小孩爸爸都是当过军人的。”所以才会对军人这个职业有天生的仰望。 “原来是这样!”司机听了解释后,恍然大悟,再看向程以时眼中也多了一些佩服,“不过,还是您对孩子教育得好!” 程以时笑,没有过多解释。 到了地方,程以时给了车费,带着两个小孩下了车。 两个小的是不知道今天出来要去哪里的。 等他们下了车,就马上认出来了今天要来的地方。 “小婶,这里是火车站?!”蒋磊对这个车站印象很深刻。因为这个车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下站的地方。“南城火车站”几个大字,具体的笔画,他都还记得。 这个火车站同样也是蒋行舟比较熟悉的地方了,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他来的次数很多。 “妈妈,我们要坐火车回北城了吗?”蒋行舟挠挠后脑勺,小小的脸蛋上是大大的不解,以及因为早上的事情而产生的暗暗的担忧。 难道因为爸爸变丑了,妈妈就不要爸爸了?回北城也不准备带着爸爸了? “回北城?”程以时一时没有跟上他的思路,重复了一下他的话。 她没听明白这个话的意思,但是早上才跟弟弟交流过的蒋磊瞬间理解了弟弟问题的意思。 这一瞬间他不仅想到了来到南城这段时间,小婶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对他跟弟弟一样的关爱,特别定制的衣服,小书包,还有餐桌上吃过的每一顿大餐……他忽然有些迷茫了。 迷茫的时候,他好像又看到了小叔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小婶,我会让小叔不要继续变丑的,你别不要小叔。”纠结之后,蒋磊小朋友在小叔小婶两者之间抉择不了,只能开口,试图说服小婶不要丢下小叔。 程以时懵了。 不要蒋彦辞??? 不是,她承认她之前在刚得知那本书的事情的时候的确有考虑过这个事情,但是现在不是情况变了么? 蒋彦辞对她有情意,又脸长得好,身材咳咳也还不错,没有抛弃他的必要性吧! “不,小婶没有不要你小叔。”她硬着头皮说。 她这话一出,两小孩齐齐松了一口气。 蒋行舟不稳重,甚至还直接地蹦了起来,拍着小手说:“太好了,妈妈。今天爸爸偷偷亲你,我看你嫌弃他,还以为我爸爸变丑了,你不准备要他了呢!” 这话,程以时没法接,她总不能说上午她那反应不是嫌弃,而是羞涩。 她心情复杂,看了一眼儿子,又细细琢磨了一番刚才那段话的一些用词,嘴角微抽,心道:傻儿子,幸亏蒋彦辞没跟来,否则估计傻小子得吃一顿竹板炒肉了。 无独有偶。 “小婶,那不是抛弃小叔。”蒋磊紧随其后,问,“那我们今天来火车站是干什么的?”他问完,还歪歪头想了想,难道是火车站附近有很好吃的店,小婶特意带他跟弟弟来的吗? 程以时见话题七绕八绕地,但是最终还是回到今天的正事上面来了,眉毛一弯,对着他点点头,说:“今天啊,的确有个惊喜,还是一个大惊喜!” 蒋磊眼睛一亮。 蒋行舟也跟着激动瞪大眼睛。 “今天小磊的爸爸要来了!”几乎是程以时的话音刚刚落下。 火车站,蒋彦知风尘仆仆地刚走出来,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儿,就听到他那亲儿子,皱着眉说:“我爸来算什么惊喜!” 蒋彦知:…… 刚看到他的程以时尴尬一笑。 第117章 蒋彦知的接受能力要比程以时是想象的更高一些。 几乎是在程以时还处于之前那种尴尬的状态的时候, 他就已经开始想办法化解自己目前面临的一些尴尬情况。 站定之后,指着自己随身带的行李对两个小孩子说:“小磊,舟舟, 听说你们两个最近很喜欢飞机, 这里面是给你们两个带的战斗机模型。” 远在北城。 在孟鸳的宣传之下, 忙碌在部队里的蒋彦知也听说了两个小孩子喜欢飞机,喜欢航天的这个事情。 两个小家伙尽管t?有一点不大“乐意”,因为他们想象中的惊喜并不是这个。他们想过这个惊喜可能会是一顿好吃的午餐,或者是去一趟好玩的公园,再或者说是出门远行。这些所有他们所想到的,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过这个让他们可能会惊喜的礼物竟然是…… 两个小崽子有些意兴阑珊。 正提不起劲儿的时候, 忽然听到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两个人的脑袋几乎是同时抬了起来, 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再看蒋彦知手里提着的那个不起眼的行李, 眼神不由得变得炙热了一些。 这个里面是战斗机的模型吗?! 想到这里两个小崽子赶忙对视一眼, 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想法。 再接下来的剧情就是两个小崽子, 一个比一个变化得快, 竖起耳朵, 瞪大眼。马上就忙慌得凑上前去, 一人抱住一条大腿。 “爸爸,我好想你!” “大伯, 舟舟也好想你!” 蒋彦知还是心中有点数的。 这两个小家伙刚才什么表现, 现在什么表现, 他还是记得的。 反正他是不会特别自负的, 把这种情感或者是行为上的转变,归因于两个小孩忽然生出了对他的仰慕之情。 他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恐怕这些变化都是因为他带着那个直升机的战斗机的模型。 南城是南方的大城市,虽然不像沪市那样临海有历史感,但是靠着特殊年代的历史地位,火车站建的还是非常大的。 车站大,车站的人流量就大,时不时的有一些拖着行李,带着小孩的人从他们旁边经过。 