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姜槐默然许久。
天色渐暗时,李汐来传沈子箫的话,让姜槐好好休息,剩余的事情明日再议。
那几个大臣来得还颇是时候。
姜槐没空再感时伤怀,于是也吩咐小棠好好休息。在地窟那阴气极重的地方待过本就不舒服,她打了热水洗了澡,又连忙换了身衣服。
趁天色还没彻底暗下去,姜槐熟练从药匣里翻了几种药出来,眼睛不眨一下,往伤处撒。
心里有几分气,手上撒药动作便重了些。
姜槐疼得直皱眉。
这个三殿下,确实是对手般人物。坏话讲不得,好话全不信。
概括四个字,油盐不进。
难怪在肃州被称作什么铁面杀将。上战场的人心果然硬得和石头一样。
他明明怀着一身的秘密。可与小棠不同,他嘴巴是真撬不开。
但——姜槐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李汐来布膳时,姜槐才理好药匣。
她旁敲侧击了一阵李汐,询问慎书房相关的事情。
李汐对于姜槐要打听的事面露难色,姜槐心中也明了一二。原来也没期待能套出来多少话。
李汐照例为姜槐介绍了晚膳。菜色几乎都是定好的时令规制。
姜槐托着下巴,思索片刻,打断道:“嬷嬷,你与我讲了这么些天的菜肴,还未跟我讲过,殿下喜欢吃什么呀?”
李汐手中筷子顿了顿,奇怪道:“夫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姜槐苦脸,双手合十,“我同殿下告白,殿下却不信我心悦他。我想……多从日常了解了解殿下,嬷嬷会帮我的吧。”
喜欢什么菜,总不能是多秘密的事吧。
于是姜槐得到了张纸条。
她食指中指一捋,心里头念出字来——糖醋鱼、杏仁豆腐、龙须酥……
越念神情越怪异。
倒和她那位张之桃妹妹口味像得很。他冷冰冰的样子,想象不出竟喜欢甜口的食物。
也是巧了。全是她不爱吃的。果真是谈不到一处去的人。
姜槐深深吸了一口气。默念几遍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二日,沈子箫要去早朝,姜槐踩着他出府的点,托李汐捎去消息,邀他来院里午膳,顺带谈谈昨日未竟的事。
毕后,姜槐又特意带上李汐,将李汐写下的食谱交由厨房,亲自盯了一上午进度。
苦劳不被看到就不能叫苦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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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箫入院时,还身披着深紫色朝服,手端着乌纱帽。他是武将,一袭官袍非但没压住那股锐气,反而更衬他身形俊逸。他从暖日头里走来。
倒不见他身边的两个“护法”。
传言娴妃娘娘骨相极美,棱角中带着侵略性。想来,沈子箫这张脸,大抵是随了娘娘。
姜槐站在檐廊处,一袭春绿色的外衣,两侧挂着小鼓似的配饰,手里捂着汤婆子,遥遥望着他。
这么些日子,除了大婚当夜,他头一回踏入这重修的“月云院”。题字是翰林院所书,皇后赐下的匾额,作他新婚礼之一。
念他多年护守肃州有功,又有陛下赐婚,取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意。
屋里地龙烧得暖洋洋,李汐与小棠几个将菜一一呈上时,姜槐细细打量他一番。
表面依旧平平淡淡,没什么波澜。
他倒得空瞥了小棠一眼。
待一应齐全,姜槐摆了摆手,将几人都遣出了门外。
沈子箫懒懒掀了掀眼,“你要把那婢女留下?”
姜槐抿了抿唇,“殿下以为如何?”
殿下。
她倒随意,想如何称呼他,便如何称呼他。
他平日最难容忍的便是毫无章法之人。
“依我看?杀了。”他这般回。
好个一刀切。
姜槐早料到他要这般答,用已想好的措辞试探道:“我却觉得,殿下不妨留下小棠,让她将功赎罪,视此为一个契机。”
他与她对视,“理由。”
姜槐又道:“小棠是乘仙阁与朝堂千丝万缕关系中的一枚线,幕后之人既然早早想从张府安排这一枚子入皇子府,殿下便早已于局中,不可置身事外。若能化小棠为己用,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沈子箫捻了捻手指,“除之,则无后患,夫人不懂?”
姜槐耳朵被他的一声“夫人”一烫。
她若无其事,顺着自己的腹稿继续,“殿下,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小棠需留。她身中的蛊毒,很特别。”
“而我,有把握能试出同样的解药。”
沈子箫瞧姜槐滔滔之中,提及后一个理由,眼星仿佛更亮堂了些。
“你会解蛊毒?”
姜槐顿了顿,笑答:“殿下忘了,我会些医术。”
沈子箫眯眸,不动声色打量。
若每个医者都会解蛊毒,犹如常态,隆丰帝何至于谈蛊毒色变。
而与此同时,姜槐也在揣测沈子箫。他可是当年花毒案的亲历者之一。
可惜,两人面上始终波澜不惊,神色如常,几近看不出差错。
“所以,你想查明此事。”沈子箫定言。
姜槐也不回避,“天下之客为利为权,来去匆匆,熙熙攘攘,皆如过江之鲫,此乃人之常情。可……以如此卑鄙手段谋权,或谋利,与草菅人命何异?我爹爹为文官,出嫁前以历史为训,诫我为人妻,为人臣之道。”
“第一次见殿下,我会因医道,不忍伤者于途匍匐。如今知此事,我自然不愿囫囵吞枣,置若罔闻。这亦是为臣之道。”
“何况,我听李嬷嬷提及,陛下早有调殿下回京之意,殿下却总会委婉回绝。一晃八年,殿下此番回京,何不以此为切口,成一番事?”
