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与说自己还算幸运。
“我还是挺难杀的。”她打趣道。
虽然是罕见病但还有应对的治疗方法;药物用在身上也能发挥最佳的效果;能找到合适的骨髓供者;有资本负担高额开销,甚至还能挑最好的进口原研药来用。
有小叔、有Samantha、有卢白有嘉兴有林小熊,如果不是他们我一个人寸步难行。
有愿意给我骨髓的姐姐。
还有这一路走来遇到的医护人员,当然会有一两个比较势利,但绝大部分都给予了超出医生对患者的关心。
一开始姜云麒还没回来,姜与高烧神智不清,医院账户上余额不足,是介入科的土豆医生给姜与垫付的医药费。
肺部感染休克那次,没有床位,姜与被丢在急诊抢救室门口,平时凶巴巴整天怼病人怼家属怼天怼地的那个医生,第一时间腾床,大半夜亲自下急诊接的姜与,果断用药争分夺秒。
在ICU时每天给姜与带一块GODIVA巧克力的女医生,心率过缓时盯了半宿心电监护仪的男护士,在移植仓里每天强行跟姜与社交的e人护士姐姐……
22岁我在他们眼里是小孩子,32岁去医院他们还叫我“那小孩儿”。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人,少了任何一个,我今天都不会在这里。
我是比别人多遭罪,但跟我一样遭罪的都没能挺过来,还有多少人连移植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怎么不算幸运呢。
至于身体上的创伤,人经历这么大一场变故哪可能还是完好无损的。
移植前其实有妇科保护措施,打针,或者冷冻卵巢组织,以便日后有生育需求。只不过姜与当时情况危急根本就顾不上这些。一开始姜与心里还有些膈应,倒不是她有什么非要做妈妈人生才圆满的观念,她只是不喜欢被剥夺选择权。能不能和想不想毕竟是两码事。后来年岁增长,随着世界大环境改变,意识形态也随之有了变化。现在的姜与反倒觉得,焉知非福呢。
“眼睛呢?不算医疗事故也是医生主观延误了吧。”对这件事段野很不理解。
按照姜与所述,那个眼科主任给予的是消极治疗。就比如一个桶有缺口在漏水,理应补齐缺口,她却采取了不断注水维持水位的方法。
姜与一开始情况其实并不严重,全因为几个月无用治疗的拖延和错误处理手段才导致眼睛终生留疤。如果只是医生没有经验水平欠佳也就罢了,可关键是最后治好姜与的医生就是同科室的副主任医师,而且那个主任个人简介里,明明白白写着羊膜移植术是她擅长的项目……
段野不理解那个主任的脑回路。作为科室一把手自己没本事治又拉不下脸请教别的医生?可她也不是没本事啊。不想治了可以让病人尽早转院啊。她不知道那是个年轻姑娘吗?要不是姜与命大她就打算这么耗着,看着病人烂在自己手里吗?
姜与其实可以追责的。只不过当时她实在自顾不暇,打官司劳神费力,她哪有功夫。主任估计自知有愧,后来在病房碰见,她看姜与的眼神都是心虚躲闪。她的病人很多,患者好评率百分之九十八,对她的评价无一不是“医术精湛”、“德艺双馨”。
姜与不关心主任的仕途前程,姜与只是不想耽误真正得到良好医治的那百分之九十八的病人。想不明白她就权当自己是那百分之二的倒霉蛋,反正疤已经落下了,事实已成定局,追究对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姜与觉得没意义。
肺的话。肺的话真没办法。医学总还是局限的。还有其他很多小毛病,也都是无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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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与身上总有种矛盾感段野之前一直不明白。
她有时候敏感警觉,像全副武装的战士对外界充满戒备。有时候又像遁入空门的佛陀,温和包容,不贪不嗔不痴。现在段野大概了解了。她要保护自己就要竖起尖刺,可面对没有恶意的人,她又不想将他们碰伤。甚至那些给过她伤害的人,她的父母、朋友、她喜欢过的人、命运……她都不曾怨对。
她说她经历的这些算什么,比她苦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是人人都要心理扭曲报复社会,随随便便就黑化的毕竟还是极少数。
她筑起铜墙铁壁,藏起内心的消极,一边独自消化苦痛,一边以积极乐观的样子面对他人。她淋过雨,她不会主动给别人撑伞,却也不想自己的泥水打湿别人的衣衫。
她没有刺。
她就像一颗,笨蛋山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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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平时运动没有关系吗?”
“健身这种力量训练没问题,就是很多时候心肺比肌肉更先力竭吧,组间休息比别人花更多时间。然后,高强度的有氧做不了。爬山、爬楼梯、跑步什么的,得走一走歇一歇。”
“跳舞呢?”
“嗯……原地小幅度晃,可以。用全力跳就不行了。翻滚啊、跳跃……什么的,都不行。撑不过一分钟。我现在就像那个,发射火箭。燃料只够点火。砰一下,就没了。”
“……”
她居然还笑。
段野知道姜与追求完美,对自己要求严格。面对热爱的事情,在意的东西,只能“原地小幅度晃”,该有多煎熬。
“天天看着别人跳舞,你不会难受吗……”
姜与一时沉默,半晌皱了皱鼻子弯起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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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说,“难受啊。当然难受。”
…………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跳舞吗?
“我这个人啊,就很无趣。话又少,又闷,喜欢的都是拼图填字游戏这种东西,一点都不活泼。也没什么朋友,不会表达自己。”她停顿了一下,
“但是跳舞啊,跳舞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安全。可以没有负担地,宣泄?嗯,释放情绪吧。
“跳舞的时候我就不会想很多东西,不会焦虑。就很,自由。
“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能感觉到血液在流动,心脏在跳。
“只有跳舞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的。
“我的生命是鲜活的,热烈的。”
第一次对人袒露自己的内心姜与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我是不是很矫情。
“才没有。”
拥有一份真挚的热爱,一点都不矫情。
大概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姜与的眼里有一瞬间迸发出夺目的光彩。然而那点希冀转瞬即逝。
“你说看别人跳舞我会痛吗?
“当然痛啊。”
她笑得坦然。
“但是,痛就对了。”
痛,说明我还活着。
既然我的灵魂已经无法再感到炙热,至少还有疼痛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她所有生存的动力,都来源于反复揭开伤口血淋淋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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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这边还需要加水吗?”
“不用了谢谢。”姜与依旧笑容温和,“埋单要去前面是吗?”
“是的,需要麻烦您去那边收银台结算。”
“谢谢。”
回头对上段野一张青蛙受气脸,姜与莫名其妙,你那是什么表情。”
段野没说话,心里堵得慌。
但凡她不笑他都不会这么替她感到憋屈。
“你现在还在用什么药?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肺上的药在减了,转氨酶那些还有点高所以护肝的药不能断,不过估计也很难降到正常了吧。眼药水也停不了,还有,”姜与掰着指头,“之前激素用得久所以胃黏膜比较脆弱,还诱发了白内障,不过应该是不严重,看以后要不要做手术。经常会神经疼痛肌肉痉挛什么的,医生也说不准原因,估计还是移植后的反应吧。哦还有妇科那边要做激素代替治疗,那些药,怎么也要吃几十年吧……”
段野:……
“干吗你不会要哭了吧……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哭毛线,炭熏的,撤吧我先去埋单。”
再不走真要被她看见自己的怂货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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