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槐仿佛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眼睛瞪得滚圆。
海殊的……梦中情人?她一蹙眉,不对。
按照子夜先前所言,海殊并没有成婚。她的人生写在白纸黑字上,浸透在一份份为官行历中,朝廷事务是她生命的大部分,没有多少空缺的部分再给自己。也似乎从无意于此。
但依海嘉的反应,她的话又不该有假。难道,海殊真的有梦中情人?
姜槐先是缓缓摇了摇头,试探着否定,“微臣不是。”
海嘉先是错愕她的回答,微微张着口,泪珠都挂在下颚上,愣是反应了一会。
“胡说!”她下意识否定,“你骗人!”
姜槐要辩,却在近距离时看清海嘉。她眼眶肿得不行,眼睛突在眼眶,满含血丝,眼窝都深深凹进去。
姜槐叹了口气,将话音放轻,语速放缓,解释道:“海二姑娘何以出言?微臣当真与海大人,不过几面之缘。”
海嘉难以置信道:“你……你若不是那人,你怎会半夜出现在海府!还在阿姐身旁!”
……
问得好。
那得问高坐于厅堂的那位殿下,何故要利用她至此,命她夜潜海府。
姜槐自然有苦说不出,只得先依着海嘉道:“那……可是海大人生前与姑娘说过些什么,姑娘以什么评判微臣曾与海大人有段缘分呢?”
海嘉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抹了抹脸颊的泪花,声音渐渐哑了下去,气势也大不如之前,“我……我不知道。”
海嘉不知道。她却如救命稻草般,试图将姜槐认成海殊梦中念叨的公子,那其中必定是有隐情了。
她又抬眼,打量姜槐,“你……你真的不是?”
原来海嘉也无法确定。
姜槐佯作苦笑,“海二姑娘,我不是。”
海嘉转念,咬牙断言道:“果然阿姐说的是对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姜槐冤枉,平白被人唾了句“坏东西”。
“姑娘,又是何出此言?”她只得硬着头皮做“张青”。
海嘉收了眼泪,看姜槐一袭干干净净的素衣,生得好看,身形虽单薄,却有着文人气质,与那座上的三殿下浑然不是一种格调。
哪种格调的男人都一样!
她指着天指着地,恨地几乎吼出来:“总归是你们其中的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要害我阿姐!还非要……还非要,搞什么燕王生辰的借口,将她引到二皇子府杀害!不都是你们做出来的事情吗!”
姜槐默了一阵。但说此话,此话不虚。
“我再问大人,你若与我阿姐素不相识,你何故半夜出现在府中!你又为何……又为何在贼人来犯时,要舍身护住……护住我阿姐呢?”她言辞激烈。
海嘉想不明白。总不可能是素不相识。谁愿为一个陌生人豁出去?
姜槐给了海嘉一个答案。
她沉声稳重道:“不因别的,只因,我敬海大人的气节。”
因她,幼年无力护父母,生生看着母亲将自己推远,只得在近十载后再入京城风云。倘若,又一个真相在她身后,而她为贪生躲在角落——
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姜槐落了这么一句话,却把海嘉的心紧紧勾了起来。
这种郎君,果然惯爱说些哄人的好听话。
她阿姐当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之人!若非她也是意外得知阿姐……阿姐或许与某位男子有过一段缘分。
但那并不代表她阿姐是落俗之人。阿姐从幼年寒窗苦读始,她心昭昭,文辞斐然,见事之深刻,方圆百里无人企及,是绝对的天才。可家里从无文人的土壤。文墨嚼不烂做舂米,亦喂不饱家里的牛羊。
阿姐一个人趟过河水,一个人为了一册书跑遍镇上,冬日抄的手生遍冻疮……还要挨爹娘的打,要抗家里的担子,烧饭打杂,春种秋收,一人当做三人用……
海殊入仕后,更是一袭红袍,踽踽独行于黑夜。海嘉觉得,阿姐太孤独了。
无朋无友,因避嫌也甚少与官场人私下来往。所以,当她知道,阿姐或许还有一段较深的牵挂……无论是何种关系,身份,她总是好奇的。
她自幼被阿姐带在身边,记事起到如今,阿姐提及此人,其实不过一两次而已。
一幕幕闪过海嘉的脑海,无数的碎片拼成她的阿姐,可她的阿姐,走了那么长那么长的路,竟然在他人的歌舞升平宴上死了!
多么荒唐的命运!犹如老天爷在跟她们开玩笑!
而直到阿姐死了,那个人,都没有出现过。
她甚至还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眼前的张青,确不是那人。
眼看海嘉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姜槐又克制问:“海二姑娘,现下,你愿意配合,同我们回忆你阿姐在事发前的细节么……比如,你所提及的那位公子。”
“我们都在期待真相大白的那日。”
海嘉闻言,手心忽然攥紧,冷笑一声,“真相?倘若真是二皇子所为呢?你们能担保,让二皇子一命抵一命吗!你们所谓真相,不过是想着早早交差,让我阿姐成为你们功绩上的一笔罢了!”
“这位大人,我感谢你对阿姐的维护。可我如今,怎么信任你?”
她几近哽咽,腿无助地蹲了下去,将脸埋进手心,“先别来打扰我了……成吗?”
