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踏进教室,班里正闹哄哄一片,充斥着新学期特有的躁动和喧哗。
“小鱼!这边!”
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短发俏丽的女生朝江泛予挥手,眼角眉梢弯成了月牙。
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空位,“你的专座,快来!”
“桃子。”江泛予见到初中的朋友,眼睛登时亮起来。
方桃招呼她后,目光越过她,落到了正帮江泛予放书的陈岁桉身上。
嗯?
她冲江泛予悄悄努了努嘴,一脸八卦模样。刚要开口,班主任踩着上课铃声走了进来。
她只好忍住作罢。
班主任刘严是位资深中年物理教师,挺着个啤酒肚进来,腋下夹着教案,手里端着泡满黄澄澄枸杞的玻璃杯。
他先是在教室里扫视一圈,视线在江泛予的位置上停顿片刻。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江泛予?”
“是我,老师。”江泛予说。
“脚伤好了没?”刘严问得很直接,也颇为实在。
“已经好了。”
“行,有什么不方便的,随时找老师或者同学,脚伤可得重视,不然年纪轻轻落下病根可不好。”刘严说着,视线自然地转向她旁边。
“你旁边这位是咱们班长陈岁桉。”他目光落回陈岁桉身上,“班长,平时多照顾着点。辛苦你了。”
“应该的。”陈岁桉应道。
确认全班学生到齐后,刘严按照南中雷打不动的开学传统,开始讲冗长而重要的校史与高中三年规划。
江泛予低头抄写着方桃递来的课程表。密密麻麻的科目名称挤在一起,让她着实有些两眼一黑。
她记得还在上初三的时候,有次上表姐家串门听她说每逢期中期末,尤其是到了高三,小科类似音乐体育这种课,经常会被主科老师挪用,用来给大家打牢基础。
江泛舟对了一遍课表是否抄写正确,无误后放下笔。抬眼时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她的校配同桌从始至终都坐得笔直。
或许是她的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的那几秒太长,陈岁桉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目光不偏不倚,直直地撞进了她的打量里。
他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好似在问她怎么了。
偷看被抓个正着,江泛予耳根一热,赶紧摇了摇头,假装无事发生地看向黑板。
好尴尬,好丢人啊。
但是……
好好看。
对于一个不折不扣的颜控来说,对她的眼睛很是友好,甚至有些过于友好了。
—
下课铃响,江泛予拿起放在桌角的淡蓝色保温杯。她刚要起身,陈岁桉察觉到动静看了过来:“要接水?”
“嗯。”她点头,见对方似乎有伸手的意思,连忙说,“不用了,班长。我已经好了,没老师说得那么严重。”
“跟这没关系,”陈岁桉极其自然地探过手,指尖轻触杯身,从她手中将杯子拿过去。
他站起身,语气寻常得像在讨论天气,“我刚好也要去接。”
“噢噢,好的。”
陈岁桉走后,江泛予捂脸,完蛋,自作多情了她,丢人丢到学校了。
—
同桌是前脚走的,前桌是后脚转过来的。
方桃戳戳把拉链拉到最高,试图盖住自己脸的江泛予,不解地问,“这是干什么呢?”
“没事,自闭一会儿。”江泛予回得瓮声瓮气。
方桃“嗷”了一声,刚想扭回去顿然想起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又转回来。
"小鱼,我跟你说,班长他刚才绝对是在唬你呢。"她压低声音。
“什么?”江泛予还没从刚才那点不自然里完全抽身。
“他水杯早上就接满水了!我亲眼看见的。这才第一节课下课,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喝完?”
方桃撇撇嘴,“班长人确实是挺好的,就是找借口的水平不太行。”
江泛予听到这番话,心里轻轻一跳。她下意识回头,看向后排饮水机旁那道清瘦利落的背影。
“不过这不是重点,小鱼。”方桃声音压得更低,但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你没能来看军训汇演真的太可惜了……简直就是在看谍战片!”
都说南中的军训百闻不如一见,她算是见识到了。
南中的军训向来以“实效”著称,最后的汇演直接模拟了一场实战救援。
江泛予因脚伤没能亲临现场,也着实觉得遗憾。
好在亲爸江理全用相机全程记录了下来。
虽然现场版的看不着,但DV录像带反复观看也挺好。
当天晚上,她在家里抱着数码相机看完了整场汇演。
视频里,“歹徒”持刀挟持了一名女生,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就在这时,镜头猛地转向,一道身影跃入视野。
少年半张脸被战术面罩遮住,只露出一双沉静锐利的眼睛。
迷彩作战服勾勒出他宽直的肩线和劲瘦的腰身,武装带束紧,更显身形挺拔。
长腿裹在作战裤里,每一个动作利落干脆。
他将模拟步枪背在身后,抬手示意时动作果决专业。
烟雾弥漫,那道身影匍匐疾行。随后找准时机,与同伴默契配合,成功解救出人质,将歹徒伏法。
江泛予隔着屏幕对上那双眼睛,心头莫名一咯噔。
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在心底升起,细密地犹如蛛网般令她抓不住源头。
她脊背窜过一阵极细微的麻,某种情绪悄无声息漫上胸口。
她是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吗?
