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之他是人间惊绝》 第1章 花千骨【争抢1】 主角清业,双男主,无固定cp(一个世界一个新攻)。 主受文,不过综影视双男主的饭太少,如果有很多人留言想看攻的话,我其实也可以写。 二编,综影视同人拆官配。下面是两个世界的简介,其他世界都删掉了。因为我或多或少其他世界都有一些存稿,不会放在这里了。我不想到时候被判抄我自己的x。 由于一些原因我不会在柿子写综影视了。 会去泡泡。(话本) ,原来这里好多都是放影视世界的简介的 但是现在不得不都删掉了。如果有看到评论和段落内容不符合的,都是我改掉的。 花千骨【争抢】:精神状态半死不活的病弱美人徒弟cp克制隐忍变又争又抢的长留尊上(原名【掌中花】) (代入漫画版的白子画形象吧,老规矩,后面疯了,后来者居上又争又抢(划重点),化身阴湿疯批男鬼恨天恨地。其实清业也有点疯来着。) 白子画:业儿还小,一定是那个该死的魏长珏带坏了他。 他是业儿的师父,只要业儿和他回了绝情殿,还有什么是他白子画教不好的? (避雷,魏长珏是清业受天道引导的劫数。喜欢魏长珏非本愿。不过就几章的样子。 但清业的初吻的确是魏长珏,32章两个人因为情毒差点做了,白子画紧急赶到阻止了,气得半死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也变阴湿疯批了。) * 盗墓吴贰白【怨恨】:温吞清冷月族族长受cp工于心计有点怨夫味的吴贰白攻。 (吴贰白长寿,保持年轻样子,请各位宝宝带入年上攻,评论区有我发的同人图可代入,很帅的!) 十二年后的某月某日,弃玉抛夫的某人出现在杭州街头—— 和别的、男人(咬牙)、勾肩、搭背。 吴贰白:…… 呵。 * 不过还会在柿子上写 * 这里的解释是这样的格式是为了保留原来的段评。 * 实在很抱歉。 * 因为不想让好宝宝们的评论流失, 每次看评论我心情能好一点 我实在没招了 * 为了保留段评,所以这里才乱。 早知道当初不写出来了 大概就这样。 因为清业在各个小世界是胎穿的,神魂无七情六欲,附身凡体才有情绪,所以受周围成长环境影响性格有不同。 —— 清业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心跳声。 像伪人。 给个形容——这道心跳声是模仿的。 山中深秋,清业慢吞吞的靠近,河边蹲着一个面具少年,他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在河边的倒影。 清业:“别看了,你不是人。” 大概是穿越的金手指,清业五感极其灵敏,有时候还很玄学,效果有点类似通感,又比通感深奥晦涩得多。 这个世界十二岁离家出走后,清业靠这个躲避了很多危险。 面具少年扭过头来,看见身形瘦削,外表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布衣少年。 肤色有几分病态的苍白,眼睛里平静无波,面具少年不懂那双眼睛里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那像是旁边枯树枝头晃晃悠悠的半黄叶子。 听见这句话,面具少年认真回答:“嗯,我知道,我只是一块碎片。” 清业失去兴趣,哦了一声转头就走。 面具少年歪头盯了几秒,见其即将消失在视线中,他起身跟了上去。 一路上二人皆沉默,直到下山后,发现“伪人”依旧跟着他,清业开口:“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是谁?”少年的面具露出一双沉静的黑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想这么做就做了。 “身语意业,无不清净。我叫清业,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清业:“你还要继续跟着我吗?” 山中新生的精怪,眼睛那般澄澈,难保无人叮嘱时泄露自身异常被愚人烧死祭天。 “不知道。” “既然你我都无目的,那暂时一起走吧。”说完清业又有点后悔,这不是跟了个拖油瓶吗? 然而话已出口,对上面具少年那双干净得不像话的眼睛后清业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把在山里采的蘑菇卖掉之后,清业领着看什么都迷茫的面具少年进了一家闻起来很舒服的书店。 “你自己找本书挑个名字吧。” 少顷,身后传来面具少年的声音:“朔风,我要叫这个名字。” 书店老板乐呵呵的笑,也不问两个少年如何奇怪,“好名字。风是自由的。希望你未来洒脱不羁。” 天气渐渐冷下来,这座小城迎来了第一扬雪。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鹅毛大雪停了下来,家家户户的屋檐门前堆了雪,路过狭窄的巷口,清业听见一个生命在做最后的挣扎。 求生的欲望声嘶力竭。 这是一个架空的古代,一个真的在风雪天冻死人,在饥荒年遍地饿殍的世界。 清业若无其事的走了。 ……清业一边揉耳朵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面无表情的回去了。 叫叫叫,叫魂呢。耳朵都给你叫聋了。 五感玄学的灵敏就是有这么个弊端。什么人间疾苦都往他眼睛里耳朵里钻。 搞得他欠了这个艹蛋的世界似的。 那是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一身破烂衣服的人,虽然蓬头垢面,但脸上脖颈露出的一点皮肤是干干净净的。 还是个落魄公子。 清业抬眸,一双堪称冷漠的眼珠映着雾色的天空。 倏忽,少年叹了口气,似无奈,又似妥协,黑幽幽的眼睛中散去冷漠,掠过一抹怜悯。 少年解开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确定把人包严实了,清业从兜里掏出一个热包子塞他嘴里,没好气道:“咬着,别掉了。” “你是……谁?”沙哑含糊的声音如同蚊呐。 和灵魂的呐喊声完全是两个极端。 真烦。 “身语意业,无不清净。你猜?” 清业离开了。 少年的侧脸被光线模糊,他身后的人睁着眼睛,看见清业耳后的一颗小痣。 今天是和朔风搭伙过日子的第三个月。 回了租住的小屋,朔风皱眉问:“你披风呢?” “丢了。” 朔风:……你看我像是个傻子吗? “送谁了?” “一个在我耳边叫唤又冷又饿的脏脏包。” ……吃过午饭,清业正躺在离房间窗户不远的卧椅上晒着久违的一点阳光,面前降下的阴影带来一片阴凉。 他眼睛都没睁,懒洋洋道:“干什么?” 朔风:“我想去长留。” 清业掀开眼皮,瞅了眼朔风,发出一个淡淡的“哦。” 他时常在人海中关注朔风的心跳和呼吸声,隔了条街听见长留招收弟子的消息,朔风在告示牌前的呼吸声快了一瞬。 他已经知道朔风不是精怪,是一块不知道什么的碎片,没有过去,不知道怎么面对世人,面具下也没有五官。 所以他这是要和我分道扬镳了吧。 清业察觉到自己的不舍,果然相处久了处出感情来了…… “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去。” 淡淡的惆怅散去,躺尸的清业坐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陪你走一趟。” 紧赶慢赶半个多月,他们卡着时间来到长留山下,找到登记的地方报完名,第二天来到集合地点。 广扬上是三三两两结交的少年们。 台上的落十一发言清晰,说着通关规则。 排队进入森林结界,清业抱着桃木剑打量打量周围,随即闭上眼睛,聆听风声。 “这是……这小孩有点意思啊。”笙箫默笑言。 水镜面正好放着少年的入界情况,不慌不忙的打量环境,水镜尽职尽责的播记录清业的一举一动。 那少年面相似有不足之症,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平滑上翘,浅淡的唇瓣微微抿着,他闭上眼睛的动作让三尊视线停留。 风声轻柔,树叶轻微摇曳,落叶空中反转的细微呼呼声,少年睁眸,径直向朔风的位置寻去。 “听声辩位。”白子画眸中闪过诧异。 儒尊笑,翻手施法跟踪少年的方向:“来来来,看看他要去哪?” 水镜荡起微波,原地站着不动明显等人的面具少年和仿佛开了天眼拥有水镜视角位置精准的病弱少年碰面。 朔风:“你再慢点,我就喊你了。” “那我们离得近还挺幸运。” 于是接下来,清业带着朔风完美避开所有妖兽,一天不到即将到达终点! 儒尊惊得扇子掉了,他合上下巴:“不是吧,他们就这么过了?!” 第2章 花千骨【争抢2】 世尊直接表演一个笑容消失术。 “我想看看朔风的剑法。” 好在白子画解释了一句,摩严的表情终于变得好看点。 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清业甚至能看见它牙缝里的红色肉丝。 少年额头冒汗, 语气挣扎:“朔风,这是幻觉对吧?” “显然不是。” “朔风!有鬼,不是,有怪物啊!!!” 朔风二话不说扯住发出尖锐爆鸣的清业飞奔在丛林中。 “别告诉我你打不过!” “打不过。” 被拉着累死累活跑的清业:“……” “你天天练的那些剑招练到哪里去了!” 按照套路,你天赋异禀自创的剑法不应该非常nb吗?! 清业崩溃:“不,等等!前面有食人花啊!” 朔风停下,目光落在不远处攻击霓漫天和花千骨的食人花妖兽:“来不及了。” 妖兽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清业满眼希冀:“这个你能打过的,对吧?” 再跑下去他喉咙都要充血了。 他身体不好,孤身一人流浪时特意训练过自己的爆发力。 和朔风搭伙后跟着练了几招剑式,但在妖兽面前不太够看,如果要继续跑,清业分分钟能摊地上。 见朔风拔剑攻上,清业松了口气。 他三两下爬上树干坐着观察周围,确保其他妖兽靠近前可以提醒朔风。 朔风既然有把握,清业也不紧张,等朔风干掉食人花之后跳下树与其重新穿越密林。 “那个,谢谢啊。”霓漫天别别扭扭的道谢,谁知道朔风看她一眼就走,差点没把她气死。 太阳藏进地平线,夜色昏暗。 火堆霹雳啪啦,朔风仰躺在树干上,下方是陷进幻境的清业。 清业梦见儿时的自己深夜偷偷摸摸跑到偏僻小院的废井里捞尸。 那是他亲娘打杀的他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死状凄惨,尸体扔进了井里。 八九岁的孩子哼哧哼哧的搬麻绳,费劲巴拉的折腾,终于将那具还没变成巨人观的尸体捞了上来。 整小只像烂泥一样摊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肌肉都在发酸,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两颊却被涨红了。 歇了一会,清业抹完脸上的汗,开始拖尸体。 小门后是清业早准备好的一辆马车。 马车趁着夜色驶入了乱葬岗。 月光下,在一个相对干净平坦的角落地上是那具尸体,身上盖着清业脱下的斗篷。 清业浑身被汗浸湿,尽管额头的汗珠滴在眼睫毛上,仍一下又一下的铲着土。 嘴里念念叨叨。 “你说说你,爬什么我爹的床,这下好了,搭进去一条命……” “家里有债务就不能找本少爷吗?本少爷平时短你吃短你喝了?” “受了谁的挑拨啊你,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吗,本少爷看上去很缺这五十两银子?” “……我爹娘是什么玩意你来我身边几年了还没看清吗?” “笨蛋,蠢货……” 清业一边骂一边挖土。 终于挖好坑了,席子一裹,土一埋,香一插,檀香味丝丝缕缕的融入空气中。 清业忽然不说话了。 他如同被阴湿冬日的细雨不断的浇着,阴冷苍凉,低垂着脑袋,眼神迷茫了一瞬,紧接着化作一片空洞苍凉,看上去半死不活。 水幕外的白子画拢起眉锋。 乱葬岗陷入诡异的死寂。 他黑幽幽的眼珠盯着那些香,湿透的衣衫被风一吹,冷了全身。四周好像都扭曲起来。 “哈。” 清业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他就说怎么这么顺利的把人埋了,原来是幻觉。 四周空间肉眼可见的破碎,清业猛然睁开双眼。 胸腔的心脏狂跳。 他抬手摸了摸颈间衣襟下的凸起,那里是清业襁褓时他娘亲手给他戴上的长命金锁。 说来好笑,他以为有了一个家,谁知道亲娘亲爹都是疯子。 此刻天蒙蒙亮。 “醒了?”朔风拨弄着火堆,将一块烤热的干粮扔给清业。 清业:“嗯,走吧。” 其实他才把人从井里拖出来,他娘已经带着丫鬟家丁们站在井边了。 乌黑黑的一圈影子,玛德神经他差点没吓厥过去。 最后,他的疯批娘当着他的面把人家尸体喂狗了。若不是他,小丫鬟至少有个全尸。 ……如今好歹在梦里把人埋了不是。 清业和朔风是最早出来的,落十一赞扬了几句。 最后一个出现的是原先跟着霓漫天的花千骨,她是最后一名也不伤心,开心的喊通过考试了。 第二关是铁链桥,霓漫天想压朔风清业一头早早运功轻点足尖飞到对面过关。 “你能过吗?” 清业:“差不多?” 他不能像朔风和霓漫天一样飞过去,不过小心点勉勉强强扶着铁链走过去也没问题。 朔风:“你先过去,我在你后面。” 清业半开玩笑道:“那我的命可交你手上了。”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变故发生在清业朔风过去之后,铁链开始剧烈摇晃,凭空出现的回旋镖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急急忙忙躲闪间有人掉进深渊,当然,不是真的深渊,下面有接应弟子。 第一关的吊车尾这次还是吊车尾,险之又险的抓住断掉的链子爬到悬崖边。 不知道该说她倒霉还是幸运。 不过这毅力确实强。 “第三关,也是最后一关,你们只需要淌过池水便可以成为长留弟子。” “这么简单,不会吧?” “这池子五颜六色的这么鲜艳,不会有毒吧?” “前面这么凶险,也许这一关简单点?” “这是三生池。”落十一简单解释了一下,“贪婪殿的水洗贪,销魂殿的水去欲,绝情殿的水绝痴。” 前面说了,朔风是不知道什么的碎片。 算的上天生地养,七情六欲自然少得可怜,因此过第三关完全送分题,落十一十分满意。 而清业的爹娘是控制狂疯批,加上十二岁离家流浪,早就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一颗心不说变成冰块石头也是梆硬梆硬的,谁都别想轻易撬开一条缝。 贪念,欲望有但不多,情爱丁点没有,过三生池也是很容易的。 落十一给两人评分。 朔风甲上等,清业甲下等。 第3章 花千骨【争抢3】 她高高兴兴的过了三生池水,对心思深沉之人而言的毒药砒霜,在她这里好似夏日温凉的山泉,下了水一片舒适惬意。 各色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浑然不觉。 天真,活泼,灿烂。 满满的活人味。 清业想,修仙界应该没有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高洁,不知道花千骨能坚持多久? 落十一领着众人边御风边介绍了一番长留,之后进入大殿。 三尊已经等在那里,清业瞥了一眼,摩严一看就很严格,儒尊坐姿懒散不拘小节,如果拜他为师应该很适合混日子。 要不说修仙界没有丑的,中间的掌门尊上白子画长得最是赏心悦目。 仙姿玉骨,神清骨秀,又如芝兰玉树,似皓月冷星,眉间是掌门印记,坐姿如松,同那高山白雪也没什么区别了。 走神半晌,来了个光明正大走后门的。 模样俊朗,气质不卑不亢,就是吧……这香囊味里有点像龙涎香? 清业没闻过龙涎香的味道,但五感告诉他这就是龙涎香。 清业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碰了一下。是发现他不对的朔风,他眼神询问。 清业微抬下巴指了指加入队伍的孟玄朗,又撩起眼皮看了眼大殿上空。 相交几月,二人默契十足。 朔风懂了:他是皇室子弟? 清业点头。 朔风:…… 这年头家里有皇位的都来修仙了。 验生石滴完血,他们算是真的长留弟子了。 …… 早起真的是一个艰巨的挑战,清业每次都是迷迷瞪瞪被隔壁床的朔风从床上扒拉起来的。 “我好困……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我当年还没离家出走的时候我那个疯批亲娘都是五点半喊我起来练字的……长留这作息它这对吗?” “这比上高三还痛苦,一想到等会是桃翁的历史课更想睡——” 朔风已经习惯清业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了,熟练的抓着冷毛巾甩在了清业脸上。 清业被冻得一激灵,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开了。 朔风:“桃翁长老有事,暂时换了,今天是御剑课。” 清业:“勉强死人微活一下。” 御剑课在一片宽阔的地上,旁边是树林。 御剑课是落十一教他们,海轩木比玄铁还重,御剑课从初初入门上到现在,除了花千骨和那个走后门的基本都能飞起来。 花千骨坚信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来得最早,已经练了好一会了,可惜她悟性不足,用尽全身力气也未能得到海轩木的回应。 花千骨目光落在剑架旁。 视线中,病弱少年和面具少年各自轻而易举的拿起一把剑,花千骨失落的低下脑袋,为什么她总是不行呢? 清业一手握着剑,胳膊撞了撞旁边的朔风,挑眉道:“比比?” 朔风用行动回答了他。 两个人踩着剑身,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落十一:? 就一会没看着,你们两个又作妖! 当初果真看错了眼,觉得清业和朔风是乖巧省心的弟子! “清业,朔风!你们飞太快了,回来!” 此时二人并肩飞着。 清业看向朔风:“你听见了吗?” 朔风:“听见什么?” 