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tobebrave.】
—
江泛予从过于真实的梦中一下子惊醒过来。
客厅刺眼的灯光让她眼睛发酸,下意识抬右手遮挡。无名指上一道细微的反光闪过。
她目光呆滞,怔怔地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又有些机械地环顾四周。
她好似还没从梦里十六七岁的课堂中抽神出来,
截然不同的年月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这种时空错位感让她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心口空落落地发慌,压下去的情绪又登时涌上来。
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着,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明明近在咫尺,江泛予却觉得浑身没了力气,连起身去拿的意念都聚集不起来。
她翻了个身,继续蜷缩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腕,指节泛白。
原本窝在沙发一角打盹的长毛金渐层被惊醒,望向这边。
它踮着脚跳过来,茸茸的小脑袋焦急地蹭着江泛予的手臂,软乎肉垫还不忘扒拉着她的衣角,发出细声细气的“喵呜”声。
电话铃声歇了,紧接着,信息提示音又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江泛予听着那连绵不绝的声响,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索性伸手够过手机,直接摁了关机。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宝贝,这样大家会担心的。】空气中,好似有一道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哄意。
江泛予眨了眨酸胀又干涩的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那你呢?你会担心吗?”
【当然会。】
她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极轻的笑。
不知是在笑对方的回复,还是在笑自己仍在自欺欺人。
骗人。
会担心为什么不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不愿意让她梦到他。
【小鱼。】那声音无奈地又唤了她一声,与此同时,腿边的小猫也应和似的“喵”了一下。
江泛予抬手捂住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喉间和心口那股酸胀感强行压了下去。
“我知道了。”她哑声应道,一把将身旁扒拉着它的小猫捞进怀里。
她把脸埋进它温暖柔软的毛发中,语气带着一丝埋怨,余下更多的是庆幸,“你啊,就是他派来监督我的。对不对?遂遂。”
琥珀色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遂遂爪子拍了拍她的脑袋,“喵~”
还没等她重新开机,门口忽然传来密码锁开启的“滴滴”声。
紧接着,门被推开,涌进来三个人。
“小鱼!”
江泛予抱着猫,闻声抬头,正好和冲在最前面的方桃视线撞了个正着。
方桃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圈,嘴里连珠炮似的说道: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打电话没人接,消息也没回。再打电话过去手机就已经关机了。你下回可不能这样了。手机没电要及时充,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待机。”
在确定江泛予身体无恙后,方桃松了一大口气。
“怎么吓成这样,我又不会做什么傻事。”江泛予故作语气轻松地和她开玩笑。“放心好啦。”
方桃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她压下眼底的情绪,指尖点对方额头,嗔怪,“你啊。”
“让让让,别挡着路。”孟昭从两人身后越过。
“大白天的,关灯拉窗帘干什么?整这奇奇怪怪的氛围感。”
她如同入室抢劫的匪徒般目标明确,关上灯,大步流星地走向阳台,“哗啦”一声,厚重的窗帘被拉开。
午后的暖阳涌入,打破了满室的昏暗与沉闷,就连空气里漂浮的尘埃也看得真切。
江泛予下意识偏开头,不去看外界的景象。
休假半月以来,她一直亮着家里的灯,窗帘紧闭。好似只要这样,时间就一直会停留在原地。
“把花放这儿,对,就茶几上。”方桃指挥着身后抱着鲜花的程栖。
“对了,小鱼。刚才从楼下经过,发现那儿开了一家花店。我在那充了年卡,每天都会有店员来把新鲜的花放到你家门口。”
“干嘛花这个冤枉钱。”江泛予说。
“给你看一年四季的春天,不叫花冤枉钱。要是班长在......”
一旁传来不容忽视的急促的咳嗽声,程栖指着客厅的鱼缸,生硬地拐走话题,“这鱼缸里的水变成绿森林了,哈哈。我来把它换一下。”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方桃顿住话头,她连忙找补,留意好友反应。
江泛予反应平淡,好似这只是很寻常的话语。
她看向鱼缸,“确实是该清洗了,辛苦了,程栖。”
“嗐,没事。刚好我在这方面是行家。”
这时,江泛予怀里的猫瞅见鱼缸里蹦跳的鱼,从她怀里轻盈一跃,翘着尾巴趴在鱼缸旁边的地板,蓄势待发。
它看了一会儿后,转身发现江泛予没在身边,又主动跑了回去,贴着她的裤脚自己玩。
养了一年的小猫,养得它性子活泼的同时又很是粘人。
像她和某人的结合体。
“你多少天没出门了?人总得出去晒晒太阳,一直闷在家里会……”
孟昭从阳台走过来,她话说一半,在看清江泛予苍白的脸色和深陷的眼窝后,硬生生拐了个弯,“会生出无聊的念头的。”
站在她们面前的江泛予,憔悴得让人心疼。
原本灵动的眼眸死气沉沉,眼下青黑,脸颊瘦削,下巴尖尖的。
宽大的家居服套在她身上,更显得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身上,有股子被巨大悲伤侵蚀后,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与脆弱。
“难得休假,懒得动弹。”江泛予示意她们坐沙发。
“虽然你现在在休假,但是我该说还是得说。你能不能别拼死命的上班?一上班连饭也顾不得吃,把自己养得差差的。你得给自己腾出一点休息时间,是不是。”孟昭念念叨叨。
“是是是,孟老师您说的对。”
“你瞧瞧,我就说了一句,你又不爱听了。”
……
—
几人围坐在沙发上,聊着近况。
房子渐渐不再冷清。
方桃握住江泛予的手,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阴影上:“现在,睡眠质量怎么样?”
