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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撞见

作者:野阿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回到自家熟悉的小院,绣绣还爱惜地摸着新褂子,夹杂着明日要去村学的兴奋中,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围着虞满叽叽喳喳。


    “阿姐!明天我穿新褂子去村学,二乔他们肯定羡慕死了!”


    “阿姐,村学的功课难吗?”


    “阿姐,明天散学,你来……接我好不好?”


    小丫头说了半天,最后才扭捏地说着自己的愿望,不敢看虞满,扯着自己的衣角。


    虞满知道她的心思,爽快应下:“好,明天阿姐去接你。”


    得了承诺,绣绣这才心满意足地跑走,洗漱后爬上炕,没多久便抱着新衣裳沉沉睡去。虞满也吹熄了油灯,缓缓入睡,呼吸均匀。


    然而,另一间屋里的虞承福和邓三娘,却毫无睡意。


    黑暗中,虞承福翻了个身,重重叹了口气:“三娘,你说……裴家到底是咋个意思?二郎那孩子,是没得挑,待人接物,处处周到。可他那爹……”他想起裴明远那看似客气、实则疏离的态度,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我看得出来,他对咱满丫头,怕是不太满意。”


    邓三娘也没睡着,闻言,也不觉得虞承福多想,毕竟这态度明明白白放在那里,今日要不是裴母打圆场,她就要说句公道话了,阿满哪一个不好,怎么到他口中分文不值一般。


    她直起身:“他不满意?阿满差哪儿了?模样、性情、持家,哪样拿不出手?不就是咱家底子薄些吗?”她声音带着惯有的利落,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憋闷。


    “话是这么说,”虞承福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庄稼汉的实在和忧虑,“可嫁过去,终究是要在婆家过日子。婆家若是不喜,纵使男人再好,这日子也难免磕绊,要受委屈的……”


    一阵沉默后,虞承福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沉沉地道:“不行,咱得给阿满多攒点嫁妆!不能让闺女到了那边,因为娘家底子薄就抬不起头来!明日我再去寻摸些短工活儿,还有地里,不然不种麦子了吧,我听说草药值钱……”


    邓三娘听着他说话,心里又酸又暖。她知道自家这口子是个老实巴交的,能想到这些,已是极限。她伸手拍了拍丈夫的胳膊,语气剽悍地安慰道:“行了,别胡思乱想了,睡吧!咱阿满是个有主意的,未必就过得不好。再说了,”她话音顿了顿,黑暗中,眼神锐利得像磨过的刀,“有我在,我看谁敢给我闺女气受!”


    她没再多说,闭上眼,心里盘算的却是:明天一早,就把压在箱底最底下、那把陪着她从娘家过来的杀猪刀翻出来,好好磨一磨。当年她没出嫁时,在娘家帮着操持肉铺,一把刀耍得利索,性子也泼辣。嫁到虞家后,日子虽然算不上富,但丈夫老实,儿女懂事,她的脾性也柔和了许多,还绣起花来,可若是有人觉得他们虞家好欺负,想磋磨她的女儿,那就别怪她又翻出家伙什儿。


    第二日,天还黑黢黢的,虞满在睡梦中隐约听见院门轻微的响动,是爹早早出门了。没过多久,一阵沉稳而有节奏的“噌……噌……噌……”声又从院子里传来,那是香姨在磨什么东西。


    这声音并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韵律。虞满在布枕上蹭了蹭,迷迷糊糊地想,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翻了个身,将薄被拉过头顶,很快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她睁开眼,明晃晃的阳光已经透过窗纸,在炕上投下大片的光斑。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母鸡在悠闲地啄食。磨刀声早已停了,香姨想是去忙别的事了。绣绣也不在,估计早就去村学了。


    虞满地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起身洗漱,完毕之后又在灶房摸了锅底,不慌不忙地吃完了邓三娘给她留在锅里的粟米粥和咸菜,洗净了碗筷,便开始了她今日的正事。