二人不约而同的忽视了落十一的话,再次加快了速度。 等绕着林子飞回来,两个身影同乘一剑疾行,是轻水和花千骨,她们两个水灵灵的在清业和朔风面前摔下剑身。 这掉下去还不得砸成肉泥? 妈耶想想那扬面午饭都吃不下了。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朔风抓着清业的手臂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剑上扶稳清业。 与此同时清业双手掐诀,他的木剑嗖地一下飞出去接住了两个人。 清业还在木剑上加了个小法术,防止两个人没站稳再一次掉下去。 等落了地,少年揽着朔风的肩膀,高兴得苍白的脸色微微染上一点红:“哈哈,这次是我赢了!” 不容易啊,五五开的胜算终于给他掰到六四开了! 不枉他做梦都在天上飞! “赢什么?” “当然是……” 少年卡住,他僵硬回头,只见墨发如瀑,头戴玉冠,面若白玉的清冷尊上望着他。 “见过尊上!” 落十一带领弟子刷刷行礼,清业也被朔风按着弯腰。 不是这对吗? 清业正纳闷自己的五感在修为比他高的人面前果然不太管用了。好在尊上应该没有罚他的意思,清业松了口气。 不过清业还是太放心了,在白子画勒令没学会御剑的花千骨劈开木桩子,在一个月内学会御剑,否则离开长留后,他被点名了。 他被带到了藏书阁。 “御剑既已学会,那便学御风吧。” 好好好,原来不是要罚他是开小灶! 少年错愕的抱着竹简,回神后他仰起脑袋,语调比平常高一些,“谢谢尊上!” 那双总是掩盖情绪的丹凤眼亮了亮。 看得出来是真的开心。 白子画被感染到,唇角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清业带着尊上给开的小灶回去和朔风讲了一遍,两个少年盘腿面对面坐在一起研究御风,旁边是燃着的烛火。 烛芯烧了大半,朔风果断熄了灯。 “我还可以看一会…!” 朔风的面具脸没表情,他把清业按回床上,语气冷酷:“不,你不可以。明天早上起不来我不会喊你。” 清业有多能睡朔风是知道的。 …… 花千骨想留在长留的想法很坚定,劈木头劈得非常勤快,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手怎么可能劈开木桩呢? 那天清业路过,闻到了血腥味。 定睛一看,花千骨的手侧血渍呼啦的。 清业一向欣赏有恒心有毅力的人。这样的人一般不倒霉,有那么点运气,做什么都会成功。 “尊上让你徒手劈木头练得是你的悟性,你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直接用手劈肯定是不行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花千骨一愣,她扭头,便看见和她同龄的少年站在不远处。 少年五官十分精致,一双微翘的丹凤眸看着她,眼珠乌黑,眉若远黛,如山水墨画,面色有几分苍白,显露病弱之态。 外门弟子的衣袍随风轻扬,罩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他好瘦啊。花千骨想。 第4章 花千骨【争抢4】 花千骨怔住,下意识把手掌摁在心脏上。 用她的心? 提点到这里,清业转身离去。 尊上说不许其他人帮花千骨,不过他就说了两句话,算不得帮吧? “谢谢你!” 身后是少女高兴的喊声。 听上去像是有点开窍了。清业没回头,摆了摆手。 顺手结个好罢了。 清业回了甲班,坐在朔风旁边,上课钟声就响了。 朔风:“怎么这么晚,我以为你晕路上了,正准备去找你。” 之前搭伙过日子,朔风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 大街上走得好好的,清业突然倒了下去,得亏朔风眼疾手快次次能在人撞地上之前捞起来,还不忘记往清业嘴里塞颗饴糖。 清业说的低血糖什么的朔风不懂,他只知道清业身体真的不太好。 他问过了,清业说他是早产儿,天生体弱一些。 短短几个月,朔风愣是进化成了清业的隐形版“男妈妈”。当然,清业是不会在朔风面前说这话的,这不纯纯欠揍吗。 “倒也不至于。我感觉修炼之后身体比以前好了一点……” 在长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花千骨靠着自己劈开了木桩,御剑勉勉强强,好歹能飞起来了。 各种五行课程清业上得认真,他和朔风的无背景学霸二人组在各个仙班里算是出了名。 清业因为先天不足,在医药课上,导师尤其关注他,下课之后还会拉着清业给他开小灶,偶尔塞一些丹药给他。 众所周知有人的地方有纷争,清业听见有人背地里叫他病秧子。 他也不恼,找到源头后扯着人上了比武台,完全是压着人打,不给认输的机会,主打一个杀鸡儆猴。 之后算是安静了。 “清业,我们刚学完新的剑法,我们现在去打一扬吧。” 倒也没那么安静。 蓬莱岛的大小姐貌似杠上他和朔风了。经常找他们比试,清业全当是涨经验了。 一开始是清业输得多,毕竟是蓬莱岛的小姐,自小修炼,后来打得多了,清业的胜算也多了起来。 这么说吧,新一代弟子里,清业,朔风,霓漫天总成绩不相上下。 不过在实战剑法上,朔风和霓漫天第一的名头来回换,清业则是第三,偶尔能进到第二。 清业进步飞速,霓漫天深深的察觉到了危机感,这段时间碰见两个人里的谁就找谁切磋。 三个人算是互相进步。 打多了关系似乎变好了? 这天是甲班和癸班一起上桃翁的历史课。讲的是初代长留的一些事情。 清业坐在朔风和霓漫天后面,眼睛朦朦胧胧的,他应该在听课,耳边什么七杀殿什么长留各派。 耳边忽然热闹起来,一声厉喝惊醒了清业,清业浑身一激灵,突然坐直,恍惚发现自己睡着了…… “我要把你交给三尊处置!” 桃翁话一出,课堂氛围瞬间凝滞,随着桃翁拉着花千骨离开,课堂彻底乱了起来。 清业戳戳朔风:“什么情况?” 霓漫天脸色有点不好看:“花千骨说出了一些敏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这些,她是怎么知道的?” 本来霓漫天认为花千骨不知道怎么回答桃翁的问题在胡说八道,可是一看桃翁的脸色就知道不对了。 朔风看了眼清业被手肘压红的脸颊,把自己的笔记放到他桌上:“你先抄吧,这些事情跟我们关系不大。” 另一边,花千骨被桃翁带到正殿。 花千骨曾经临危受命接任了蜀山掌门一职,课上的那些隐秘事情是她在《六界全书》上看到的。 可她不能说出这些,坦明蜀山掌门的身份就不能待在长留了。 于是她被误会成了奸细,被关进了地牢。 一时间众说纷纭。 这天在亥殿吃午饭, 清业五感敏锐,听了满脑子和花千骨玩得好的几个,比如孟玄朗,轻水他们几个讨论怎么向三尊求情把花千骨捞出来的事情。 “霓漫天,你是蓬莱岛的,你在三尊面前应该说得上话吧?你和千骨是朋友,你要不去帮千骨求求情吧?” 是轻水。 清业知道她,自从上了调香课后,轻水身上的香囊散发的淡淡香味清业分辨出了其中的香料。 其中有几味香料很有意思,不是普通富商或官家子弟能用上的,所以这也是个有皇室身份的。 轻水和孟玄朗最初并不认识,所以两个人应该不是同一个国家的。 清业:(☉_☉) 两个皇室子弟在队伍里藏着,显得他这个官家子弟有点格格不入了。 开个玩笑。 这里是长留,什么皇家不皇家的,清业什么都不知道。 轻水的话引起一众劝说,霓漫天顿时被围住了。 高傲的大小姐很享受这个吹捧,不过她没忘记花千骨肯定隐瞒了什么事,正生气呢。 孟玄朗注意到霓漫天的犹豫,余光瞥见旁边安静干饭的清业和朔风。 他想起花千骨说过清业帮了她的事,当即决定拉清业入伙。 “清业,你相信千骨应该不是什么奸细吧?” 清业忽然被cue,反应平平。 “相信三尊会秉公处置。” 少年神色平静,话一板一眼。 孟玄朗被噎住,“千骨不可能是奸细!” 清业看了他一眼:“哦,你和三尊说去啊。” 跟他说有什么用。 “走了朔风。” 霓漫天见两人走了,赶紧跟上去。 “朔风,清业,等等我!” 清业:“我说大小姐,你不听他们的奉承了?” 霓漫天:“什么奉承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吧,那是他们在求本小姐。” 朔风:“你答应他们了?” 霓漫天下巴一昂:“没有!想让本小姐当出头鸟,想得挺美。” 清业瞥了霓漫天一眼。 原来是知道的。 霓漫天瞪他:“你那是什么意思?!” 清业语气淡淡:“没什么意思。” “喂你…!” 见少年眸光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好似没把她的愤怒看进眼里。 霓漫天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木头,你看见清业刚刚那个眼神了吗,他明明在骂本小姐……” 阳光铺过,霓漫天的影子靠近朔风右边,清业的影子落后一些,和旁边的他们有小段距离。 朔风垂眸盯了一秒,默默放慢了脚步,走到了清业的右边。 第5章 花千骨【争抢5】 他步法玄妙,剑锋凛厉,衣袂随着翻转的身形纷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第八式剑尖上挑半寸。” 一道清冷的声音入耳,少年顺从这道声音上挑半寸,紧接着是第九式,第十式…… 少年心无旁骛,凡是那道指点声落下,他都能很快反应过来纠正自己的剑法。 最后一道剑招挥下,空中打着旋的叶片被剑气劈碎。 清业力竭的喘气声重,两颊染上一层薄红,他收剑入鞘,朝着不远处的那道白色身影走去,在三米外站定,行了一礼。 “多谢尊上教导。” 白子画嗯了一声,额角印记似火,眉眼却清寒如月:“深更半夜,为何来后山练剑?” 清业:“弟子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白天为什么睡得多,因为晚上睡不着。 白子画薄唇微抿,目光落在少年苍白的面庞上,犹豫一瞬,还是问出了口:“可是有不足之症?日常修炼情况如何?” 少年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 “弟子并非足月而生,七月早产,所以弟子的身体比平常人要虚弱许多,好在家中殷实,养了这么些年,弟子的身体尽管仍旧比不上同龄人,不过还算健康。” 大哥离家出走参军去了。 二姐揣了银票钻狗洞跑江南做生意去了。 三哥在清业九岁那年犯病死了。 龙凤胎的四姐五哥早夭。 清业实在在那个家待不下去了。 再待下去,清业觉得自己也要疯了。 于是他同样跑了。 离家出走的计划清业准备了很久,也知道揣多些银票,只最初为了躲避那对疯批父母的寻找狼狈了一些,折磨了一些。 在流浪时常生一些麻烦的小病,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如今有幸拜入仙门,五行灵力的滋养让清业沉重的身体放松许多。 “日常修炼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剑法还需要多练。” 闻言,白子画耐心叮嘱道:“若身体不适,可以去药阁看看。剑法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持之以恒。时间很晚了,明日有早课,你回去休息吧。” 白子画不说清业也打算回去了。事实上如果白子画不在这里清业能直接躺地上。 太累了。 他现在就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少年身形瘦弱,背影隐入夜色中。 莫名有种孤寂之感,和幻境里的画面重合。 幻境编织的是一个人内心渴望的。白子画当时便被清业的幻境惊住,愣是从头看到了尾。 之后才明白少年的愿望。 他想让那具尸体入土为安。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融入了风中。 之后清业在后山偶尔会碰到一个尊上,经过白子画的指导,清业进步很大,霓漫天问他是不是背着他和朔风偷偷练剑了。 清业大方承认,没有供出尊上。 霓漫天气得又和清业打了好几扬。 之后二人对视一眼,果断将剑对准朔风。 朔风早防备着了,冷笑一声拔剑而上。 三个人直接打了起来。 乒乒乓乓的,铮声不断。 周围人熟练的让出空间给这三位大神。 最开始是清业和霓漫天一致对朔风,后面清业被霓漫天和朔风合伙制裁了。 根本原因:清业半夜不睡觉偷偷内卷。 清业:…… 好好好,我的错是吧。 期间,花千骨被放出来了。 那日阳光正好,大家正在水流边练习水系术法呢,啪得一下,跳出一个蜀山大弟子,对着花千骨就行单膝跪礼。 “云隐见过掌门!” 清业表示单走一个6。 没想到藏得最深的是你! 清业真以为花千骨就一孤女来着。 看看,大小姐脸都黑了。 估摸着,两个人关系要凉了。 清业没什么话想说的,事实上他早预见了两个人会分道扬镳的结局。 身份地位和修炼天赋两个人天差地别,性格南辕北辙。何况两个人认识才几个月。 月亮挂上又降下,太阳慢吞吞的爬上天空,这日阳光高扬,清业又在桃翁的课上睡着了。 手上的笔记比扭动的蛆还歪歪扭扭,弄了一手的墨水。 “宋、清、业!” 清业噔的一下站起来,似乎有些迷茫。 “咳咳——” 他倏尔咳嗽起来,抬手掩着唇,略显宽松的衣袖随着抬起的手下滑,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可见其下青色的血管。 他胸膛剧烈起伏,低着脑袋,发出几声极力压抑的,沉闷的咳嗽,约莫因为憋着咳嗽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令人心生不忍。 “对不起,长老,弟子…咳咳……” 周围的弟子目露不忍。 桃翁却是冷笑。 他问过其他授课的长老了,清业在他们课上很少睡觉。 一般很认真,只偶尔有些蔫巴,眉眼间堆积着疲惫和一抹病态(前晚和朔风霓漫天练剑或者挑灯夜读了)。 其他课能不睡,怎么偏偏他的课,一周以内总有两次睡着的呢? 桃翁仔细一琢磨,发现清业在演他。 这小子仗着先天不足逮着他的课霍霍! 觉得各仙门派的历史不重要是吧!是不是以为他很好说话? 这次,桃翁反手掐着少年的手腕把脉,清业迅速的抽回手,不过这一会足够桃翁粗粗的探一回脉了。 体弱是真的,但现在没病也是真的。 桃翁皮笑肉不笑:“清业啊,外面太阳正好,你手凉,不如出去晒晒太阳暖和暖和吧。” 见病弱少年眼眸微微睁大,桃翁更来劲了,推着他走出门,指着门口的一角。 “站那,不是,往左一点,你这样晒不到太阳的……诶诶往右往右,你走这么远到时候我在里面看不见你了,这样也不方便听课……” 少年全身沐浴在阳光下,身后三寸就是阴影。 “对,就站那。好好晒会太阳吧,不许用你的水灵力纳凉。” 桃翁摸了摸胡子,满意的重新讲课,发现有几个弟子在看外面,当即点名回答问题。 朔风和霓漫天都没看外面,你们看什么看。 门外罚站的清业:“……” 他是表演一个晕倒呢还是表演一个晕倒呢? ……得了,要是真这么干了桃翁更会盯着他的。 看来回去得排一个表,这个长老的课睡一次,那个长老的课睡一次…… —— 桃翁指的是朽木清流,也就是轻水的师父。 第6章 花千骨【争抢6】 清业:……长留的脸丢到其他门派了。 清业的眼睛一直都很像两汪平静的水,除了修行以外好似什么事都搅不活,包括现在被白子画和其他门派掌门看见罚站的样子。 他站在那里,午后的阳光洒了满身,身上穿的外门弟子服显得他更为单薄。 如黑白水墨画似的面庞没有一丝血色,额头细汗密布,滑落的汗珠沾湿了墨黑浓密的睫毛。 他耷拉着脑袋,眼帘低垂,像朵晒焉的玉白色山荷叶花,没精打采。 而那双昳丽的丹凤眸没有焦距的盯着前面的空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这样站下去,怕不是要晕了去。 于是白子画走上前去。 料想清业认得宫羽,却不知晓是哪派掌门,故而他介绍道:“这是太白门的掌门。” 清业行礼道:“弟子见过尊上,见过太白掌门。” 发现清业眼下的淡淡青色,白子画心下无奈:“昨夜又去后山练剑了?” 太白门掌门绯颜注意到其中的熟稔。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这个长留弟子,瞧着病歪歪的,倒有种收敛的剑锋之意。 清业从发现他们开始便板着脸,似乎在努力维持长留的颜面,语气正经得不得了, “尊上英明。” 白子画莫名有些好笑,长留今天的脸面在看见你站在门口就已经没了。 “下不为例。” 隐约间,清业察觉那淡漠的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又貌似是错觉。 桃翁正上着课呢,课堂上有弟子震惊的望向门外,桃翁心说不会是清业那小子在搞什么幺蛾子,扭头一瞧,完啦! 那素白衣袍的不是尊上吗? 那眼熟的老家伙不是太白门的掌门吗? 清业是个好孩子,白子画不愿桃翁误会清业懒散: “清业修行勤勉,昨夜去了后山练剑,今日疲乏,现在他应该清醒了,让他进去吧。” 桃翁笑容满面:“尊上说得是,清业手凉,我本来也是想让他晒晒太阳。” 白子画推了推清业:“进去吧,上课好好听。” 少年乖巧点头。 桃翁立刻让清业进去了。 赶紧得吧不嫌丢人是不是。 清业不在乎丢人,不过长留应该挺在乎的。 二人擦肩而过时,清业用余光睨他一眼。 明明目光淡然,什么意思都没有,偏偏那双丹凤眼眼尾凌厉,平滑上翘,眼珠微微转动,从桃翁的角度看,那眼神是妥妥的挑衅—— 瞧,我这不就进来了? 桃翁:“……” 桃翁表情差点没控制住,他指尖抬了抬,目光触及尊上和太白门掌门时硬生生将捉弄人的术法压了下去。 他在心中狞笑。 来日方长,你小子在明年的仙剑大会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底下! 清业要是知道桃翁的想法,他定会用新学的法术化水为雪,玩一出六月飞雪,表示他比窦娥还冤。 * 单春秋进攻蜀山的消息传到清业耳朵里,事情已经进入尾声。 同时花千骨会在长留继续修行的消息也传遍了长留。 清业转身扫剑,破空之声一声接着一声。石林周边的几棵树叶子贴向另一边,好似被狂风扑过。 从某种角度看,长留收容蜀山掌门花千骨,又何尝不是告诉其他门派,长留会庇护蜀山。 沙沙,沙沙—— 剑身映出一对冷静到极致的冷漠眉眼。 