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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探视

作者:微微不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帝姬,还请留步。”


    散学后,扶盈正欲登车回府,一道清和而坚定的女声自后方响起。


    这声音她并不陌生,正是今日学堂之中,两度在扶善与她针锋相对时仗义维护的那位女子。


    先是她遭扶善泼茶后悄然递来绢帕,后又率先表态支持,于众目睽睽之下站在她这一边。


    扶盈转身,见那女子静立几步之外,面庞儒雅,眉眼间自有书卷清气。见她第一眼,扶盈便觉有些面善,只是一时未能想起何处见过。


    “小女闻筝,家母乃现任礼部掌事。”兰闻筝微微欠身,姿态谦敬,声如春风,“见过殿下。”


    她这一自报家门,扶盈顿时恍然。


    原来,对方是兰秋白的姐姐,难怪方才瞧着眼熟。不过二人并无交情,想来她之所以出言相助,多少也是看在了兰秋白的面子上。


    “兰娘子不必多礼,今日之事,本殿该谢你才是。”


    兰闻筝闻言,脸上浮起一抹清浅笑意:“殿下言重了。能为您稍尽绵力,是小女之幸。”


    “不知可否容小女……借一步说话?”


    扶盈望入她清澈沉静的眼眸,那里头确有几分兰秋白的影子,倒令人无端生出几分信任与好奇。


    “兰娘子既有话要说,本殿自当静听。”她点了点头,向兰闻筝示意,邀其一同进入车内。


    兰闻筝微微一怔,似未料到扶盈应得如此干脆,眼中掠过一丝欣喜,随即敛袖躬身,恭请扶盈先入车内。


    扶盈于主位落座,执起小几上的茶壶,手腕轻转,涓涓茶汤注入兰闻筝面前的盏中。


    “殿下,这……实在不合礼数。”兰闻筝受宠若惊,连忙推辞,“岂有让殿下为小女斟茶之理?”


    扶盈含笑将茶盏推近:“兰娘子今日援手之情,本殿以茶相谢,不必推辞。”


    “殿下厚意,小女愧不敢当。”兰闻筝双手接过茶盏,“实不相瞒,小女今日冒昧请见,是有一事相求。”


    扶盈侧首看她:“但说无妨。”


    “家弟秋白得蒙殿下青眼,入府侍奉,实乃兰家之幸。只是……”


    她语声微顿,似有难言之隐:“阿弟自幼由叔爹抚养,而今叔爹病体沉疴,恐时日无多,此生最后所念,唯见阿弟一面。”


    “小女斗胆,恳请殿下准许阿弟归家探视,以慰叔爹思切之苦。”


    虞国子嗣只分长幼,皆认母亲正夫为嫡父,然实际抚养之人可由母亲指定,称为养父。若养父失职或触怒家主,子父人选亦可随时更易。


    兰家的情况,扶盈略知一二。


    兰秋白是个男儿身,本就不受家族重视。兰闻筝为长女,其养父自是母亲正夫。


    而兰秋白的养父,则连个侧室都算不上,昔日不过是正夫身边一名伺候洗脚的侍儿,虽曾得一时怜惜,终究昙花一现。


    “闻筝放心,孝义为人伦之本,本殿岂有不允之理。”


    扶盈沉吟片刻:“小白素日尽心妥帖,如今,他爹爹病重,自当前去探视。本殿这就命人安排,让小白明日即可归家。”


    兰闻筝以茶代酒,当即举盏齐眉:“殿下仁心,兰家上下感激不尽!”


    ……


    兰府偏院,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漏进简陋的卧房之中,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屋内光线昏沉,空气中萦绕着药味与陈旧熏香交织的气息。


    一张窄小的雕花木床紧贴冷墙,兰罗氏躺于榻上,面容枯槁,身上覆着一床洗得发白的薄被,边缘处的磨损无声诉说着多年的清寒。


    “秋儿,是阿爹没用,没能好好照顾你。”


    “阿爹,莫要如此说。”兰秋白紧握那双布满茧子的手,眼底盈满痛楚,“孩儿久未归家,不知您病得这般重……是孩儿不孝。”


    “你有这份心,阿爹就知足了。”


    罗氏眼眶泛红,颤声问道:“秋儿,你瘦了这么多……跟阿爹说实话,那位昭妧帝姬……待你到底如何?”


