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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沃十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205室十来平方大小,放眼望去哪哪都显局促。


    双人床和单人床呈倒“L”型摆放,之间吊了张帘子隔开。


    三个柜子贴墙并排而立,从门这边按顺序看去,五斗橱、三斗柜、以及深处的衣柜,衣柜前面紧挨着双人床床尾。


    剩余的空间不足三平米,潘庆容踏进那方水泥地,心里五味杂陈。


    张凤英把着内里的木门望向走廊上的小女儿,语速平缓:“妹猪你先进来,我关上门才能拿背后的桌子。”


    这间屋子以后就是关她的牢笼,冯乐言不愿涉足半步。


    还得潘庆容在里面唤她,才不情不愿地跨进去,昂着脸朝张凤英说:“我不在你家睡觉,我要跟奶奶回家。”


    “哪来的你家我家,这里同样是你的家!”潘庆容曲起两指敲她脑门,严厉的目光直把人盯得埋下头。


    冯乐言“哼”了声,捂着头缩去墙角生闷气。


    张凤英支好小板桌,倒了杯茶捧给潘庆容,说:“妈,这里地方小,你将就坐床上吧。”


    潘庆容一路风尘仆仆,坚持扯了张小板凳坐下。


    张凤英嫁给冯国兴十一年,和婆婆相处的日子满打满算不足一年。看她如此没有多劝,贴着床沿坐她对面说:“这个点来到,吃饭都耽误了。我去生炉子煮个面垫肚子,晚上再去仁和饭店吃饭。”


    “吃饱才上楼的,没饿着肚子。晚饭就不用了,我等会去秀清家坐坐。”


    潘庆容瞟了眼门外的蛇皮袋,既然在儿媳妇眼皮底下,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那里头有两罐花生油,你留一罐。另外鸡蛋和两只鸡,这次先紧着给秀清吧。”


    张凤英毫无芥蒂地点头,小姑子头胎怀相不好,吐了将近五个月。就算婆婆没有拎来母鸡,她平时也会去买来炖给小姑子补身子。


    “凤英呐,你叫我一声‘妈’,我就厚着脸皮和你说些心里话。国兴以前有他大姐在前头顶着,养得性子懒散又好享受。兜里有两块钱,能想着花出去三块。”


    潘庆容看着儿媳妇泛青的眼底,愧疚道:“幸好你是个有心气的,拽着他撑起我们这头家。我是庆幸又觉得对不起你,以后还得靠你管着他。”


    “妈,你别这样说。”张凤英拿起杯子只喝到空气,讪讪地放下。她掐尖要强惯了,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温情。


    冯国兴在这时风风火火地进门,两手拎着的袋子差点把小板桌坠歪。


    家里没吃的,他刚才放下东西就跑去买糕点水果,掏出一排钙奶招呼冯乐言:“妹猪你蹲那扮蘑菇呐,快过来喝奶。”


    前两天闹绝食饿肚子的滋味仍历历在目,冯乐言再生气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昂起下巴雄赳赳地接过瓶子,退回墙角狠狠吸一口。


    啊!酸酸甜甜的真好喝!


    “非得跑过去,孙悟空给你画圈了?”


    冯国兴纳闷,随即拆开油纸包说:“妈,你难得来一趟,尝尝省城老字号的鸡仔饼。”


    潘庆容看着桌上的糕点,想劝他攒着点钱。转念一想,儿子没多少孝顺她的日子了,咬了口鸡仔饼,夸道:“肥猪肉油润香甜!”


    张凤英看出婆婆有话要说,站起来腾出空间给两母子,取下挂墙上的腰包说:“我过去档口支应。妈,今晚留在这,明天我陪你去秀清那。”


    “你忙你的,不用操心我。”铁门一关,潘庆容抿了口凉透的茶水,缓缓启唇:“你还记得东沙村的崩牙叔吧,他前阵子走了。几个儿女为了争家产,在停灵的祠堂吵得踢飞长明灯。”


    “过年碰见他红光满面的,这也太突然了!”冯国兴难以置信。


    “意外这种事哪说得上,”潘庆容沉吟:“我先给你们交个底,省得以后躺棺材里也不安生。”


    冯国兴截下她的话头:“妈!别说丧气话!”


    “你敢说没想过我钱匣子里有多少钱?”


    冯国兴语塞,他就好奇过那么一次。


    “倒是可以告诉你藏在哪......”


    潘庆容一口气不带喘,接着说:“现在住着的房子是你和凤英一手一脚挣出来的,宅基地和房子都归你们。至于旁边的宅基地,我打算平分给美华和秀清。两座山头,你们三姐弟妹平分。你记住我的话,不能落下美华那份。”


    提起冯美华,冯国兴眼眶泛红:“是我对不起大姐,当年要不是为了顶替我,她不会跟着去跑船......”就不会消失在茫茫大海中,至今十六年死不见尸,生不见人。


    冯家上岸定居后,依然干着出海捕鱼的行当。


    作为渔民的后代,冯国兴却是个另类。踩上甲板就心慌,从启航吐到靠岸。


    唯一的儿子成不了气候,冯老头郁闷好几年。


    冯美华倒是从小显露天赋,看云判断出海情况、掌舵,追踪鱼群撒网样样精通。


    冯老头咬牙违背传男不传女的祖训,改而培养大女儿继承衣钵。


    “你爷爷在世时常说‘出海三分命’,可我偏不信!”潘庆容眼里充满坚毅,“美华会回来的,你二姨给美华算过,她是长寿的命格。”


    冯国兴欲言又止,他姨年轻时疯过一阵子,好了后忽然说得到神仙指点。整天在屋子里烧香拜佛,供奉仙翁。


    “你那是什么表情!”潘庆容扬起巴掌拍他的头,仍不顺气,扯了扯纸包骂:“看你口袋有两分钱就花光花净,日子怎么过下去!”


