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蝉鸣声叫得人心烦。
燥热的空气叫贾珺更思念上辈子的恒温调节器,只是恒温调节器能够控制温度,却少了四时之景不同的乐趣。
贾珺在一片花阴底下摇着摇椅,手里拿着一本诗集,旁边瓷盆里摆着大大的几块冰,垒起来有半人那么高。
“诶,还是三弟会找地方,这儿凉快。”
凤姐摇着扇子一边拿帕子拭去额角汗珠,掀起竹帘,进来便是一阵凉风铺面。
“虽然凉快,也不要在这里呆久了,太阳落山了就进屋去,当心着凉。”
“嫂嫂从哪来?”
“才跟着老太太去看过珠大哥,在这紧要关头,好好地就病倒了,老太太和二太太担心得不得了,少不得去宽慰宽慰。”
贾珺吃惊:“还有不到两月便是乡试了,怎的这会儿病了?”
“病了有好几日了,请了四五个太医都没什么起色,起初啊都说是贪凉,你可别整日抱着冰块了。”
凤姐这两日陪着老太太守在贾珠床前,看着这个贾家的希望一如上辈子那样渐渐消亡,其实她心里也不好受,她不知道整个贾家以至于她是否还会走向既定的结局。
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又是痛心又是着急,姑妈接连发落好几个房里丫鬟,四处求医问药,都没能挽留,贾珠的脸色还是一日灰败过一日,谁都没敢提要准备后事。
“嫂嫂不用担心,至少自己的后路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贾珺知道凤姐在担心什么,贾家这个大家族是注定倾颓的,就像他多番想要遏制王夫人在府中的权利,几经周折还是会回到注定的轨迹上来,这是改变不了的。
但还有一些是已经改变了的,例如凤姐贾琏,所以最后众人的结局是可以控制的,至少不会再抄出一堆账票子和命案记档。
凤姐点点头,她已经规避那些能够给自己留下把柄的举动,需要钱就堂堂正正赚钱,她眼前可是有个小财神呢。
这两日她身边放出去的丫鬟露清和玉兰送来铺子上半年的账册,那两间铺子经贾珺指点,重新装点后专卖南边儿的新鲜样式,她盘了盘进账不少呢,拿着银票沉甸甸的手感都冲淡了今日府里的愁云惨淡。
一日夜里,府里突然响起钟声,下人深夜来报。
荣禧堂传来消息,珠大爷没了!
大房众人乘着月色洗脸梳头找衣裳,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
“什么时候的事,昨天不是还说好些了?”
凤姐拉着来传话那人细问,说是昨日能进米水,丫鬟一早发现时人就没了,已经去请太医了。
人死了请太医干什么,应该请仵作。
贾珺揉着舍不得分开的眼皮强制自己清醒。
他虽然知道书里是这样写的,但不知道确切时间和原因。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病没了。
夏日风寒怎的这样厉害。
凤姐也唬了半晌,面上不显心里却疑惑。
上一世贾珠是在乡试之时没能熬住,考场环境实在艰苦,半途生病离开考场,后越发病重才没的,怎么竟提前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贾琏先是震惊然后遗憾,对贾珺道:“咱家能读书的又少了一个,就剩你了。”
贾珺挑眉:“哥哥对我这么有信心?这样我压力挺大啊。”
除非能从几位皇子中准确选出最后那个胜利者并且立下功劳,否则不论是当今圣上还是哪位皇子上位都不可能让这些本应退出朝堂的世家,出现任何一个科举入仕的。
“咱们这边又没有个望子成龙的母亲,不至于一定要你得个状元榜眼什么的。”
贾链叹息:“这下还不知道二婶怎么伤心呢,养到这么大说没就没了,珠大哥也就比我大两岁。”
凤姐招呼丫头赶紧去找衣服:“咱换身素净的,赶紧过去看看吧,那边怕是乱成一锅粥了,老太太不知怎样。”