还会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吗?还会在深夜惊醒,对着天花板发呆到天亮吗?
“好多了。”江泛予垂下眼睫,避开好友探询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对啦,小鱼。我工作变动,调回南城了。”方桃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轻快,“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你可别嫌我烦。”
“不会的,你能来我开心还来不及。不过我下半年会有点难约,可别说我不愿意出来。”
江泛予弯起眼角,顺势拿起还躺在地上的手机。
待屏幕再次亮起,她指尖在上面滑动,展示着密密麻麻的日程表,“你看,每天都排得满满当当。”
“就数你最忙了,江医生。”孟昭拿着逗猫棒,引得小猫扑腾跳跃,不忘笑着揶揄她。
江泛予唇边扯出一个惯性标准的笑,算是回应。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继续滑动着日历。
她目光定在某处,“月底……就到秋分了啊。”
她喃喃道,语气不似是把这当作一个普通日子来提醒,倒更像是在确认一个猝不及防的事实。
“对啊,”方桃接过话头,她歪头回顾着上半年的事情,“感觉今年过得可快了,一晃神的事儿。”
可快了。
这三个字如同一颗细微的石子,轻轻投入江泛予看似平静的心湖。
快吗?
也许真的快吧。
但对于她来说,在爱人离开后的每一天都像是被无限拉长的胶片,帧帧分明的同时又分外难捱。
旁人都说时光飞逝,可当她真正回头望去,却发现来路竟也模糊一片。
那些没有最心爱的人参与的日子,仿佛失去了重量和刻度,轻飘飘地堆积在一起,构成了“一晃神”的错觉。
这种矛盾的感知,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痛楚,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
“嗯,是很快。”
......
又坐了一会儿,众人起身告辞,喧嚣随着关门声一同被带走,屋子再次恢复寂静。
江泛予在沙发上又独自坐了一会儿后,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
该面对了。
这栋房子地段较好,属于学区房。出门一条马路的距离就能到南起中学。
她隔着玻璃,能看到楼下三三两两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走过。
梧桐树叶依旧茂密,但边缘已染上些许焦黄。
现在已经到盛夏的尾巴了。
几只飞鸟掠过天际,消失在楼宇之间。
“开学了,”她轻声自语,手掌抵在玻璃窗前。“秋天也到了。”
夏末秋初,她和陈岁桉就是在这个季节相遇的。
—
九月,一场夜雨洗过的天空泛着湿润的灰蓝,风吹过,空气里开始有淡淡的桂花香。
“宝贝,起床了吗?”一道柔和的声音伴着敲门声响起。
门吱呀打开,扎着低马尾的少女探出身来。
刚洗过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衬得脖颈愈发白皙。她仰起脸,眼睛弯成月牙:“早醒啦,妈妈!”
唐歆伸手理了理女儿翘起的碎发,目光落在她脚踝上:“记得脚刚好,今天要是有蹦跳之类的运动,一定要请假。还有,爸爸说南中开学查得严,校牌记得带。”
“知道啦~”江泛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指尖点在校服胸口处,“校牌也戴好了。”说着灵活地转了转脚踝,张开手臂,“您看,真的全好了。”
“我现在已经无敌了!”
