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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十年朋友

作者:一杯雾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准备出发去青海湖时,刚过十一点。


    气温从初晨的低温回升至十几度,阳光直射处暖意融融。天空呈现出通透的高原蓝,紫外线依旧强烈。


    靳越寒换好衣服下车,他们几个正往这边走。


    路柯问:“我们等会儿要走哪条路,先说好,别走了条远路。”


    靳越寒正打算拿出计划表看,一边的徐澈喊道:“别看那张纸了,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拍拍盛屹白的肩膀,笑道:“跟着我们盛导游走,他可是来过这里很多次,对路熟得很。”


    来过这里很多次……


    靳越寒想起昨晚盛屹白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难怪会觉得他对这里熟悉,原来是来过很多次吗?


    他又转念一想,盛屹白为什么要来这里那么多次?


    是真的因为这里风景好看,还是一直记得当初那个约定,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想着能够在西北见到彼此,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盛屹白来这里的理由。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在西北偷偷结婚了,所以才经常来,但后面发现不是。”


    徐澈冲着盛屹白挑眉一笑:“我猜……应该是有什么想见的人吧?”


    盛屹白肩一沉,顺势躲开徐澈的手。


    “想多了,没有想见的人。”


    靳越寒听着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敏感惯了,特别是对盛屹白。


    盛屹白往自己这边看来,他以为刚才那话真是对自己说的,刚要胡思乱想,盛屹白喊了路柯一声。


    他告诉路柯:“等下走G6高速,再上109国道。”


    目光轻轻巧巧掠过靳越寒。


    路柯回了句“OK”,见靳越寒站在原地不动,催促他赶紧上车。


    扣上安全带,靳越寒眼睛还瞟着外面,车内热,脖子上流汗了都没察觉。


    路柯递了包纸巾过去,“擦下汗,别看外面了。”


    “谢谢。”


    纸巾的牌子是维达,路柯的包里似乎全是这个牌子的纸巾。


    那那个给他递“Tempo”的人肯定不是路柯了。


    他们的车跟在盛屹白的车后面,车轮碾过正午的西宁轮廓,甫出城市,湟源峡谷的赤色屏风陡然压近。


    山像是泼朱的断刃,丹霞岩壁间满是锈红。湟水河在谷底奔腾,浪沫撞上礁石溅起虹光。


    沿途的风景惊艳,他们把车开得很慢。穿过明暗交替的隧道群后,沿着盘山公路前进,下山时,倒淌河从荒原逆行,直奔青海湖。


    岸旁经幡桩的影子被正午阳光钉在草地上,今天的天气实在不错。


    这次靳越寒主动帮路柯架好相机拍摄,路柯说:“我包里还有几台相机,你等会儿挑台轻的带上,到了青海湖多拍点照回去。”


    靳越寒略显局促地挥着手,拒绝说:“不用了。”


    “来旅游你不拍照,回去没多久就忘了。”


    靳越寒还是摇头,“真的不用,我……不太会拍照,拍的不好看。”


    听他这样说,路柯没再勉强。


    前面盛屹白的车离得不远,整条公路开阔又平坦。


    路柯突然问:“你和盛屹白真的是朋友?”


    靳越寒顿了顿,“……怎么了?”


    “没怎么。”路柯轻笑了声,“就是太意外了,没想到这也能遇上。”


    靳越寒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以前是朋友。”


    “以前?为什么现在不是?”


    “太久没见了。”靳越寒的声音不大,仔细听会有颤音,“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算朋友……”


    没在一起之前,他们先当了十年的朋友。


    时过境迁,他连自称他朋友的底气都没有。


    靳越寒脸上的落寞路柯都看在眼里,以为是对这份友情的不舍,他安慰道:


    “既然现在遇见了,就好好把握吧,说不定可以重新挽回这份感情。”


    重新挽回……


    靳越寒听进去了,反问路柯:“真的可以重新挽回吗?”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路柯一边专心开车,一边告诉他:“当然可以,我看盛屹白不像是什么小气的人,多相处几天,你们俩的感情说不定就回来了。”


    “虽说缘分天定,但事在人为,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说完路柯自己觉得怪怪的,明明是一段友情,被他这样一说像是什么忘不掉的虐恋情深一样。


    靳越寒重重点头,说自己知道了,还跟路柯说了两句谢谢。


    路柯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没想到靳越寒会这么在意盛屹白。


    一个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在意的人,突然出现了一个吸引住他全部目光的人。


    这个盛屹白,路柯总觉得,他们关系没那么简单。


    “路柯。”


    突然靳越寒叫了他一声,指着前面架着的手机:“你的电话响了。”


    瞥见来电人是自己妈妈,路柯顿了顿,“帮我挂一下,别接。”


    靳越寒没多问,小心地帮他挂了电话。


    自从昨晚路柯的手机开机后,他的电话基本没断过,今天早上靳越寒无意间听到路柯在和他妈妈吵架。


    吵架的内容无非是路柯离开家的理由。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尖锐:“路柯!你不能这样逃避不负责任,遇到问题就跑,你这样要我们怎么办?”