    原来阿嫲生起气来,连她爸也打。


    冯乐言一口钙奶,一口饼干,坐地上盘起腿看热闹。


    “这些又花不了几个钱,再挣就是了。”冯国兴扭着肩膀躲避,余光扫过角落,顿生底气:“大人可以不吃零嘴,总不能缺了小的吧。”


    “!!!”冯乐言‘嗖’的一下背过手,睁着双无辜的眼睛看人。


    冯国兴:“……”擦擦嘴角的饼干碎吧,衰女包。


    潘庆容略过父女俩的眉眼官司,拎起扁担说:“我还有话和秀清说,就不在这坐了。”


    冯国兴劝她:“秀清这个点还没下班,你再坐会吧。”


    潘庆容闻言念叨:“当初听分配回镇上银行工作多滋润啊,好好一个大学生跑去卖洗衣粉,真是没苦找苦吃。”


    冯国兴不敢说他妹跑去替鬼佬卖沥青,没在日化公司干了。怕露馅,连忙揪了根香蕉埋头剥皮。


    “在哪都是等,我坐公交去秀清家门口等。”潘庆容发现车上有卖票员提醒站点,她只要记住在哪站下车,感觉挺容易的。


    冯国兴哪能让她自个去,拆白党、飞车党还有公交扒手,这些人可不会因为老人就手下留情。准备再劝劝她,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


    “妈!”黎正人还没走近就先喊人。


    皮鞋衬衫,这身打扮明显是从公司直接到这,潘庆容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应该是秀清喊他来的。”冯国兴挠挠头,他上楼前在小卖部打了个电话,给妹妹吱一声,没想到秀清让妹夫请假过来。


    “秀清原本要一起来接你的,我让她在家等着。”黎正扭头和冯国兴说:“哥,你们一起来吃饭,我在仁和饭店订了只鸡。”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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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吧,档口只有凤英在,她忙不过来。”冯国兴拎起一袋糕点塞给他。


    潘庆容很久没见过女儿,催道:“客气话留着,月亮要出来了。”


    黎正憨笑:“我骑摩托车来的,妈你等会坐稳了。”


    潘庆容离开前要走了两件冯国兴的旧衣服,说给哑巴的。


    冯乐言在屋里看见那袋属于她的衣服,恐慌漫上心头,追出去喊道:“阿嫲,我要和你回家!”


    潘庆容回头,冯乐言像头被抛弃的小兽,仓惶地向四周嘶叫,过去摸着她的脸叮嘱:“你要听爸妈的话,这里人多车多,不能像在乡下一样乱跑。过年...阿嫲给你炸鲮鱼球。”


    说罢,缓步消失在楼梯口。


    不一会儿,摩托车打火的声音传来。冯国兴从阳台边探身往楼下喊:“阿正,骑慢点!”


    “哎!”黎正高声应道,摩托车载着两人远去。


    冯国兴垂眸看着冯乐言头顶的两个发旋,寻思大女儿当初来城里哭了几天才缓过来,抬手轻轻按压那几根翘起的短发,俯身安慰她:“别——”


    ‘哭’字吞回去。


    冯乐言脸上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丝眼泪!


    收回泛滥的父爱,冯国兴牵起她的手腕说:“别站在这了,跟我去市场。”


    冯乐言挣脱手放背后,昂着脸说:“我又不是小孩,不用牵。”


    “啧!人细鬼大。”冯国兴眯眼笑道。


    老城区到处横街窄巷,第一次走的人容易迷路。


    而冯乐言有个认不得路的毛病,偏偏是个胆大的,哪都敢往里钻。


    前几年带她出门需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怕她自个钻进拐子佬的怀抱去了。


    冯乐言不知道老父亲愁肠百结,忙着辨认路上的标志物,她刚刚做了个重大决定,自己坐车回家!


    她一路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冯国兴暗道这是胆儿变小了?知道怕就好,至少不敢乱跑。


    再次回到菜市场,各处摊档已拧开灯泡开始晚市营业。


    档口招牌统一白底红字,昏黄的灯光打在‘英姐水产’四个字上。


    招牌底下,冯欣愉拿着秤杆正准备给客人算钱。


    冯国兴伸手要秤杆,下巴点了点冯乐言说:“我来,你看着妹猪。”


    “别蹲在这,小心这些虾蹦出来扎你脚。”冯欣愉拉起蹲在水盆边的妹妹,说:“爸,给我两块钱,我带妹猪去买鱼蛋吃。”


    “顺便斩点烧肉回来,别走太远。”冯国兴刚收下的钱,转手抽了张十块给她。


    两姐妹拉拉扯扯地走远,张凤英坐在水缸背后按计算机核对账目,问:“妈怎么突然来了?还有妹猪是什么情况?”


    “哎!我一听她提起大姐就什么都忘了。”


    冯国兴懊恼得一掌拍在水缸上,三言两语说清楚潘庆容的来意,最后嘀咕:“这些话,她打个电话说也行呐,为什么要把妹猪送来?”


    张凤英琢磨着像是托孤,可婆婆身体看着好好的,说出来只会招人嫌。瞥了眼神游的男人,反而说:“既然妹猪来都来了,那就给她办张暂住证安心住下来?”


    “过两天再说吧。”


    说起暂住证,最应该急的是十九岁的潘海强。青壮年,恰恰是治安队严查的对象。


    冯国兴看了眼两个水盆,剩几只青蟹和半斤濑尿虾,说:“那些有人要就便宜卖了,今天早点收档。我打个电话找细舅问清海强打工的地址,见到人才行。”


    说完叹了口气,希望潘海强那衰仔晚上不要到处晃,老老实实待在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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