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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鬼车

作者:月亮南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晓山青等了阿爹三天,仍然没有等到他。


    这不是什么大事,阿爹的行程从来不是固定的。若是一路顺利,或许明日天明就能见到他;若是遇到了什么绊脚的事,晚回来几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唯一的问题是,因为阿爹没回来,谢歧在这几日里几乎肆无忌惮。白日里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算了,入夜后……


    烦得她已经不想解决问题了——她更想解决谢歧。


    晓山青坐在小几前,面前放着十余个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她要带走的东西其实早早就预备好了,唯有这些精心豢养的蛊让她有点拿不定主意。趁着这几日不能出门的功夫,她把这些蛊都拿了出来。


    蛊与人一样,各有各的脾性。有的喜阳,每逢有太阳的日子就会主动出坛;有的喜阴,喜欢呆在坛子深处,怎么请也不肯出来;有的会听虫哨而动,有的唯有蛊主的血才能驱使;子蛊与母蛊又有不同,子蛊天然会亲近母蛊,保护母蛊所在,母蛊若有所失,子蛊便也会不成气候。


    适合被带走的不多,能带到长安的更少。


    临行前晓山青又多了一层顾虑,万一阿娘不喜欢这些毒物呢?她也不能真的把这些东西都丢掉吧?


    她可以当一个陆瑶光那样的乖孩子,但骨子里,她绝不是循规蹈矩、安分守己之人。


    因此她在耐心地挑选,哪种更乖,哪种更毒,哪种杀人最快最无形,哪种藏起来时最隐蔽——当然,这其中的无论哪个,折磨起人来都会很痛苦。


    “白仙去哪儿了?好久没有看到白仙了。”谢歧坐在她身边,忽然问道,“怎么突然把蛊拿出来了?”


    “今日七月初十,要把长天蛊带出去晒月亮。”晓山青手上动作没停,一句话轻飘飘地带过了这件事。对于一个蛊师来讲,检查自己的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实在不必遮遮掩掩。


    “至于白仙嘛,”她回头看他,“自从那天晚上被你一把丟到窗外后就没再回来过,也许回来了但见你在这儿,又吓走了……它其实怕你得很。”


    手里的黑尾蝎挣扎着翻了个身。


    晓山青翻开的蝎尾,检查了一下它的毒腺和鼓起的腹部,显然它很快就要产卵了。她只好把它放回坛子里的巢穴,又觉得实在可惜——这只是带不走的了。


    她想打开下一个坛子,但谢歧又在旁边缠着她说话:“……你理理我好不好,阿青。”


    他又开始叫她的名字了:“阿青,阿青,阿青……”


    晓山青相当敷衍地“嗯”了几声,甚至懒得去看他。


    被冷待的谢歧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后忽然幽幽地开口:


    “阿青,你不是想知道……”


    他的声音像一片雪飘落:“你不是想知道……陆瑶光为什么能躲避虫蛇,为什么最后又失去了这个庇护吗?”


    晓山青的手顿住了。


    “啊,这个啊,我当然想知道。”她饶有兴趣地抬起了头,“我喜欢秘密。”


    她对一切秘密都感兴趣。


    她年幼时就是这样,因为好奇心悄悄尾随着谢歧翻越山岭,来到另一个陌生的苗寨,然后看着他下毒、杀人、放火……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也一并交代在那里。


    好吧,这实在不是一段很愉快或者很值得回忆的记忆。


    而这时谢歧已经理所当然地向她张开了双臂:“要抱抱,阿青。”


    晓山青:“……”


    晓山青匪夷所思,晓山青难以置信。


    “……谢歧,你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原来是怎样的?”他定定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像是笃定她会过来。


    不知道。可能是那个血肉模糊爬出来的怪物,可能是那个天生就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小疯子。


    她每每想起那样的谢歧,都会顺带着想起那时候满鼻腔的血腥味和狂跳的心——谢歧可不止掐过陆瑶光一个。


    那时候她告诫自己千万要离他远一点,可从来没有想过谢歧会变成这样。


    她无法形容这个谢歧。晓山青想。


    但她清楚地知道,这个谢歧,其实非常像梦里的那个谢歧。


    他似乎卸去自己的伪装,像一只刺猬收起了尖刺,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肚皮。


    ……这对她来说难道不好吗?她可以轻易地骗过他,也可以轻易地获得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晓山青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东西扑了过去。


    额头撞在硬邦邦的胸口,撞得谢歧一声闷哼。


    “阿青,痛。”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满足地收拢了手臂。


    晓山青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他。


    ——快说!


