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跨越十年的故事。姜与讲得轻松,言简意赅。锅子里的水添了好几遍,炭火也加过,却还有好多好多好多没说。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提起那些细节,虽然历历在目却也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她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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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野那天从何叔那离开,第一时间就去翻看了姜与的朋友圈。在此之前他一直忍着没看过,自负地以为相处久了,关系近了,他自然能了解她的所有。
他错了。
姜与的朋友圈并没有设置权限。她从来没打算隐瞒什么。
寥寥数条图文信息。第一次看段野并不能完全理解她当时的心情。今天亲耳听她叙述,段野方才能读懂她这十年的心路历程。
最早的一条朋友圈,那时候姜与还没生病,某个学期末,结课后,她和相熟的女生一起庆祝,喝了点啤酒,她大概心情很好,转发了一首歌。
往上翻。
一张夜晚面对玻璃窗的自拍,没有配文。姜与带着毛线帽和口罩,病号服外面套着件棒球夹克,倒影看不出表情。那是姜与自体移植进仓前一晚。那是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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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的沙滩上,姜与拍下了自己的脚印。她说,【活着真好能跑能跳真好】。那是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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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姜与去动物园了。隔着玻璃看熊猫,隔着围栏看鸵鸟,隔着水箱看两栖爬虫,隔着铁网看不飞出去的群鸟。从动物园出来医院一个电话她就被关进了病房。留置针扎上,一包药下去,好好的人瞬间就虚了。那是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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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年的姜与发了不少朋友圈。上课、演出、比赛、练习,又或者只是听到一首歌喝了一杯酒一时兴起的freestyle。她去了很多地方,认识了许多人。相片里视频里她总是在笑。这一年她活得很充实,很开心。这一年的姜与,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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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与第二次移植进仓了。窗外紫红色的晚霞很美好。她简单阐明自己的近况,跟外界暂别。末尾她写道【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好好的。过些日子再见吧。】。那是第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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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一睁眼就过年了
这几十天就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阿类药物也止不住的疼痛,无尽的反胃和无可奈何的虚弱
看着原来xs的紧身legging在我腿上晃荡连裆部的位置都是松的你知道我觉得自己有多恶心吗
心态是变了。感觉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用完全科学的态度像个二傻子那样对什么都特别乐观积极了。会不自觉问自己为什么凭什么难道真的是上辈子造孽太深明明这几年遭这么多罪还是不够吗
真的是一肚子消极的话想要吐槽
可是现在好歹清醒一点多少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冷静下来还是觉得悲观的情绪太容易传染,消极的东西,特别是对能感同身受的人来说真的会绝望……所以算了
还是讲点期许的话吧毕竟要过年了
四年前背着我的大背包在半岛的沙滩上,我说,活着真好
两年前下决心开始正经跳舞,我说,活着真好
然后稀里糊涂就到今年了。虽然有些话我不想也不敢讲了怕像许愿一样说出来就不灵验……
还是
渴了能去便利店买瓶水就喝
饿了想吃就能吃
想去看电影就能去看
想见朋友就能去见
想跑就能跑想跳就能跳
……
能像个正常人一样
活着真好
我承认我会羡慕嫉妒。但还是祝福我认识的每一个你们都健健康康好好的。不要浪费自己的生活。人间总有什么是值得的
新年快乐】
这是姜与的第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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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每年只有12月31日姜与会发一张自拍。白色墙壁,正面向镜头,没有表情。以及相同的文字:
【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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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姜与也很鲜活。她会分享喜欢的歌曲,好吃的东西,一段共鸣的文字,空调外机上的积雪,天上形状酷似恐龙的云。她脑子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也会吐槽会emo会开心,会有喜怒哀乐。可是慢慢的,她不再分享,她越来越沉默寡言,字里行间也再没有任何情绪。
第十年,四个多月前。段野能想象得到姜与那晚的样子。新年音乐会结束,她在他身边吃完一个汉堡,分别后姜与回到家,没换衣服也没卸妆,还是同一面白墙,她面对镜头按下快门。她依旧面无表情,但大概那天心情好,她的眼里染上了许久没见的细微笑意。
她在愈合。
但她永远无法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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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野前两天找谭亦的时候去过一趟血液科门诊。
生病的人真的好多好多,形态实验室、骨穿室,哪哪都是候诊的病人和家属。他们周身萦绕的气息是不安、焦虑,当然也有万幸以及,常年被病痛折磨而变得麻木与认命。
所以段野真的很难相信姜与生过病,很难想象半年前她也跟这些人一样在这里等待复查。她看起来那么漂亮,那么健康,那么……正常。她甚至比那些病患家属看起来还要充满力量。她一点都不像一个病人。
她从不想被当作是病人。
段野不知道姜与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不可能感同身受。他也无法想象她从满身疮痍恢复到如今的模样到底需要多大勇气,耗费多少力气。在遇到姜与之前,那种拼了命也不放弃的顽强二货精神他只在动漫中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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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段野觉得,假如命运有实质,TA俯视苍生,TA迫使姜与下跪,将她按进淤泥里,那时的姜与一定是直视命运,倔强地说,
就。不。
就像段野第一次看她的舞蹈视频,姜与最后的作品,段野现在懂了,那是她在挣扎与反抗。
段野体会不了姜与受过的苦。他只是心疼,替她感到委屈。她优秀又努力,她本可以有光明的前程,她的未来本应该前途无量,可命运偏要一次次断她的路。老天是给她开了门开了窗,可老天又给她的门窗上了锁。
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何况还是一个人最青春最美好的十年。
姜与这十年,没爱过,没漂亮过,没自由过。段野觉得命运不公。可她却说,这世上唯一公平的就是不公平。
她说对于生病她并不难过。是人都会生病,不管大病小病。她更不可能埋怨谁,生病这种事儿能怪谁呢。她只是觉得好无奈。她并不想要与众不同、跌宕起伏充满刺激的人生。她只想安安静静过平凡的日子。但可能,越平凡的东西想要越是难得到吧。
她说现在看六年前那支舞,觉得挺好笑的。企图与命运抗衡,这种愣头青想法,tooyoungtoonaive(年少轻狂)。你觉得你还能蹦跶那是老天奶手下留情,多挨两巴掌就知道,“命”,是人跪着磕头。
所以其实我挺幸运的。姜与说。当然不是说生病幸运。但是确实每次我都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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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beenwalkingonatightropemywholelife
(我的一生如履薄冰)
ThisshitkillsmebutIstayalive
(他们将我焚身我却从灰烬中涅槃)
DowhatIgottadotostayalive
(为了存活倾尽所有)
It’sokaymylove
(没关系亲爱的)
Youjustgottamakeitthroughthedarknessandseethesun
(你只需从黑暗中重生才能看见阳光)
Stillchaineduptotheshadowsthatyou’rerunningfrom
(虽然你仍被阴影的枷锁捆绑无法挣脱)
Whenyoucan’ttakenomore
(当你再也无法忍受)
Andyoucan’tevenrememberwhatyou’refightingfor.
(甚至忘了你在为什么而战斗)
Butit’sokaymylove.”
(但是没关系的,我亲爱的人)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