“好好好,你是最厉害的女侠。”唐歆忍俊不禁,”快来吃早餐。”
作为家中独女,江泛予在开明的氛围中长大。
父母都出自高知家庭,从不苛求成绩,反倒更看重她天性的发展。
在本就是音乐世家的妈妈的熏陶下,她从小耳濡目染,钢琴书画都略通一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小姑娘把学习当作打怪升级的游戏。中考时超常发挥,成功地以一匹强劲黑马考进市里的第一梯队,南起中学。
原本八月的军训,江泛予好巧不巧地在八月初扭伤了脚,骨头轻微的劈刺。
在家休养了一个月。就连新书和校服都是托她也在南中读高二的表姐捎回来的。
江泛予坐在餐桌上吃着三明治,边嚼嚼嚼边听妈妈絮絮叮嘱:“到学校一定要好好吃饭,可别在跟初三似的,埋头坐在位置上做题,饭也不吃了。”
这话勾起了江泛予尴尬窘迫的回忆。
初三那年她猛地发奋图强,毅然决然地要考市里挤破头都可能上不了的南起中学。
为了节省时间,经常饿着肚子学习,有次还在清晨起床时,低血糖晕倒在床边。
被送去医院后,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妈妈,我饿”,让急诊科医生都哭笑不得。
“放心吧唐女士,”江泛予晃了晃手中的牛奶杯,“我现在可是把吃饭当作头等大事。”
“爸爸今年教高三,上班忙,平日大多数都住在宿舍。要是吃不惯妈妈做的饭,就去舅舅的早餐店吃自己喜欢的。”
唐歆平日在家鲜少做饭,大多交由爱人江理全掌勺。他熟知母女俩的口味,做得一手好菜。
“知道啦,妈妈,你说等我上高三的时候,爸会不会成了我们班的数学老师。”江泛予继续嚼嚼嚼。
“以你爸的性子,估计会在高三部待上三年。他就等着教你呢。”
“我才不要。”江泛予小声嘀咕,她可不想在学校还要听到老江同志的念叨。
—
江泛予家离南起中学不过十分钟步程。
十字路口处,人群犹如洪流般熙熙攘攘,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
舅舅家的早餐店就在马路对面,此刻正是客流量最大的时间段,蒸腾的热气裹着食物香气飘散开来。
“小鱼!”店门口一位妇人似乎盼了许久,隔着人流一眼瞧见了她,喊道,“吃早饭了没?”
妇人嘴上虽问着,手上的那份早点在递给顾客后,又按照江泛予的喜好打包了一份。
“吃过啦舅妈!诗竹姐姐去学校了吗?”江泛予笑着摆手,眉眼弯弯。
“诗竹她们班要求到校时间早,半小时前就走了。”舅妈目光落在她脚上,语气软了下来。
“脚才刚好,在学校可别瞎蹦跶。”
说着她又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零食兜,递给江泛予,“拿着课间饿了好垫垫,路上慢点儿。”
“课本在诗竹那儿,记得去拿。”
学校发书是通知去大礼堂一楼领的,那时江泛予在家还金鸡独立着,书本便拜托高二的表姐代领。
“知道啦,谢谢舅妈!再见!”
—
南起中学校的门口,果不其然有佩戴红袖章的值周生在查校牌。
查完校牌,江泛予踏进学校。
学校建筑偏民国时期的风格,灰砖砌墙,碑石铭记。百年古典梧桐矗立道路两侧,茂密的枝叶被雨水洗得发亮,相互交错。
紧挨着篮球场的紫藤长廊下,素雅的紫藤花开,淡香袭人。
偶有学生从长廊走过。
江泛予视线越过眼前这幅景象,向更远处延伸,一座钟楼静静伫立。
它比周围的建筑都要高出些许,硕大表盘上的指针转动,划过分秒,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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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铃铃。”预备铃响起。
江泛予抱着一摞新书急冲冲地往教室赶,把妈妈和舅妈的叮嘱全然抛到了脑后。
她可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江泛予在楼下看到了校内分布图,高一七班在行健楼二楼。
高二在汇文楼,高一在行健楼,两楼之间相通。
眼下,最便捷省时的方式就是从汇文三楼穿到行健楼三楼,再下一层楼。
说干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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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健楼三楼,只顾着往下冲的少女在楼梯的拐角处没刹住闸,结实地撞进一个清冽气息的怀抱。
课本哗啦啦散落一地,惯性使然让江泛予整个人向后倒去。
“小心!”
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她的腰,手拉住她手腕往前带。
隔着校服布料,江泛予能感受到对方小臂绷紧的力道。
江泛予傻眼地手攀在对方胳膊,她跑得太过匆忙,呼吸喘得有些急促,心脏也跟着扑通地跳动。
她小口缓着呼吸,抬头准备道谢时,撞进一双乌黑的眼眸里。
对方安静地注视着她,额前碎发微微遮住眉眼,骨相周正,身姿清瘦挺拔,气质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青隽,往这一站有种芝兰玉树的感觉。
像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
她心想。
“谢、谢谢……”江泛予说话打起磕绊,她慌忙站稳,耳尖不自觉泛红。
男生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他不确定地开口:“江泛予?”
冷不丁地被陌生同学喊出姓名的江泛予“诶”了一声。
她歪着脑袋呆呆的看人,“同学你认识我啊?”
