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题目开工厂经常能遇到,也是骗子惯用的伎俩。涉及到资金流动、逻辑衔接、资金分配等。你们三个实际支付的金额是27文钱,故而不用按照三十文钱去算。老板收了25文钱,小二留下两文钱,没有任何差额。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五柳先生。”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就圆满结束了,沈庆之确定五柳先生会主动开门。
可偏偏有人一直在关注五柳先生的小院,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季常。
从五柳先生搬来灵山镇的那天起,陈季常就想过来抱大腿,就是找不到机会。
现在有了一文钱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这账目算得不对吧。每人实际支付9文钱,加上店小二私藏的2文钱,分明是29文钱才对。看来你爹只教你怎么写诗了,却没教会你算术啊。”
陈季常走上前,故意大声笑道,“院子就住着大名鼎鼎的五柳先生,你们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请五柳先生出来,帮忙算一算。”
可就在陈季常一脸期待的目光中,却不见五柳先生的小院有任何动静。
就好像家里根本没人一样,气氛瞬间就尴尬起来。
陈季常就觉得离谱,他可是府丞的儿子,打出生的那天起就一帆风顺。
老爹更是压得沈道正半辈子喘不过气来,近二十年没见过自己的老婆。
最没用最废物的,当属吴良和甄健仁了,都他妈的快被处死了他们家这个后台愣是没收到一点儿风声。
不然,真以为甄健仁一个小小税吏,就敢那样针对整个沈家二房?
真是上杆子不是买卖,热脸贴到了凉屁股上。
如此一来也好,这就显得我沈庆之比你之前了。
清了清嗓子,沈庆之笑问道,“敢问陈公子,你觉得不对在哪里呢?”
“我觉得就该严惩店小二,所有的问题都出现在店小二的身上。”陈季常嘴硬道。
“嗯?”
“这还是小相公呢?”
“一点儿问题都解决不了,你所学都喂狗了?”
“上次和沈相公他们斗诗,输到吐血,今天想找回场子?”
周围的人纷纷像是看二逼一样看着陈季常,你这是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问题的人呗?
一文钱的事情,还特么能报官是咋的?
更何况,制造问题的人、演绎问题的人、看热闹的人,全特么是沈庆之的人。
你凭啥说不对?
搁这秀存在感呢?
就在此时,院门缓缓打开。
苏渊明故作惊讶好奇,“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陈季常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五柳先生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这时候出现?
三鼠见状,便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还狠狠指责陈季常画蛇添足帮倒忙。
还有吃瓜群众,更是把陈季常斗诗吐血的事情大说特说。
“先生,学生觉得这个问题是沈庆之算错了。”审计长躬身行礼。
苏渊明上下打量沈庆之,越看他越像自己的关门弟子,有自己的年轻风范。
“自己学术不精,就不要质疑别人的专业性。”苏渊明狠狠瞪了陈季常一眼,“每人实际支付9文钱,加上店小二私藏的2文钱,总数与初始支付的30文钱相差1文。这就是书本里所说的,表面矛盾混淆了资金流向的归属关系。旧账算式里有很多误导性陈述类谜题,其核心解法需识别题目中的逻辑陷阱。类似案例也有很多,像失踪的正方形、海盗分金、百钱买百鸡……你一个秀才,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懂,将来又如何能做个好官?”
紧跟着吃瓜人群开始给沈庆之打助攻,纷纷夸赞沈庆之如何带领他们发家致富,如何给他们高额的工资,如何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
沈庆之内心一阵得意,我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还不得把五柳先生给香迷糊了呀?
事实证明,苏渊明确实被沈庆之迷得迈不开步了。
别人看来或许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但苏渊明看人是全方位的,他似乎看到了沈庆之拥有一颗独一无二的七窍玲珑心。
陈季常尴尬的恨不得用脚丫子抠出来一套三室一厅,佯装淡定后,对着苏渊明行礼,虚心求教道,“先生,学生有问题想要请教。王者千里,畿内租税,足以共费,四方各以其职来共,足以尊荣,当以至廉无为,率先天下,不当求。可别人又说非宇小而用菲,嗜欲多而下不堪其求也。这岂不是很矛盾?”
这下吃瓜群众却无法接茬了,陈季常说的他们都不懂。
沈庆之则是神色复杂地看着陈季常,总觉得这样的问题不像是陈季常能问出来的。
“这问题是谁帮你想出来的?”苏渊明丝毫不客气地点破,“竟然还知道老夫喜欢研究税收。”
扑哧,沈庆之没忍住笑出声,陈季常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确实是请以为前辈帮忙出的问题,不承想却被五柳先生当场拆穿。
幸好,苏渊明也急于在沈庆之面前表现一下,便认真地回答道,“无赞同不纳税、无代表不纳税,本质上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实际上是不同文明在不同阶段的生产力决定了不同的税赋逻辑,没有什么税赋逻辑是披着神圣光芒的。桑弘羊所说的嗜欲多,主要指达官贵人、无用之官和不急之作。”
陈季常听闻,全身一震,万万没想到这么高深的问题竟然这么轻松就被解决了。
但真正的答案牵扯到时政问题,苏渊明并没有多说,毕竟朝廷也在摸索阶段,这也是他来安宿县的原因之一。
啪啪啪!
所有人开始鼓掌称好,这都是沈庆之和他们的约定,不管苏渊明说啥都鼓掌叫好就完了。
就在陈季常要感谢苏渊明的时候,沈庆之及时补刀道,“先生说的你听懂了吗?”
“我……我……”陈季常蒙了,彻底蒙圈了,他听得晕晕乎乎的,压根就没听懂。
“让你多读书,你偏偏要去喂猪。”沈庆之一挑眉毛,“先生的意思很简单,你把盐铁论都看进狗肚子里了。盐铁论里面很多废话,光看核心就好,无外乎收税!收税!还他妈的是收税!”
“就这?我陈季常要是听不懂……”陈季常脸色阴沉地想反驳,可话到嘴边愣是一个字没说出口,因为沈庆之说得太对了。
苏渊明嘴角高高扬起,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沈庆之的喜爱,他很想说陈季常压根就没看过盐铁论,想想还是算了,特特么打击人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沈庆之把他最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娘希匹,就陈季常这逼样的,喂猪都喂不明白。
再次看向沈庆之,苏渊明更加得意:乖徒弟,还不快到师父的碗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