神器由各个仙门秘密隐藏,之前蜀山险些灭门的原因也是拴天链在蜀山的情况泄露,七杀殿单春秋带领妖魔进攻蜀山抢夺神器。 前段时间白子画和太白门掌门一起出现,是否是因为太白门也藏了神器?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单春秋抢夺神器定不会善罢甘休,下一个目标是谁? 清业闪身挂剑,一道剑气打了出去。 这是长留剑法,取名长留是因为它是长留的标准剑法,亦是基础剑法。 在长留小半年了,新一代的大多数弟子除了早课练武扬按要求必练外不会再空出时间练习。 一是课业繁忙,二是觉得没必要。 基础剑法之所以是基础剑法,是因为大部分高阶剑法皆是以它为基础衍生的。 一道银光闪进眼睛,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清业不慌不忙,架剑挡住了朔风突来的一剑。 两个人一如往常的切磋起来。 直至日月轮换方才停下。 晚风一吹,身上的汗又湿又冷。清业默默给自己罩了个防风术法。 石林中多是高岩怪石,清业坐在岩壁边,配剑放在一边。闲聊半晌,扯到明年的仙剑大会上。 朔风:“你想拜谁为师?” 清业不假思索:“儒尊吧。” 对于这个答案朔风并没有惊讶,他甚至能猜到清业想拜儒尊为师是因为儒尊管得不严且护短,他的弟子身份也刚刚好。 朔风点点头:“到时候我们打个平手,一起拜儒尊为师。” 不想身旁的少年淡淡道:“你不和霓漫天一起了?” “我为什么要和她一起?” 虽说清业和霓漫天都是他的朋友,但朋友也分深浅。 清业微愣,他偏头去看朔风,朔风面具下的眼眸疑惑的看着他,仿佛清业问的问题是什么废话。 ……别是木头碎片吧。 思及此,清业眼眸弯了一下。 “行啊,说定了,谁不拜师儒尊谁就是小狗。” 月光给他晕上浅浅的光晕,少年的唇角在刚刚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他声音很淡,懒懒散散的,听上去透着几分笑意和狡黠。 朔风认真的看了两眼,然后说:“你刚刚笑了。” 这是朔风第一次看见清业笑。 深重雾霭掩盖的苍凉在那一刻散去了。 很好看。 清业:“你也笑一个我看看。” 朔风学着清业扬起了唇角。 清业:“……” “你个人机。” 铮——! 朔风不知道“人鸡”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清业一定在骂他。 他果断提剑攻上去,清业的手飞快摸到了剑柄,当下格挡在前,向后翻滚站了起来。 剑身相击,清业挣扎解释:“我没什么意思!” “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是哥们你怎么玩逆走步法!!”清业连连后退。 “路过,看花千骨练剑看会的。” 清业服了。 “她是人才。你也是个人才。” 月影下剑光交错,两个少年从高岩打到树梢,从树梢飞入耸立岩壁间的宽缝,又从岩缝间跃上山顶。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7章 花千骨【争抢7】 被朔风从被窝里挖起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倒头就睡。 上课的长老欲言又止,注意到清业苍白的面色和眉宇间堆积的疲惫后默默装作没看见,从清业桌旁走了过去。 周围的弟子:…… 他们懂,好学生是有特权的。 这一觉清业睡得昏昏沉沉,从卯时睡到巳时。 好歹睡了一上午,清业恢复了清醒,和朔风去亥殿干饭。 路上听了个癸班的八卦。 孟玄朗向花千骨表明心迹,被长老带到三尊面前,结果走后门的这位不思悔改,言语冲撞,世尊气了个半死,甩袖让孟玄朗滚了。 清业饭没吃多少,听这些听得挺起劲的。 朔风提醒道:“下午有剑术课。” 清业:“我吃不下了。” 朔风深深的看了清业一眼:“你会后悔的。” 清业的身体怎么样他清楚,某人到时候可不要扒着他让他去给他弄吃的。 清业:“……” 他不会后悔的! …… 剑术课上,清业开始后悔没多扒拉两口饭了。 他饿得出剑的动作都迟了几分。 脑子也迟钝。 和其他甲班弟子对战时失误了好几次。落十一从清业第三次失误起眉毛越拢越深。 他本想清业去旁边休息,清业刚想答应,余光瞥见旁边抱剑站立的朔风,话到嘴边又丝滑的吞了下去,嘴硬表示他可以。 事实上是,嘴硬会吃亏。 和霓漫天对练时,清业的剑水灵灵的被挑飞了。 少年呆了一下。 低头张了张手掌。 空的。 哦对,他的剑刚刚被霓漫天挑飞了。 霓漫天别扭的关心传进耳朵里,“你怎么了?状态不好就去歇着,本小姐可不想趁人之危。” 清业这回老实了,把剑捡起来,坐旁边休息去了。 接下来是朔风和霓漫天的对练,清业听见朔风走过他身边时的一声轻哼。 清业:“……”嘲笑吧,肯定是在嘲笑吧? 中途休息,清业慢吞吞的移到朔风旁边,剑柄戳了戳朔风的胳膊,也不说话,就用一双丹凤眼直直的盯着他。 朔风瞥他一眼,在清业微亮的目光下往旁边走了半步。 “……”你往旁边走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 清业:“我饿。” 朔风:“脸疼吗?” 这话朔风还是跟清业学的。 见朔风如此冷酷无情,清业幽幽的叹了口气,打算自力更生。 不想他刚站起来,一只手把他扯回去,一个油纸层层包的东西出现在清业眼前。 清业手一抓,打开一看是两个包子。还是热的,显然是朔风用灵力保温到现在。 “难怪中午你让我先走!” 敢情拿包子去了。 清业咬了一口:“肉馅的,有点油。” 还嫌弃上了?朔风冷笑,“吃你的吧。下次我可不会带了。” 剑术课后是和癸班一起上的历史课。 这不怪我……清业努力睁着眼睛想,吃饱了就该睡了吧? “清业,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 “清业?” 弟子们纷纷把目光落在朔风身后的位置上。 少年睡得……很香。 他们刷得一下去观察桃翁的脸色,嗯,非常好看。 朔风默默把清业推醒了。 桃翁怒喝:“你给我站后面去!” 清业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从容的站去后面。 桃翁重新讲课,谁知道抬眼就能看见清业那张十分中看同样十分惹烦的脸。 好好一个苗子,怎么总和他的课过不去呢?他的课那么催眠吗? 桃翁咬牙:“你站角落去,别碍着我了。” 清业依言站角落去了。 看不到清业,桃翁心情舒畅了。 下课前半刻钟,桃翁走到后面,望了眼角落,一句“你坐回去”才涌上喉咙,发现清业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墙角站那睡着了。 “……” 桃翁手里的竹简捏出几道裂痕。 他心中狞笑,再说一遍,仙剑大会拜师别落在本长老手里! 桃翁给清业单独布置了比其他人多几倍的作业。 当夜,写完作业的清业在床上辗转反侧,脑袋晕,想睡,但睡不着。 对面是平躺着,睡姿安详到盖上棺材盖就能入俭的朔风。 清业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没把自己晃清醒,反而晃晕了脑袋。 就这样坐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好半晌,清业的目光开始聚焦。 他慢吞吞的盯了朔风两秒,果断下床,穿好鞋站在朔风床边把人喊醒了。 黑夜中,朔风能看见清业那双清亮的眼眸。 “我睡不着了。”清业说。 朔风:“你该。” 他翻身继续睡了,留给清业一个背影。 清业:……好叭。 他提剑去了后山。 房门关上,朔风睁开眼睛,看了眼外面,又重新闭上了。 外面很冷,清业走到一半,感觉有点不对。 他不是用了防风法术吗?怎么还这么冷? 白子画处理一些事务适才从外面回到长留,御剑飞行至长留主岛上空,顺便看看长留弟子巡逻情况和检查一些偏僻地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却注意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往后山走。 白子画叹气,想下去把人劝回去,不想那个影子忽然停了一下,又走了两步,随即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不好! 措手不及,白子画下意识将横霜剑丢了出去,它挡了一下清业向下倒的身影,这么一瞬,足够白子画飞下去把人捞起来了。 清业闭着眼睛,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白子画手背放在清业额头,滚烫的。 人很轻,白子画把清业抱起来,急匆匆的往药阁飞去。 清业很久没在梦里看过自己的三哥了。 大概是这次清业发烧了,脑子不清醒,他三哥终于愿意来梦里看看他了。 梦中光怪陆离,扬景不断变化,色彩也模模糊糊的。 清业的意识是不清醒的,他只知道三哥要走了,他不想三哥走,死死的抓住他三哥的袖子。 榻上躺着的少年面庞上苍白得近乎一种模糊的透明,无丝毫血色,细细的汗布满额头,身体冷得发颤,浅淡的唇瓣微微张开,含糊不清的呓语,显然被什么魇住了。 第8章 花千骨【争抢8】 白子画在此看顾,见清业被高热折磨成这样,一手扶起清业半拥着,一手绕到他背后顺着穴位输送灵力,至少能减轻一些病痛。 好半晌,他将清业放回床上掖紧被子。 方才起身,袖角被一道力扯住了。 他侧眸看去,清业的手伸出了被子,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一片袖角,指节用力到发白,紧紧皱着眉,语气祈求, “三哥,别走……” 白子画轻叹,都说胡话了。 他重新坐在床沿,手掌隔着被子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清业的右肩下,淡漠的眉眼微微柔和,语气透着无奈,“嗯,不走。” 约莫起了点效果,清业不再梦语,只是仍旧抓着衣角不放手。 因着是夜晚,清业出来时仅用发带绑了发,经过这么一折腾,发带不知落到了何处。 现下他发丝凌乱,汗湿的一点碎发黏在额前,眉梢微皱,眼尾染上几分薄红,看上去脆弱又惹怜。 白子画垂眸注视片刻,伸手将碎发拨去一边……他微张的唇瓣和鼻间气息灼热,打在白子画腕侧,升起一点痒意。 “尊上,药熬好了。” 白子画指尖一卷,抽回了手。 药阁长老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屋。 “我来吧。”一顿,似是随口向他解释,语气淡淡:“他抓着我的衣角。” 清业耳边断断续续的声音好似从海面上传过来。 模糊间有白色影子在眼前晃。 紧接着苦药顺着唇缝一点点灌进了嘴里。 这活清业熟,顺着就喝了。 清业安安静静的,重新睡了过去。 本就净白的脸色如今苍白几近透明,仿佛被暴雨淋湿的山荷叶花,风一吹便要折了枝。 白子画放下空了的药碗,用帕子给清业擦了擦唇角和沾湿的脖颈。 药阁长老看药灌进去了松了口气,手上不忘分着药材,和白子画解释了一下情况, “清业先天不足,虽说修为已入破望,但这是根子里的体弱,不能下猛药,只能温养着。老朽之前上课时,给他把过脉,就知道清业家里也是精细养着的。” “有蜜饯吗?”白子画忽然问。 药阁长老愣了一下,十七岁左右的年纪,确实怕苦。 “有是有,不过清业昏着,他可能会不小心吞下去噎着……” 白子画淡淡道:“那便弄些糖粉喂进去吧。” 药阁长老觉得有理,去准备糖霜粉了。 清业昏迷了两天。 醒过来嘴里居然微微泛甜。 没看见那个白色的影子。问了药阁长老方知是尊上。 朔风提着药包,皱着眉把清业从药阁门口台阶上拉起来,冷声道:“坐地上是想多吃几次药吗?”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清业拢了拢披风,再次老实了。 …… 长留仙岛四季如春,清业近日听见其他弟子的低语,恍然发觉来到长留已经十个多月了。 和朔风一起穿梭丛林仿佛是昨日。 某天正上着剑术课,隔壁是其他几个仙班。 清业坐旁边观摩霓漫天和朔风的对练,一阵喧闹声响起。甲班弟子们大部分修为境界高,自然能够听清他们在讨论什么。 孟玄朗是蜀国皇子。 蜀国皇帝病危,蜀国现在来了个将军带着圣旨来接孟玄朗回去继位。 甲班弟子发出不屑的声音:就这? 他们甲班除了几个天赋异禀实力超群的,哪个背后没点背景。 朔风收回视线,察觉身边的清业不对。 少年直勾勾的盯着那边。 “你怎么了?”他问。 很快,朔风知道清业怎么了。 因为那边同样安静下来,紧接着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面容冷俊的高大男人。 是那个将军。 那个将军走了过来,他的眼神让众人觉得他好像只看见了清业。 有些不可思议的重逢,大概就是血缘的羁绊。 他们面对面站着。 宋佑川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气势也是沉寂的,可是清业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座喷发的火山,在他眼中,那些喷发出来的滚烫岩浆已经蔓延至脚下。 仅差最后一寸便要熔了他全身。 众人终于发现这个将军和清业长着一对相似的眉眼。只是二人气质相差太大,导致他们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甲班弟子:……不是吧。认亲现扬呢这是。 四周寂静了几息,将军终于开口了。 “小六。” 他声音低沉,表情仍然是平静的。一旁的朔风竟有种他们不愧是兄弟的感觉。 好热啊,这些岩浆。 “嗯。”少年眨了下眼睛,语气故作轻松:“大哥,好久不见。” 这对兄弟双双沉默了一瞬。 “身体怎么样了?”宋佑川问。 清业:“挺好的。” 铮—! 随着男人突然拔剑,少年手腕一翻利落的从朔风手里抽走了他的剑。 鬓发随风微扬,他们互相朝对方攻去,剑身相互撞击后又拉开距离。随即继续出剑。 这对重逢的兄弟周围空了大片。 “他们不是兄弟吗?”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十一师兄,我们要不要阻止?” 落十一原本以为是两兄弟见面切磋,所以一开始没有阻止,结果定睛一看,这哪里像切磋,招招寒光凛凛,大部分招式是往命门上攻过去的! 不留余地。 这对兄弟怕不是有仇吧? 这里的变故逃不过大殿里三尊的耳朵,何况他们刚刚同意将军带着孟玄朗离开,谁知道不过片刻就出了事。 他们很快赶到,摩严眉头紧锁,问自己的弟子:“怎么回事?” 落十一摇头:“不知。他们见了一面,说了几句平常的话,然后就打起来了。” 摩严又看向孟玄朗……孟玄朗比落十一还迷茫。 ……算了。摩严心累的想。 白子画倒是淡定:“清业没有用灵力。” 剑法亦只是长留基础剑法。 笙箫默收了扇子,满脸欲言又止:“确实没用,不过他们这招式……” 杀气腾腾。 完全是冲着把对方干掉的架势。 率先见血的是宋佑川。 他们仍然没有停下,宋佑川仿佛没感觉到手臂上的伤,清业似乎也忘记了宋佑川受了伤,专门往宋佑川的脖颈或胸口下手。 下一息,宋佑川的剑被挑飞,整个人被清业踹翻摔在地上,刚回头,脖颈微凉。 他低头,剑锋近在咫尺。 而少年嗓音清润,背后是阳光,苍白的面庞似乎都有了些光彩。 “大哥,你输了。” 第9章 花千骨【争抢9】 绝对没有。宋佑川想。 清业将剑扔给朔风,伸手将宋佑川拉了起来。 这次他们站得更近,宋佑川更清楚的感受到他近五年未见的幼弟长高了许多。 他眉眼柔和了一瞬。 “没撒谎。”他说着,像松了口气。 落十一恍然发觉,这句话是对应他们“切磋”前的那段话——“身体好点了吗?”“挺好的”。 宋佑川吃了清业递过来的丹药,能感觉到伤势在愈合。 仙门啊…… * 山峦起伏,气势恢宏,一条溪流顺着岩缝,蜿蜒曲折而下。 长留石林的亭子里,宋佑川和清业相对而坐。 “为什么来这里?” “想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和你二姐?” “大哥不若回忆一下我们刚刚在干什么?” 打起来了。 打得很凶。 打赢之后名为宋佑川的活火山安静下来。 倒不是沉下去了,而是维持在了火山口以下一个相对安全的高度,偶尔冒个岩浆泡。 清业知道,如果他输了,他会被宋佑川带回去。 关在家里,像关幼鸟一样。 清业敛眸,轻声说:“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宋佑川去看清业,少年身形抽条,过分精致的面庞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昳丽。 他的小六的确长大了。 胆子也大了。 从当年清业成功出走,宋佑川就知道他一手养大的幼弟身上的羽翼已经满了。 宋佑川眸光暗了暗,沉声道:“外面很危险,修仙界更危险。” “我不会死掉的。大哥,你可以多给我一点信任,就像当初我没有拦你去参军一样。” 宋佑川沉默了。 良久,亭子里重新响起声音。 “如果不想在这里待了,给我写信,我接你回家。”男人一顿,认真的补充道:“我们的家。” 不是宋府。 清业笑了一下,“嗯,我知道。” “这次出来没带多少银票,这里有两百两,你拿着,回去之后我派人再来送,还有你的衣服和一些东西,我给你送过来……” 离家出走时清业从没缺过钱。 从家里带出来的用完了,用信鸽找大哥,找二姐。说是离家出走,实际上只有爹娘不知道清业在哪里。 清业捏着银票,又重复了一遍:“大哥,我很好。” 宋佑川终于妥协:“我知道。” “写封信给小诺,不然她也要跑过来了。” “好。” 宋佑川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小六总是那么犟。 他和小诺也一样。 不过没关系,他们三个会是永远亲密的一家人。 永远。 宋佑川唇角上扬一瞬,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 翌日,清业去送行。 宋佑川原本走出几步,脚步一停,回头跑回去一把抱住了清业。 力道很大,好似要将人揉进骨血,又仿佛要将这个拥抱刻进脊髓。 “记得写信。”宋佑川的呼吸喷洒在清业颈侧,好似茂密雨林的闷热,透着自由,又困住清业。 