    谢歧的手又紧了紧,同时他的目光像水珠一样滚落到她额边蓬松散乱的发,她乌润润的眼睛,她轻抿着的唇。


    今日因为他的缘故,她又起得很迟,因此只套了一件寻常的外袍,没佩戴那些叮叮当当的银环银玲。宽松的袍子包裹着她的身躯,显得窝在他怀里的少女小小一只,像一只毛茸茸的山雀。


    他试探性摸了摸那留在耳垂上的环痕,有点心猿意马地问:“能不能……先亲一下?”


    “……”山雀不仅抬头瞪了他一眼,还想啄他一下。


    好吧。


    谢歧有点遗憾地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她有一块玉,黑色的,这个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晓山青漫不经心地答道。


    她知道。


    那天晚上陆瑶光说了点什么关于这块墨玉的事,语焉不详的,但她确实记住了。


    “她确实藏得很紧,我原也以为那只是一块玉佩。”谢歧说,“可是那天我……”


    他停顿了一下,跳过了什么继续道:“那块玉恰好碎成了两半,露出的断面不仅干枯如焦黑的珊瑚石,还布满了蜂窝一样的孔洞。”


    “不能杀蛊,但能惊蛊。”谢歧的眼神微微一闪,“阿青,你知道那是什么了吗?”


    “……鬼车卵?”晓山青扬了扬头。


    谢歧“嗯”了一声:“是鬼车卵。”


    鬼车,传说之中九头的鸟。春夏之间,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岭外尤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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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卵则是一种黑色的药材,生于绝阴之地,质如玉如铁,形如茧如石,常人难辨。


    晓山青惊奇地想,这等少见的东西,怎么会被当做一块玉挂在陆瑶光的脖子上。又转念一想,天下精奇之物皆汇于长安,陆瑶光这等家世,有这样的东西似乎也不足为奇。


    至于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伤害……那个赠玉给她的护国寺和尚应当懂得比她多吧?


    “可是鬼车卵碎成两半并不会影响药效,那东西只要还在她身上,你的蛇又怎么能……”晓山青继续追问。


    “因为不在她身上,”谢歧冷冰冰地哼了一声,“鬼车卵掉到了地上,最后被那人带走了一半。”


    晓山青:“……”


    显然,“那人”指的不是陆瑶光,而是宋寅。


    “你手上不是还有另一半?”她随口安慰道。


    想来那天早上,他特地回去了一趟,是特地去捡另一半鬼车卵去了。


    “本来全是我的,现在只有一半了。”谢歧语气低沉,“我还得拿去给阿婆看看,说不定能压制我血里的蛊毒……”


    晓山青有些狐疑地想,他原来有这么在意这事儿吗?不会真的因为她说他“没办法有子嗣”所以耿耿于怀吧?


    ……算了,搞不懂。


    “那你快去,”她想了想,“顺便帮我挖一坛阿婆的桂花酒来,挖得小心一些,别伤了旁的酒坛。”


    谢歧倒是没拒绝她,只是把她抱上来了一点,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我去向阿婆讨一讨同心蛊好不好?”


    如果我想再多迷惑他几分,她暗暗地想,那么我该说“好”。


    但事实上,她说的是——


    “不好。”


    “同心蛊进你的身体能不能发挥效果还不好说,总不能最后只有我吃亏?”她闭了闭眼。


    她知道,同心蛊是能发挥作用的,毕竟梦里的谢歧就是这么死的。但是没关系,因为谢歧不知道。


    “快去,我想喝酒。”晓山青推了推他。


    “……桂花酒?”


    “桂花酒。”


    “你要等我回来。”谢歧说。


    晓山青:“……”


    “谢歧,你放心地去。”晓山青拖着调子哼哼,“我暂且还找不到第二个比你好看的情郎。”


    也是。她对他唯一称得上喜爱的地方大概只有这张皮囊。


    谢歧想,还好,他还有这张脸。


    刚刚还在他怀里的少女已推着他到了门口,然后靠在门边上朝他招了招手。


    他凑了过去,便看到少女踮起脚,对他附耳低语:“要最下面那坛,找不到不许回来。”


    谢歧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走出去了几步,他又回头看了看她。


    少女不仅没站直,还有点无聊地勾着小腿晃,见他还在看她,有点奇怪地冲他笑了一笑。


    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上,她的皮肤白得清透,黑发如瀑,目光里好像藏着春天的潮水。


    他想,他手里还有她要的酒。


    她可能会困,可能会想出去走走,但总归会等他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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