又沉声拦住平儿嘱咐:“你别去,看好大姐儿要紧,她人小别给冲撞了。”
三人匆匆赶来,院子里围着一众丫鬟婆子皆敛声屏气束手垂立,见他们来了纷纷让进去。
还未走进就能听到王夫人阵阵哭嚎,哀切悲鸣让人不忍耳闻。
“他几个不是伺候珠大爷的?在这跪着做什么。”凤姐招手低声问彩云。
彩云指指里头的王夫人,耳语道:“太太发了好大的火,说都是她们不尽心,才害死大爷的,要打了板子卖出去。”
凤姐皱眉,姑妈真是伤心糊涂了,即使下人真有什么错漏之处,也不宜在此时发落他们,传出去外人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撵几个丫鬟说不定还往风月之事上扯,只会叫人猜疑贾府大爷的死因,难道就光彩了。
再说也不符合贾府一向的仁慈做派,传出去只会落得个苛待下人的名声,这也不好听啊。
但王熙凤转念一想,老太太太太都伤心着,无暇顾及这些,还是撇到一边,等她们冷静下来再行发落吧。
“把他们拉倒柴房里去,别杵在这还嫌不够碍眼,再惹太太生气,只怕你们也保不住。”
彩云金钏连连应是,几个主子都慌了手脚,他们也不敢擅作主张,这下有凤姐帮着心定了不少,立即找人出去备好一应物件等待里头发话。
屋内,老太太贾政都在床前站着,一脸悲伤又夹杂着怨怒。
王夫人只抱着贾珠哭嚎,把心中的不满不管不顾的宣泄出来。
“都是你们,我的珠儿就是被你们给克死的!”
王夫人颤抖着手指着床前跪着的李纨贾兰还有一众姨娘丫鬟,恨不得把她们都打死发卖了。
她日日看管贾珠学业,不让他在女色上沉迷,期盼他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眼看着就要会试了,她以为自己熬出头了,没想到这样一个晴天霹雳猛的砸下来,她还有什么指望。
这这些天杀的小老婆就知道哄劝着玩乐。李纨也是个没用的,只知道照顾孩子,不晓得管管房里的姨娘通房,生生作践坏了人,现在哭也晚了。
王夫人阴狠的目光扫过底下瑟缩跪着的姨娘丫鬟,冲李纨凄厉叫喊:“你就是个丧门星,还不赶紧把这些狐媚子都打发了,还要留着日日碍我的眼……”
王夫人丝毫不顾还有孙辈贾兰在场,言辞极为难听,那疯魔的样子偏偏没人敢拦着。
李纨无法,心里满是委屈只说不出来,原本婆婆看管相公就十分紧张,事事都要过问,她完全插不上手,只得把心思放到孩子上,一天见不到相公两面怎么关心照顾。
自从大房开始插手府里账务之后,王夫人更时常不顺心,对相公管教更严,丝毫不许放松,连和房里人,都要偷偷摸摸的,她也时常被叫去挨骂,明明是婆婆全权负责相公的生活教育,现在到来怪她,这么重的罪名她怎担得起啊!
近日相公房里多了两个姨娘,一时新鲜丢不开手,求他帮忙瞒着婆婆,她哪能违拗相公的意思,原本平日相公就对她冷淡,她就帮着隐瞒一二,哪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虽然,李纨不想让这些姨娘都出府去,看婆婆这样子只怕是恨毒了她,身边人要是都走了,她这辈子的只能活成个泥胎木塑,身边再无一人可以帮衬。
但她们又没有个孩子,大好时光白白守着这贞洁牌坊那才是生不如死呢。
她收紧臂弯紧紧揽着尚且年幼的儿子,周身冰冷,只觉得未来的日子昏暗凄惨
王夫人哭完贾珠又抱着宝玉哀嚎只有你一个了,一定要继承哥哥的遗志将来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之类的。
“娘只剩你了,你可是娘全部的希望了,你生来不凡,定是个有福气的,不会轻易被那起子小人抢占了气运去。”
王夫人说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凭什么她的珠儿长到那么大将将要科举入仕的时候一病没了,本该被淹死池塘的小崽子却能攀附权贵,占了她儿子的前程命格还想科举,她不会让他如愿的,绝对不会!