清业嗯了一声,“好。” 宋佑川和孟玄朗离开了。 少年静静的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直至消失。 仙剑大会在即,长留越发热闹了。 清业坐在石林中的一块岩石上撑着脑袋晒太阳,琢磨着众弟子的实力,推测他和朔风应该拿个什么样的排名。 一把青色长剑出现,清业反应不及,被剑锋划破了手背。 “卧槽!” 清业大惊失色,下意识跳了出去。 青色长剑欲图靠近清业,被冷下脸的清业一剑掀飞—— 不,他手里由长留统一派发的灵剑断了。 青色长剑嗡嗡作响,骂得很难听。 好像在说本剑和你契约是给你面子,人,你不要不识好歹。 响完还飞到清业掌心,嫌弃的把那把断掉的灵剑挤走了。 清业:“……” 家人们谁懂啊被一把来路不明的剑碰瓷了。 很快清业就知道这剑的来头了。 不远处眼神复杂望着他的不是大小姐她爹是谁? “长留弟子清业,见过霓掌门。” 霓千丈:“我知道你,天儿常和我说起你和朔风。” 清业:“我们三个修为接近,十一师兄经常让我们三个换着对练。” 两个人有来有往,东扯西扯的说了几句,霓千丈心说这小子真沉得住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奈之下霓千丈终于提起清业手中的剑是他带过来的。结果刚刚拿出这剑,剑就冲破他下的封印飙出去了。 “此剑名为碧落,凶剑以它为首,现在它是认你为主了?” 霓千丈望着眼前这个满脸病弱相的十七岁少年。心中感叹这真是稀奇事了。 “那不知霓掌门为何要带一把凶剑来长留呢?” 霓千丈噎住,他怎么说,说他为了让他女儿如虎添翼千方百计找到了碧落剑打算让女儿用这剑打败你和朔风吗? 要脸的。 他咳嗽两声,故意用严肃的语气战略性转移话题:“你可知,若是被其他仙派知道你以凶剑作为佩剑会怎么样?” 凶剑之所以是凶剑,是因为它血性大,稍有不慎凶剑就会影响其主人的神智,从古至今就没有仙家弟子契约凶剑的,妖魔也很少,他们一般拿凶剑当暂时的武器。 凶剑主动认主是奇事。 更别提凶剑之首碧落剑。 传说碧落剑在锻造时加入了一块上古神祇的血肉,受到诅咒,锻造出来就煞气冲天。 “佩剑?谁说我要拿它当佩剑了?” 对上霓千丈震惊的眼神,清业淡淡道:“契约了不代表我一定要用它吧?” 霓千丈:好像有点道理……不对! 碧落有灵性,你故意不用它它肯定会恼火的!说不定趁你睡觉直接把你砍喽! 最后,霓千丈和清业达成交易——霓千丈帮清业把碧落伪装成一把普通灵剑。然后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霓掌门抽身而出的算盘在他离开后就落空了。 阳光下来人长身玉立,青丝如墨,银白锦袍如皓皓白雪,透着说不出的雅贵。 少年从容的喊了一声:“见过尊上。” “不知尊上何时来的?” 白子画看了少年一眼。 清业点头:懂了,最开始。 横霜出鞘,白子画说,“用碧落和本座打。” 清业一开始游刃有余,后来白子画的剑势愈发强盛刁钻,清业险险擦过,汗水滴落,身体跟不上脑子,好几次是碧落剑带着清业躲过攻击。 清业手臂发麻酸软,最后脖颈上多了一把横霜剑。 这是他和朔风对练时没有的紧迫感。 “碧落剑认你为主,目前它护着你,难保它以后噬主。凶剑慕强,你应当尽早提高修为,不过亦不可太过急近,以免伤之己身……” 清业带着满脑子的叮嘱和被白子画加固了幻术的碧落剑回去了。 他默默感叹,尊上果真宽容啊。 第10章 花千骨【争抢10】 清业朔风霓漫天一路冲进前八。 “第一第二就在霓漫天和花千骨里了,咱哥俩争第三第四吧。”清业如是说。 比武台上,谁先掉落高台谁输。 清业重新领了一把灵剑,和朔风打得如火如荼。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剑声击鸣,十分精彩。 当朔风的身影坠入水中,现扬安静一瞬,爆发一阵掌鸣。 清业飞身下去,站在岸边,朝一手抓住岸沿的朔风伸出了手,半截手腕清瘦瓷白,却暗藏拨弄千钧之力。 朔风抬手搭在那只手上,借力上了岸:“下次我会赢回来。” “行啊,我等着。” 少年的那双丹凤眸难得生出一点笑意。看着清业,朔风唇角勾了一下,竟是也笑了。 清业:“你这次笑得挺好,一点也不人机。” “别逼我现在对你动手。” “诶——我夸你呢走那么快干什么!” 朔风表示担心自己落得一个比武台下残害同门的名头。 下一扬,清业对上了花千骨,放了个小破绽给她,清业顺势下了扬。 不过他不想弄湿衣服一身冰凉,便掉在了岸边。 蓦然,清业察觉到一股莫名的视线。 他抬头,对上一双如画如水的眼眸,眼神淡然平静,看上去和以前一样,如果清业没有清晰的看见白子画脑袋顶上冒出的一个火苗的话。 “……”他放水是他的事吧?尊上你生什么气啊。 清业有点莫名其妙,转而心里一个咯噔,白子画想让他赢,不会是想借此收他为徒吧。 不要啊他不想当小狗!清业心里发出尖锐爆鸣。 不不不也许尊上只是觉得他没有认真对待仙剑大会而生气呢? 清业略有忐忑,这些忐忑在第二天看见断念剑破空而出飞到正在和霓漫天对战的花千骨身边时消失了。 太好了掌门首徒被内定了。 “断念剑!” 各派代表神色各异,世尊也一脸便秘——原谅清业使用这个形容词,但这个词用在摩严的身上太形象了。 花千骨没有用断念剑,不过她依然拿了第一。 霓漫天第二,清业第三,朔风第四。 稳了。清业暗想。 落十一宣告着排名结果,坐在上面的白子画一眼望见弟子堆里的少年。 清业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听到自己是第三的名次时眸底像水面被扔进一颗小石子,泛起了一点涟漪。 白子画指节微紧。明明他能拿到第一……他不想当他的弟子? 三日后的拜师大典上。 清业跪得笔直,他看看眼前的仙草,又看看桃翁那张笑烂的一张脸,非常怀疑桃翁是想把他捞到他门下好好整他。 旁边的落十一多少知道一点桃翁和清业的“恩怨”,他本就想收朔风为弟子,朔风和清业关系好,收一个是收,收两个也是收,走了一步想上去解围。 忽有所觉,回头,端坐上首的尊上一步步下了台阶。 走到了清业面前。 白子画摊开掌心,准备好的玉白宫花闯入清业的视线。 是山荷叶花的形状。 清业一怔,抬眸,撞进白子画清冷的眼眸。 这都是什么事啊……清业心中叹气,伸手接住了那朵宫花。 “弟子清业,拜见师父。” 千古凶剑在手,尊上不放心是应该的,他老实拜师吧。 落十一重新伸出仙草:“朔风,漫天,你们可愿意当我的弟子?” 清业侧眸,朔风也是小狗,他们扯平了。 眼下前四仅仅第一名花千骨没有拜师。 花千骨掌心全身汗,耳朵里是糖宝的鼓励,她心一横,正欲开口请求拜尊上为师,一个宫铃出现在眼前。 花千骨眼睛睁大,满是惊喜的接过宫铃,“弟子花千骨拜见师父!” 太好了,她不仅是尊上的徒弟,还是清业的师妹了! 一定能学到很多吧 ??? ? ??? ! …… 绝情殿很大,四季如春,后院各种奇花异草,十几棵桃树开得正盛,落了庭院满地的花瓣。 清业本想随便挑个房间,不想白子画替他指了一个。于是清业搬了过去。 第一天晚上没个朔风在旁边清业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身下躺的是千年寒冰床,寒冰床躺着很舒服,房间里很安静,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养成的生物钟喊醒了清业。 因为清业告诉过后勤的师兄师姐喜欢深色调的衣服,所以他的掌门弟子服是靛蓝色搭配其他深色调的,领口和袖口绣了精致的流纹,与腰间挂着的玉白色宫花相衬。 书房。 白子画笔尖一顿,轻轻抬眼,清业逆光而来,面庞从朦胧到清晰,唯有那双清润的眼眸始终沉静。 白子画眸光一动,视线落在清业腰间的宫花上。 那是他亲手做的。 如他想的一般,很适合清业。 “弟子清业给师父请安。” “以后不用请安,多睡会吧。” 清业顺坡下驴,走过去跪坐在白子画桌案前替他磨墨。 “师父真好,弟子今早险些没起来呢。以前也是朔风喊我起床的。” 白子画的点点不悦早在少年接过宫花后散去了,手中的墨笔转了个方向,用笔冠敲了敲清业的额头。 “总是劳烦朔风喊你,这么爱睡么?” 清业认真的点点头:“弟子确实挺喜欢睡觉的。” 白子画眉梢一动:“这么说以前在长老们的课上睡着不是因为前头晚上在做功课或是练剑?” “有时候?主要是桃翁长老的课吧,桃翁长老讲课的语调很像弟子曾经的教书先生,听起来实在困得很。” 说罢,少年义正辞严补充了一句:“真的不能怪弟子,师父也知道,弟子身体不好。” 白子画:“倒是为师冤枉你了?” 清业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白子画放下墨笔,合上落十一送过来的长留事务竹卷,“可有小名?” 清业磨墨的动作顿了一下,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回答:“没有小名。” 白子画何其敏锐,玩笑道:“真的没有?还是不愿告诉为师?” 少年神色少见的僵硬了一下,然后泄气般放下墨块,“师父,您放过弟子吧。” 小喵这个小名喊起来是有点羞哧的。 白子画心下了然,眸底掠过一抹笑意,“既如此,为师可要喊你业儿了。” 清业:“……”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不您和我大哥一起称我小六或小业吧? —— 清业在家排行六,最小的一个 第11章 花千骨【争抢11】 “弟子花千骨给师父请安,弟子迟了,请师父责罚。” 白子画示意让花千骨坐好,将一卷竹简放到她桌上,“绝情殿没什么规矩,以后都不用请安——小骨,今日早课,你看这个吧,有什么不会的再问为师。” 清业方才起身,一句“业儿坐这。”钻进耳朵。 清业看看那位置——好极了,相当于现代教室讲台左护法。 为什么他就那么近? 他睡着了白子画好敲醒他吗。 “这个先学里面的碎玉剑法,等会为师给你展示一遍,尽量融会贯通,一个月后为师会检查。” 白子画知道清业天赋不输于他。 他很早就决定收清业为徒了。 《七绝谱》,薄薄的一个册子,内有乾坤。 好比一个u盘,打开来全是重点。 而碎玉剑法是——清业翻了翻,是里头最厉害的一个。 ……已经体会到压力了。 清业陷入沉思,白子画是不是还在气他对仙剑大会的敷衍态度搁这存心的—— duang~ 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清业:……? 花千骨抬起头来。 让我康康.jpg “业儿莫不是在心里悄悄说为师坏话?” 清业的表情其实没什么破绽,是那双眼睛盯着七绝谱在说话。 白子画将手里卷好的书卷摊平放到清业面前,“加上这个,《长留简史》,一个月之内背完。” 花千骨果断低下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 清业盯着那书眼皮一跳,“弟子可没说师父坏话,弟子在心里想怎么学呢。” “是吗。那这是业儿在仙剑大会上态度不端的惩罚。” 清业余光落在花千骨那边。 “有结界,你师妹听不见。”白子画语气淡淡,“业儿原先打算拜谁为师?” “我和朔风约好要拜师叔(儒尊笙箫默)为师。” 掌门弟子责任很大,清业自认生性凉薄,非常不喜欢肩膀上担重量。可惜事与愿违,只能接受。 “师弟一向懒散惯了,而且他喜欢热闹,早决定收下火夕和舞青萝了。你和朔风不会是师弟的选择。” 白子画垂下眸,捏着手里的书翻了一页,云淡风轻:“如此你们都没拜成,也不算食言。” 清业:“……” * 因为两个徒弟没辟谷,加上白子画清楚清业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的,所以吩咐弟子定期送食材上来。 他思考一瞬后本想告诉那弟子再安排一个后勤弟子在厨房,身后扒着门的两颗脑袋一左一右的冒了出来。 不是他两个徒弟是什么? 左边的花千骨举手,高兴的主动请缨:“师父,弟子会做饭!” 白子画看向清业。 清业想了想,举手道:“我不会做饭,我可以洗菜刷碗。” 少年半个身子藏于门后,眉眼尽是认真,一本正经的,另一只手还扒着门框。 和往常很不一样,看上去有些可爱。 白子画抬手掩唇,轻咳一声,顺着两个徒弟接话道:“既如此,那为师做什么?” 花千骨嘿嘿笑了一下,跳出来,铃铛叮铃脆响:“师父负责吃!” 清业把一句“您不是辟谷了吗?”吞回去,默默点头。 对,绝情殿你最大,你负责吃就行了。 这日,清业正在自己房间的侧殿一手拿着《长留简史》。 他一手握着墨笔在纸上画时间轴,清脆的铃铛声入耳,“师兄,打扰了,小骨可以进来吗?” “可以。进来吧。” 花千骨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看师兄中午没吃多少,这样下去师兄要比竹竿瘦了,刚好师妹想到新花样,做了银耳莲子羹,师兄尝尝看?” 清业确实有点饿了。 而且他喜欢吃莲子。 “多谢师妹。” 温度刚刚好,清业匀了满勺送进嘴里。 嗯,很好吃。 ……等会,这莲子吃下去怎么涨灵力? 清业微微皱眉,他低头匀起一颗莲子仔细端详了几下,困惑道:“师妹啊,你这个碗里的莲子是哪里来的?” “后院寒塘里摘的啊。”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清业略有崩溃,喉结动了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问:“北边角落里的那个最漂亮的莲花?” 那长着冰莲花的池塘甚至用阵法凝寒聚阴。 清业发现有阵法的时候就知道这是白子画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弄过来费心种好的。 花千骨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笑容灿烂,高高兴兴的说: “是啊。我看它们开得好,就摘下来挑出莲子做了莲子银耳羹,我做了三碗呢,咱们师徒三个一人一碗——师兄,好吃吗?” 清业默默放下碗。 烫手,他不敢吃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师妹啊,咱们去请罪吧。” “业儿,你可看见绝情殿来了什么人?后院那——” 白子画视线下移,落在桌案上那碗莲子羹上。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清业人麻了,默默起身跪在了白子画前面。拉着花千骨。 “弟子身为师兄,没看好师妹,让她摘了后院的冰莲,请师父责罚。” 清业甚至贴心的把缘由说出来了。 花千骨这下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慌乱无措,“师父!不干师兄的事,是弟子不认识那冰莲——” 白子画平静的说:“业儿,你去练剑。” 清业明白什么情该求什么情不该求。 他果断溜了。 唤出碧落剑跑远练剑去了。 谁知没多久白子画一句传音让他回去。 书房那道身影坐于案桌后,正拿着竹简翻看,竹片碰撞间发出一点细微的脆响。 清业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好歹不是之前那样冷凝了。 “师父。” “嗯,别浪费了,这羹你喝了吧。”白子画示意清业坐在对面,“碎玉剑法学得如何了?” “还行?” 清业吃着莲子,撩起眼皮看白子画,垂下眸嚼了嚼,又瞄他一眼,这次撞入白子画深邃的眼眸。 “想说什么?”他问。 既然被抓到了,清业干脆利落: “师妹的身世弟子听过几句,她命途多舛,自幼招鬼,自来到长留后勤奋好学,原先她是垫底,但仙剑大会师妹拿了第……进了前三。” 清业险些没咬到自己舌头。 第12章 花千骨【争抢12】 “也许师父可以给师妹多找些扩宽知识面的书籍。” “那业儿呢?” 清业一愣,“什么?” 白子画放下竹简,黑眸定定的注视着清业,好似能看透他淡然外表下沉重的灵魂。 “小骨命运多舛,那业儿呢?” 清业想了想:“还行?” 清业觉得自己其实是有点运道的。至少出生以来锦衣玉食,不像上辈子弃婴一个。 白子画:“……” 他心疼他,清业却将话头打了回去。 他无奈,将书卷起来不轻不重的敲在清业脑门上。 “长留简史背得如何了?” 清业身形微僵,果断滑跪在白子画身旁,抱着白子画的腿开始求饶,“师父求求……再宽限些时日吧……” 他功课很忙,最不喜欢的历史被清业排到末尾了。故而花在历史上的时间很少。 如今才背了三分之一。 在长留一年多的修行,少年的脸色已经没有以前那般白得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不过依旧病弱苍白。 他散落的长发如黑绸柔软细腻,昂着头,下颚线条清晰流畅,面庞精致,眉眼如墨画,白子画能看见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是自己的影子。 白子画眉宇间的清冷化开,抬手捻起少年垂落胸前的一缕发丝将其拨到身后,在少年略显期待的目光下故意慢悠悠的开口, “为师记得……貌似上次,业儿也是这样说的?” 清业难得撒娇,白子画倒想多拖一会了。 清业胡说八道:“什么上次,弟子不记得了。” “是吗?”白子画眸底掠过一抹笑意,帮清业摆正了腰间挂着的宫花。 腰这般纤细,还是太瘦了。 “是啊是啊。而且弟子最近可忙了,要背的东西太多了,看在七绝谱上的医典弟子看了一半的份上,师父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白子画若有所思,似乎松了口,“那业儿想要多久?” 一番拉扯下,清业成功拿到了半个月的时间,放心的端着吃干净的羹碗去厨房了。 身后的白衣仙人眉眼弯了弯。 * 拜师后见到清业的第一面,朔风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小狗。” 清业默默坐在朔风旁边:“你不同样没拜成吗,你也是小狗。” “我没拜成是因为什么?没有你我拜谁都无所谓。” 清业心虚的咳了一声,果断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是小狗,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清业合着掌心捧到朔风面前,在朔风低眉看去后缓缓打开掌心,缝隙间露出莹白淡蓝的光。 