    兰秋白神色微黯,旋即勉强一笑:“阿爹您放心,殿下待我尚可,孩儿在那里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想念阿爹。”


    他语声轻缓,强忍住几欲坠下的泪水。


    罗氏又怎会看不出他的强颜欢笑。


    他深知,这孩子从小到大何曾有过舒心日子?念及此,他满心愧疚自责,怪自己出身低微,没本事留住妻主的心,连给秋儿寻门靠谱亲事都做不到。


    如今,眼见秋儿这般无名无分地委身于人,他如何能安心阖眼?


    世间女子大多薄幸,更何况是权势煊赫的皇女,待新鲜劲儿一过,只怕终究落得弃如敝履。到那时,他的秋儿又该如何自处?


    一想到这,罗氏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咳喘起来。


    兰秋白急忙起身,行至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回到床侧小心将罗氏扶起,缓缓喂他饮下。


    罗氏目光无意间落于兰秋白卷起衣袖的小臂上,几道疤痕赫然入目。


    他心口骤然一刺:“秋儿,这伤……是怎么来的?阿爹虽长居深院,可也听过那些关于帝姬的传言……莫非是她……”


    兰秋白轻轻摇头,强扯出一抹宽慰的笑:“阿爹别多想,真的无碍。这些旧伤早已好了,如今一点也不疼了。”


    他顿了顿,语气转柔:“殿下她……从前或许性子急些,但现在真的不同了。她尤其喜欢我做的雪蛤羹,每次都能用好些呢。”


    罗氏静静听着,眼中忧色未褪,却终是未再追问。


    他心下明了,兰秋白自幼坚韧且懂事,从不轻易言苦,只盼着自己这副病弱的身子,不要成为男儿的负累。


    沉默片刻,罗氏忽然拉住兰秋白的手:“秋儿,你既已入了帝姬府中,有些话……阿爹不得不嘱咐你。”


    “天家女子见惯繁华,寻常殷勤未必能入眼。你须得细心体察她的喜好,知冷暖,懂进退。”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莫学阿爹当年,只会一味怯懦守礼,终落得个形单影只。你要让殿下看见你的好,却也不可过于急切。”


    “需知,润物无声,方能长久。”


    “孩儿谨记阿爹教诲。”


    兰秋白认真点头,将罗氏的手贴在脸颊:“您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安心静养。待您身子好些,我们便去寺中进香,求菩萨保佑我们爹俩平安。”


    罗氏眼底泛起一丝欣慰,终是阖目沉沉睡去。兰秋白静坐榻边相伴,直至兰闻筝身边的侍儿叩响了门扉。


    “打扰少郎了,是娘子吩咐小的来请您前往园中一叙。”


    兰秋白跟上那侍儿的步伐,二人沿着小径,穿过月洞门,来到府邸后园一处僻静的凉亭。


    “阿弟来了,快请坐。你我姐弟许久未见,不必如此生分。”


    兰闻筝早已端坐亭中,见兰秋白缓步而来,唇边浮起笑意,起身相迎。兰秋白却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只垂眸而立:“阿姐若有吩咐,直言便是,弟自当聆听。”


    兰闻筝笑意稍滞,旋即又回暖如春:“阿弟,姐姐知道,你心里对母亲与我……始终存着怨气。”


    她轻叹一声:“可你当真错怪了我们。”


    “那时送你入帝姬府,实乃二殿下亲授之意。母亲身在朝堂,兰家满门荣辱皆系于一线,我等……别无选择。”


    “好一个别无选择。”兰秋白抬眼看她,眸中水光氤氲,却强忍着未落。


    “母亲与阿姐抉择之时,可曾有一瞬问过我的意愿?可曾想过我在那帝姬府中日夜惊惶如履薄冰,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阿弟,你当姐姐心里就好过么?然而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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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岂能拘于私情?”