蒋彦知看得出来,两个小朋友都很激动,看着一副恨不得现在都要拆模型的架势,不过出于一些“本能”的考虑,他还是先说了一句“现在人多,模型等会儿再拆”的话。 蒋磊激动的心情戛然而止,撇撇嘴吐槽道:“……爸爸,你真破坏气氛!” 蒋行舟没吱声,但是无声的点头在某种程度上怎么不算是一种附和呢! 蒋彦知见虎头虎脑,跟过年的时候相比明显壮了许多,长高了许多的蒋磊,又听他这会儿的碎碎念,一时心情复杂。 把人送到南城,这个决定在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没有错的。 他扯扯嘴角,没有再继续纠结之前的话题,将带着行李往身上一挂,半蹲下,朝两个小崽子展开手臂,说:“来,回家!” 这个动作的后果就是—— 两个“小肉球”狠狠地朝他撞了过去,甚至于还以为他没有预计好相应的承受量,而在这一过程中间差点出现了最后翻车的情况。 程以时:…… 很难不笑场。 中午,为了满足两个小崽子的愿望。 蒋彦辞在程以时的推荐之下,带着一行人去了一家南城菜的本地馆子。 本地馆子有口碑,菜品也做得不错,很符合南城本地人的胃口,所以菜馆做到现在客人也很多。 而选择这个菜馆,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那就是这个本地馆子距离市政府近。 程以时蒋彦知带着人到的时候,蒋彦辞还没到休息的时候,不过之前已经托人去馆子里递过菜单了。 馆子老板也是小火炉的客人,给他们备了一个雅间。 蒋彦辞是在二十分钟后到的,来的时候步履匆匆。 馆子老板认识市政府的蒋彦辞,知道他不仅是现任市政办公室的主要人物,也听说过一些跟他有关的传闻,见面之后觉得又是个做大事的人才,气宇不凡。 这回又同时见到跟蒋彦辞这种外放的“冷人”不一样,外表看起来更“温和”但是又不失锋芒的蒋彦知也是忍不住感慨。 “这兄弟俩,长得不算特别像,这气质倒是一模一样的,都看着有劲儿。”老板如此说。 蒋彦知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弟弟。 “……”蒋彦辞没搭理他,也没对那句话多加评价,随手用纸擦了擦程以时盘子上的筷子,然后提醒老板,“鱼别蒸太长时间,醋多放一些。” 馆子老板也是对他这人熟悉,接受度很高,冲他点头:“放心,你们来这么多回,程老板爱吃醋这一点我还是记得的,早就交代过厨房要做味儿重一些的。” 蒋彦知这才听明白。 原来刚才那一番“别蒸太久”“要多放醋”的话是为什么说的。 他又不免想到…只是想了一半,他又强迫自己停止的假设。 有些事,没必要。 “刚刚那老板的话倒是让我想起来了。”蒋彦知看向程以时,笑着说,“之前以时小的时候好像也说过我跟小辞很像的话。” 蒋彦辞侧头。 程以时想了想,点了点头。 其实不只是小时候,甚至于包括现在,她依旧认为蒋彦知本质上跟蒋彦辞实际上是一个很像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上其实很大程度主要是针对于这两个人分别对于对方总是存在一种错误的理解,认为对方跟自己并不相似。 而实际上,无论是刚跟这两个人认识的人还是跟这两个人有一段时间交情的人,基本上通过一些事情之后就会发现这两个人,尽管彼此不承认,两者相似,但实际上两个人无论是处事的态度,还是做事的一些想法都会有相似之处。 蒋彦辞当初为了一些原因,会瞒着家里从部队离开,选择转业。 而到现在兜兜转转又一段时间过去,当相同的事情相同的选择摆在蒋彦知面前,蒋彦知即将要做出的选择也几乎跟蒋彦辞有相似的一致…… 程以时慢慢收起思绪。 “长得不像,但是一些做事的准则很像,就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她缓慢说。 “我觉得不像。”蒋彦辞抬起头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蒋彦知,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做事准则是不逃避,直面问题。” 蒋彦知淡然,没有特别的表情。 哪有人上来这么说话的。 程以时见状,抬脚暗暗地踩了旁边的人一下。 正当她略觉尴尬的时候,听到—— “妈妈,你们不饿吗?” 程以时嘴角僵硬地笑了笑。 “饿。” 第118章 一场即将产生的“辩论”就这样被一句童稚的语言“阻止”在萌芽阶段。 程以时接受度良好地大快朵颐起来, 跟蒋磊蒋行舟三个人吃得津津有味的,丝毫没有要搭理另外一边正“面面相觑”似乎还想就刚才那个话题争论的两个人。 这顿饭,几个“客人”是尽了欢, 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因为像不像的问题纠结了一中午, 饭也没怎么吃好。 南城市政府就距离这个老字号的本地小馆距离不远。 现阶段因为忙着引进外资, 借改革开放的东风发展南城,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几乎个个都是忙得不可开交。 蒋彦辞最近正在跟海市来的建筑商协调建设市政府联通其他机构办公大楼的问题,用餐结束,也没多停留,就回政府处理公事了。 程以时下午没其他杂事, 但是需要跑小火炉一趟。所以, 最终的决定就是先带着蒋彦知回去放行李,而后由他带着两个小的, 接下来该玩玩该闹闹。 两个小的知道要出门,高兴得不得了, 马上就同意了。 蒋彦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跟蒋磊缓和关系, 自然对这样的安排没有意见。 游玩的机会, 是最适合提升父子情感了, 他认为。 小火炉最近在南城的热度很高。 