一朵晶莹剔透的小雪莲带着半截青色茎杆,半敛着花瓣暴露在空气中,雪色洁净无瑕,寒意萦绕,呼吸间浸满雪淡淡莲香,带着雪屑的冷冽清寒,沁人心脾。 “道歉礼物。”他听见清业说。 朔风抬起的指尖在碰到雪莲花瓣前收了回去,“你打劫了尊上?” 这雪莲有两百年。 “哪敢啊。是师父看我剑法学得好,又喜欢吃莲子,所以奖励给我的。” 他拿到这花就想着送给朔风了。 朔风点点头,接过莲花,“走吧。” “去哪?” “厨房。” “去厨房干什么?” 朔风:“炖莲花。” 清业:? 他诧异:“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不会。” 在清业无语的眼神下,朔风补充道:“但我会熬药。” 清业神色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不是哥们,这对吗? 他们还没拜入长留前,清业偶尔生病是朔风熬的药。药熬多了,朔风自认他应该是对厨艺入了门的。 整朵莲花朔风都用上了,混的红豆和薏米,用新学的火系法术炖的。 根茎有点苦。朔风盛了两碗,把清业那碗里面的根茎片挑到了自己碗里。 碗端到清业面前,卖相看上去还行,清业试探的尝了一口。 “还挺好吃的?不过味道有点淡。” 少爷就是娇气。 朔风抬手,几个香料小瓶子从厨房飞出来,他语气淡淡:“自己加。” 吃完了朔风牌莲子粥,清业和朔风边聊天边走去后山。 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又看了会书,消食消得差不多了,清业拔出碧落剑蠢蠢欲动,“我最近学了套新剑法,从拜师到现在两个月多了,我们比比?” 朔风也拔了剑。 “正有此意。” …… 晚霞染了黄昏。朔风和清业从亥殿吃完了晚饭。 朔风抬头看了看天光,“申时快过了。” 清业:“才申时?走吧,去藏书阁拿两本书看看。” 藏书阁分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的区域,朔风和清业是内门弟子,在藏书阁长老桃翁的注目礼下,两个少年去了三楼。 “幸好当初没拜桃翁为师,真拜了我怀疑他肯定找理由天天罚我抄书。” “不用怀疑。” 朔风语气不咸不淡,“我听说周轻水被他罚洗衣服了,换成你,我觉得这藏书阁的书日积月累下你能全誊抄一遍。” 没人喜欢抄书,清业更不喜欢。 当外门弟子被桃翁罚抄的几次里,清业什么都准备好了,笔握到手里没一会他还能给自己找到其他事情干。 比如他饿了,比如他想把墨先磨完…… 朔风把剑架清业脖子上,清业才不情不愿的结束折腾。 就这,朔风还帮清业抄了一半。 等清业借完书回来,一眼扫到朔风所在的僻静角落,书桌上已经点了熏香。 凛冽似雪,夹杂一点松香。 “还挺好闻的。”清业随口说了一句,放下怀里抱着的书。朔风看了眼那书,是他的三倍厚。 他看清书脊上的字,“你最近对医道感兴趣?” “我一直挺感兴趣的。” 朔风低头翻了一页书:“那你努力,以后不继承绝情殿可以下山济世救人。” 师父还能活很久现在说这个有点超前了吧…… “主意不错,本少爷采纳了。” 书页翻动的细微声音时而响起,窗外的残阳渐渐隐入天际。 漆黑的夜色爬上天空,云层间不知何时冒出一轮皎洁弯钩,月光如练,山中的溪水晕了粼粼银纹。 令清业吃惊的是,他告别朔风回去时,绝情殿书房的灯是亮着的。 犹豫几秒,清业走到门外,指节还未扣响门,门自己先开了。 那道身影身着银白色锦袍,散落的乌发如瀑,额间殷红印记为他清俊的面容添上几分禁欲。 他手里捏着黑玉棋子,更衬指节修长白皙,随着一声轻微的“哒”,黑子落盘, 长留尊上抬眸望来一眼又垂下眼帘,唇瓣轻启,语气平静又莫名冷淡, “为师还以为……业儿今夜不回来了。” 第13章 花千骨【争抢13】 “弟子哪能不回来啊,在藏书阁和朔风看了两个多时辰的书,忘了时间。” “以后不许这么晚才回来,知道吗?” 见清业干脆答应,白子画适才落下一子:“看书看了这么久,眼睛可有不适?” “不曾,弟子现在脑子里全是脉象和那些仙药的功效,可精神了。” “那便陪为师下棋吧。” 清业拿了棋盅坐在白子画对面:“师父可要让让我,弟子只在家中跟着先生学过几年,这么久了手生得很。” “依你。”白子画说,“边下棋为师边教你。” 清业下棋渐渐入境,他垂着眸,浓睫似黑羽,眉毛微微蹙着,全神贯注,模样沉稳。 白子画抬眸看了看他,移开视线。 夜色无边,月光越发皎洁。 殿内偶尔响起落子声。 清业眼帘半敛,时而撑着额角时而屈臂趴在桌沿,眼睛发涩,他迟钝的脑子思考对策却思绪飘远,恍惚间视线中的黑子白子逐渐移影,不知不觉,他闭上了眼睛。 少年呼吸平稳,脸色透着不寻常的苍白,合上的那双极好看的丹凤眼比醒时多了几分乖巧。 白子画执棋的指尖顿住,他将棋子放回棋盅,起身绕过桌案,将清业抱了起来。 出了书房,将人放在寝殿的寒冰床上。 大概是环境熟悉,白子画还没给清业褪去鞋袜,清业就闭着眼睛自顾自的翻了个身,两只手抓住旁边叠好的被子角,胡乱的扯开来盖在自己身上。 明明盖得乱七八糟,清业还抱着被子蹭了蹭,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随即又安静了。 白子画墨眸柔和一瞬,他倾身下去,指尖翻开清业的后衣领,一点红色映入视线。是挂着金锁的红绳。 白子画解开绳扣,将那个藏在衣襟下的金灿灿的长命锁小心抽离出来,和宫花一起放在枕侧。 这么睡下去,别在脖颈上压出个印子。 …… 花千骨的寝殿在清业后面,她想着和自家师兄一起去上早课,不想到了清业寝殿门口,白子画传音说让清业再睡会。 “师兄昨夜很晚才回来吗?” 花千骨一边记着阵法图一边不忘问了白子画一句。 “嗯,很晚回来,还和为师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 清业一觉醒来发现该吃午饭了。 “嗯?今日有虾啊?” 清业挺喜欢吃虾,但如果端到餐桌上的虾没剥壳,清业宁愿不吃。 而今天的虾盘里的虾挑了虾线剥了壳,清业高低要多吃几个。 “嗯嗯,师兄喜欢,所以我就让亥殿的师兄送了新鲜的虾过来。” 白子画:“小骨怎么知道的?” “我问了朔风啊。” 花千骨笑了一下,没把自己想把清业喂重一点的事情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朔风真是的,多麻烦师妹啊……”清业嘴上抱怨着,然而白子画注意到那双丹凤眸是微微亮起的。 “不麻烦不麻烦,师兄之前还帮小骨抄……师兄多吃点多吃点。” 花千骨说得高兴,紧急刹住,目光飘忽,用公筷给清业夹了虾。 她突然很忙了。 清业也低下脑袋,埋头扒拉饭。假装自己饿到不行了只会啃虾。 清冷的询问响起, “业儿帮小骨抄了什么?” “啊?什么?”清业望着白子画满脸茫然,演得那叫一个好。 白子画目光下移,看着清业假装很忙的伸筷子,夹了白菜也塞进了嘴里。 他语气漫不经心,“为师记得,业儿不爱吃白菜?” 清业强装镇定:“偶尔吃一下挺好的。你说是吧,师妹?” 快救师兄啊! 花千骨立即附和:“啊对对,白菜吃了健康。” “所以几天前小骨交上来的罚抄,有业儿的功劳?” 论如何一句话令殿内的空气凝滞。 几天前,花千骨背书没背出来,晚上实在抄不过来了,又怕被白子画继续惩罚,偷摸摸的抱着书踩着阴影去找了清业。 师兄妹两个点着灯一起奋笔疾书。 期间花千骨抄着抄着眼皮打架,一脑袋差点磕桌上,还是清业把手伸过去扶住了,不然磕到桌沿怎么着也要起个包。 “啊,这个这个,事情怎么说……” 清业声音渐低。 他碗里多了一筷子白菜。 花千骨碗里多了一筷子青椒。 “青椒吃了也挺健康的,你说是吧小骨?” 花千骨苦着脸,嚼都没嚼把青椒咽下去了,“师父说得对。” 清业也赶紧把白菜吃了。 师兄妹两个以为事情过去了,直到吃完饭,清业被白子画提溜到书房去了。 原地的花千骨抬手捂住了眼睛。 她对不住师兄。 “为师倒是不知道业儿临摹字迹的手法如此高超。” 白子画语气听不出喜怒,他从书架上挑出一叠字帖塞到清业手里,“半月内临摹完,能做到吗?” 省的去找朔风,一找就是一整天。 “好的师父,遵命师父。” 清业抱着字帖就走。 白子画:“回来。就在这写。” 清业转身,硬着头皮开口,“师父,昨日弟子和朔风约好了今天下午去药阁帮长老整理药材……” 白子画下意识皱眉,冷硬的问话脱口而出,“朔风和为师,谁最重要?” “师父,当然是师父!” 这问题当然是在谁面前说谁最重要啊。 清业回答果断,白子画微怔,他望了眼少年,心底微妙的恼怒散了个干净。 他心底似乎并无波动,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先去吧。” 清业心下微松,赶紧离开了。 见清业离开,白子画扔了手里的竹简,“小骨,之前罚抄的内容翻倍,三天后交给为师。” 听见传音的花千骨:“……” 她看看自己将要遭难的手,又看看桌上悠闲啃菜叶的糖宝,头一次对自己拜尊上为师产生了一点点后悔…… 夕阳西下,清业和朔风在药阁帮了一下午的忙,被药阁长老教着认了不少药材,从药阁出来,清业嘴里还吃着药阁长老给的蜜饯。 一个木盒子出现在眼前。 清业接住朔风递过来的木盒子,“这是什么?” 他疑惑的打开木盒,旁边是朔风的解释,“你上次说好闻的那个。” 那个雪松香是他自己调的,昨天回去后他就找来配料又做了一些。 第14章 花千骨【争抢14】 他路过露风崖,崖边的那道白色身影背对着清业,修长白皙的十指拨弄琴弦,看似随意,琴音却十分悦耳。 “业儿。” “嗯,师父,弟子回来了。”清业忽地安心。这种有人在等他的感觉很好。 白子画语气清浅:“正好,为师教你弹琴。” 白子画教琴不是规规矩矩的那种教,会说些故事,还会坐在清业身后带着他的手体验一下。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花千骨下绝情殿找轻水云端她们玩去了,朔风前几天和霓漫天接了任务斩杀妖兽去了。 白子画外出没回来。 清业坐台阶上咬着桃子欣赏后殿新开了一轮的桃花梨花。 倏然,清业脑海中闪过什么。 他嚼果肉的腮帮子停了少顷,眼睛一亮,咽下果肉后扔了桃核唤出碧落剑,随着心意与风共舞。 这舞不是真的舞,是清业灵光一闪,自创的一套剑法。 明明是从纷扬花瓣中悟出的剑招,却大气磅礴,白色发带与浓稠的墨发缠绕飞舞,靛蓝色的衣袍翻卷,如盛开的繁花,好看极了。 一道身影早早站在一角,他静静的注视清业惊艳卓绝的剑法。 蓦地,清业似是想起什么,一改方才的无限凌厉,剑气收敛间却锋芒毕露,步法变换,频频后退。 白子画眸光微动,察觉那步法的不足之处。 他要摔了。 果然,在白子画轻巧靠近后没多久,清业身形踉跄。 白子画能躲,也能扶,可他没有,他任由他的弟子后退着,撞入他的怀中。 他终于微微抬手,扶住了清业的腰,眉眼低垂,凝望清业侧脸的眸底掠过一抹柔软。 清业回头,身后那人面容清隽俊美,眸光淡然,一袭白衣气势冷冽。 “师父。”清业后退出去,低头行了一礼。 “剑法很好。”白子画夸了一句,而后迈步出去,微抬的掌心从空中拉出横霜剑。 风吹乱清业鬓边的发丝,白子画飞身前去,与他擦肩而过。 冷冽的香味扑来,似雪清凉,白子画身上那股残留的寒凉之意让清业猜测他是不是去了极北之地。 一招剑式挥出,这是清业想出的剑法第一式。 剑锋翻转间带动风旋掀起一地的落花。 以旁观角度观察,清业很快意识到剑招和步法其中的不足,他在脑海里改了一遍,思考半瞬后握住碧落剑跑过去与白子画对练起来。 剑气所至,空气被撕裂。 银白色和青色的剑轨浮现又消失,隐约间可见步步紧逼的剑轨交错。 “师父!”一声惊呼,碧落剑被横霜剑下压,清业横剑抵挡的手臂控制不住力道一泄,向后倾倒。 有力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将清业带了回来,清业被惯性带得一脑袋磕到白子画的颈下。 怀里的人身形颀长,翻年及冠怕是要和他差不多高了,只是腰仍然纤细。 白子画眸光微敛,轻抬的手掌在察觉某道靠近的气息后下意识的放下了。 “嘶——”清业捂住额头后退几步,“师父,您肩膀下面的骨头好硬。” 一声轻笑传来,“骨头不是硬的师兄可就有大问题了。” “清业见过师叔。” 折扇抬起了清业的手臂,笙箫默笑着赞扬道:“小业修为越来越高了,青出于蓝胜于蓝。” 白子画:“业儿,为师同你师叔有事要谈,你先回去吧。” 书房。 笙箫默:“历练的时间和地点已经敲定下来,这一代弟子都要去,由十一带队。” 他语气感慨: “等清业他们回来,没几个月又是仙剑大会了。清业这代弟子是提前招入长留的,我还记得两年前清业带着朔风在密林里左绕右绕直接抵达终点的那一幕呢。” 白子画:“七杀那边可有异动?” “暂且没有,不过大师兄说他们沉寂了这么久也不可不防……” 清业被喊着去书房的时候还挺困惑,直到清业看见桌案上那盆极漂亮的青绿色多瓣花。 他听清这是白子画送给自己的之后非常给面子的哇了一声,“真好看。” “就是——”清业神色犹豫。 “什么?” 清业指尖碰了碰枝丫上唯一开的那朵花,语气幽幽:“弟子养什么死什么,师父当真要让弟子养这花吗?” 看着是漂亮,旁边枝丫上还有几个花苞,不过清业真担心在自己的照看下没几天这花苞和那些绿叶子就要掉光光了。 白子画:“……” 他摸摸清业的脑袋,眉眼柔和下来,眸底掠过一抹自己也未曾明了的难言情绪:“努力养养,说不准就活了呢?” “好吧,我努力让它多活几天。” 白子画失笑,敲了敲清业的额头,“要是没养活,业儿就去重新找一枝回来继续养。” “不过这绿仙月季本就世间难得,也是为师在找雪莲时偶然发现的,业儿若去寻……” 白子画言未尽,清业抱起花就跑了。 “弟子一定会好好养的!” 开玩笑,他去找不知道要寻到猴年马月去。 养呗,养一天是一天。 太阳和月亮轮流值班,因为清业要去历练,所以光明正大的把绿仙月季交给白子画,和花千骨一起下了绝情殿。 历练中进入了第一座城池,落十一带着众弟子伪装成江湖门派弟子后住进了客栈。 不少弟子想出去玩,落十一也不阻止,一路走来他专门带着众弟子斩杀过不少妖兽,放松些也是好的, 只是叮嘱众人外出要二人及以上结伴而行。 队伍由落十一带队,清业作为掌门首徒殿后,一路过来挺累的, 终于能躺床上睡觉,而不是树干上地面上,高兴的回了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从正午睡到傍晚,清业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被花千骨喊醒。 一串糖葫芦闯入视线。 花千骨弯腰凑过来,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师兄,小骨给你带了糖葫芦!” 第15章 花千骨【争抢15】 吱呀——房间门被推开,和清业分到一个房间的朔风将一盒纸包的东西放在桌上。 “早看见花千骨兴冲冲的拿着糖葫芦跑上来,果然是给你的,看来我是白给你带了。” “什么叫白给我带,你带了什么。睡了这么久我真挺饿的。”清业咬下最后一颗山楂,走过去坐在桌边热情的拆油纸包。 是酥饼。 朔风买的从来不失他的心意。 清业高兴的拿了一块,唯一不足的是吃一口就掉渣。 清洁咒是个实用的好法术。 朔风淡淡道:“等会吃晚饭,你吃两块垫垫肚子就行,别到时候晚饭吃不下半夜爬起来掀我被子。” 接下来是往东边走,不远处似乎有个村庄。有几个村民看见落十一为首的一行人友善的打招呼。 因为是相背而行,当几个村民走到队伍后面,看见其中一个少女时,一个村民惊恐大喊,“妖女!妖女回——” 后半句没能出口,因为清业幽沉目光一扫,这村民的声音就被法力卡在了喉咙里。 变故引起前面的弟子回头。 落十一眉梢紧皱:“怎么回事?” 清业将低着脑袋看不清神情的花千骨带到身后,云淡风轻:“十一师兄,这村民眼尖,看见我师妹嫌弃天热变了块冰出来拿手里降温,以为她是妖。” 花千骨旁边的轻水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我也吓了一跳。这村民误会——” “诶?他们人呢?” 朔风走到清业身边,眸光平静,“刚刚被吓跑了。” 被清业那个幽深黑沉的眼神连滚带爬地吓跑了。 天黑前一行人未曾赶到新的城池,故而找了片空地安营扎寨。落十一安排以清业为首的几个修为高的弟子轮流守夜。 清业和朔风是下半夜。 花千骨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眼睛瞪着上空,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穿好衣袍朝外走去。 火堆偶尔发出几声细响,花千骨一眼就看见了那道清瘦的身影。 他盘腿坐在火堆旁,脊背挺拔,垂落的银白色发带与如锻的浓稠黑发形成鲜明对比,极好看的侧脸被橘红色的火焰映照,更衬得那双眼尾平滑上翘的丹凤眸漂亮极了。 清业拨弄了几下火堆,身旁坐下个人。 “师妹不休息,明天可是会打瞌睡的。” “我睡不着。”花千骨说,“师兄,白天里的事,我……” 她停下来。 清业侧眸看去,发现花千骨抬手在抹眼睛。 清业:“……”他可不会安慰人啊…… “师兄不问问吗?” “问什么?那个村民那般咒骂于你,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花千骨愣了一下,她认真的想了想,“花莲村不算穷山恶水吧?” 而且她根本没有变冰块,那是清业为了维护她胡说的。 清业拍拍花千骨的脑瓜子,“我是师兄,我说了算。” 安静少顷。 “师兄,我想我爹了。”花千骨抽泣一下,有些红的眼睛看向清业,“师兄你想你大哥二姐吗?” 她知道清业的大哥二姐逢年过节会寄信和包裹给清业。 “不想。”清业淡淡道。 花千骨张了张嘴,“……哦。” 半晌,她又说,“师兄,我想去花莲村看看我爹。” 清业:“十一师兄说不许独自离队。” 花千骨蔫了。抱着胳膊耷拉着脑袋。 “但是师兄可以和你一起去。”身边人补充。 “啊?师兄你还要守夜啊。” 清业脸上居然露出一个浅笑,他示意花千骨望向左边,“看,替我的人这不就来了?” 朔风瞥了眸底还有几分笑意的清业一眼,没说话,坐在了火堆旁。 直到清业和花千骨的身影隐入夜色前瞬,一句平淡的“早点回来。”传入脑海。 