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茵见李青壑醒了,欲上前询问他是否用早食,却被李青壑猛地拽住领子。
“我十七了……”声音猛地一顿,李青壑目光闪烁下,似乎咽下什么话,又含含糊糊地说,“对吧?”
竹茵没明白主子何处此言。
他震惊地望着李青壑,只怕他是睡傻了,要不然怎么一觉醒来连自己多大岁数都要拽着小厮询问?
眨眼工夫,李青壑已经撒开他,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身上的薄被。
“公、公子,你没事吧?”
“啊?”李青壑终于回神,立刻一口否决,“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语气相当急切。
眸光四散,看着心神不定。
竹茵暗暗思量将此事禀告夫人,请个郎中替公子好好瞧一瞧。
心不在焉的李青壑显然没发现竹茵的小心思。
他心里正轮番重复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他都十七了,梦到个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更何况他都没看清那女人的脸,也不一定就是……
李青壑急忙摇头。
总之,是不能继续想下去,省得某个影子阴魂不散。
他正了正神,恢复几分平日的意气风发,朗声使竹茵将吃食呈上来,长臂捞起外衣裹上身。
系着系带往外走。
一抬头,李青壑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到屏风边上,华丽的螺钿映着光,隐约能见他模糊的身影,影子似有些重合。
李青壑晃了一瞬,又立马反应过来。
恰好竹茵端着吃食进来,碗还没放稳就被李青壑揪过来,见他皱着眉头道:“给爷换个不透光的屏风。”
他顺手接过竹茵手里的碗,刚赶了一大口,又想到什么,含着一大口食物急急含糊道:“要印不出人影的!”
竹茵也不知他好端端怎么突然跟屏风过不去。
不多时,李青壑赴约至酒楼,一干人正打叶子牌,见他来,忙招呼他耍上几盘。
李青壑摆摆手,掏出一锭银子丢到卜世友身前,笑道:“爷不费这个脑筋,且叫世友兄弟替我征战一番。”
他拍拍卜世友的肩:“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卜世友朝他一笑,手攥紧冰凉的银锭。
屋里有个弹琵琶唱曲儿的女伶。
十三四岁的模样,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稚气,悄悄拿眼觑着一室的男子。
李青壑仔细打量她一段时间,发现自己实在心如止水,遂端着瓜子盘走到窗边躲吵闹的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儿。
从这扇窗望下去时,正巧一辆挂着严家标识的马车停在对面的米铺前。
李青壑吐掉口中的瓜子皮,坐直了盯着这辆马车。
见从马车里下来个中年男子,他重新抓起一把瓜子垂着眼嗑。
过了会儿,李青壑忽然将瓜子丢回盘子,抬头盯着米铺门口,一名米铺的伙计大概正询问着男子的身份,得到答案后立马换上热络的笑,打帘请他入内。
揣着疑惑的李青壑一把拦住路过的朋友,指着楼下马车问:“严家不是就剩一个严娘子了吗?那个男的是谁?”
朋友打趣道:“怎么人还没过门,你先抓上奸了?”
见李青壑剑眉拧起面露不悦,朋友忙道:“这你可问对人了,我有个堂哥在严家做差,正好知道些内情。”
他指着那家米铺道:“这间铺子正是严家的祖产之一。昨儿严家另一门来人,严娘子已经将几处祖产交给她的堂叔,剩下的估计这些日子陆续要交接出去。”
接着他挤眉弄眼的拿手肘顶了顶李青壑,笑道:“看来严娘子是打算一心一意傍好李家这棵大树。”
李青壑却没叫这番调侃生出恼意,反莫名有些不平。
为了这份祖业耽误最好的年华,熬到二十岁尚未说亲,怎么现在甘心拱手让人呢?
却说严家堂叔一连视察数处店铺,店中掌柜、伙计无不毕恭毕敬,叫他通体舒畅,闲翻了几本账目,进项也令他十分满意。
他巡视完一间米铺,正要打道回府,偶闻两个伙计躲在柜台后边兴奋地聊着昨夜的牌局。
听他们鸿运当头,如何在牌桌上大杀四方,春风得意的人不免有些手痒。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两名伙计身后,待二人意犹未尽的转身,顿时被吓个半死,忙向他告错,堂叔不痛不痒敲打两句后,又问起他们口中那销金窟般的赌场。
二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堆着笑请他同行。
瓜子壳已经在李青壑身前的小几堆出个小山包,他还一动不动杵在窗前。
眼见着严家堂叔上了马车,两名米铺伙计追在车旁引路,拐了个弯,正是往赌坊去的方向。
李青壑搁下瓜子盘就往外走。
左右酒肉朋友连忙拦他,询问:“这么急匆匆是要做什么?”