江泛予典型的江南长相,巴掌大的鹅蛋脸上净是小巧五官,一双长眉里掺了两分恰好的黛青。
男生看了两秒,似是意识到不妥。他迅速敛下眼,蹲下身,三两下将散落的书本收拾齐整,顺道拂去上面沾的灰土。
“军训期间,整理班级个人资料时,我见过你照片。”
白纸黑字的个人信息旁的照片上,女孩扎着低马尾,冲着镜头笑,眉眼间满是鲜活的朝气。
原来如此。
江泛予恍然,伸手去接那摞书,“谢谢,我自己来吧。”
“没事,是我没有解释清楚。”男生没顺势递来,反而将书往怀里收了收。
诶?
江泛予仰头看他,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你军训时请了病假,可能不知道。我们同班,我是七班班长。”
一阵穿堂风恰在此时掠过长廊,拂起江泛予额前的碎发,迷蒙了视线。
她抬手去拨,耳畔传来对方的补充,如风过竹林,清朗温和:“同时,也是你的同桌。”
同、同桌?
江泛予蓦地抬头。男生很高,她堪堪到他肩膀。
对方像是看穿她的惊诧,微俯下身,拉近了些距离。
“我叫陈岁桉。耳东陈,岁寒松柏的岁,桉树的桉。”他认真地介绍,每个字都清晰。
江泛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好似没有反应过来。
他说他叫什么?!
陈、岁、桉。
陈岁桉!
她在心底把这名字又默念了一遍。
这不是她初三写在便签纸上,贴在书桌正前方,看了一整年来激励自己的名字吗?
陈岁桉全程目睹她神情的变化,忍俊不禁。“怎么这个表情,同桌?”
怎么了?!
同学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不是很清晰?
江泛予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尖叫了。
拜托,站在她面前的市中考状元!
是个人都会对学霸有天生的敬畏和偶像滤镜。
一个中考作文被印在报纸上传阅,整个暑假都活在街谈巷议、巷口阿婆啧啧称赞里的传奇人物。
当然了,人红是非多,关于陈岁桉家庭的传言版本众多,离奇得能编成话本。
什么亲爸走了,亲妈守寡;什么夫妻关系不合,闹离婚分家产……
反正江泛予一个也没信过。她印象里的陈岁桉,始终停留在两校联合奥数竞赛的那个赛场。
那次,他作为对手学校的压轴王牌,背对着她坐在最前方的参赛席。
极具压迫感的红色倒计时数字快速变动,台上的少年背脊挺直,游刃有余地解着超纲的难题,抢先对方选手一步亮出答案。
比赛下半场,江泛予和同学迟迟赶来。前排座无虚席,她们只好坐在观众席后排。
大家都勾着头往前探,想趁早看清楚陈岁桉的解题过程。
视线被当得死死的江泛予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她试图按照对方的速度去解题,刚算到一半,对方已经亮出正确答案。
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亮的让江泛予头一次生出一种技不如人的挫败感。
最后的压轴题方向刁钻,一向自拿手数学的江泛予做的都有些磕绊,难以啃动。
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划动,写一步,划掉两行。
在倒计时还剩最后三十秒,本校代表选手摇头,示意毫无思路。
下一秒,倒计时停止。大屏幕上清晰地投映出一份字迹清隽、逻辑缜密的完整解答。
陈岁桉,解出来了。
观众席间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江泛予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着每一步的推演,方才还如乱麻般的思路豁然开朗。
比赛结束,人潮涌动,江泛予最终没能见到他的正脸。
但他的名字,她在心里记了好久。
那天回到家,她把压轴题目打印数十份,贴在房间的书桌前。
每张纸上面除了“陈岁桉”这个名字,还有红笔写下了三个字:
“我也行。”
父母来到她房间,看到这一“壮观”景象,先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
在他们看来,自家女儿争强好胜,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是件顶好的事。
江泛予一早听说陈岁桉也被录取到南中,只是她万万没料到,两人之间的奇妙缘分会以这种方式展开。
万千思绪不过一瞬。
江泛予深吸一口气,想起妈妈总说的“出门在外,一定要大大方方”。
“惇仁泛爱,锡予好音。同桌,你好呀!我叫江泛予。”
说完,她礼貌地伸出手。
在看到对方双手还抱着书本,显得这个握手礼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傻里傻气。
江泛予指尖微微一蜷,想收回。
就在她想退缩的前一秒,陈岁桉单手稳稳托住那摞书,腾出的右手自然而然地向前,轻轻回握她悬在半空的手。
“你好,同桌。”少年尾音上扬。“请多指教了。”
他掌心宽大,温暖干燥,一种莫名的、令人安心的妥帖感瞬间包裹住了江泛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