清业向后招了招手,懒散道:“放心,包的。” …… 夜色于修道之人来说并不算阻碍,花千骨带着清业来到了她的家。 坟包离烧毁的房屋不远,花千骨从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把积灰的香。 她跪在木碑前上香,“爹,小骨回来看你了。” 花千骨说了很多,清业就在在旁边站着,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在心底盘算着时间。 估摸着半个时辰差不多,一个身影扑进了怀里抱住了他。那颗脑袋搭在他肩膀上。 清业僵住。 “师兄,谢谢你,师兄是除了爹和师父之外对小骨最好的人了。”少女语气真诚,带着刚哭过的颤音。 一记直球给清业砸晕了。 “啊…啊,没事,没事,你,你是我师兄,不是,你是我师妹,我是你师兄,师父也让我多照看你,没事,不用谢。” 约莫是清业难得的言语无措,花千骨倒是笑了出来,回望清业的那双杏眼盛满细碎的光,“师兄,我们回去吧。” 能够拜入长留,遇到师父和师兄,一定是她的幸运。 历练一路向东,眼看路程越来越近,清业思虑着半个月后进入蜀国都城应该怎么避开宋府, 不想历练的第一个月方才过去,清业收到了一封家信。 ‘母亲重病,速归。——大哥,二姐。’ 清业垂眸,五指将纸条揉成团攥进掌心。 他走出几步回弟子们暂住的客栈,掌心再松开时,纸条化作飞灰被风带走了。 * “清业,我用飞信禀告三尊了,不出半天就能得到回信,放心,三尊会同意的。只是走个流程……” 如落十一所言,当日下午,三尊允许清业回家探亲,命他在蜀国都城等落十一他们。 街道两边店家林立,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人头攒动,偶有几声垂髫小童的嘻笑,茶棚里是小二逗笑的声音,热茶水汽氤氲间是都城的繁华。 蔚蓝色的身影如松如竹,发间只简单的插了一根玉簪,腰间坠了一块雪色六瓣花的玉样,衣袍细腻,阳光下隐约可见流纹,行走间衣摆晃动,似青云轻盈飘逸。 清业走进了一个略感眼熟的馄饨铺子。 他小时候貌似吃过这家的。 清业放下佩剑,点了一碗馄饨。 热气薰了眉眼,熟悉的气息靠近,清业抬头—— 一身灰色衣袍,黑发高绑,面具遮了大半张脸,清晰的下颚线是如此熟悉。 不是朔风清业把桌子吃了。 第16章 花千骨【争抢16】 朔风无语的看了清业一眼,熟练的拍了拍清业的背。 “你怎么在这?!” 清业崩溃极了。 哥们你跟过来干什么啊! “我一直都在。”朔风同样点了碗馄饨,坐在清业对面。 “是你一路上心不在焉,没有发现我。” 若非他主动现身,清业怕是不会注意到他了。 清业愤恨的夺走小二刚刚端给朔风的馄饨,移自己面前,低声咬牙切齿, “你不怕被三尊惩罚吗!” “左右不过抄个几百遍门规而已。而且我这是关心同门,再说了……”朔风顿了顿,面具下的那双黑眸定定的望向清业,“你难道不会帮我求情?” 清业:“……” 青年薄唇吐出冷酷无情的两个字,“不帮。” 朔风从清业手里抢回自己的馄饨。 他可不信。 在这种事上,某人最会打自己的脸了。 两个人安静的吃了半晌馄饨,清业垂眸吹了吹汤勺里的馄饨,“你怎么跟来了?” “你不对劲。” 清业反问:“我哪里不对劲?” 朔风扫了清业一眼,“不知道,直觉。” 他想跟来就跟来了。 读懂朔风言外之意的清业噎住。 他是该赞叹这木头碎片直觉强还是该高兴这个挚友关心他? 他闭眸轻叹一声,眉眼间染上几分疲惫和无奈,妥协道:“等会你找个客栈住下,我回家,你不许跟来。” “好。” …… 清业的父亲宋年是一部尚书。 尚书府坐落在都城官街上,周围是其他差不多等级官员的府邸。 宋府大门口两个石狮子仍然昂首挺胸,威武霸气。 清业抬头看见那个牌匾,身影似乎与六年多前的自己重合。 宋夫人卧病在床,宋家上上下下都不敢闹出什么事来惹主家暴怒。 清业阻止了满脸高兴的门房去禀告消息,自己踏进了门槛,被侍从带着引入母亲养病的小院房间。 房门被推开的那刻,苦涩的药味扑鼻,清业和一屋子的丹凤眼对上视线。 屋内站着三男一女,其中一个不认识的胡子男人明显是大夫,床榻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 除去那个大夫,他们偏头望过来时神色一致的疏冷, 直到视线捕捉到门口的清业方才起了波澜。 青年浓稠墨发如锻,神色平淡,身后的天光晕染他清晰的侧脸,照得他略显苍白的面庞更似瓷白,眉宇间隐约可见几分病弱之色。 他微垂的眼睫撩起,望来的黑眸不起波澜,透着一点凉薄和冷漠,竟和屋内的几人出奇的神似。 熟悉的眉眼不用刻意去寻那脖颈上挂着的金锁便让屋内几人明了他是谁。 瞬息的寂静后率先出声的一道平稳的,经岁月雕磨的男音。 “回来了?” 宋年语调平静,仿佛只是单纯的问一句早上离家玩耍中午回家吃饭的小儿子。 “大夫,你先回去吧。” 大夫拱手行了一礼,默默离开了。侍从有眼见的关上了房门。 宋年扫视一圈屋内,好,长子长女幼子都在。 “去外间,免得扰了你们亲娘的休息。” 嘲讽吧,清业想,何必提亲娘这个词呢。搞得他们是继子继女一样……哈哈,都离家出走,差不多了。 素袍女子走到清业身边,低声道:“这么快回来,怎么不先说一声?” 清业:“给你们一个惊喜。” 宋佑诺:“……我看老登不觉得是惊喜。” 话落宋佑诺脑袋就被拍了一下。 “哥,说了别拍脑袋,给我这颗聪明的脑袋拍傻了怎么办。” 玩笑的话一出,冲散了宋佑诺身上的疏冷。 宋佑川:“傻了没事,我养得起你们两个。” 清业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关我什么事,我又没傻——嗷!二姐你打我干嘛!” 宋佑诺微笑:“我也不是傻子。” 三个儿女的打闹宋年充耳不闻,到了外间,宋年坐在了主位上。 “过来,跪下。” 宋年垂着眼睛斟茶,没指名道姓,但他们知道他说的是谁。 清业撩起衣袍跪在宋年面前,脊背挺直。 诡异的寂静弥漫。 他们的心脏在胸腔内一次一次的跳动,骨骼血液间无比亲密,是舍不去的扭曲链接。 宋年抿了口茶,将茶盏哒得一下放在桌上,打破了死寂。 他阴冷的目光落回清业身上,语气无波无澜却带着为人父的权力和威严,又透着某种可怖的偏执,他咀嚼着字音,嗓音低沉, “起来,重跪。” 清业面无表情的起身,这次双膝一起落地,咚地一声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 宋年没说话。 清业翻了个白眼站起来。 这次膝盖完全是狠狠地坠了下去。 双膝仿佛不是自己的,碰撞的声音十分响亮,光是听都让人怀疑清业的膝盖是不是离碎掉不远了。 膝盖痛到呼吸都停滞了几秒,密密麻麻的疼痛从膝盖窜至脊梁和后脑,脑海痛到空白,钻心的痛,清业额间刹那冒了汗。 他咬紧牙关,强忍剧痛,固执的没发出任何声音,连眉毛也只是在痛感传达的第一息时下意识皱了一下,而后抚平了褶皱。 宋年撩起眼皮睨了眼清业,“继续。” 清业却不听了,他撑着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宋年拍桌而起,终于扯开冷漠的表皮,大怒:“回来!” “还要我跪吗?”清业冷冷的回了一句。 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他离家出走七年还有理了?!当年老大出走三年就写了封信报平安,老二五年也报了平安,就他翅膀最硬,一个字都不传回来! 这个家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真是反了天了。 胸膛剧烈的起伏,宋年眉头紧皱,脸上布满了乌云,“滚过来!” 清业冷脸走过去。 厉斥炸响,伴随着一个响亮的巴掌。 “逆子!” “啪!” “父亲!” 宋佑川不受控制的尖声喊了一句,宋佑诺骂了一句,去拉宋年。 宋佑川挡在清业和宋年之间,他颤着手想去碰清业顿时变得血红的脸,却又害怕弄疼清业。 “小六……” 清业被打得偏过头去,他平静的抬手,用拇指指腹毫不在意的抹去唇角的那丝血。 宋年掰下宋佑诺的手一把推开她,压抑的声线气到颤抖, “要不是知道你和老大老二有联系,我还以为你宋清业死外头了!” 他又扬起手,一道大力死死的钳住了他的手臂。宋年扭头一看,是满脸阴沉的宋佑川。 他语气冰冷:“父亲,一巴掌够了吧。” 第17章 花千骨【争抢17】 炙烤间,看护虞月的侍女过来禀报,“夫人醒了,想见六少爷。” 见宋年几人要跟上去,侍女重复道:“夫人说想见六少爷。” 言下之意除了六少爷她哪个都不想见。 宋年恢复了冷静,重新坐了回去。 宋佑诺同样坐了下来,姿态懒散,熟练的无视了宋年冰冷的凝视。 宋佑川摸了摸清业的脑袋。 清业绕过屏风,进入里间。 里间的床榻边上,虞月上半身倚靠侍女放的枕头,偏头看过来的视线仿佛每一个母亲看见自己久未归家的孩子,喜悦又柔和,眉眼间的病气好似都散了几分 “小喵回来啦。” “嗯,回来了。”清业在榻边坐下,牵起虞月的左手翻了个方向放好,右手三指摁在虞月腕侧的脉搏上。 看上去有模有样。 虞月柔柔的笑,声音轻缓:“离家一趟还学会把脉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抚上清业的脸侧,“这么久不在家吃饭,瘦了。” 清业:“在家吃饭我才吃不下。” “还走吗?” “你好了就走。” 脖颈一紧。 虞月感受着掌心下温热的脖颈,笑了:“连谎话也不愿意说两句吗?” 清业把虞月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拿下脖颈那只细瘦得他轻轻一折就能断掉的手腕,语气淡淡,“你们想拦,也拦不住我。” “十二岁多的我拦不住,十九岁的我你更拦不住。” 他可是会飞的! 你们想抓我也飞一个看看? 她语气温柔,无奈道:“真会扎娘的心。还在怪娘让狗吃了那小贱人的尸体吗?” “八九岁的事我记不清了,您开心就好。” “呀!小喵你脸上怎么这么血红血红的?被你爹打了?” 虞月像是刚刚发现清业脸上涨红的巴掌印似的,震惊又心疼地坐了起来,两只手轻轻掰过清业的脸,“娘给你吹吹,等会请大夫看看。” 凉意拂过清业脸侧,缓了一分脸侧的灼热。而后是回归的滚烫。 虞月责怪道:“你爹也真是的,怎么能打脸呢?你是我生的,和我长得多像啊,打你这不是打我吗?” “他怎么能打我呢?他怎么能打我?!” 女人脸上温婉贤淑的笑容霎时变得扭曲,她痴颠的朝外尖声叫了一句,“宋年!你滚过来!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怎么能打我!” 清业习惯的走出了里间,和匆匆进去的宋年擦肩而过。 和大哥二姐聊了一会,清业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关上房门,层层褪去遮盖腿部的衣物。 皮肤暴露在空中,青年双膝是狰狞恐怖的青紫,清业不用去探就知道有一点骨裂。 他能在大哥二姐面前装作若无其事是他用法术压制了那股痛感。 清业扒拉了一下他专门装丹药的乾坤袋。 他的乾坤袋本就充盈,历练前几天白子画往他袋子里又塞了大堆伤药和回灵丹。所以很容易的找到了对应的丹药和药膏瓷瓶。 给膝盖和脸侧上完药,又吞了颗丹药,等伤好得差不多了,清业换了身藏青色的衣服出门。 “六少爷,老爷和夫人说要您去前厅用晚膳。” “我没胃口。” 几个下人拦人的动作没开始清业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廊角了。 清业去找了朔风,路上买了袋炒板栗,和他站在客栈房间的窗边迎着风吃板栗。 “我给我母亲把过脉了,普通大夫不会治,关键是有些昂贵稀有的药材难找,不过我这正好有,再过几天我们回去吧。” 大概是老天看不惯清业,几日后,他在他三哥原先的房间找到了一本日记。 [2月*日,弟弟说不高兴的事情不要埋在心里,不想和人说的话可以写日记。 日记,顾名思义每日一记,可是我担心自己哪天又病了爬不起来写日记…… 弟弟说日记想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不用顾忌时间。 不过我看着那些不连串的数字就有点不舒服,所以打算坚持一下,病了爬不起来,但写个时间也是可以的。] [2月*日,弟弟偷偷给我带了一点辣味小吃,果然辣的东西就是好吃……可恶,弟弟抢走了,说我不能吃这么多。 他自己不也病歪歪的吗! 所以我把他的也抢了嘿嘿……] 看到这里,清业没忍住也笑了一下。 [2月**日,母亲又发癫了,东西砸了一地,我和弟弟互相捂着耳朵,但那些刺耳的声音还是吵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发癫,这是弟弟教我的词。 弟弟脑瓜子真好,怎么总有新词往外崩呢。 ……不说了,我得和弟弟一起抄书去了。] [3月*日,病了,好难受,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玩啊。] [5月……] [7月……] [9月*日,弟弟身边的小丫鬟家里欠了债,被人怂恿着爬床。 母亲让人打死了她。 弟弟没哭。 但是我感觉弟弟像前几天父亲摔碎的茶盏一样,碎成一片一片的了,拼不起来。] [……4月*日,我难得身体好受点,在院子里放风筝。 风筝飞进了父亲的院子里。我跑去捡,听见一个同僚劝说父亲挪用建洪水大坝的白银。 我吓了一跳,死死的捂住嘴,还是发出了声音。 我跑回房间。] [4月*日……] 清业跌坐在地上靠着床沿,盯着这最后一页的内容,突然想笑,可是他扯了扯嘴角,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灵敏的听觉让清业听见宋佑川在自己小院里的询问:“小六去哪了?” “六少爷去了三少爷的院子。” 大哥心跳加快了一点,呼吸也是。 他是不是可以大胆推测,大哥知道? 宋佑川整理好心情,推开了房间门。对上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与此同时,青年手里拿着的东西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脏上。 这是什么? 他的神色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他逆着光走过去,皱眉将清业从地上拉起来,“怎么坐在地上?” 青年直勾勾的盯着宋佑川看似毫无破绽的神情,冷不丁的吐出这句话, “三哥不是心疾死的,对吗?” 宋佑川眼眸微睁:“什么?” 清业:“我不问你了,我问娘去。” 看看这个家,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 宋佑川连清业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小六!” “等等!” 第18章 花千骨【争抢18】 巧了不是,他那个爹在,二姐也在。 “小六!”宋佑川少见的焦急,他大跨步追了上来,嘭地一下推开门。 宋年在喂虞月喝药,看见清业冲进来,他拧眉放下药碗,“这么一副表情干什……” 他看见了清业手里捏着的书卷。 再观他身后宋佑川慌乱的神色,宋年冷静出声:“你拿的什么?” “三哥到底怎么死的。”清业平静的声音下是正在积攒的暴雨闪电。 一息的死寂,虞月若无其事的朝清业招手,脸上是满满的担忧,“小喵,小喵,你过来给娘看看,你都哭了。” 青年站在那里,眼周一片殷红,双手紧攥成拳,青筋爆起,指节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发泄到极致的力气却没有泄掉他半分的恨意和怒火,反而将他扯进更深的黑渊。 他的十指仿佛扣紧黑渊的石壁,指甲外翻,指腹血肉模糊,他用尽全身力气想爬上去,却发现毫无作用,他无法阻止自己的下坠。 底下似乎也有恶鬼在扯着自己的脚踝,一下又一下的,指腹血肉模糊,在崖壁上留下十道深深浅浅的血痕。 清业崩溃的情绪仿佛彻底喷发的火山,终于, “哐啷!” 他陡然掀翻旁边的花瓶,滋啦啦碎了一地,青年颤抖的嗓音和高昂的音调响彻整个院子,其中是他无法抑制的痛苦和怒火, “三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他这样吼出声,并将他从墙缝砖块下翻出来的日记本大力摔在宋年脸上。 宋年面颊一痛,面无表情的捡起掉在膝盖上的日记本,“你三哥病死的,在这里大吼大叫的干什么。” 清业气笑了。 “病死的,好一个病死的……” 他低声呢喃两句,呼吸急促而沉重,旋即炸然破了音,“你敢说三哥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快说点什么宋佑川!宋佑川心底在吼,神色却僵硬极了。 快说点什么,你再不说点什么这个家彻底要毁掉了! “小六……” “大哥知道对吗?”清业没看宋佑川,他仍然紧盯着宋年。 他让自己的声音低一些,语气轻松一点,至少不要像刚刚一样变成一个大吼大叫的疯子。 “大哥,你告诉我吧。我面前这个懦夫不敢说。” “不用问你大哥。他一张嘴笨得很。”沉默的宋佑诺出声了,她走到清业面前,“问我。” “二姐也知道。” 眼前阵阵发黑,清业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膝盖上的伤大概复发了,青年清瘦的身形摇摇欲坠,膝盖一弯险些跪下去,他一把推开宋佑川和宋佑诺,手掌撑住了旁边的桌案。 宋年合上日记,神色是冷静到极致的冷漠,“是扬意外。” “宋年!” “阿月!已经瞒不下去了!” 宋年走到清业面前, “你不是问小昱是这么死的吗?他听见有人怂恿我贪污,在几天后和我提起了这件事,我们两个吵起来了,他被椅子角绊倒,摔在地上。心疾病发……” 宋年闭上眼,吐出这两个字,“死了。” 喉咙充血,清业咽了又咽,终于堵住了那股刺痛感。 他脚步踉跄着上前揪住宋年的衣襟,指节绷紧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声音却无力而颤抖,“那你贪污了吗?” 宋年声线沉稳:“没有。” 儿子因此死去,他怎么还会去干这等脏事令儿子在地下不得安宁。 