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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备考

作者:我没那么早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晚霞的余晖,像融化的金子,铺满了陈平回家的路。


    他背上的书包,仿佛轻了许多。


    先生那番振聋发聩的话,驱散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也点燃了一把名为斗志的烈火。


    当他推开院门时,刘氏和陈大柱正一脸忧色地等在院中。


    看到儿子回来,刘氏连忙迎了上来,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


    “平儿,先生他……没为难你吧?”


    陈平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心中一暖。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安稳的笑容。


    “娘,爹,先生不仅没怪我,还勉励我好好读书,准备三个月后的县试。”


    “什么?”


    刘氏愣住了。


    陈大柱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也倏地睁开,透出一道精光。


    当晚,一家三口坐在昏黄的油灯下。


    陈平将自己想全力备考,暂时放下家中肥皂生意的想法,说了出来。


    刘氏有些犹豫。


    “可这……家里的开销……”


    “让他读。”


    一直沉默的陈大柱,吐出三个字,斩钉截铁。


    他将旱烟杆在桌上磕了磕,看着儿子。


    “家里的事,你不用管。我跟你娘,还撑得住。”


    “你只要做一件事。”


    陈大柱的视线,前所未有的锐利。


    “考上!”


    那一刻,陈平明白了。


    这个家,已经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他的笔杆之上。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从第二天起,陈平便进入了近乎“闭关”的状态。


    陈大柱接过了所有制作和运送肥皂的活计,他那原本有些佝偻的背,似乎又挺直了几分,每日推着独轮车进出,脚下生风。


    刘氏则包揽了所有家务,变着法子给儿子准备吃食,从不在他读书时发出半点声响。


    陈平的小屋,成了这个家的圣地。


    而他那源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所带来的优势,在这一刻,终于全面爆发。


    窗外日升月落,屋内书页翻飞。


    那些晦涩的古文,在他眼中,仿佛都变成了清晰的逻辑线条,被迅速地拆解、吸收、重构。


    四书五经,他不再是死记硬背,而是用一种结构化的思维去理解其中的义理脉络。


    前世的知识体系,让他拥有了远超这个时代学子的逻辑分析能力和归纳总结能力。


    一篇篇经义策论,在他笔下,不再是陈词滥调的堆砌。


    他总能从一些意想不到的角度,引经据典,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一日,张先生讲解《禹贡》,论及历代治水方略。


    课后,陈平呈上了一篇自己写的策论。


    张先生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寻常课业。


    可当他看到文中“疏堵结合,因势利导,上游植木以固水土,下游挖渠以分洪流”的提法时,他捏着文章的手指,微微一顿。


    再往下看,陈平竟还绘制了一副简易的清河水系图,用朱笔标注了几处最适宜开挖分洪渠的地点,并分析了其对下游农田灌溉的利弊。


    这已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学子的认知范畴。


    这是一种站在更高处,俯瞰全局的经世之才。


    张先生拿着那张纸,久久不语。


    他抬头看向窗外,那少年正坐在石桌旁,安静地温书,身形清瘦,脊背却如松。


    许久,张先生低声喃喃自语。


    “我这是……收了个百年不遇的奇才?”


    从那以后,张先生对陈平的教导,几乎变成了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


    他将自己多年珍藏的孤本、名家策论,尽数借与陈平阅览,时常在下学后,将他单独留下,开小灶讲解历年科考的重点与关节。


    陈平在学业上的突飞猛进,以及张先生对他愈发明显的喜爱,像一根根烧红的毒刺,通过村里人的闲言碎语,深深扎进了陈大山的心里。


    他躲在破败的院子里,终日与劣酒为伴。


    每当听到隔壁院子传来陈大柱推车的吱呀声,或是村里人议论陈平又得了先生夸奖时,他心中的嫉妒与怨恨,就如同毒草般疯狂滋长。


    凭什么?


    他陈平不过是个黄口小儿。


    凭什么能得张先生如此青眼?


    凭什么他就能安心读书,而自己却要在此忍受旁人的白眼与嘲讽?


    他知道,一旦陈平考过了县试,哪怕只是个最低等的童生,那也是有了功名的人。


    到那时,自己这个考了十几年连秀才都不是的“读书人”,将彻底沦为整个陈家村的笑柄。


    他陈大山,将再也没有机会,把陈家二房踩在脚下。


    嫉妒与恐惧,像两条毒蛇,啃噬着他最后的理智,让他变得疯狂。


    他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绝不!


    一个更加直接、更加恶毒的计划,在他那被酒精和怨恨烧得混乱的脑中,慢慢成型。


    这一日,他将自己身上最后几个铜板都拿了出来,仔细地刮了胡子,换上那件唯一体面的青衫,朝着清河镇走去。


    他的目标,不是学堂,而是镇上那家王记杂货铺。


    铺子里的王掌柜,正因为肥皂的出现,生意一落千丈,每日愁眉不展。


    看到陈大山找上门来,他先是有些不耐烦。


    但当陈大山将他拉到无人的后院,说出自己的来意后,王掌柜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陈秀才,你的意思是……”


    陈大山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蛇信般的嘶嘶声。


    “王掌柜,你甘心就这么看着他们二房发财,抢走你的生意吗?”


    王掌柜脸色一沉,恨恨地啐了一口。


    “当然不甘心!”


    “那就好。”


    陈大山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他凑到王掌柜耳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


    “县试在即,那小子日夜苦读,防备松懈,正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考场上赢不了他,就让他进不了考场!”


    王掌柜心头一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你想怎么做?”


    陈大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伸出手,在自己脖颈处,做了一个无声的切割手势。


    “你我联手,只需如此……保证他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暗室之中,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


    映照着两张因贪婪和怨毒而扭曲的脸,以及他们脸上,那如出一辙的阴险笑容。


    一张针对陈平的恶毒大网,在县试前夕,悄然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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