    兰闻筝欲拍他手臂,再次被他避开,只得柔声劝道:“你此刻的位置,看似是委屈,实则乃关键之处的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二殿下需要我们,兰家亦需要二殿下的倚重。阿弟,你的忍辱负重,是在为兰家铺就直上青云的路。”


    “待二殿下正位太女,他日继承大统,你便是兰家首功之臣。届时,姐姐与母亲定风风光光接你回府,许你一世尊荣。”


    “够了!”兰秋白猛地后退一步,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我在帝姬府是生是死,你们从未真心过问!什么首功之臣,什么一世尊荣?阿姐,这些话,你自己可信?”


    “阿弟……”


    兰闻筝目光倏地一冷,声音压低几分:“即便你不为兰家将来考量,也该多想想叔爹……他体弱多病,这些年为你操碎了心。”


    “莫非,还要他再因你之事,突添忧患,甚至晚年不得安宁?”


    兰秋白浑身一颤,纵有万千心酸与愤懑堵在心口,却终究咽了回去。是啊,阿姐说得对。


    在这偌大的兰家,他真正拥有且真心待他的,唯有病榻上的叔爹一人。他不能任性,不能不孝,绝不能连累叔爹再因他受苦。


    可是,他亦不愿做出任何对帝姬不利之事,哪怕一丝一毫。


    曾经的殿下暴戾无常,稍有不顺心便鞭笞责罚下人。那时,他与柳松松受尽折磨,整个府邸都笼罩在恐惧之中。


    然而,他方才跟叔爹所言并非虚言,帝姬如今真的有所改变了,这些大家皆看在眼里。他不敢奢求恩宠,只觉若能像这样陪伴她身侧平静度日,似乎已是命运额外的馈赠。


    此刻,扶盈那如画的眉眼、昳丽的笑颜忽地在他脑海中浮现,清晰而生动,仿佛在眼前。


    “阿姐,我只问你一句。”兰秋白深吸口气,抬眸直视兰闻筝,“帝姬坠马,当真与二皇女有关?”


    “阿弟,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并无益处。”


    兰闻筝轻笑:“说起来,还得多谢阿弟你先前出力。”


    “正因如此,二殿下之计方得顺利推进。只是未曾料到,这帝姬倒命硬得很,那样凶险的局面都没能结果了她。”


    兰秋白心里一咯噔,突然之间如坠冰窟。他……究竟做了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条,被帝姬爱不释手的血珀手钏……


    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竭力维持平稳:“阿姐莫忧,事关重大须从长计议,切不可贸然行事。”


    幸好帝姬无恙,幸好她无恙。这念头不受控制地浮起,带来一丝近乎恕罪的慰藉。


    “帝姬此番轻易允你回府,倒叫我意外。往后,你须得多留心她的一举一动,定要事无巨细。”


    兰闻筝冷笑:“二殿下筹谋深远,一次失手又何妨?总还有下次,我们静待时机便是。”


    兰秋白睫羽轻颤,垂眸避开她的注视:“阿姐,时辰不早,我离府已久,恐惹帝姬生疑,该回去了。”


    “阿弟,且慢。”


    兰闻筝忽又唤住他:“你先前曾说,帝姬对那宋连蘅用情至深,待你视若不见……此话可当真?”


    兰秋白脚步一顿:“阿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兰闻筝不答,只向前一步,伸手执起他纤细的皓腕。


    一枚绣工精致的青缎香包落入他掌心,不过方寸大小,以同色丝绦系口,缀着细如米粒的玉珠。


    其香清幽,似兰非兰,细嗅之下隐隐透出一缕令人心悸的缠绵气息,如情丝绕指,渐欲沉沦。


    “莫要小瞧此物,缀于内衫襟口或系于罗帐深处,其香渐染衣鬓,日久不绝。”


    兰闻筝唇角浮起一丝深意:“只需朝夕相伴……时日稍长,帝姬自会对你心生痴迷,再难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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