    她走到墙角,小心地掀开几个蒙着干净纱布的陶罐,一股浓郁独特的酱香混合着豆豉和香料的醇厚气息立刻弥漫开来。罐子里是她前几日精心炒制、正在发酵的豆干酱,色泽棕红油亮,豆干粒粒分明,浸润在透亮的辣油和酱汁里,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她用干净的竹筷挑出一点尝了尝,咸香适中,辣度恰到好处,豆干嚼劲十足,风味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这豆干酱,还有她之前琢磨出的几种野菌酱、辣肉酱,是她偷偷经营的小生意。她爱吃,琢磨吃,干脆直接爱好变副业,靠山吃山,用土产做了些下饭酱料,也没有经太多波折就送到了县里几家口碑不错的吃食铺子和一间小酒楼,颇受好评,每月也能得些稳定的进项,只是她行事低调,从未张扬。虞父和邓三娘知道此事,更是由着她去,有空闲还帮着她做。


    这朝代依旧是重农抑商,但国策之下是活着,要是能过得好,做点小生意也不妨事,真饿没了那才是傻。


    检查完酱料,虞满盘算着下次去县里交货的时间和数量。正思忖着,院门外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爽朗带笑的男声:“满妹子!在家不?”


    虞满掀起灶房的布帘走出去,只见篱笆院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壮、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正是隔壁兰宁村的潘岳。他肩上扛着一根磨得光滑的硬木扁担,扁担两头挂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竹篮,用青翠的阔叶盖着,边缘还沾着些许湿润的泥土和露水。


    潘岳一见虞满,便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满妹子,你要的东西,我可给你弄来了!都是刚从那老林子里扒拉出来的新鲜货!”


    这潘岳家里是猎户出身,就住在与兴成村相邻的兰宁村,村子后面靠着的是连绵的野猪岭。那野猪岭地势险峻,林木幽深,传闻里面有野猪、豹子甚至大虫,寻常村民根本不敢深入。但潘岳的爹就是野猪岭上有名的老猎人,可惜前几年在山里遇了难,没能回来。潘岳自小跟着他爹在山里跑,练就了一身打猎和辨识山货的本事。


    虞满一直想找些更独特、品质更好的山货来做酱料,寻常山头的出产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加上寻常上山的人也多,她便就盯上了野猪岭,但苦于无人敢去,也不敢自己冒险。直到有一次,她去县里酒楼交完分成出来,正撞见潘岳在医馆门口,因为赊账给重病的母亲抓药被伙计推搡驱赶,他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急得眼眶发红,却又无可奈何。


    虞满瞧着不忍,她刚拿到酒楼的分成,手头还算宽裕,便上前帮他把药钱垫了。潘岳感激不尽,非要问清她的住处,说日后一定偿还。她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能帮一把是一把。后来得知他是猎户,熟悉野猪岭,她便动了心思,提出不用他还钱,只请他帮忙,偶尔进野猪岭外围相对安全些的区域,帮她采集一些特定的、品相好的山菌、野果或者特殊的香草回来,用来试验新酱方。工钱照算,比他去镇上打短工只多不少。


    潘岳正为母亲的药钱发愁,一听这活计既能照顾家里,又能发挥自己所长,还能赚钱,自然是千肯万肯,当即便应了下来。自此,他便时常按照虞满的要求,去野猪岭边缘搜寻,每次回来,总能带给她不少好东西。


    “潘岳哥,辛苦你了,这么快就回来了?”虞满笑着打开院门,让他进来。


    “不辛苦!山里露水重,正好凉快!”他憨厚地笑笑,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大竹篮放在院中阴凉处,掀开上面盖着的阔叶,“妹子你看,这是你要的那种香气特别的牛肝菌,我寻了好几处才找到这一小片,都给你采来了,一点没伤着。还有这个,你上次说的那种带着柠檬清香的野山椒,我也找到了,这玩意儿辣得很,你碰的时候小心些。还有一些山八角、野茴香,我都分开放了……”


    他如数家珍地一一点过去,语气里带着点自豪。虞满仔细查看着篮子里还带着泥土芬芳的山货,品相果然极佳,远超她在普通山头能找到的,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神色。