宝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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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着肩膀忍不住挣扎起来,看到往日温柔可亲的母亲面目狰狞扭曲,被吓得大哭起来。
“珠儿没了,你还要吓坏宝玉吗!”
老太太打开王夫人的手把宝玉抢过来抱在怀里哄着。
老太太实在不敢再让王夫人像管贾珠那样,她就不是个能管好孩子的。从今以后只管纵着宝玉让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万万不可重蹈她大孙子的覆辙。
王夫人伤心病倒,连贾珠葬礼也没顾得上,闭门不出只在佛堂里拖着病躯日日烧香念佛。
李纨把身边的陪嫁打发得一个不剩,卸去钗环粉黛,关上门来清净守丧带孩子。
整个贾家沉浸在丧事的低沉氛围之中,大半年了头顶这片阴云还未完全散去,过年也不复从前热闹。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太太还未缓过劲儿来,就接到扬州来信报丧,竟是姑奶奶贾敏也去了。
老太太院儿里哭声震天,贾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他选择转身在廊下坐会儿。
贾琏一收到口信便匆忙往回赶,粗喘着气道:“还好赶上了。”
“不急,还得哭一会儿呢。”
“说起来我还是小的时候见过这位姑妈,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贾琏被这满院哀泣触动心神,功利心之外生出一点亲人离去的真情实感。
“那时候咱们家真是风光啊,姑妈出嫁的时候宾客云集,嫁妆装了一船又一船,那时候林姑父还不是探花郎呢。”
贾珺点头,他知道,那一船又一船的嫁妆最终还是回到了贾府手中,变成了贾琏口中‘发了一二百万的横财’,不知这次他会怎么选择。
贾珺见主屋动静渐渐弱了,率先起身:“进去吧。”
“凤丫头,你亲自去盯着,我最放心你办事。”老太太正是伤心也顾不上王夫人脸色铁青。
王夫人嘴角抽搐,狠狠捏着手中佛珠,贾敏这个小姑子在闺中时就处处抢她风头,她的病秧子女儿还没来,老太太眼里已经看不见别人了,净给她添堵。
凤姐为难:“这,林家妹妹才失了母亲,叫她小小年纪离家,林姑父怕是暂时不会愿意送她上京。”
凤姐劝慰老太太,频频暼向门口,见贾琏进来了,疯狂给他使眼色。
老太太痛哭不已,念叨着自己苦命的女儿和外孙女,思及林家人丁凋零无甚亲族可帮扶,外孙女还小无人教养,便支撑着让人写信去要立即去接了来。
听见凤姐这番言词,更是泪如雨下:“她父亲一人能照顾好她,没有后宅长辈如何是好,一定要把人给我接来。”
鸳鸯拉开凤姐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上前给老太太顺气轻声劝慰道:“先派了船只下去,等林姑娘热孝过了,慢慢上京不迟。”
贾琏也赶紧上前道:“鸳鸯姐姐说的是,路途遥远,林妹妹身子弱慢慢来也使得,孙儿还记得当年姑妈出嫁时的场景,数十艘大船赫赫扬扬下苏州,可惜这辈子再见不得了。孙儿想着若能去姑妈灵前上柱香,也好叫姑妈在天之灵知晓,贾家还有亲人惦念着她啊。”
堂上众人纷纷陷入回忆,大老爷贾赦跟这个妹妹是最亲近的,一时间也有些悲痛。
“琏儿说得对,妹妹走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本就遗憾,你去趟扬州替我看望看望,给你姑妈上炷香,好叫她知道我这个大哥还想着她。”
贾政见大哥这样说也不好阻拦,顺水推舟一齐表态,叫贾琏亲自带着两家的丧仪走一趟。
老太太见兄弟俩对妹妹的身后事如此关心也很是欣慰,叫贾琏上前来细细嘱咐,吩咐凤姐挑随行的丫鬟婆子,定要知礼本分能在路上照顾好外孙女的。
众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散去,领了差事的立马办去了,忙碌两三日才收拾停当。
这日凤姐带着大姐儿,坐着马车将他们兄弟俩送至码头。
贾珺对坐船很有兴趣,在一旁等着贾琏跟凤姐说话告别完,便迫不及待踏上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