不, 这句话得这么说, 过完年后,小火炉的热度就在南城一直居高不下。最近又因为市面大热的柑橘酒的热销, 其他渠道一直供应不及时酒, 因而没有断过酒的供应的小火炉又因为这一点而又多了一些慕名前来的客人。 之前还稍微有些落寞萧条的门东大街因为小火炉这一家店铺而再次焕发了生机与活力。 程以时下午过来是因为要跟奥利弗介绍的华裔外商谈生意。 不过, 到地方包厢里, 看到来谈生意的人,程以时还是觉得稍微有些意外的。 因为, 在座的一群人中,除去她提前知道的几个外商,还有一个前不久刚刚跟她打过交道,并有一些往来的人。 “程老板,许久不见!”那人站起来,伸手,文质彬彬地打招呼。 程以时稍稍点头,做了回应,跟他说:“客气,麻老板,好久不见!” “程!”奥利弗还是跟之前一样一如既往地热情,见程以时跟麻老板相识,摸摸鼻t?子,像是解释也像是开玩笑地说,“我猜麻也是因为美味的小火炉跟你认识的。我就知道,没有一个人可以拒绝地了华国美食!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拒绝得了小火炉好吃的火锅!” 他的话里还是句句不掩饰他对小火炉的推崇。 程以时之前头一回听到的时候还觉得有一些不好接话,可是随着次数越来越多,再听到这些夸奖她吹嘘她的话的时候,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应下来了。 因为,事实告诉过她一个真理,不要试图跟一个饭店的忠实拥护者谈理智,这样的结果只能是——白费。 所以程以时根本不推脱这种称赞,而是等奥利弗称赞完后,表示了一下对他的感谢,同时顺势问起了后面的问题。 “所以,麻老板也对投资小火炉锅底底料的调料厂有兴趣?”她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了最核心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麻六倒是没有避讳,含糊其辞。 一来是就算是他不说他这一行的目的,但是其他任意一个外商都知道他的想法,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跟程以时说明情况,想瞒是瞒不过去的。二来是因着上次那档子,他跟程以时这边其实还是有些问题的,因着一个生意再让这个变大,从而影响其他的问题,影响他其他的生意,这不是他的做事原则。 再有就是,今个这件事,华裔投资商里隐隐以奥利弗为首,他刚才对程以时的态度,也值得让他谨慎三思,再考虑考虑。 “之前跟程老板有误会,还请程老板看在那块地赔礼道歉的份上多加原谅。”麻老板颔首,态度很诚恳,说话慢慢的,先说了一番托词之后,接下来的话就是有些直言不讳了,说的也直白,“听大卫先生说,奥利弗先生有意在法尔兰在欧北地区成立一个国际食品调料加工厂,正好前不久托一个留学的朋友,拿到一块法尔兰的工厂,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加入到程老板这个生意当中。” 程以时之前那样问,其实很大程度就是已经想到他是冲什么样的目的来了,听完他话不过也只是确认了一下原来的想法。 麻六这个人,很多人对他的评价都不太一样。 有人夸过他这人有江湖义气,是一个扛事的人。也有人批判过他,认为他的一些做法是典型的小人行径,团团伙伙的一套不能搞。 因为之前那块地的事情,程以时对两者的评价其实都能理解一些。麻六这个人讲兄弟情谊,是个优点,但是也确实是他身上最大的缺点。 “加入进来,自然欢迎。”程以时轻笑,抬手拎起水壶倒了一些茶水,端起水杯抿了一些,这才放下水杯,直直地看向他,说,“不过在商言商,都知道麻老板是个任人唯亲的人,但是做国际调料厂这个事情可不能再这一套,工厂里后续的管理以及人员的聘用都是要经过考试,才能上岗任用的。” 奥利弗在一旁点头,表示他对这一点的认可。 而在他身侧的另一位华裔投资商也表示了对这个提议的支持,附和道:“港区的国际公司能够成长壮大起来,虽然有一些不排除是家庭企业的固定套路,但是在员工的雇佣以及公司的管理上都还是公开的这一套。” 麻六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几个人说这些话的目的“醉翁之意”就在于他,明摆地是在告诉他:想要在投资上掺和一笔可以,但是在人员的管理上不行。再通俗地理解一下就是告诉他,投资之后可以坐着等分红,但是就别想着要管理权了。 不过这件事他之前也是提前考虑过的。 法尔兰废工厂那块地在国外,虽然地本身很有价值,但是他人主要在国内,处理一些事情起来还是鞭长莫及了一些。再一个就是那块地,他拿下来后就没想着要再给法尔兰人,所以这才听说有这个国际调料厂的生意后想来掺和一笔。 因此,出于以上两方面的考虑,对于他来说,法尔兰的土地只要能使用,能让他赚钱,好像就没其他的问题。 麻六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之后,马上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对众人说:“我可以用法尔兰的工厂的地入股投资,并签下承诺书,保证今后只接受公司分红,不参与公司的经营以及人事上的各种决定。” “麻,你要考虑清楚。”奥利弗强调说。 “不需要再考虑了。”麻六接下来的话听起来还真的有一股江湖快意恩仇的草莽气息在,对他们摆摆手,然后扯扯嘴角,戏弄地说,“要不是那块地的所有者是日岛国人,民族的气节让我天生看不惯那两个人,我再就把这块地给卖了。” 程以时闻言,不解地看向奥利弗。 