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姜与从没跟别人讲过。就连在卢白姜云麒面前她也没表露过分毫。
开诚布公自己的所思所想对姜与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她会惶恐会不安。她以为她这辈子不会有机会说出这些故事的。没想到真有人为了听她那些破事愿意耐心坐一晚上。
面对段野，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开不了口。姜与头一次感受到倾诉过后的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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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载新版本后，段野感觉重新认识了姜与，种种注意到没注意到的细节也有了解释。
比如她没有洁癖却很注重卫生；她从不化眼妆也不开车，右眼几乎看不清纸张上细小的文字；对烟味气味特别敏感很容易咳嗽；运动时尽管努力不让人看出来还是明显急促的呼吸频率……
以及为什么她这样努力。
段野知道姜与很瘦，体脂低。他以为现在女孩子都以瘦为美姜与也不例外。至少姜与看起来瘦但不柴，有马甲线，腰细背薄，应该是很多女生想要的样子。审美是多样的，段野觉得，只要健健康康，瘦点胖点她自己喜欢就好。
只是原来她是因为生病才变得这么瘦，而姜与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姜与原来也瘦，但是不像现在这般，枯萎。曾经的她有媲美运动员的体能，远超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她的身体强大有力量，这是她自信的根本，这是自然界弱肉强食生存法则的真谛。
可她的力量被剥夺了。
睡觉骨头硌得生疼，冬季稍有分量的大衣穿在身上都觉得累。跑不快、跳不高、挥出的拳头像一团松散的棉花，她轻而易举就能被任何人揉圆搓扁。姜与觉得，假如自己被丢进生存游戏，她连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她瘦怕了。不，虚弱的自己叫她害怕。
她是可以安心变成一株缠绕大树的藤蔓。可她从没想过为了吸附一棵树把自己变成附属的攀援植物。
这几年面对那些称赞“你好瘦好羡慕”，甚至“我也想生病变成你这么瘦”的感叹，姜与只觉得烦躁又，可悲。
生死游戏中，只有对手才希望你弱小。
姜与讨厌瘦弱的自己，讨厌被困在这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体里。瘦出来的马甲线有什么用？强大的核心，坚实的底盘，稳健的上肢，身体有了力量心里才有底气，才能撑起心之所向。她要重新变回那棵参天大树，她要重新撑起自己的天地。
段野第一次在商场看见姜与打拳就被她专注坚韧的样子吸引。现在，他只觉得她实在是，狠人。
去年一年，365天姜与有299天在训练，剩下的66天，52天是常规休息日，另外14天是因为得了流感。白米饭配煮鸡腿都是基本操作，什么肌酸就馒头，卡姆粉绿叶菜混合果汁，她不喝咖啡但是20倍浓缩咖啡液兑一勺椰子油一口闷……要不是她能尝出菜里用的各种调料段野真以为她没有味觉。可她还是说喝鸡胸肉香蕉奶昔的那帮人比较狠。
“可是你已经很厉害了啊。”段野现在仍接不住姜与的进攻。
“那是你太废了。”
…………
段野原来不明白她又不是专业打比赛的为什么这么拼。段野只知道她能胖揍自己却不清楚她从十斤大米都提不动到如今，这一路要付出多少努力。其他人生这么场大病短时间能恢复成这个样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姜与的肺还不行。
段野找呼吸科的老师咨询了姜与的情况。老师说，从报告上看确实很严重，不过只要不往坏的方向发展，能维持在这个数值也可以了。而对于姜与还能健身打拳，老师表示震惊。
“那她确实厉害。不过肺这个东西自我感觉最重要。运动可以的，我们也建议适当运动。不过千万量力而行。还有平时要做好防护，尽量不要着凉不要感冒、感染，不要劳累。少生气，不憋气用力，这些都可能炸肺。”
听到“炸肺”两个字段野要吓死了好吗。
他当然不可能干涉姜与的生活，他也相信她能把握分寸不让自己受伤。他只想，帮帮她。
那晚过后段野萌生过转去呼吸科的念头，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但说不定呢，他能研究出什么突破医学进程的结果，能让姜与再次自由奔跑呢。
然后姜与骂了他一通。
她没说他不行，没说他现在外科转内多不划算不实际。她只说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理想和人生实在蠢。她叫他不要犯蠢。
她还说，与其研究怎么逆转不可逆的东西，不如在胸外研究可植入便携式人工肺，最好是能跟换锂电池一样，旧的扣掉安个新的上去，瞬间满血复活。
…………
所以段野能做的也就是些小事，健身的时候帮她搬搬器械，有空替她遛遛狗什么的。
话说林小熊当真是个有个性有思想的狗。每次出门都会给自己规划一条遛弯路线，他要向左，你若不依他，他就站在原地，不挪步也不叫，就耗着，耗到你妥协。面上没表情，身体“我就不”，一声不吭小脑瓜子里面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某人如出一辙。
段野是耗不过他的。而且林小熊虽然一把年纪，还是喜欢奔跑，向往自由，绳子牵得越紧他越兴奋……遛一趟下来，还真不轻松。姜与每天那么高强度训练结束回来还要跟这祖宗斗智斗勇，多累啊。
姜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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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段野没必要做这些。
“我在帮你提高效率好不好。吃睡练，你不好好休息怎么长肉？你不想早点成为亚马逊女战士吗？”
姜与：……
“行行行，不为你行了吧。我吸狗毒，我有狗瘾。”
姜与：……
“你平时带他出去他也这么犟吗？”
“他对你算客气了。他小时候有一次站在路口不肯回家。下雨了也不走。从下午放学站到晚自习结束。”
“你把他抱回去他还能反抗？”
“强扭的瓜不甜。”
“那最后他自己想开了？”
“没有。后来隔壁奶奶带她家点点下楼扔垃圾，臭小子才跟人家小母狗屁股后面上的楼。”
“奶奶不带狗出门你们两个是不打算睡觉了吗？”
“他不想回这个家我不强求。”
“……”
段野算是明白了，大的这个更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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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节姜与跟着段野参加了一场婚礼。他那个高中绯闻女友的。
段野在校期间恰逢一中七十周年校庆，学生会为了这个重大活动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久，大家的关系因此也变得更亲近。他们外联部好几个人后来都考到了北市，微信群里逢年过节有事没事时不时就有人跳出来叨叨几句。
那天收到消息的时候段野正在和姜与吃饭，手机提示音响段野瞄一眼看不是医院便没理会。几分钟后突然信息疯狂涌入，手机都叮出了卡顿声，见隔壁桌都看向这边段野有些尴尬拿起来关了静音。
“不好意思。”
“是有什么急事吗？”
段野翻了翻聊天记录然后表情恍然，“高中同学要结婚了。”
话音刚落又有电话打进来。
“段野你看微｜信了吗！卧靠卧靠九班班花这就结婚了？！
“她说欢迎带家属欸，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啊？
“毕业就没联系平时也不见她在群里讲话，搞这么一出指不定就冲你来的啊。
“你说她是余情未了想再见你一面，还是想跟前任炫耀现任更好？也不对哦，你也没跟她在一起过……
“啊她肯定在试探你。
“难道她想你去抢婚？
“你没家属去了她不会真当你抢婚的吧？
“你会去抢婚吗？
“你去不去啊喂喂......”
…………
桌子不大，对方过于激动，姜与这边多多少少，嗯，没有少，一字不差听得一清二楚。
事不关己，姜与选择装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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