    “太好了,潘岳哥,这些正是我急需的!”她直起身,回房里去拿了准备好的铜钱,数了足数递给,“给,这是这次的工钱,你点点。”


    潘岳接过钱,黝黑的脸上有些发红,连连摆手:“不用点,不用点,妹子你我还信不过吗!我娘还说,多亏了你,她的药才能不断顿……”他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他手脚麻利,没等虞满动手,又主动拎起那两大篮沉甸甸的山货,跟着她走进了灶房。本就狭小的灶房因这突如其来的土产更显拥挤,几乎没了下脚的地方。


    “放这儿就成,真是麻烦你了。”虞满指了指墙角一块还算空的地面。


    “嗐,这有啥麻烦的,顺手的事儿。”潘岳憨厚一笑,小心地将篮子放下,生怕碰倒了旁边的瓶瓶罐罐。他见虞满挽起袖子准备忙活,知道不便多留,便道:“那妹子你先忙着,我娘还等着我煎药,我先回了。下回需要啥,你提前捎个话就成!”


    虞满笑着应了声好,没再多说客气话。她知道潘岳是个实诚人,也欣赏他这份孝心和本事。两人又说了几句关于下次需要寻找的山货种类,潘岳便惦记着家里的母亲,挑起空扁担告辞离开了。


    送走潘岳,看着地上两篮充满山野气息的土产,虞满心里充满了干劲。有了这些,她的酱料生意,或许能再上一层楼。至于村里那些关于她“懒散”的闲言碎语,她浑不在意。日子是自己的,过得舒坦、有奔头,才是硬道理。她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处理这些新鲜的山货,仿佛已经能看到它们在自己手中,化作一罐罐诱人的、能换来铜钱和底气的酱料。


    她今日本来想做辣酱来着,但如今转了心思,她准备做野菌酱,潘岳带来的这批牛肝菌品质上乘,正是主料。


    制作蘑菇酱的前期准备工作繁琐却至关重要。虞满换了身平日做活的旧衣裳,先是从水缸里打来清水,将牛肝菌小心地倒入一个大木盆中,动作轻柔,避免碰坏娇嫩的菌伞。清澈的水很快被菌体上携带的泥土和枯叶染浑。她细致地用手指拂去菌帽褶皱和菌柄上的每一处污渍,反复漂洗了两三遍,直到水质重新变得清澈,捞出的蘑菇一个个恢复了原本肥厚洁净的模样,像一把把撑开的小伞,散发着浓郁的菌香。


    洗净的牛肝菌需要沥干水分。她找来几个干净的竹筛,将蘑菇均匀地铺开,放在通风的窗户下晾着。趁着这个空档,她开始处理配料。将野山椒去蒂洗净,那独特的柠檬清香愈发明显;又把野茴香、山八角等香料分拣出来备用。接着,她取出一早准备好的豆豉、自家晒的豆酱,还有之前熬好的猪油和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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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的菜籽油。


    光是这些准备工作,就耗费了大半天。虞满角微微见汗,她直起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瞥见窗外日头已经西斜了不少。估算着时辰,村学差不多该散学了。想到昨夜答应绣绣要去接她,她便放下了手里的活。


    回到自己屋里,换下了那身沾染了泥土和菌斑、显得有些邋遢的旧衣裳,重新套上一件干净的月色布裙,用湿布擦了把脸,将散落的碎发拢到耳后。铜镜里的人影清爽利落,额角那点淡痂几乎快要没了。


    整理妥当,她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门,朝着村口那间作为村学的旧祠堂走去,夏日的日头即使下了山,依旧毒辣,明晃晃地炙烤着黄土路面,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扭曲热浪。虞满拣着有树荫的墙根和屋檐下走,步伐不疾不徐。快到村学所在的旧祠堂时,迎面撞见了行色匆匆的赵大娘。


    “满丫头!”赵大娘额上都是汗,脸上带着急色,“你这是去接绣绣吧?”