奥利弗贴心地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补充了个清楚。 原来麻六手里那块地是两个跑到法尔兰留学的人卖了祖产的地来抵账的,那两块地也就是那个废工厂的地原来是一个华商的,后来华商回国支持革命,那个地就被日岛国无耻的人以国际局势的名义给占走了去。 那两个日岛国的人卖了地后还清了赌债,但是却不敢让家族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因此现在在想方设法来跟麻六交涉希望把地弄回去。 麻六当然是不想把地给还回去的。一方面的原因是出于一些特殊的情怀,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当初抵债的价格跟这个工厂的地相差很大,现在把地还回去基本上就是赚个吆喝,实在不是他这样“唯利是图”的商人该有的风格。 所以在这样的形式之下,他就想趁华国跟法尔兰的商人做跨国工厂的机会,把这块投资了,从而达到他两全其美的目的。 “程老板,放心!”麻六知道他在程以时这里的形象估计很难一下子就说服人,特地补了一句,“这一回我肯定不让手下那些人插手这个生意。” 程以时看向他,不答反问,笑着说,“如果麻老板手下有确实懂法尔兰,会说当地语言的能人,工厂也是不排斥的。” 麻六语塞。 一肚子的保证就这样被堵了回去,他能说些什么。 他手下都是一些大老粗。 华国自己的字都还不认得几个,还指望他们说法尔兰语,那还是歇歇吧! “法尔兰当地用麻老板的地,这个事情我没有异议。”程以时也知道其他的人就在等她这个回复。 其实法尔兰当地的工厂要用谁的地都无所谓,这个事情并不太会影响华国的工厂选地,那么选用谁的地让谁加入投资,程以时倒是不大关心。 因为之前提议这个商业计划的时候,双方商谈的很具体,程以时这一方只跟外商奥利弗签合同,具体外商那边的投资问题以及分成的情况归属奥利弗一方考虑。 今个,奥利弗把人带过来,肯定是他们外商这一方已经沟通妥当,带过来说是询问意见,实则更像是跟她交代一下。 程以时心领神会这件事情的意义,所以并不在意。 此时此刻,这个合作中,她最关心的核心问题是—— “你们敲定国内的工厂选址了吗?”她问。 …… “所以那群人决定把工厂建在南城下面那个叫邺城的县?”于春坊对这个决定还是稍微有一些惊讶的。 邺城是南城下面的县,这个县给她最大印象就是两个字,偏远。之前气象站去派技术员过去实地勘查天气,回来的技术员没少抱怨过地方偏远的。 所以,这也就导致她刚才一瞬间也没反应过来,这个地是南城下面的县城。 “邺城我去过,就是挺远的,而且那边也可能是路不通,发展也不怎么好。”赵一梅说。 “一梅姐说得不错。”程以时点头,然后又解释了一下工厂选址的原因,“不过这一次调料车选在邺城也就是有像帮助它发展的用意在里面。那边更靠近沿海,路修起来之后,出口的事情好办,还能解决一些就业的问题。” 赵一梅半年前病了一场,牛建蒲担心她身体催着她办退休。一个月前刚在南城气象站办了病退,把工作先转给了一个临时工。最近有空闲时间,便赶紧找时间跟程以时,于春坊聚了聚。 她之前在南城气象台就做办公室的工作,觉悟和意识都有,这会儿听程以时t?说了工厂选址的原因,也就明白了。 “那倒也是,要是没人推一把,邺城估计永远都是个让人想不起来的偏远县城。这个选址选得好。” 于春坊进来赶潮流,跟着去听了夜校,对一些事情也有了更深刻的看法。 听到她们两个人这么说,微微一笑,说:“只有人人都当了工人,这思想意识才会觉醒。所以啊,别说什么大道理,这不仅是工厂地址选得好,也是小时心肠好!” 赵一梅附和。 程以时听得耳朵痒,作势要走,指着厨房的方向说:“要是再夸我,我得去厨房再做个菜去。” 两人大笑,而后一直聊到深夜。 程以时送走人后,去电话那拨了个号。 接电话的人是蒋彦辞。 “忙完了?”他问。 第119章 “刚把人送走。”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这些老朋友见面, 这一见面一聊其实会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不光自己的生活在改变, 其他人的生活也在经历着沧海桑田的变化, 想到下午听到的那些事情, 程以时还有些感慨,对电话那头说,“没想到,我才离开气象站一年不到,气象站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那头接电话的蒋彦辞听到这里, 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姿势, 把电话换了个方向。 “之前就是抄袭我竞选稿的那个人,你还有印象吗?”程以时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起来下午才听到的八卦消息。 那个人, 蒋彦辞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件事情他还是有深刻的印象的。 他问:“她怎么了?” “原来在那件事情之后, 就有个人举报了那人的姑父, 说他姑父姑姑把药厂当成私有的企业, 在药厂里搞排除异己那一套。后面又牵扯到以前的一些事情, 连带着她姑姑在气象站里干得那些事情也捅了出来……” 说完八卦, 程以时还是没忍住对着蒋彦辞发表了她对于这些八卦新闻的看法, 小声碎碎说:“南城气象站别的不行,但是呆在那里, 这些八卦什么的肯定不缺。现在在小火炉自由归自由一些, 不过就是没有什么八卦听, 有些无聊。” 蒋彦辞听后轻笑。 