李青壑被话一拦,终于是冷静下来,心道:我这是要做什么?
他抿了抿唇,折身回到窗边,见底下游人如织,再无严家人的身影,皱着眉想:真是个蠢女人,居然将家产交给一个初来乍到就往赌坊跑的赌鬼。
关他什么事。
“我今儿瞧见严家那个堂叔往赌坊去了。”李青壑双手抱肘,摆着张臭脸,如是对杜夫人说道。
杜夫人纳闷地看着他。
“所以呢?”她反问。
李青壑结舌。
他觉着自己将这件事告知母亲,对严问晴十分喜爱的杜夫人自然会把消息透给严问晴,问他“所以呢”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李青壑这番心路历程决计是说不出口的。
于是他撇嘴:“瞧见了,随口说说。”
杜夫人却笑道:“他们家的事儿,你瞎搀和什么?”
李青壑转过头去,眼神有些游离,他道:“咱家不是最忌赌博吗?严娘子有个赌鬼堂叔,可不能让她嫁进咱们家。”
杜夫人刚还有几分儿子开窍的揣测,又被他这番话打得烟消云散。
闹半天是在绞尽脑汁寻严家的错处推脱婚事。
杜夫人冷笑一声,道:“严家的远亲,与严娘子素无交集,关她什么事儿?”
说着,杜夫人眉头一皱:“你去赌坊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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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
李青壑忙解释自己是同朋友在附近吃酒,偶然撞见的。
原来李家不是从来富裕的。
当年李青壑的祖父染上赌瘾,将家财尽数典当,妻子和离而去,李家徒余四壁,到最后甚至连祖宅房契都要抵押出去。
全赖李父四处行商,年纪轻轻便挑起一家大梁,渐渐才有今日光景。
杜夫人也是那时候一眼瞧中码头上精明能干的李父,不顾父母反对执意下嫁,李父感怀妻子情深意重,多年来夫妻二人琴瑟和鸣。
唯一的憾事,大抵就是李青壑这个不成器的。
夫妻俩倒还算想得开,只要儿子不沾染什么陋习,平日不学无术就罢了,李家的家产总养得起他。
因有这样的前因,赌博在李家可谓恶习之首。
糊弄完亲娘后,李青壑又情不自禁想到严家的糟心事,暗道严娘子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托付祖产的族亲已经误入歧途。
——并非误入。
严问晴甚至比李青壑知道得更清楚,连她的好堂叔今天输赢几何都了然于胸。
安平县最大的赌坊共有三层。
一楼鱼龙混杂,赌徒或惊喜或沮丧的叫声不绝于耳,间杂三教九流身上的各色气味,混乱又癫狂。
二楼要雅致许多,分了好些包间,赌术也可称“博戏”,只是能到这一层的,尽是家底丰厚的贵人,一掷千金豪奢至极。
三楼却不像个赌坊,只一间房,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一寸一金的浮光锦在这儿不过是寻常帷幔,错金兽纹香炉里焚着渺渺清香,壁上悬挂的字画皆出自大家。
赌坊的主人,户老板户自矜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桌对面的女子。
严问晴接过这盏茶,却轻轻放下。
她从不饮这里的任何酒水。
户自矜举起手中的茶杯笑道:“听闻你在议亲,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严问晴依旧不动,道:“待成亲那日,李家必会为户老板送上一张请柬,邀君畅饮。”
“我只想单和你喝一杯喜酒。”户自矜笑起来时,眼尾微翘,似深情款款。
严问晴视若无睹,面不改色地笑道:“届时定会向户老板敬一杯喜酒。”
户自矜也不恼,长叹一声,将手中茶一饮而尽。
他定定地望着严问晴,问道:“当年……你说你要等人,怎么现在又要另嫁?”
严问晴神情自若:“等不到人,自然要往前看。”
户自矜轻笑着俯身逼近她,柔声道:“你面前的人不是我吗?”
“我已无父无母,杜夫人待我如亲女,我何忍负?”严问晴将他的话挡了回去。
户自矜默然片刻后缓缓哼笑一声:“没良心的。”
他收敛暧昧神色,随口道:“你那位堂叔当真是贪心。”
“就是要他贪心才好。”
户自矜喜欢极了严问晴用她那温柔无害的嗓音说出这样寒气森森的话,他一直觉得,严问晴和他是同路人,同样艳丽的、冰冷的毒蛇,合该一辈子纠缠在一块,吐着蛇信子掂量从哪里撕下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