    “是啊,婶子,您这是?”虞满停下脚步。


    “唉,我娘家那边有点急事,得赶着回去一趟。小春她爹那腿脚你也知道,不利索,我怕小春这皮猴子散学后又到处野,天黑了都不着家。”赵大娘语气带了不好意思,“婶子知道你最是稳妥,小春那丫头也最听你的话……能不能,顺道帮我把她也接回去?就让她直接回家,她爹在家呢。”


    若是平常,村里的孩子散学都是自己结伴回家,大人地里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闲接送。但赵大娘情况特殊,虞满能理解。她笑了笑,爽快应下:“成,婶子您放心去忙,我把小春和绣绣一块儿接回去。”


    赵大娘感激地走了。虞满继续往祠堂走去,好在路程不远,她刚到那棵标志性的大槐树下,就听见祠堂里传来孩童们杂乱的欢呼声和板凳挪动的响声——散学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如同出笼的雀儿,叽叽喳喳地涌了出来。绣绣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的虞满,穿着那身崭新的蓝灰色小褂子,赶紧飞扑过来:“阿姐!”


    紧接着,小春也看到了虞满,眼睛一亮,喊道:“小满姐。”


    虞满挨着搓了搓她们脸上不知何时沾上的墨迹。


    裴籍跟在孩童们身后最后走出来,一身半旧的青衫衬得他身姿清越。他正微微低头,听着身旁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容貌娇俏的女子说话。那女子虞满认得,是村里柳木匠家的闺女柳依依,家境在村里算是不错,也是村里那些爱慕裴籍的姑娘中,最大胆、最执着的一个,明里暗里没少表达对虞满的不满。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准备赶紧回家,再待下去蚊虫就要贴上来了,在就在这时,脑海里那沉寂了许久的电子音像是嗅到了什么信号,突然尖锐地响起:


    【警报!检测到重要女配角色——柳依依!剧情点触发!宿主请注意,该女配对目标人物裴籍好感度极高,极具威胁性!】


    【分析当前行为:女配拦路,目标人物驻足倾听,气氛微妙……根据数据库情感模式匹配,此场景为“表白”或“赠礼示好”概率高达87%!】


    【警告!目标人物裴籍极有可能接受女配心意!滋滋——】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焦急。


    虞满被这个电子宠物的噪音吵得有点不适,她抬眼看去,正好看见柳依依从袖中掏出一张红纸,脸颊绯红,含羞带怯地递向裴籍,嘴里还说着什么,距离远,听不真切。


    【看!看!宿主你看到了吗?情书都送上了!他接了!他接了!】系统的声音几乎要破音。


    只见裴籍目光在纸上停顿了一瞬,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惊喜,也无厌恶,就在柳依依期盼的目光中,他伸出了手。


    【完了完了!他收了!他果然收了!宿主!你……】


    “你……”


    虞满忽然在脑海中平静地打断了电子宠物聒噪的警报声,语气带着一丝迟疑,“是不是眼神不好啊?”


    脑海中的电子杂音戛然而止。


    过了好几秒,系统那原本激昂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明显弱了下去,甚至带上了一点被戳穿后的扭捏和底气不足:【……宿、宿主,你……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本系统功能完善,监测全面……】


    “猜的。”虞满看着远处,裴籍接过红纸后,并未如系统预想的那般与柳依依多有言语,只是略一颔首,便回到学堂,过了片刻后,又将带了墨迹的红纸递给柳依依,随后绕过她,目光径直朝着虞满这边扫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的身影,霎时间原本无波的眼眸染上笑意。


    虞满这才回答系统的问题:“因为你刚才的‘分析’,和实际情况,似乎偏差有点大。”


    这红纸明显是庚帖,她之前就听邓三娘,柳依依定了人家,男方是县里的,家境殷实,饶是一向娇纵的她也应下这门婚事,不知道是对裴籍死心了还是家里上压力了。


    想来是两家人开始互换庚帖,家里无人识字,只好来寻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


    系统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细微的、像是程序错乱的滋滋电流声,它盯着手里的小说原著,好像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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