程以时并不寄希望于一个平日里板着脸在工作上一副严肃姿态的人能够理解一个人对参与八卦这个事情的重要性, 跟他胡侃了一大通之后,问起了正事:“你们在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大哥他一个人带两个小孩能带得过来吗?” “他能, 别操心这一点。”蒋彦辞被问了这个问题,回答的情绪看起来不怎么积极。这个不耐烦提及的样子跟刚才耐心听无趣八卦消息的人简直都不太像一个人。 程以时对他还算了解。 对于蒋彦知这个人也算是差不多,从小到大,蒋彦知这个人一直作为他们这一代大院子弟的榜样,她自认还算了解这两个人。 不过,最近以来发生的事情也算是让她开了眼。 在之前,她所预料的想象中的认为的兄弟友爱,兄友弟恭的画面从来没有看到过。看到的场景不是两个人为了某个观点不同而彼此挖苦,要不就是两个人冷戳戳地搞冷战,反正太和谐的场景没怎么见过。 然而要不说,小时候对人的一些刻板印象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时至今日,程以时也深受这一点影响。 “彦知哥也就是一根筋,你别总跟他较劲儿。” 说起这个事情,程以时也有些头疼。 蒋彦知来南城一为蒋磊而来,二则是为他点一个战友而来。那个战友牺牲很早,家里人后来从北方的阜城投奔南城下面个县城的人,之后就留在了南城下面的县发展。今年那个战友的孩子即将考大学,他这一趟过来也是带着其他战友的心意过来送些补贴的。 也是正好,那个战友所在的县,就是这一回蒋彦辞出差的县。所以,程以时就让这两个人带着两个小朋友一起过去了。 结果谁也没想到,这出门在外,两个几十岁的人还能冷战。 “谁总跟他较劲儿!”蒋彦辞坚决没有承认这一点,义正言辞地修正这个话,“只有不对未来做出谨慎地思考,靠一时头脑发热来决定问题的人才喜欢跟人较劲。” 程以时无语地扯扯嘴角。 “也就是彦知哥脾气好。”她说。 蒋彦辞对这一点并不承认,“蒋彦知脾气才不好。”他只说了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后面什么具体论证这句话的实例一个也举不出。 这个举不出实例并意味着蒋彦知就没脾气,而是蒋彦辞在想,他总不能举例小的时候,蒋彦知趁着他年龄小不会说话告状,偷吃糖果还推到他身上的事情吧。他知道,因为年龄的差距,像程以时对蒋彦知有这样的“温文尔雅”的认知误差很正常。 所以,鉴于是这样的情况,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不是”。 “你可别提你小时候偷吃糖,然后彦知哥替你顶罪这事啊!”程以时也不愧是了解他的人,也不愧是孟鸳的好“闺女”,对这种陈年旧事也有所了解,“妈妈说过这个事,当时你人是小,可她回来看见了,那糖就塞在你嘴里,你还说了很好吃。”这句话的深层次的意思就是说这件事确有其事,别想着推脱。 蒋彦辞:“……” 讲道理,谁小的时候,嘴巴里塞个糖不高兴。而且别说是糖,就他小时候还不会说话的时候,给他嘴巴里塞一块木头,估计他也会傻乐呵。 所以,他现在是无话可说。 “你要是对彦知哥的决定有意见,你就直接跟他说,说你不希望他放弃梦想,不希望他离开军营。”程以时拿着电话,站着斜靠在沙发上,这个姿势稍微有些累,她调整了一些姿势,把重心往下放了放后说,“你明明关心彦知哥,但是大哥来的这几天,你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一个好脸色都没给,换我早跟你打一架了。就只冲这一点,我跟你说,彦知哥的脾气就够好了。” “我没关心。”蒋彦辞嘴硬不承认。 程以时就当没听见他这句话,继续跟他掰扯这个问题。 之前有好几次,她都像提这件事跟他聊聊,不是没时间就是时机不好,现在通过这个电话聊,也算是个不错的机会。 她继续说:“而且,蒋彦辞你要想想为什么大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为了小磊也好,为了其他人也罢。”程以时自顾自地分析着,跟他剖析这件事情背后的事情,“归根结底不过是大哥觉得之前一直在军营忙部/队的事情,忽略了家庭,忽略了…很多人,他现在看到这一点才想要改变的。” “而且举个例子,我说是假如。”程以时重点地强调了一下这个前提,心稍微虚了一些,继续跟他分析情况,“假如你一直没转业,我跟你也没什么情感……” “程以时。”蒋彦辞皱眉,沉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把电话换了一边。 “刚才说了是假设的情况了。”程以时被他这么一喊,肩膀抖了一下,心虚地辩解一句,然后迅速试图回归之前的话题,“然后,咱们感情破裂了,离婚了,就剩一个孤苦伶仃的蒋行舟在,在那种情况下,你会做怎样的选择?” 对面沉默许多。 “我…会好好照顾舟舟。”蒋彦辞说。 程以时笑,“所以,这件事情最后会如何决定在于大哥跟小磊之间,而不在你的态度上面。”说完这个,她还开玩笑地补了一句,“你们两个再冷战,小火炉空调都不用开了。” 两个大冰块坐镇,哪里还需要冷气?! 蒋彦辞再想得复杂,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笑笑。 这通电话最后打了将近半个小时。电话是这个小县城杂货店的,通话是按照分钟收费的,价格不菲。 趁着老板算电话费的时候,蒋彦辞抬起胳膊,甩了甩有些麻的手臂。 “一共三十分钟,收你三十块。”老板算了帐,还调侃了两句,说刚结婚的小夫妻就是黏糊,这么贵的电话怎么敢打半个小时。 蒋彦辞听到“黏糊的小夫妻”这个词,想到他那呆在招待所的五岁大儿,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说:“嗯,感情好。” 招待所,蒋彦知正在被两个小朋友扯过来扯过去。 “爸爸,今天要讲程门立雪的故事!”蒋磊穿了件灰色的小短衣坐在招待所的椅子上,椅子做得高,他坐在上面,两条小短腿还能t?自由地晃来晃去。 另外一边,正在啃鸡腿,顺便争取睡前故事权的蒋行舟听了哥哥的话,赶忙放下鸡腿,拽了拽大伯的胳膊对他说:“大伯,今天要听孙悟空的故事。” “舟舟,我爸爸都不知道孙悟空是谁!”蒋磊看到吃成小花猫的弟弟,伸手从桌子上拿了纸,然后递给弟弟擦嘴,一边递纸一边说,“他都不知道‘黑猫警长’‘葫芦兄弟’是谁,怎么可能会知道孙悟空呢!”他很是讲道理地阐述他的理由。 蒋彦知:…… 他是真的看出来了,他儿子确实要比在北城的时候开朗多了。 不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动画片《黑猫警长》的警探是谁《葫芦兄弟》分别有哪些技能,但是他又可能还是读过四大名著的。 “大伯可真…”蒋行舟听哥哥的话,瞬间就同情大伯了。 蒋彦辞还是有一些自己的自尊在的,马上接话,试图说明他知道孙悟空这个事情,着急说:”舟舟,大伯还是知道孙悟空。“ “真的吗?”蒋磊首先怀疑了。 蒋彦知语塞。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门。 蒋彦知只能停下辩解,起身去开门。开门之后,门口站着蒋彦辞。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蒋彦辞就朝他丢过来一个纸袋,紧接着走进屋里,把那个来得及擦脸的‘小花猫’抱了出来。 “这是什么?”蒋彦知问。 蒋彦辞斜他一眼,停下脚步,说,“兔子肉。” 蒋彦知顿了一顿,然后笑了。 蒋彦辞懒得理他的反应,只是带着蒋行舟经过他时,还是忍不住说:“既然要做决定就干脆利落一些,别拖泥带水,最后又埋怨其他人。” “放心。”蒋彦知知道他说的其他人是指蒋磊,他的话是在告诉他,假如以后为现在这个决定后悔,就不要说是“为孩子妥协”这类的托词。 “嗯。” 蒋彦辞转头跟侄子打了招呼,抱着“肉墩子”回了隔壁。 “小叔还是很高的。”蒋磊评价道。 蒋彦知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还挺有趣,把门关上之后,走过去把凳子上的小家伙掂起来,感受了一下重量,然后对他说:“小磊也高了,而且还胖了。” 蒋磊很少跟他这么亲近,一时还有些害羞。只不过听到自己长高了的话,还是异常开心地,高兴地说:“真的吗?” “真的!” “以后小磊会长得比小叔还高。”蒋彦知毫无心理负担地拉踩上弟弟。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蒋彦知甚有其事地点点头。 蒋磊一听,高兴地蹦了起来。 隔壁。 “阿嚏——”蒋彦辞皱眉。 本来跟他离得很近的蒋行舟听到这声动静,迅速地朝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小屁股,还软软地说:“爸爸,你感冒了,怎么还非要跟我一起睡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完结】 第 120 章 “小皮袄”是注定没有“小棉袄”暖和的。 蒋彦辞在这天夜里终于将这个最基础的道理领悟了。 一周之后。 结束长假的蒋言知即将归队, 去完成他在这个岗位最后一件工作,就要回到北城的军队中去。 与他一同回去的还有蒋磊。 蒋行舟又哭又闹也没能阻止,最终只能在送别的飞机场带着不乐意的小脸, 撅着小嘴巴依依不舍地参与了这场送别。 “哥哥,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蒋行舟神秘兮兮地把蒋磊拉到一旁, 躲在小角落里,确认看不到几个大人之后,才从身上取出来一个大的储钱罐。 这个储钱罐是前不久,奥利弗送给他的。当时奥利弗一共带了两件礼物,一个是整国外的连环画, 另一个则是一个完整系列的储钱罐。当时蒋磊选了那套连环画, 这一系列的储钱罐就全部给了蒋磊。 那一个完整系列的储钱罐一共有大有小共六件,蒋磊记得很清晰, 现在他看到的这个大应该是那个里面最大的。 蒋磊摸了摸弟弟的头,没有拒绝弟弟的礼物, 把那个存钱罐接过来后, 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递给弟弟, 对他说:“舟舟, 哥哥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舟舟也有礼物吗?!”蒋行舟本来是有些伤心的, 可听到这里一听他也有礼物收,瞬间悲伤就消失了些, 揉揉眼睛, 振奋了一下精神, 睁大眼睛激动地接过那个小盒子。 “不过现在舟舟还不能拆开看这个礼物, 等到回到家之后才可以拆开看这个礼物。”蒋行舟叮嘱弟弟说。 “好吧!”尽管蒋行舟小朋友是很想现在就拆开盒子看看礼物是什么的,但是听到蒋磊这么说了, 只能暂且把拆礼物这个迫切的心放下了。 不过也因为这一点,就导致他原本已经不再想的悲伤的事情,再次涌现在了心头。 看着蒋磊的脸,蒋行舟瘪瘪嘴,小鼻子皱了皱,眼睛瞬间又变得红通通的,软萌地说:“哥哥,你回去会认识其他的弟弟吗?” 蒋磊是一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这一点跟蒋言知很像。 尽管他也很想承诺弟弟以后不会有其他的弟弟,但是他还是很理智地给弟弟分析说明了一下现实情况。 “大院里有很多小朋友年龄比我小的,他们都要叫我哥哥。大院的叔叔阿姨们要是继续生孩子,应该还会有人叫我哥哥。” 蒋行舟一听,呆了。 “不过。”