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之,确实把苏渊明迷得五迷三道的。
盐铁论这玩意儿,根源不是在说税。
而是如何缴税、让谁缴税。
故而,陈季常所谓的问题一听就不是他所能问出来的。
安宿县,只是北方一个小城。
想要走出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科考,进入学阀阶层。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被学阀认可的。
故而,拜师就成了一条捷径。
大儒们也非常乐意收下聪慧的徒弟,来继承自己的衣钵。
苏渊明和沈庆之就站在马路上,相互对望。
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善意的期待,期待对方能把收徒或者拜师说出口。
可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样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对着苏渊明拱手行礼,沈庆之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进入院子的一瞬间,沈庆之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老登,我就不信我拿不下你!
苏渊明僵立原地,神色也是郁闷至极,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能看得出来,所谓的数学题都是沈庆之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和他勾搭成奸……
行行行,好好好!
苏渊明捋了捋胡须,瞥了一眼沈庆之的小院:老夫就和你耗上了,我且看你能挺到几时。
砰砰!
两声院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一脸凌乱的陈季常,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老爷,有您的信。”
苏渊明正坐在院子里品茶,袁青走过来递给他一封书信。
写信的人名为韩退之,自号十八先生。
他和苏渊明关系匪浅,经常交流切磋学问。
信件的内容很长,抛开没营养的话,大概意思就是:苏兄,你大老远地去保定府收徒,成功没有呀?
没成功也没关系,我最近收了一个徒弟。
不是我吹牛逼,我这个徒弟三百六十行,行行是状元。
你说说你,学问不如我也就算了,就连徒弟也比不上我。
苏兄,我送你四个大字:菜就多练。
看见信的内容,苏渊明气得火冒三丈。
恨不得立刻就去和韩退之理论理论。
看着正在晒书的袁青,苏渊明突然问道,“是不是老夫太低调了,所以沈庆之一直没来拜师?”
袁青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渊明,“老爷,有没有可能是你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了?”
“……”苏渊明听闻,明显有些破防,“晒书也堵不住你的嘴吗?”
………………
观复书院。
四大才子正式晋升大班。
不知为何,大班的学生们瞬间感觉压力变大。
暗戳戳的,所有人都卷了起来。
观复四废,一直都是书院最头疼的存在。
如今能稳定发挥,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几乎每天,孔冲闻都会夸奖他们四个,让四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从今天起,沈道正、陈长青、吴超群、马彼德,会把他们的相关破题经验分享给你们。”孔冲闻目光落在了沈道正的身上,“沈道正,你先来。”
沈道正四人,到现在都是懵逼状态,完全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毕竟,他们四个之前混得真心不咋地。
尤其是在正式拜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怕他们四个反悔还是怎么的,孔冲闻直接把他们的名字写进了嫡系分支的教育家谱里面。
“先生。”沈道正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我们的一切都是先生教的……”
“让你讲你就讲,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孔冲闻狠狠一瞪眼,“在书院如果都不能演讲,龙釜山诗会何以大放异彩?”
“学生知错。”沈道正定定神,缓缓走上讲台。
先是一通让所有人捧腹大笑的开场白,然后趁着所有人情绪最高涨的时候问道:“大家可曾知道,盖房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学生们相互对望,纷纷笑出声,这算什么问题,答案都简单了,盖房子最重要的肯定是地基了。
“八股其实和盖房子差不多,破题就是盖房子的地基,承题、起讲……就是四梁八柱……”
在所有人的猝不及防中,知识竟然灌输进脑子里了。
紧跟着,沈道正也没做过多的保留,把自己学习来的相关经验,传授给了书院的学生们。
“归根结底,只要破题思路对了,哪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那这篇文章也已经及格了。”
“所以,我们还要在腹稿上下功夫,写完之后多回看几次,多润色几遍,这样才能让文章四平八稳,更进一步。”
听了沈道正的话,学生们相互对望,很多人似乎明悟了什么,八股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
个人经验,不适用于所有人,能学会多少全凭个人本事。
武朝的学子十几万,每三年能成功上岸的也不过二三百人。
随即,沈道正开始用时政案例,选取截搭题给学生们现场演示,一节课下来也算是其乐融融。
教室后方,孔冲闻抿了一口茶,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为自己能收下四个关门弟子感到骄傲。
……………………
转眼到了放榜的日子。
三驾马车也来到了沈家小院。
“夫人放心,三位叔叔最近进步神速,中秀才不在话下。”
沈庆之说火弯,陈夫人、马夫人、吴夫人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四大才子也都是神情激动,一路嚷嚷着,自己必然能榜上留名。
安宿县衙,衙役们打开衙门,开始张贴榜单。
道路前早就挤满了乌泱乌泱的人群。
他们全都翘首以待,紧张地等待这最后的时刻。
只要榜上留名,便算是拿到了科考的入场券。
科举的魅力,在于一朝得中就光耀门楣。
“中了!我中了!我中了!”
一头白发长者,看着榜单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随着老者的声音响起,现场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紧张兴奋起来。
自家的崽子什么水平,当家长的最清楚不过了,三位夫人从最后一张开始看。
可让她们失望的是,找了许久,竟然没找到傻儿子的名字。
“不对呀,咋没有我儿的名字呢?”
“别说你们家长青了,就连超群他们三个的名字都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庆之不会诓骗我们的。真该死啊,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咱就说,有没有可能,孩子的名字排在最前面了?”
“对对对,一定是排在最前面了。”
三位夫人莲步轻移,走向了第一张榜单,看着上面的名字,三人彻底僵立原地,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