“班长不会是孙悟空转世吧?”方桃瞥见接水的人正要返回,急忙转身坐好,最后丢下一句,“灵活得很,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信手拈来。”
江泛予努力回想着自己的记忆,保温杯落在木桌上发出“噔”的一声轻响,将她从怔忡中惊醒。
“谢谢班长。”江泛予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眉眼间停留片刻。
这双眼睛,和视频中那个覆面少年一模一样。
“阿岁,你饭卡借我用用呗,我的不知道塞哪个角落了。”一个男生从旁边探过头来。
“等下,我找找。”陈岁桉垂眼,他从书包侧袋抽出一张蓝色校园卡递过去,“给。”
—
陈岁桉坐回位置,写了几道题后,还是无法忽视身旁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怎么了?”他最终没忍住,侧过头问。“哪遇到困难了吗?”
或许是受方桃刚才的话影响,江泛予此刻觉得他看起来真有点像那个无所不能的“孙悟空”,在哪都是心安靠谱的存在。
江泛予眨眨眼,心里话毫无防备地滑出唇间:“班长,你的眼睛真好看。”
它像被溪水长久浸润的温润玉石,又像日照下透出内里光泽的翡翠。
江泛予的话里听不出任何讨好或刻意,只是诚实、坦率地陈述所见,如同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自然。
两人皆是一愣。
江泛予反应过来后,急忙捂住嘴。
江泛予啊江泛予,在家待两个月把脑子弄丢了是吗?
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陈岁桉显然也被这一直球打得措手不及。他脸上挂着的平淡表情生动了几分,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耳尖染上一层薄红
他抬手,指节轻抵了下鼻尖,有些不自如地回道,“谢谢。”
“不客气……”江泛予垂下眼睫,捧着杯子小口喝水。
她表面上礼貌安静,实则课桌下的腿轻晃起来,带着一点藏不住的开心。
水温正好,不烫不凉。一股暖意顺着喉咙缓缓滑下,漫进她心底。
—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下课铃刚响,任课老师很有先见之明地让开过道。
一阵叮铃咣当的声音响起,班内顿时空了一大半的人。
“小鱼,一起走吗?”方桃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脱掉校服外套,朝江泛予伸出手。
“走叭。”
“第一节体育课诶,不知道体育老师是男是女。”
“但愿是个女老师。”
……
南中有两个操场,一个是用作升旗、开运动会、校庆的大操场;另一个则是靠近教学区,方便学生运动的篮球场。
连接教学区和大操场的,是一条地下走廊。穿过走廊,走过横跨马路的天桥,便能到达大操场。
此时正值下午三点,日光倾泻,明晃晃地落满整个校园。
江泛予挽着方桃的手,两人从地下走廊经过。
地下走廊处不同寻常的一路摸黑,它每隔两三米安置一盏亮灯。
中间地带顶侧是巨大的玻璃,阳光从顶下投射。
穿堂风经过,灌入阴凉的空气。
走廊中段一侧,立着一面长长的荣誉公告栏,上面贴满了优秀学生的照片和事迹。方桃拉着江泛予细看。
“哇,这个学姐好厉害,物化生三科全都上榜了!看来日后又会有一位杰出的女性。”
方桃停在一处展板前,指着三张相同的照片诧叹,“黎诗竹……这名字真好听。”
嗯?
江泛予听到熟悉的名字,凑近一看,展板上短发齐肩的女孩,不正是她表姐吗?
方桃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小鱼你认识她吗?”
“是我表姐。”她笑着说。
“真的假的?!”方桃睁圆眼睛,她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荣誉墙拜了拜:“表姐保佑我下次考试也能上榜!”
江泛予被她的样子逗笑:“放心好啦,下学期这上面一定会有我们两个的照片。”
“我?我就算了吧……”方桃指着自己,摇头,“我能进尖子班纯属走了狗屎运。”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呀。”江泛予说。
—
“不行了,姐的实力,也就够跑到这儿了。”顶着烈阳跑了两圈的方桃蔫了吧唧的瘫进江泛予怀里。
“小鱼我不行了,叫救护车吧。南中的太阳是要收人命的节奏啊。”
两人刚到操场,瞧见陈岁桉不知在跟一位女老师说些什么。
陈岁桉和她对上视线,抬起手掌朝她在的方向示意,女老师也跟着看过来。
江泛予一脸懵地回看过去。
直到上课,女老师吹哨喊七班集合。她才意识到这是他们的体育老师。
女老师精准喊出她的名字,让她先坐到观众席歇息。
随后女老师带着班里热身,慢跑两圈。
说是慢跑,领头的人到最后没压住速度,越跑越快,队伍愈发长起来。
甚至毫不夸张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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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跑道八百米,一圈跑下来,队伍拉长了四百米。
到最后,领头的人跑完回到原地,后排的学生还手作划船式扒拉着跑剩下的半圈。
见学生们被晒得蔫蔫的,女老师索性一挥哨子,提前解散让大家自由活动。
江泛予拿着便捷式扇子给她扇风。
“还是我家小鱼最好了!”方桃缓了一会儿,满血复活。
“对了,我又设计了一稿新裙子。周末要是你有空的话,来我家当模特怎么样?方师傅将一针一线为你量身定制。”
方桃对服装设计情有独钟,两人初中时经常聚在一起修改稿图、讨论搭配。
“好呀。”江泛予笑着应下,“有劳方大设计师了。”
“嘻嘻,低调,我要做个谦虚的设计师。”
方桃话音刚落,一道清朗带笑的男声无缝衔接过来:“设计师有什么新品要出?桃子妹妹也带我一个呗?”