蒋磊又赶紧找补,给弟弟一个拥抱后,又说,“不过如果小叔叔小婶婶不继续生小宝宝的话,我应该就你一个亲弟弟。” 一句话让蒋行舟乐了。 他高兴地蹦了起来。 “我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再生小宝宝的。”他说。 蒋磊是一个很早就懂事的小朋友,也很早明白一个事情,那就是有些事情是人们的隐私,作为旁观者,其他人是不应该过问别人的隐私问题的。所以,他知道弟弟说的这个事情就是小叔叔小婶婶的隐私问题。 但是,知道这一点归知道,小朋友么,还是好奇心会占据上风。 他问弟弟:“为什么小叔叔小婶婶不会再生弟弟妹妹了?” 蒋行舟小朋友倒是不觉得他说的这个事情会影响些什么,听到问题后,歪着脑袋大致地回顾了一下蒋彦辞回答这个问题时的话,随口给他重复:“因为我爸爸害怕他再有一个漏风的皮夹克,他已经绝望了。” 蒋磊:? 蒋行舟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下一件事情上面,指着那个沉甸甸又大的储钱罐说:“哥哥,如果大伯虐待你,你记得用里面的钱来投奔我啊!” 蒋磊闻言,稍微有些恍惚。 他偏着头往飞机场上看了一眼,眼神落在那个站在大飞机前要其他人给他拍照,动作始终拘束放不开的人身上,重新琢磨了一下蒋行舟的话。 他突然有一个重要的发现。 那就是—— 他的弟弟蒋行舟小朋友好像对他的大伯有什么误解。 “你往这边站一站。”蒋彦辞举着照相机对了一下镜头,又觉得蒋言知站的位置不太合适,放下照相机,抬起头来伸手给他指位置。 登机的人又很多,跟大飞机合影留念的人也很多,蒋言知也只是其中一员,但是他仍旧有些不自在。 听到蒋彦辞还对他的位置有意见,他更觉得周围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了。 他脚步谨慎地移动了一下步伐,基本上跟刚才的距离没怎么变化,挪动完后跟蒋彦辞挥手,催促他照相,说:“这个位置就不错,赶紧照相吧!” 蒋彦辞其实觉得这个位置依旧不太合适,不过鉴于个中不可诉说的原因,他这一回没说,低下头,调整照相机。 按下快门! 咔嚓—— 半个小时后,这架由南城飞往北城的航班起飞,飞上南城蔚蓝的天空。 三年之后。 “蒋彦辞。”程以时宿醉醒来,脑袋还晕晕沉沉,没搞清楚眼前的情况,但是看到旁边没有人,第一反应还是喊人。 只不过因为宿醉的原因,这喊人的声儿没什么劲儿,还带点嘶哑。 “在这儿。”蒋彦辞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个碗。 程以时听到他的声音,翻身过来,尽力睁开眼睛去看他。 “别动!”蒋彦辞见这人一点感觉没有,眼看就要掉到床下,紧忙喊住,制止她的行为。然后迅速地把手上端的碗放在一边的桌上,快步走到床边,把翻身之后身体岌岌可危的人给放了回去。 “不会掉下去的!”程以时晕晕乎乎晕晕乎乎,但是还是有一些莫名的坚持,推开他的手臂。 “行,不会掉下去t?。”蒋彦辞轻笑。 程以时听到他的笑声,睁开眼睛,看着他,对他说:“别笑,这件事情是很严肃的一件事,很正经的。” 跟一个小酒鬼纠缠,没意思。 蒋彦辞摇摇头,长臂一伸,把被子拽过来,然后把被子卷成长条的形状,放在了床的侧边,确认了它的稳妥度后,重新站起来,走到桌子旁,把刚才放上面的碗端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程以时其实就是晕,清醒还是很清醒的。 “因为我说不过你。”蒋彦辞眉头一挑,径直表明他的理由,而后用汤匙舀了舀碗里的汤汤水水,又吹了吹,感受它的温度正合适后,走到床边坐下来,跟她说,“不过,这个事情是我的错,你不应该因为我的错来惩罚你自己。所以现在来把这碗醒酒汤喝了。” “蒋彦辞。”程以时被他扶着坐起来,斜着看他,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后,话语一顿,“…我发现你变聪明了。” 聪明得现在都不怎么经逗了,她在心里补充说。 蒋彦辞是两耳不闻牢骚话,一心只管给人喂醒酒汤。 “可以啊!”程以时尝了一口醒酒汤的味道,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竖起大拇指给他看,表扬他说,“现在这个醒酒汤味道做得越来越好了,上一次还有点糊味儿,这一回一点糊味都没有了。” “这个是夸奖吗?”蒋彦辞很想不理会这个话,但是他实在是“不能忍受”得到这样的夸奖。 是他不想把醒酒汤的味道做得好一点吗? 明明他也是按照程以时给的配方,教学的步骤做的醒酒汤。同样也是以香橙皮,陈橘皮为原料加盐翻炒,在和其他中药材制作冲煮。但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做出来就是酸度可口的味儿,而他做出来就是一股奇怪的糊味。 而做成这样的醒酒汤,是他愿意吗?! “不是吗?”程以时又低头喝了一口,然后仰起脑袋,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蒋彦辞根本就不能跟这种目光对视。 因为,结果一定就是他一败涂地。 他败下阵来,腾出手来轻轻揉了揉程以时的头,无奈地说:“行行行,是夸奖。感谢程老板夸奖,我接下来再接再厉,争取能够早日应聘上小火炉分店的学厨。” 程以时闻言,弯眉一笑。 “不过,昨天送别宴会不是就小火炉的人,怎么还跟奥利弗那群外商喝上了?”蒋彦辞问。 “奥利弗特地过来送别的。他现在在南城基本都不仅仅是小火炉的忠实客人,铁杆粉丝了,现在还是小火炉最重要的宣传大使。跟几个店里的员工尤其是今年才招聘过来的员工混得比我还熟悉,听他们说,我接下来要离开南城,就特地过去送了一程。”