清业笑得凄凉无比:“爹,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 宋年冷冷的直视清业:“当年我在灵堂上掉的眼泪你是一点都忘记了?” 难道我没有掉眼泪吗?清业恍惚的想。 “哦。对了。” 清业松开宋年,扫视周围一圈的丹凤眸,语气好似飘在云端,又仿佛跌落崖底,“我想起一件事。” 青年没头没尾的话引起一众注视。 “我真正该叫您什么?父亲?舅舅?” 清业一双闪烁水光的丹凤眼眼周一片殷红,好看又脆弱。 他又转头去看唇瓣颤抖神色惊惶的虞月,声音沙哑,语气轻缓,却又沉重无比,“我又该叫您什么?母亲?姑姑?” 宋佑诺满目愕然:“小六!” 扫视周围一圈皆是震惊的所谓亲人,清业突然笑了。 他颤着手捂嘴,笑声不停的从唇缝间溢出,他笑得控制不住的弓腰,眼泪都笑出来了,声音断断续续, “很意外…我知道哈哈这个?” 清业摊牌了。 他的五感灵敏,和类似通感症的某些表现,根本不是穿越的金手指,这是近亲结合基因向不好不坏的一面改变后中的大奖。 清业唇角是讽刺的笑:“同一个爹,睡一个被窝,两个debuff弄下去你们简直是太!般配了!” 青年吼完这句,嘭地一声夺门而出! “小六!”宋佑川宋佑诺立刻追了上去。 宋年吼道:“你走了就别回来了!” “艹nm谁tm要回来!” 嘶吼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有什么闪了一下,宋年虞月的目光落在地面,是一个闪着细碎金光,系着红绳的金锁。 虞月呆呆的看着,猛地掀开被子扑过去。 “阿月!” “小喵,小喵!你的长命锁掉了!” 甩开宋佑川和宋佑诺,清业目光麻木,扶着斑驳的墙壁,深深浅浅的踏出脚,想找个干净点的地方躺下去。 青年一直挺拔的脊背此时是微微弯着的,世界好似在他肩膀上崩塌。 而他明明已经低下头,还要倔强的站着,红透的眼尾,苍白如纸的脸色,仿佛被抽去了灵魂,浑身轻薄如薄鹤。 脆弱又破碎。 站在巷口的白子画只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穿。 他突然恨自己的无力,什么都改变不了,在观微后发现不对不管不顾追上来,到头来只能满目心疼的看着他的弟子,哑着嗓子喊出一声“业儿。” 青年身形肉眼可见的僵住。 他一帧一帧的抬头,熟悉的,清逸出尘的白色身影站在那里。 白衣谪仙似雪孤冷的眉眼望来时唯独对他是满目疼爱与包容。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这样看着他了。 对,他还有师父,他还有师父。 清业恍然发觉这不是幻听,更不是幻觉。 所以师父知道了。 ……师父肯定知道了。 太好了,我没救了。哈哈! 第19章 花千骨【争抢19】 只是泪痕擦去了,那泛红眼尾的泪痕仍然衬得他如同一碰就碎的玉瓷。 包括他发颤的嗓音。 “师父……” 清业不知道,他惶恐害怕的眼神是如此的明显。 眼看白子画逆光走来,清业拾起碎掉的心,觉得自己可以再拼一拼。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扯住白子画的袖角,语气近乎祈求 , “师父不要讨厌我……” 他不是脏东西,不是疯子。 白子画指腹拭去清业眼尾的点点晶莹,他垂首低肩,伸手温柔的将青年揽入怀中,抚着清业的后脑,让清业的脑袋趴在自己肩头,靠在他身上。 他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好似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为师在这里。 清业目光呆茫,控制不住的紧紧抱住。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在河面沉浮。 风呼呼一吹,头颅交错相拥的师徒二人纷飞的衣袍分分合合地缠绞在一起,掩去了青年低声的抽泣。 白子画望了眼不远处的拐角,平淡的收回视线,垂落睫羽下的墨染的眼眸深邃似黑玉,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语调温柔:“业儿曾说为师是最重要的,那现在为师告诉业儿,业儿在为师心里也是最重要的。” 清业的脑袋埋在他颈侧,声音沉闷,带着一点哭过的沙哑,“那师妹呢,也是最重要的吗?” “不。” 白子画说,“没有人可以和你比。” …… 相比这里的岁月安好,宋府乱成一锅粥就差趁热喝了。 虞月躺在床榻上,眼睛呆呆的盯着天花板,掌心攥着金锁。 宋年坐在床沿紧紧的握着虞月细瘦的手。 “小喵不要我了。” “阿月,小业说得肯定是气话。他是我们的儿子,这里是他的家,他怎么可能不回来。” “我是他的阿娘,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加大了人手在都城里找了,府衙那里我也找人帮忙寻了,很快会有消息的。” 虞月哽咽道:“当初他小小一团,像猫崽一样,长命锁是我亲手给他戴的,他怎么可以说扔下就扔下。” “阿月,老大老二都在,小业不会不回来——” “啪!” 宋年脸上顿时一片红肿。 虞月目眦欲裂:“你不能安静点吗!” “小喵的大名是游方僧人取的,说这样能保小喵长大。如今他长大了,快及冠了,却要飞走了!” “都是你的错!” 吼完之后,虞月看着哪个巴掌印,痛恨的眼神顿时化作一片心疼和愧疚,眼尾的泪珠又滚落下来。 她手掌小心的抚上宋年的脸,“疼不疼啊?对不起,对不起……” “不疼。”宋年说着,牵起虞月的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虞月,语气偏执,“阿月不生我气就好,你打多少次都行。” 别说一巴掌了。她捅他一刀都行。 别捅死他就可以。 虞月抱着宋年的脖子哭起来。 “父亲,母亲。”宋佑川推门而入。 虞月立刻问:“找到小喵了吗?” 宋佑川垂着眼睛,掩去眸底的冷漠,他怕他直接上手抽死这个父亲。 他将一张纸条递过去。 ——我回长留了。可以送信,但别来。 清业自然没有真的回长留。 他换了一身往常不会穿的浅白色衣袍,大街上随手买了个面具。 回到客栈后思绪一顿,解下了发带和发簪,打算给自己换个发型。 约莫是一直绑一个发型绑惯了,加上头发又长又滑,清业对着幻化出来的水镜挣扎许久,一天挥一万次剑的手臂现在头一次扬得手都酸了。 房间门吱呀打开,清业头也没回,他双手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自然的喊了一声,“朔风你快点来帮我把落下去的头发撩一下——师父。” 清业从镜子角落里看见了白子画的影子。他起身回头,却被一双手按着坐回去。 “为师帮你。” “哦…好,谢谢师父。” 清业乖乖坐着不动了。 半刻钟后。 清业一袭胜雪白衣,玉冠束发,山荷叶花状的玉簪固定,身后垂落如瀑墨发,清隽俊雅,画里走出来似的。 他对着水镜歪了下脑袋,发冠很稳,却并不扯头皮。 清业身体往右边挪了挪,露出白子画的身形。看看自己的发型,又看看白子画的—— 一样的。 清业眉眼稍弯:“师父不会也只会这个吧?” 白子画眼睛还落在镜子里的清业身上,右手还落在清业的右肩,左手似无意间碰到清业的侧脸,拨弄了一下他的鬓发,仿佛只是自然的整理。 “只是这个更熟悉些。” “走吧。”白子画拉着清业起身。 清业懵了一下:“去哪?” 白子画:“业儿莫不是忘了自己的历练还没结束?为师替你准备好了,既然业儿学了这么久的医术,不若这些天练上一练,为师在旁边替你捡药,若有诊不明白的问为师。” 都城中最大的医馆来了一对仙气飘飘的面具师徒。 当师父的打下手,徒弟在前头给人看诊。虽然都戴了面具看不清脸,可是师徒两个的身姿气质属实不一般,打眼一瞧赏心悦目。 关键是有真本事的,还不收钱。 医馆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 端坐于案前的清业写完药方便抬手向后,白子画捏住药方,从容不迫拉开一个又一个药柜抓药。 药方白子画扫两眼就知道有没有错,清业写得很放心。 “你这个病日常需要注意,观您家中应该富足,知道八段锦吗?找个师傅教你,平常多练练,活动活动关节……” 青年人清朗的嗓音如涧中清泉,他叮嘱病人的这段功夫白子画已经将绑好的药包并折好的药方放在桌案上。 见清业这般胸有成竹的利落样,一身缎衣的中年男子心想果真是有本事。他抬手放下一锭白银,被清业塞回去。 “知您被这病困扰许久了才来小子这里试试,不过这是义诊,一视同仁,不收钱的。” 都城中有条件的一般不会来看义诊,毕竟他们也不想被对家蛐蛐没钱看病去和百姓抢义诊大夫的时间。 第20章 花千骨【争抢20】 凡人境从低到高:初识?,?聆音?,破望?,知微?,勘心?,登堂?,舍归?,?造化?,飞升? 仙人境从低到高:仙人?,飞仙?,灵人?,真人?,灵仙?,飞天真人?,太上真人?,次仙?,上仙? —— 中年男子打量两眼清业没遮的下巴,面具下的脸应该不会太差,加上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或许可以试试入赘给他那个大女儿? 他低声道:“不知小神医家中可有婚配?” “已有婚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 清业说得无比顺溜,露出的唇瓣唇角带笑,貌似这是事实。 中年男子遗憾离开。 这理由清业这些天说多了,要不是自己是本人他都信了。 日落西山,白子画掐算时间,招来一个小药童让他去告诉后面的人别排了。 “下一位。”清业低头收拾了一下桌面。 戴着帷幕的女子走上前来坐下,清业抬手去探脉,耳畔响起一声轻微的“六弟”。 医馆这么大的义诊扬面,清业不是很意外他即使换了装束大哥二姐也会找过来。 “对不起。我和你大哥不是故意瞒你的。” 清业松了手,提起墨笔开始写药方。 有些月事不调,最重要的是—— “看脉象郁结于心,小姐看开点比较好。” 宋佑诺瞪着清业,压低嗓音语气控制不住的尖了一些,“你叫我小姐?宋清业你个小兔崽子连姐姐都不肯叫了?!” 清业礼貌微笑:“我在义诊,什么事等会说。” 这么十几天的忙碌,他也冷静下来了。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错了就是错了,你原谅我高兴不原谅我也会理解,但我想说……这个你还要吗?” 借着角度,宋佑诺把掌心的金锁展示给清业看。 清业在宋佑诺灼热又暗含危险的目光下叹了口气,拿走塞进袖口。 “要。” 吵架归吵架,他还能不认亲哥亲姐吗? 再说了,他有不认的选择吗? ……放过他吧,他不想解锁一对疯批兄姊。 宋佑诺目光瞥向背对他们抓药的身影,饶有兴趣的开口:“诶,小六,你师父应该挺好看吧?” 知姐莫如弟,清业崩溃的发出尖锐低鸣:“不可以停止你的想法…!” 你借腹生子不要借到我师父头上啊! 他雷亲上加亲!! “啧,我就问一句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宋佑诺提起白子画放下的药包,拍了拍清业的脑袋,“不想在长留待了来你二姐的地盘,二姐那可多娘子公子了,个个好看——” 清业感受到身后一只手揽过他的右肩。 清业左边长身玉立的白衣谪仙唇线拉平,声调清冷:“宋小姐,修道之人不可贪恋红尘。” 宋佑诺哦了一声:“那咋啦,玩玩而已。又不动真格的。” 再说了,他家六弟这张脸杀伤力强得很,不当个花花公子体验一下人生宋佑诺都替她弟不值。 女子语气理直气壮,白子画思绪卡顿,紧接着他联想到清业是否也是这种念头……!怎可,修道之人怎可耽于情爱。 白子画唇瓣微抿。 清业:“……”亲姐,你真是我亲姐。 把我师父惹气了你也是个人才。 到时候哄的是我你知不知道。 “赶紧走吧你,我还有病人。” 看完剩下的几个病人,师徒二人在酒楼点菜吃晚饭。惦记着被白子画安排去衙门抓捕逃犯的朔风,清业吩咐小二做一份新的。 “业儿,别吃太多辣的。” “哦哦,吃完这个不吃了。” 须臾,清业瞅一眼旁边低头的白子画,趁机用筷子夹住了一个无骨鸡爪。 一只手拦过来。 清业满脸认真:“最后一个…!我发誓!” 这个真的很好吃啊!以前怎么没发现? ……哦,对,上辈子孤儿一个,高二就穿过来了,没吃过这玩意。 这辈子因为以前经常生病被亲娘逼着喝鸡汤,离开家之后清业反骨上身特别讨厌亲娘口中喝了有营养的鸡汤,连带着鸡的其他部分通通敬谢不敏。 菜单上无骨鸡爪取了个有诗意的名字,上桌了发现是鸡爪。 香气很霸道,清业忍了又忍,屈服了。 挑了一个试试……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就是越吃越辣,汗出了许多,茶水灌了一壶。 青年那双丹凤眼期期艾艾的望着白子画,眸光极亮,“师父,真的最后一个……” 白子画默了默,翻正三个茶盏,倒清茶进去,夹住那块鸡爪在里面轮流洗了一遍,最后夹到清业唇边,眉眼无奈:“下次撒娇也不行。” 清业:? 不管了,清业高兴的张嘴咬下去。 白子画望着他欢喜的模样,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弧度,睫羽下墨玉似的深邃眼眸静静的注视清业。 那眼神不自知的隐含温柔眷恋,委实算不上清白。 夕阳洒了一地暖橘色的纱,两道清绝的身影并肩走在街道上。 清业提着食盒笑着快步赶到白子画面前倒着走路,“师父,今天发现两个很有意思的病人,他们居然是照着医典生病的……” 白子画拉回清业把人翻正:“好好走路,摔着了怎么办。” “这不是有师父在么。”清业言语依赖又信任。 微风轻抚,青年几缕发丝随意飘扬,在空中晃晃荡荡,夕阳晕染勾勒的侧脸清隽精致,美极了。 天际暖橘色的半轮残阳和霞云不及他半分。 清业:“师妹他们明天到都城,我们明天回长留,回长留之前弟子可以再去酒楼买一碟鸡爪吗?” 白子画回神,眉梢微扬:“一碟?业儿确定是买一碟?” “好吧,我想买方子。” “师父——” 在清业百般恳求和保证之下,他们约法三章,四天可以吃一次。 毕竟清业虽然因为入道修行身体情况在慢慢变好,但在修习到“仙人境”拥有仙身之前,他根子里的体弱改变不了,白子画少不得要约束他。 长留。 因清业提前回来,摩严和笙箫默问了几句,白子画摇头没说,猜测有隐情的二人没再问什么,白子画带着清业回了绝情殿。 另一边,落十一花千骨等人到了蜀国都城,和留在那里的朔风汇合。 落十一罚朔风抄写门规五百遍。 朔风冷笑,转头传信丢了一半给清业。 有了师父就忘记他的家伙。 清业:……好,我抄还不行吗。 第21章 花千骨【争抢21】 明明白天全在抄门规,晚上应该倒头就睡,偏偏他躺两个时辰了,精神高度活跃,根本睡不着。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清业穿了鞋袜披上外袍,提着碧落剑打算去露风崖边练剑边思考人生。 辽阔的灰色云层缓慢的移动,寒凉的晚风裹挟着桃花林的淡淡香气呼呼吹过露风崖,曳地衣角微扬,看清崖边那个坐定的身影清业下意识扭头就走—— “业儿。” 清业闭了闭眼,早知道白子画在这冥想,他就去后山瀑布那儿了。 他认命的收好碧落剑,走到崖边坐在白子画身旁。 “师父,我睡不着。” 有些事一时间压下去了,却会在寂静的深夜不受控制的爬上脑海,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嗯,为师陪你。” 白子画睁开眼睛,变出一方雕花琴案和一张琴。 “有想听的吗?”他问。 清业撑着下巴生无可恋道,“师父的琴音很好听,抚什么我听什么。” 修长的指尖拨弄琴弦,弹出了第一个音。渐渐的,温和成曲,带着柔意和婉转。显得露风崖有种莫名的安宁。 清业目光没有焦距,望着前面虚空一点发呆。 风声渐轻,云层渐移,半掩的月终于克服羞涩,一点点露出了全貌。 白子画指尖不停,抬眸望了眼月色的时间,右肩一重。 琴音稍顿,白子画侧首,他抚了半个时辰的琴,清业总算是睡着了。 清业睡得约莫不安稳,眉宇拧紧,唇瓣微抿。 白子画放下搭在琴弦上的手,小心托起清业的脑袋,慢慢放下去,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抬手牵出一缕月光幻化成流光缎锦,盖在清业的身上,指尖掠过侧脸向下,落在那唇瓣时一滞,指节微屈,收回了手。 琴音再次响起。 风一吹,带走了清业的梦魇。 * 七杀殿单春秋相继向太白,天山,玉浊峰下了战帖。 正在历练中的落十一带着花千骨等人前往太白支援,另外一队派去玉浊峰,而清业身为掌门首徒被世尊摩严委任带一队前往天山支援。 是夜,白子画躺在床榻上,面庞冷冽,额头是殷红的掌门印记,抓住床单的手指节绷紧,仿佛在克制什么强烈的念头—— 目之所及一片红绸,宾客众欢。 白子画恍惚回神,听见旁边的师弟笙箫默感慨道:“咱们长留这么多年来也是头一回办婚宴了,多热闹啊。” “婚宴?谁和谁?”白子画听见自己问。 “嗯?小骨和小业啊。”笙箫默理所当然的回答。 “业儿?!”白子画音调陡然拔高,凌厉质问脱口而出:“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何时生了情谊?!没有我的同意谁擅自举办的婚宴!” 笙箫默莫名其妙:“不是,师兄你同意了啊?” 白子画只觉荒谬,上涌的怒火如决堤的洪水冲进他的大脑,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脸色极其难看,几近破音:“不可能!” 一袭红衣的清业被众师兄弟拉住灌酒,那双沉静的丹凤眼蕴满笑意,在周围师兄弟的调侃声中唇角扬起的弧度都带着无法忽略的悦色。 白子画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总归是站在某个阴影角落里。 他先是为一身张扬红衣的清业失神刹那,紧接着无可抑制的愤怒在胸膛搅动,直直的冲上灵台。 他咬紧牙关,唇瓣气得发抖,握紧的拳头指节发出细微的咯吱咯吱声,心底是咬牙切齿的吼声, 他、根本、没、同意! 扬景变换,白子画又身在处处红色的寝殿内,熟悉的书桌陈设让白子画认出这是清业的寝殿。 红烛摇曳,哗啦——殿门被拉开,清业扶着门框晃了晃脑袋,他径直的朝床榻那边去,路过了白子画。 满脸笑容的花千骨和眉眼柔和的清业交错手臂喝合卺酒。 