“我还没有能好好再看一看阿姐,还没有能好好与她告别……”
姜槐见她一会神情激动,一会神情哀伤,是自己也不知如何面对的样子。她颤抖,她捂着嘴掉眼泪。
海嘉自个儿也理不清自个儿的思绪了。
倘若不是这一层身份隔着,姜槐起码能做的是——抱一抱她。
可她不能。
海嘉到底在纠结什么,为什么不愿意配合。姜槐试着理了一遍,发现了一个答案——
海嘉不信任朝廷。所以她在拒绝。
拒绝调查?还是拒绝真相?姜槐总觉得有些蹊跷。
她将海嘉的指责听进心里,心情沉重,有些无力地走向沈子箫所在之处。
她抬眸,阳光在檐上闪了闪,恍然见四个大字挂在正殿之中——“此心昭昭”。
隆丰帝名声在外,极为体恤官员。海殊是女官表率之一,处理不好,恐要寒了部分人的人心。大梁朝行稳至今,尚未提倡过严苛峻法,亦少有人破祖宗之法。
隆丰帝嘱咐此案必定得慎之又慎,务必要先安抚好海殊的亲人。
现下此案犹如雾中见形。首先,海殊身上为何会有那枚药?如子夜所言,海殊在官场奉行中立,与官员的接触也只停在公事。她未中毒,从何处取得的药?
其次,海殊为何被杀害?表面来看,她与二皇子并无正面冲突,亦无利益瓜葛。排除了意外身亡,情杀与仇杀,凶器与死因可以确定,线索却丝毫不能串成线,真相还很遥远。
姜槐心想不对。
从海嘉身上可知,海殊定然还有深处的秘密,藏得深,甚至可能只有一两人知晓,比如海嘉,而或许,这是关键信息之一。
也许,此时应该大胆推测,跳出固定圈子,构建新的关系网……海殊与乘仙阁,会不会有联系?
对于姜槐来说,她务必要知道那药的来处,也要弄清这案子真相。
光透不进堂中,沈子箫于暗处将姜槐的动作尽收眼底。阳光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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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了她的发丝,她背挺得直,衣袍随着稳健步伐向后摆去,眼底神色平平,手却攥得极紧。
春风带着料峭寒意,微微刺过姜槐的面,又轻挥去她额前沁出的汗珠。
夕阳余晖洒在清平河上,犹如鎏金一般,沉甸甸地起起伏伏。
沈子箫背手,信步在前,余光瞥过姜槐微微提了速的小碎步。
姜槐要追上沈子箫的步伐时,肚子适时咕噜叫了两声。恰好全都落入了沈子箫耳中。
她一阵羞赧。
眨眼时刻前,沈子箫问她饿了一天,是否要用膳。她很有骨气地从案几上撑起脸,说了句,“不饿”。
因她今日信誓旦旦,却未能撬开海嘉的嘴,反倒惹得海嘉模样更为憔悴凋零。她有些许挫败。
沈子箫深看了她一眼,平淡而直白,“我饿了。”
姜槐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瞬间转脸赔了个笑。
跨过清平桥,沈子箫带她抄了条城南巷的小道,才转到安何路上,很是熟稔地撩开了一家门头稍小的店面。
姜槐跟着他的脚步,心中默想,他在肃州时日多,京中时日少,且不说京城面貌是否焕新,他对这市井小巷似也太过熟悉了些。
寒送江手扶着算盘珠子,正是落笔之时,听着动静抬眼。
他眯眼仔细打量,才笑着合了账目,迎道:“稀客啊,萧老板。”
目光敏锐地朝沈子箫身后一滑,是个白净的后生。倒是面生的很,不像是从前跟在沈子箫身旁的人。
箫老板?姜槐也暗暗捕捉过这名讳,与那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总归,沈子箫应是熟客。
姜槐作揖,不想先失了礼数,反倒寒送江吓得连连摆手,“小大人千万别同我行礼,我这一介草民怎么担得起……”
寒送江忙招呼了个小厮,要他把菜吆喝出来。
姜槐听了一串,发现这店面虽小,菜色倒是花里胡哨,仿佛天南海北对暗号似的——
沈子箫往下扯了扯嘴角,“正常点。”
“简单京中小炒,如何?”
姜槐这才反应过来,沈子箫后半句是在同她讲,她连忙沉声应了,又学着子夜捶拳,“全听大人吩咐。”
沈子箫意外瞥了眼姜槐的动作。
寒送江这才恍然,连连谢罪,将二人引到二楼厢厅,寻了个绝对安静的隔间给他们。
菜炒得冒着锅气与烟火气便端了上来。姜槐倒是没料到,沈子箫这般皇子身份的人,也会与市井人打交道,关系瞧着还颇为深厚。
她多吃了几筷子,却见沈子箫动了几筷子便放下,静静看着她。
姜槐意识到这点后,连忙放慢了筷子,缓缓咬了咬筷尖,将嘴中的最后一片小炒肉嚼了几口吞下去。
他又在观察她?
两次了,不对劲。姜槐也默默地放下自个儿的筷子。
“吃完了?”
沈子箫适时开口。见她嘴边落下的一点渍,过于惹眼,无奈将帕子递了过去。
姜槐连忙点头,用那帕子用得极其慎重,暗暗看着沈子箫,试图寻他的行为目的。
沈子箫一切如常,淡淡结过账,又领着姜槐走了。就如来时一般自然。
姜槐摸不着头脑,心里始终提着一根线。终于,在夜前,沈子箫递给了姜槐一本手记。
半截纸压在上面,“每心昭”三字一下跳进姜槐的眼帘。
“我手下,没有办不成事的僚属。”
他的温凉话音随风钻入姜槐耳中,姜槐听明白了。
原来是先礼后兵,填饱肚子好干活……
关于海嘉,他只许她成功,不许她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