程以时想起来这件事都觉得好笑。 一年过去,本以为会对火锅厌恶的奥利弗,不仅没有厌恶,只能说是变本加厉了。前段时间举行家族宴会,特地把法尔兰的一些亲朋好友用飞机接过来在小火炉办了一场。这就直接导致了‘小火炉’这个品牌在华人这个圈子一时口碑大燥。 小火炉因此一连接待了好几波世界各地的客人。 外国的客人点菜一点就是一大桌,而且国外的客人还有给小费的一些习惯,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个行为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增添了小火炉的营业额,还是外汇的营收额。 当然,奥利弗这种做法最直接增长的就是小火炉员工的工资了。 “他现在已经是我们小火炉员工口中的荣誉职工了,员工们可对奥利弗很是感谢了。感觉是希望他再去其他国家宣传宣传。”程以时笑着说。 蒋彦辞一勺一勺给她喂着醒酒汤,喝完了,拿了纸给她擦了手,一边弄这些事情一边跟她说话,“奥利弗确实有华国人最典型的特质,很热情,是很值得相交的朋友。不过——”他顿了顿,才说,“不适合跟他喝酒,他太能喝了。” 话音落下,两个人对视而笑。 程以时很认同这个观点。 “那你呢?工作交接完了吗?”程以时问。 这三年以及算上之前的一年半,蒋彦辞在南城工作接近五年,上面下达命令,令他接下来调任东省的一个县城工作。一个月之前,蒋彦辞基本上就不再接触南城政府的事务,而是专心处理工作转接的事情。 “都已经交接完了,应该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回北城。剩下的一些工作都给了之前一起调研的同事。”蒋彦辞说了一半,似乎又有所犹豫,话语顿了一顿,“不过,东省那边也有些着急,在北城应该只能呆一个月左右。” 原本中间是给了两个月过度的。 这两个月的行程,程以时计划是回到北城,稍作休息调整。一方面照看蒋父蒋母,另一方面就是要在北城考察小火炉分店在北城的选址。 突如其来的行程变化,这种仓促的行程安排,让蒋彦辞难免会多想。 “东省那边还挺着急。”程以时反应平平,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惊讶的。 蒋彦辞看她。 “怎么了?” “小时,你跟舟舟跟着我奔波……” “停停停。”程以时察觉到了问题,马上抬起手,阻止了他继续的煽情,强行打断他的情绪,板起脸来,义正言辞严肃地对他说,“蒋彦辞,你天天就光想美事了吧?!” “?”蒋彦辞懵。 “我一个有自己事业的独立女性,你想什么为你付出一切的好事呢!”程以时斜他一眼,然后又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头,傲娇地抬起自己的下巴说,“我都计划好了,等你去了东省之后,舟舟就不跟着我们去东省读书,让他在北城读书,暑假寒假放假的时候再去东省生活,平时就呆在北城。” “至于我呢,也肯定是不会围着你转的。我都计划好了,我一年就只陪你六个月。剩下的时间,我就去全国各地转一转,看一看别的地方的特色美食。”程以时说。 几乎是她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另一边。 “我支持。”蒋彦辞笑着看着她。 程以时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矜持地颔首,表示认可。 “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意见。”他说。 “什么意见?”程以时看着他,弯着胳膊,用手托着下巴,表示一副对他接下来的意见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我就直说了。”蒋彦辞眉眼温柔,眸中是说不出的情意,“六个月时间太少了,我能不能申请休假的时候陪程老板一起出去?” “这个啊…”程以时摩挲了两下下巴,然后松开手,用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娇俏地说,“也行,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程老板就勉强同意了。” 蒋彦辞笑。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程以时靠在蒋彦辞的肩头,抬起手遮了一下光。 “接下来,就又是新的生活了。” 蒋彦辞点头。 就在这时候,蒋行舟气喘吁吁推门进来,看到靠在一起的父母,他习以为常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蹬蹬蹬地跑到窗前的两个人前。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北城啊?”英俊的小少年气还没有喘匀,就问了一个心里此刻最惦记的问题。 程以时推了一下蒋彦辞的手臂,示意他去倒水,等蒋彦辞起身之后,先回答蒋行舟的问题而后又问他:“马上就能回北城了。你跟老师同学都告别了吗?” “都告别了!”俊朗的小少年点点头,“老师们同学们都很舍不得我。” 蒋彦辞把倒了水的杯子递过来,让他润润嗓子。 “那舟舟想离开吗?” “不想,但是我更不想离开爸爸妈妈。” 话落,蒋彦辞程以时对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爸爸妈妈也舍不得跟舟舟分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