    “我没跑,是你们不让我回家。”路柯叹了口气,“而且我说过了,我只是趁此机会出来学习摄影。”


    “学习摄影?!有什么用,你一会儿一个主意,就不能安分点,踏踏实实干回以前的工作吗?这很难吗!”


    “我还年轻,我想多尝试不行吗。”


    “尝试?路柯,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都二十五了,再这样下去你只会一事无成,你会后悔的知道吗!”


    路柯的耐心被一点点消磨,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你能不能像你哥一样稳定点,那么多年他不是也熬出头了吗。”


    “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回来,同性恋什么的都是错觉,你就是没遇上喜欢的女孩子。我和你爸可以原谅你这一次,你还小得听我们说的……”


    “妈!”路柯难以置信:“现在说我小了,刚才呢?”


    “路柯!你一定要这样让妈妈伤心吗,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对不起。”


    “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告诉你路柯,我跟你爸不同意你学摄影,更不会同意你搞什么同性恋,你不要指望这么拖着我们就会同意,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回来……”


    长达十分钟的电话,满是尖锐的斥责和反对。


    路柯挂了电话后,耷拉着肩膀,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靳越寒想起那时明明上一秒还在颓丧的路柯,却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换上了一张轻松的笑脸。


    伪装自己的脆弱,原来每个人都会。


    就像他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的狼狈和不堪一样,路柯也不会想,所以靳越寒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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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没听见,假装自己不知道。


    他站在一个刚好的位置,保持边界感的同时又不会显得冷漠。


    不被理解、不被支持的感觉,他也曾感同身受过。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被迫出柜那年,姑姑和姑父眼里的诧异、不解甚至是嫌恶。


    姑姑那句:“靳越寒,你是不是疯了?”


    姑父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样,是想让我们以后在外面都抬不起头吗?”


    无数的指责和谩骂袭来,如坠深渊,头皮发麻,四肢冰凉,一瞬间像是天塌了一般。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被困在那片暗无天日的废墟里好多年。


    以至于现在偶尔想起时,还是会感到害怕。


    而那些没有得到过的理解和支持,迟到多年才出现时,都已经不重要了。


    逐渐逼近青海湖时,炙热的阳光烤得方向盘发烫,道路两侧有硫磺色的花田,还有染上秋意接近枯黄的草甸。


    上车后,徐澈无心顾及外面,视线常常落在盛屹白脸上,一副打量和探究的眼神。


    盛屹白被看的没了脾气,让他有话就说,别跟做贼一样。


    徐澈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开口:“你和靳越寒,真的是朋友?”


    盛屹白皱着眉头,表示不解。


    “就是感觉不对劲,你们俩都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见他扶着额头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盛屹白直接说:“没什么不对劲,我们是朋友,只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徐澈眉心一跳,“那现在呢?”


    “现在……就那样呗。”


    “什、什么意思?”徐澈睁大眼睛,“有故事?”


    “什么故事。”盛屹白冷笑了声,调侃他:“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当编……”


    他瞬间止住了声,没再继续说话。


    徐澈感到奇怪,一脸意犹未尽,“怎么话说一半突然不说了,为什么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没什么。”


    回想起过往,盛屹白看起来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别人的事。


    “我们以前当了十年的朋友,后来他出国了,我们没再见过面。”


    徐澈我靠了一声,一脸惊讶:“十年朋友!你们是发小?”


    盛屹白没说话,徐澈当他是默认了。


    “这发小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啊,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问。”


    “这……”徐澈微眯着眼,感到疑惑:“怎么你们俩看着像不熟,刚见面时话都不说一句,哪像是发小。”


    路上有缓慢穿过公路的牦牛,盛屹白慢慢把车停下,回了句:“太久没见了,不知道说什么。”


    这副说辞和刚才在面馆一模一样。


    徐澈给他举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你过得好吗,有没有经常想起我,这些都可以说。”


    “没必要。”


    “没必要?你们又不是有仇,为什么没必要。”徐澈嘴比脑子快:“除非你们是旧情人。”


    “旧情人”这三个字说出口,车上两个人都沉默了。


    盛屹白这么多年没对象,拒绝相亲,没见他喜欢过哪个男人或者女人,徐澈还以为他要出家。


    可如果是忘不掉旧情人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但盛屹白是gay,这事又有点扯。


    盛屹白侧过脸,目光微沉,却只是轻描淡写一句。


    “不是,什么都不是。”


    他和靳越寒,什么关系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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