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在此看顾,见清业被高热折磨成这样,一手扶起清业半拥着,一手绕到他背后顺着穴位输送灵力,至少能减轻一些病痛。
好半晌,他将清业放回床上掖紧被子。
方才起身,袖角被一道力扯住了。
他侧眸看去,清业的手伸出了被子,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一片袖角,指节用力到发白,紧紧皱着眉,语气祈求,
“三哥,别走……”
白子画轻叹,都说胡话了。
他重新坐在床沿,手掌隔着被子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清业的右肩下,淡漠的眉眼微微柔和,语气透着无奈,“嗯,不走。”
约莫起了点效果,清业不再梦语,只是仍旧抓着衣角不放手。
因着是夜晚,清业出来时仅用发带绑了发,经过这么一折腾,发带不知落到了何处。
现下他发丝凌乱,汗湿的一点碎发黏在额前,眉梢微皱,眼尾染上几分薄红,看上去脆弱又惹怜。
白子画垂眸注视片刻,伸手将碎发拨去一边……他微张的唇瓣和鼻间气息灼热,打在白子画腕侧,升起一点痒意。
“尊上,药熬好了。”
白子画指尖一卷,抽回了手。
药阁长老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屋。
“我来吧。”一顿,似是随口向他解释,语气淡淡:“他抓着我的衣角。”
清业耳边断断续续的声音好似从海面上传过来。
模糊间有白色影子在眼前晃。
紧接着苦药顺着唇缝一点点灌进了嘴里。
这活清业熟,顺着就喝了。
清业安安静静的,重新睡了过去。
本就净白的脸色如今苍白几近透明,仿佛被暴雨淋湿的山荷叶花,风一吹便要折了枝。
白子画放下空了的药碗,用帕子给清业擦了擦唇角和沾湿的脖颈。
药阁长老看药灌进去了松了口气,手上不忘分着药材,和白子画解释了一下情况,
“清业先天不足,虽说修为已入破望,但这是根子里的体弱,不能下猛药,只能温养着。老朽之前上课时,给他把过脉,就知道清业家里也是精细养着的。”
“有蜜饯吗?”白子画忽然问。
药阁长老愣了一下,十七岁左右的年纪,确实怕苦。
“有是有,不过清业昏着,他可能会不小心吞下去噎着……”
白子画淡淡道:“那便弄些糖粉喂进去吧。”
药阁长老觉得有理,去准备糖霜粉了。
清业昏迷了两天。
醒过来嘴里居然微微泛甜。
没看见那个白色的影子。问了药阁长老方知是尊上。
朔风提着药包,皱着眉把清业从药阁门口台阶上拉起来,冷声道:“坐地上是想多吃几次药吗?”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清业拢了拢披风,再次老实了。
……
长留仙岛四季如春,清业近日听见其他弟子的低语,恍然发觉来到长留已经十个多月了。
和朔风一起穿梭丛林仿佛是昨日。
某天正上着剑术课,隔壁是其他几个仙班。
清业坐旁边观摩霓漫天和朔风的对练,一阵喧闹声响起。甲班弟子们大部分修为境界高,自然能够听清他们在讨论什么。
孟玄朗是蜀国皇子。
蜀国皇帝病危,蜀国现在来了个将军带着圣旨来接孟玄朗回去继位。
甲班弟子发出不屑的声音:就这?
他们甲班除了几个天赋异禀实力超群的,哪个背后没点背景。
朔风收回视线,察觉身边的清业不对。
少年直勾勾的盯着那边。
“你怎么了?”他问。
很快,朔风知道清业怎么了。
因为那边同样安静下来,紧接着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面容冷俊的高大男人。
是那个将军。
那个将军走了过来,他的眼神让众人觉得他好像只看见了清业。
有些不可思议的重逢,大概就是血缘的羁绊。
他们面对面站着。
宋佑川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气势也是沉寂的,可是清业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座喷发的火山,在他眼中,那些喷发出来的滚烫岩浆已经蔓延至脚下。
仅差最后一寸便要熔了他全身。
众人终于发现这个将军和清业长着一对相似的眉眼。只是二人气质相差太大,导致他们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甲班弟子:……不是吧。认亲现扬呢这是。
四周寂静了几息,将军终于开口了。
“小六。”
他声音低沉,表情仍然是平静的。一旁的朔风竟有种他们不愧是兄弟的感觉。
好热啊,这些岩浆。
“嗯。”少年眨了下眼睛,语气故作轻松:“大哥,好久不见。”
这对兄弟双双沉默了一瞬。
“身体怎么样了?”宋佑川问。
清业:“挺好的。”
铮—!
随着男人突然拔剑,少年手腕一翻利落的从朔风手里抽走了他的剑。
鬓发随风微扬,他们互相朝对方攻去,剑身相互撞击后又拉开距离。随即继续出剑。
这对重逢的兄弟周围空了大片。
“他们不是兄弟吗?”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十一师兄,我们要不要阻止?”
落十一原本以为是两兄弟见面切磋,所以一开始没有阻止,结果定睛一看,这哪里像切磋,招招寒光凛凛,大部分招式是往命门上攻过去的!
不留余地。
这对兄弟怕不是有仇吧?
这里的变故逃不过大殿里三尊的耳朵,何况他们刚刚同意将军带着孟玄朗离开,谁知道不过片刻就出了事。
他们很快赶到,摩严眉头紧锁,问自己的弟子:“怎么回事?”
落十一摇头:“不知。他们见了一面,说了几句平常的话,然后就打起来了。”
摩严又看向孟玄朗……孟玄朗比落十一还迷茫。
……算了。摩严心累的想。
白子画倒是淡定:“清业没有用灵力。”
剑法亦只是长留基础剑法。
笙箫默收了扇子,满脸欲言又止:“确实没用,不过他们这招式……”
杀气腾腾。
完全是冲着把对方干掉的架势。
率先见血的是宋佑川。
他们仍然没有停下,宋佑川仿佛没感觉到手臂上的伤,清业似乎也忘记了宋佑川受了伤,专门往宋佑川的脖颈或胸口下手。
下一息,宋佑川的剑被挑飞,整个人被清业踹翻摔在地上,刚回头,脖颈微凉。
他低头,剑锋近在咫尺。
而少年嗓音清润,背后是阳光,苍白的面庞似乎都有了些光彩。
“大哥,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