姜槐言辞中,有沈子箫许久没见过的一种劲。在遥遥记忆里,他寻到了这般神情与言辞。明明如火,燎原之势。那是在风雪中燃起的星子。确是群挺直的脊梁。
张伯通能生出她这模样的女儿?沈子箫心中怀疑反增不减。
话音落了良久,沈子箫都没有接话。
他随后难得轻笑几声,“好口才啊,夫人。”
“不过,你以为我为什么回京?”
“‘偷闲’二字,而已。”他把偷闲咬得尤重。
“你所雕刻的沈子箫听起来应是光明磊落,兼济苍生。可惜,你猜错了,我完全不是这般人。”
“猜错”这词,犹如一桶冰水从姜槐头顶倒灌而下,冻得她瑟瑟发抖,遍体生寒。她感知到他的话音愈来愈冷,就仿佛危险愈来愈逼近。
青筋暴起,眼含血丝的狠厉模样倏然闪过脑海。
她心跳如鼓。
她今日说多了,亦赌错了。
正是谈崩之际。
沈子箫用食指勾起姜槐的下巴,微微冷嗤,“所以,你又在心悦仰慕谁呢。”
靠近时,沈子箫瞧见了她脖间隐隐的红痕。
他想起那时,甚至能感受到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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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的每一次鼓张,她的眼睛如同一只林中鹿,惊讶的、害怕的、不解的,只稍再用力一些,便能……
姜槐见他眼神不对,两只手慌忙抓住他的食指。
她装傻充愣,连忙接上他的话,甜甜道:“我自然心悦你啊,殿下。”
这下眼睛都不眨了。圆圆的、明亮的、真诚地望着他。
她的杏眼好像会唬人。
“殿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为何不仰慕。”
没等沈子箫反应,姜槐伸手,暖暖的两只手包裹住沈子箫的手,将他牵至桌前。
掌心的温度在沈子箫手背蔓延。
“是我惹殿下烦恼了,都是我不好。殿下用膳吧,我特意交代李嬷嬷和后厨做了殿下喜欢吃的菜。”姜槐无辜地对他笑。
沈子箫缄默片刻,那阵危险气息好似又弱了几分。
姜槐惊觉自己的这个判断。心里实则依旧提心吊胆。
后来,他们相顾无言,十分沉默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饭后,姜槐最后弱弱试探,将小棠留下。沈子箫丢了句“随你”,以公务为由,又大步流星走了。
姜槐趴在门沿,垫起脚尖,望着沈子箫独自远走的背影,终于长舒一口气。
转身又看过桌上的菜,其实他俩根本也没动几筷子。
姜槐自个儿是实在对这些菜提不上兴趣,本着不浪费,吃得反而比沈子箫还多些。
唤冬春将一桌收拾了,姜槐便把门一阖,房内又剩了她一人。
她掂量着小棠从黑衣人手中拿到的药,思绪不禁飞远。
沈子箫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她从未见过他这般阴晴不定的人!
他瞧见她脖子上的伤时,并非是怜惜,许是快意,又许是别的什么,仿佛要扑上来再补一口的模样,吓人得很。
可偏偏是他。
现在她面前就两条路,第一条,与沈子箫周旋,直至彻底获得他信任,套出当年事情,最为直接,却也最容易满盘皆输。他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旦察觉她所图,必容不下她。再者,当年此案的证据并非来自沈子箫。他性格如此,生性多疑,难以亲近,究竟掌握几分,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知晓。
第二条,循着小棠与乘仙阁,探得幕后下蛊毒之人。此为间接,或许与当年花毒案下毒者有牵连,却仍需新的线索。
最为妥当的办法,还是双路并行。
姜槐在榻上“发奋”,左右滚了几圈。
前路迢迢啊。
不过颓丧片刻,姜槐又收拾收拾自个儿精神,起来琢磨那瓶药去了。
复刻药来说,对姜槐不难。以药推蛊,若有眉目,请教师傅,或有新的线索。这世界上,再没有谁比姜槐师傅芷戈更熟悉蛊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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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入夜时分,门扉传来叩门声。
姜槐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高喊了一声,“进。”
原来是小棠。
手上拿着副帖子。
她自然对今日姜槐与沈子箫的斡旋浑然不知,却为姜槐带来些八卦。
“好生奇怪呢,慎书房门外好似跪着两个黑漆漆的人影……本来书房那外面连着湖,好大一块空旷地,奴婢刚刚走过,也觉着怪吓人的……”
姜槐自然也觉得怪。
只是小棠手上的东西更吸引她。
“这个,夫人,李嬷嬷叫我捎来的。”小棠这才后知后觉呈了上去。
原来是二皇子的生辰宴将至,邀沈子箫与她入二皇子府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