拖腔拖调的劲儿,听起来有点欠揍。
“程栖,你再这么恶心地喊我试试看!”方桃搓了搓胳膊。
两人碰面,堪比大型欢喜冤家现场。
军训那两周,两人没少被教官拎出来当典型,一个正步踢不好,一个总顺拐。
以至于到了后期,程栖一瞅见顺拐队伍里的方桃就凑上前来,“好巧啊桃子妹妹,今天你还在这儿呢。”
“行行行,我不喊了。”程栖笑着举手投降,递过来一瓶水,“给,上次你请我喝水,这回换我请你。”
目光一转,他注意到方桃身后的江泛予,一怔:“咦,这位是……新朋友?”
“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方桃语气直白,“这是咱们同学!小鱼在教室坐一上午了!”
“对不住啊同学,”程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昨天打游戏打太晚,今天一直迷迷瞪瞪的。”
新学期开学前一晚熬夜打游戏。
方桃无语:“……您心可真大。”
“没事,”江泛予摆手,没放在心上,“我军训请假了。今天才来报道。我叫江泛予。”
程栖听着这名字,隐约觉得耳熟。还没等他想起来,开卷考试的答案来了。
“她是我同桌。”
江泛予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逆光站在台阶上的少年身上。
明晃晃的阳光尽数撒在他外套上。
陈岁桉不知什么时候去了自动贩卖机,此刻正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瓶矿泉水。
他自然地将瓶盖拧松一圈,又轻轻拧回,递向江泛予。
给她的?
江泛予有些意外地接过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酷暑的救命降温神器,“谢谢班长。”
“原来你是阿岁的同桌!”程栖立马抱拳,一副江湖做派,“失敬失敬,刚才多有冒犯,女侠海涵!”
《神雕侠侣》正火,程栖是个妥妥的书迷,说话都带着一股子江湖气。
江泛予被逗笑了,也学着他抱拳回礼:“好说好说,都是道上兄弟。”
“话说女侠,你和阿岁同桌,怎么还这么客气,一口一个‘班长’?喊的这么官方。”程栖问。
他们军训第一天就混熟了,阿岁栖子的张口就来。
江泛予抬眼看了一眼陈岁桉,发现他也看向自己,似乎在等她的答复。
“我们才刚相识。”她停顿片刻,推敲着说辞,“连名带姓称呼,貌似显得陌生冷漠了些。”
“那干脆跟我们一起喊他‘阿岁’呗。日子还长,慢慢就熟啦。”程栖一把揽过身旁那人的肩,虽被陈岁桉侧身避开,却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说。
“别看他平日里说不上几句话,老古板似的。”
陈岁桉听得眉心一跳,“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
“会说,会说,等我说完下半句。”程栖哥俩好地凑过来,“可我们阿岁心地是极好的,尤其掌管所有假条,一定不介意周五下午也赏我一张的,是吧班长。”
“一周就那一节音乐课你还要逃课。”方桃抬手拧了他一下。
程栖“嘶”了一声,闪躲到陈岁桉身后,小声咕囔,“反正我从小五音不全,学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回家帮忙……”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轻如蚊蚋。
“你说什么,刚才没听清。”方桃问。
“没什么没什么,”程栖赶紧转移话题,“阿岁给我一张请假条呗。反正老刘又不查。”
陈岁桉半倚着观众席的不锈钢栏杆,身形被阳光拉得清长。他目光淡淡扫过来:
“抱歉,因公徇私的事,我不做。”
“好你个阿岁!你将来合该去当警察才是。”程栖举起的拳头在对上对方视线后,又讪讪改为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画面太美,众人简直没眼看。
“阿岁,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了。”他朝女孩们凑近,压低声音,开始揭陈岁桉的老底:
“你们是不知道,这两周军训不是强制要求住宿么,阿岁一回到宿舍里不是捧着计算机竞赛题,就是看语文老师推荐的那些冷门名著。”
“连我带的游戏机看都不看一眼,活得像个清修的小道士......唔!”
程栖还没说完,嘴就被陈岁桉捂住了
“唔?阿碎,你捂偶的醉偶也要嗦......”他含糊不清地抗议。
两个小姑娘被逗得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