白子画的手臂似有千万斤重量,他用尽全身力气却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他明明感觉自己喊出了声,听在耳朵里却无比寂静。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前面二人越来越近的身影,试图冲破这莫名其妙又令他怒火滔天的桎梏,然而根本毫无作用…!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须臾后,白子画确信,自己疯了。 在发现冲破束缚的瞬息他上去阻止,一个法术将殿内所有碍眼的事物或人通通丢出去,撕拉—— 红衣被撕碎,光洁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他接连扒掉剩余的衣物,这片白皙一下一下的刻进脑海,指腹不自觉的抚上那漂亮的肌理,又划过胸膛。 他眸中染上浓烈的情欲。 “师父!师父,你做什么…别!”身上的痒意清业根本顾不上,他双手双脚并用地推拒,呼吸急促。 “我是清业…!” 这句话再次点燃了白子画的火气。 他能不知道他是谁吗! 身下人神色惊惶,胸膛剧烈的起伏,气到极致。 白子画看不得这神情,他抬手将人翻了个方向,俯身在不停挣扎的清业耳畔低语,“业儿乖一点。” 他唇瓣微张,先是在身下人的耳后落下一吻,随即抿住了那红透的耳珠…… “师父……不要……”带着哭腔的祈求被那人自动忽略了。 温凉的发梢垂落,在榻上与清业的发丝交叠。 …… 一只光洁手臂探出帷幕,骨节分明的五指扣紧了床沿,凸起的交错青色脉络昭显他用了多大力道,衬出某种欲色。 控制不住的**和微吟入了耳畔,他的情动取悦了白子画。 他粗声喘了喘,吻去清业眼尾的泪水, “业儿,如果痛,和为师说,好吗?” 嗓音极哑,语气柔和又满是诱惑。 二人亲昵的姿态根本不像师徒。 不伦不类,有悖纲常。 白子画在他喉间允咬,清业腹部的皮肤因为他撩拨似的触碰颤了颤…… 床帘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遮住了里面的光景,极尽暧昧的喘音交杂,交缠翻滚的影子隐约可见。 半推半就下,泣音和哽咽,情动的欲望令人羞耻,却引得身上人的温声轻哄。 滚烫的波涛次次袭来。 满室旖旎。 轰隆轰隆—— 惊雷炸响,寝殿中满头是汗的白子画骤然起身。 他喘着粗气,抬起的手掌止不住的颤抖,额间滚烫的掌门印和窗外的雷声仿佛在审判他犯了禁忌的欲念。 是扬荒唐的春梦。 更荒唐的是,他留恋不舍。 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他竟……竟对自己的徒弟生了龌龊的心思…! 暴雨持续了两天。 轰隆! 声声惊雷带着强盛的气势劈开这灰蒙蒙的天空,磅礴的雨砸在叶子上,看不清的雨幕中是焦灼的长留弟子们。 “找到清业师叔了吗?”有谁在某个角落吼了一声。 “没有!” “东边密林里有没有?那边的师弟你找到了吗?” “师兄,这里没有!” 滋啦——茶盏碎裂,清脆的鸣音刺破了大殿的空气,首座中央一袭素袍白衣的长留尊上眉头紧锁,清俊的面庞覆盖一层厚厚的冰霜,他情绪失控的站起来, “什么叫失踪了!” 白子画内心的一切慌乱无措在得知清业为弟子们引开偷袭的单春秋等人,因此失踪后化作满腔怒火与焦灼不安。 第22章 花千骨【争抢22】 一袭藏青色的青年满身狼狈的躺在某处陡坡下的灌丛边上。 衣袍破碎,几道血痕沾染着脏污,精致昳丽的面庞脸色苍白,眉峰紧皱,那双生得极好看的丹凤眼眼尾竟各自有一点血。 灌丛叶片滑下一滴露珠,砸在青年毫无血色的唇瓣上。 青年唇瓣微动,睫羽颤了颤,随即睁开了眼睛。 然而那眼眸并无焦距,刺痛感传来,眼尾垂落一滴泪。 察觉异常的清业猛地闭眸坐起身。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牵动的伤口渗出血,靠着感知确定这道重伤在侧腰处,清业胡乱扯下一块布条,随即双手来回的在身上寻找乾坤袋。 没找到。 清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周围摸索。 ……笑死,根本没有。 乾坤袋,丢了。 一个不落。 腰间坠着的宫花更不必说。 身受重伤眼睛中毒失明的清业:“……” 服了。 玛德,迟早砍了单春秋那狗东西。 清业目前唯一高兴的是,和他缠斗两天的单春秋绝对和他一样没落着好。 清业试图调动灵力传讯,然而几乎刹那他噗地吐出一口血。 清业立即给自己把脉。 灵脉枯竭,丹田的最后一缕灵力非性命之危不可轻易调动。 清业草草绑了一下伤口,又扯下一块布条遮住眼睛绕至脑后打了个结,以此遮挡住刺激的光。 “碧落。”他唇瓣轻启,召唤自己的佩剑。 掉落在不远处的碧落坚强的动了动自己,靠着自己本身的灵力飞回了清业手中。 掌心握住碧落剑,清业稍稍安心了一点。 嗡嗡嗡—— “好了,知道你骂得很难听。” 清业柱着剑站起来,恶狠狠道:“下次,我们亲手砍回去。” 眼睛失明,没有灵力,清业只能靠其他感官走路。 好在他五感天生敏锐数倍,又有碧落剑提醒,最开始有些不习惯的摔了几跤,后面倒也算平稳。 深山之中,清业能察觉到脚下地势的慢慢变低。 应该很快可以下山了。清业想。 铮声传来,似乎有两队人马兵器相驳。 清业正欲飞身上树躲一躲,不想迎面微风,察觉几道气息出现的清业连忙后退。 脚下踩到一块滑石,腰部向后倾倒牵动伤势,耳畔鬓发微动,伴随轻风抚过的是一只有力的手臂小心绕过伤势拦住了他的腰。 男子身形挺拔,气质卓然不群,衣物内搭浅色,外袍是白青色,袖口深蓝纹繁杂滚边,眸光深邃,此刻面临追杀亦从容不迫。 他飞身上前揽住即将摔倒的青年,目光落在青年耳后的那颗小痣,眸中掠过一抹恍然,旋即化作真切的笑意。 原以为是哪方人伪装接近,不曾想是皎月垂怜,送来了小菩萨。 男子低笑着在耳畔吐息,“不知美人家中可有婚配?” 这人身上的冷松香闻着居然有点上头。 用的什么香?清业偏了偏头,下意识道:“已有婚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 细细观察一番青年神色,魏长珏笑道:“美人说笑了。” 清业的听觉能帮他判断,前方的树林空地上应有两批人在缠斗。 那只手仍然扶着他的腰,清业眉心微折,“你不管你的属下了?” 言外之意赶紧放开我。 “他们不用我管,倒是你满身是伤——”魏长珏眸光微暗,指尖碰到清业脸侧的血痕前收了回去。 他视线在清业遮住的眼部转了一圈,“我名魏长珏,美人叫什么名字?” “清业。” 魏长珏眸底笑意更浓,语气却仍然闲适,“可是‘身语意业,无不清净’的清业?” 他原先猜的是“业清”,原来是“清业”。 当然,不排除满身是伤的小菩萨警惕心强,用的化名。 清业一句肯定的话未曾出口,地面传来十分细微的震动,叶子簌簌作响,风声带来妖兽的腥味。 清业神色一凛,抓住魏长珏的袖子往前跑,“别让他们打了,有东西过来了,先跑吧!” 青年语气焦灼,魏长珏没有抗拒的被他带着跑,不过—— “诶诶阿业前面是树啊!” “谁让你叫我阿业了!” 满口调笑之语,不正经! “阿大,带着人跑!”魏长珏头也没回的喊了一声,随即在清业的惊声中将人打横抱起,运用轻功踩着树枝飞了出去。 魏长珏果断的信任倒是让清业诧异。 “你也察觉到了?” “没有。”魏长珏问:“你说的什么东西?” “妖兽。闻起来像是刚刚狩猎完。” “你身上的伤也是妖兽弄的吗?” “不是。” 阿大虽然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不让他们动手了,但他们只需要听命令就好了。 留在原地的杀手互相对视一眼。 “追不追?” “我们打不过。” “但是已经接了任务。” “接任务还要送死?” 这会纠结,杀手们总算知道目标人为什么在他们更胜一筹时跑了。 哗啦——!几棵树干轰然倒地,沙石四溅,一头黑色妖兽流着带血丝的涎水跨进视线范围内。 “是妖!快跑!”不知谁不受控制的尖叫一声。 其他人方才从惊僵的状态中拉回僵硬的四肢,连忙调动内力飞奔起来。 人不会一直倒霉,但倒霉起来仿佛老天都在和他作对。 身后的妖兽注意到了小点心,四脚并用地跑起来。 庞大身躯的妖兽没一会就追上了前面的黑衣杀手。尖锐的爪子刺穿了一个杀手,鲜血染了爪甲,被妖兽吞之入腹。 察觉有属下回头的魏长珏呵斥道:“别回头看!” 阿大加快速度,赶到魏长珏身边:“主子,这位公子我来带吧!” 您带着人不好跑啊! 魏长珏眼神骤然冰冷,哪里还有刚刚的轻佻样。 阿大低头:“属下知错。” 清业被魏长珏抱住,耳边是他如雷鼓动的心脏,身后又是越发靠近的妖兽。 似乎来不及了。 清业唇瓣微抿,“魏长珏,我能信任你吗?” 魏长珏立刻回答:“可以。” “那等会记得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 话音刚落,清业不顾伤势猛地挣脱魏长珏,从他怀中掉下去, “碧落!” 铮——碧落剑出鞘,清业反手握剑,飞身朝妖兽冲过去,随即调动最后一缕灵力挥出了碎玉剑法最强盛的一剑。 剑气炸然荡开,重重的击在妖兽身上,连带着周边的树干被拦腰折断! 身后阿大等人目光惊愕。 清业双脚落了实地,无力之下重达三百斤的碧落剑脱手,喉间血腥上涌, “噗——!” 血液喷洒在草地上,随即一股股的涌了上来,咽都咽不回去。 衣襟彻底被染成鲜红色。 “阿业!”焦急又担忧。 真自来熟。再次被抱住没摔倒的清业吐槽一句,彻底昏了过去。 第23章 花千骨【争抢23】 “师兄遇袭失踪?!” 花千骨焦急道:“单春秋呢?是他带领七杀偷袭的师兄,现在可有他的下落?” 落十一摇头:“单春秋暂时也没有下落。千骨师妹,你别急,师父传信说清业师弟的验生石没有异常,应该是受了伤暂时没办法联系我们。” 有弟子道:“单春秋失踪,那七杀还会来攻打天山,玉浊峰和太白吗?” 落十一沉声道:“三尊让我们静观其变。” 他们需要继续守在这里。 回了房间,花千骨呆呆的坐在梳妆镜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骨头!”糖宝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花千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肩膀被晃动她才回神。 糖宝早在年前化形。 “骨头,你别太担心,清业那——么厉害——”糖宝比着手势,笑着扯住花千骨的两颊,“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所以骨头你不要这副样子了,我看得好心疼你啊。” 花千骨摸摸自己的脸:“我什么样子?” 糖宝想了想,指了指镜子,“你看喽。” 花千骨愣愣的看着镜子里面色惨白的自己。 “再说了,有尊上在,他很快会找到清业师兄的吧。” 花千骨回神,眉眼弯了弯,“是啊,还有师父!” 在花千骨心里,那个姿容俊美,墨发如瀑,清逸出尘的师父总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 见花千骨笑了,糖宝高兴的抱住她蹭了蹭。 她的娘亲呦,没有她该怎么办呐~ 长留。 笙箫默在正殿来回踱步,看得旁边的摩严扶着额头忍无可忍的喊了一句: “师弟,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我已经够头疼的了。” 笙箫默深深的叹了口气,坐到摩严旁边,“大师兄,你说这清业能掉到哪儿去?怎么就是掐算不到他的大概方位呢?” 能和单春秋相斗两日,摩严一边高兴他长留真是后继有人一边悲伤他那么大一个师侄重伤失踪了。 不过他依旧很冷静: “掐算不到方位,要么是清业自己遮掩了,要么是他没灵力可供我们追踪。验生石亮着,加大人手去找了,子画也亲自去寻了,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这道理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听二师兄说清业雷劫快到了啊!” 摩严蹭地一下跳起来,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受伤肯定很重,怎么渡雷劫! 摩严快速往外走,笙箫默一句“你也没问呐”堵在喉咙里,“大师兄,你去哪?” “加派人手!” 另一边,七杀驻扎地,吩咐属下继续找人出了营帐的旷野天一下子看见某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飞来。 周围的七杀弟子立即警戒,被旷野天骂了回去。 “护法!”旷野天惊喜的扶住了膝盖一弯险些倒地的单春秋。 “护法,你伤得怎么样?” 单春秋手掌摁了摁沉闷的胸口,咬牙道:“是我们小瞧白子画的这个徒弟了。” 白子画的徒弟暂时杀不得,但留条命可以,长留权衡利弊之下不会大动干戈,顶多白子画来他们七杀以个人名义替他徒弟出气报仇。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攻打太白前重伤长留首徒,在太白乱了方寸之际立即攻打,没成想反被挟制。 单春秋实在没想到清业只是“飞升境”就能靠着卓绝的剑法越级同他缠斗两天。 让他吃了个大亏! 单春秋嗓音寒凉:“白子画的这个大徒弟,他日长成必会是我七杀的又一块绊脚石——呃—” 一口血不受控制的从嘴里溢出来。 旷野天神色大变:“护法!” 他潜藏的一点藐视这下彻底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护法,我替你疗伤。”旷野天低声问:“那我们现在的计划?” 单春秋:“继续!” 见旷野天有些犹豫,单春秋冷声道: “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已经完成一半,等会你去把般若花几个喊过来一起帮我疗伤,大概十日后,我们攻上太白,取幻思铃,杀绯颜!”(绯颜是太白掌门。) 清业再清醒过来,眼部的绸丝轻薄细腻,遮光十分适宜。 身上的衣物同样换了。 旁边是碧落剑。 天光洒了满屋,从饱满的前庭到覆了层纱的鼻尖向下勾勒出青年侧颜精致的线条。 他一袭墨绿云纹绣锦衣,白绡蒙眼,露出的半张脸面色苍白,眉宇轻拧,浅薄的唇瓣微抿,给他添了几分愁绪,却惑人极了。 魏长珏进门后走到桌前斟茶,流水声湍湍,清业侧耳,不过几息唇边便碰到了递过来的杯沿。 清业很渴,闻了闻茶水,没有拒绝,顺着魏长珏喝下了这杯清茶。 魏长珏玩笑道:“美人怕我下药不成?” 清业煞有其事的颔首,嗯了一声。 “美人真伤我心,亏我怕属下怠慢了你,亲力亲为给美人换了衣衫和亵衣呢——(“铮——”)我开玩笑的阿业!” 碧色长剑剑锋极利,通体是生机盎然的颜色,偏偏自带浓烈的煞气,光是架在颈侧便令人心生寒意。 魏长珏望了眼对面的清业,小心绕过剑锋捏着一点剑身移开碧落剑, “都是男子,不过顾忌美人太美,最贴身的衣物我是闭着眼睛换的。” 清业白绡下的丹凤眸闭着,顺着剑身上的那点力道哼笑一声收了剑。 “阿业,你这剑在你昏迷后就变色了。” 从银色变为青色,剑柄上的花纹也变了。 清业如今身无灵力,和碧落剑的联系失了一半,白子画施加在上面的障眼法和幻术自然随之消失了。 魏长珏没说的是,他吩咐人捡起这碧落剑时那人没提起来,两个人勉强提起来,就被碧落剑嫌弃的一人手背抽了一下,自己飘起来跟在了清业身边。 丢人。魏长珏心道。 清业:“这里是哪?” “魏国,边境一城。” 清业颔首,提着入了剑鞘的碧落剑探路往外走。 手臂顿时被扶住,“你要去哪?” 清业:“自然是回去。” “多谢你将我安排到这里替我包扎伤口,我们也算两清了。有缘再见吧。” 魏长珏心头一跳,立即道:“你内伤外伤严重,等伤势好些再走?” 他伤势重到自己都无法解决了。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故而清业回答:“等我回了师门,师父会帮我疗伤的。” “你师承何处?” “长留。” 魏长珏沉声道:“那你可知魏国此处离长留山徒步至少三个月?” 而且清业还看不见!其中危险根本不用多说。 清业自然知道,可是他现在除了回去还有什么办法吗? 第24章 花千骨【争抢24】 道理是这个道理……医毒不分家,可医毒最是高深,清业给自己把过脉了,这毒他不会解。 “你有办法?” 嗯?清业微怔,他刚刚不是想说“仙界之毒凡间怎么可能会有能解毒的人。”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这缓和的询问? 清业想抓住这点不协调,思绪恍惚一瞬, “说来听听?”清业听见自己说。 那点异样一溜烟似的,悄无声息的飘走了。 魏长珏目光流连在清业开开合合的唇瓣上,探进里面的舌尖,漫不经心的凑过去低声道,“宫中正巧有一位师承修士的医毒圣手。” 清业神色无任何惊讶。 带着热意的吐息打在他耳畔,魏长珏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扑进敏锐的鼻间,清业鼻翼耸动,不动声色的开始分辨香料。 他的声音听进清业耳朵里总感觉有羽毛在心尖上扫。 “说话别靠那么近。” 清业一掌推开魏长珏。 那手掌按在他胸膛,隔着衣物好似都能感受到那股触感,明明清业的手掌是凉的,可魏长珏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正在发热,存在感鲜明,撩得他心间也发烫起来。 仗着清业看不见,他暗戳戳的撩起清业胸前垂落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打转,“阿业果然猜到了。” “没有。”清业诚实道,“我只是比较淡定。” 魏长珏松了那缕发丝,靠近了贱兮兮道:“那美人愿意和我回宫吗?” 这人不会是靠吃人豆腐耍流氓当上的皇帝吧? 清业放下碧落剑,双手摸上魏长珏的脸。 魏长珏喉头滚动几次,声音微哑:“美,美人你摸我做甚?” 清业摸到他前庭,顺着两边下去,指腹贴近那眉羽细细去探那眉骨。 ”美人若是看上我了可以直说,因为我也看上美人了。”魏长珏有点羞涩的说,“虽然我是皇帝,但我非常洁身自好。” 那双手下滑摸索到魏长珏的颧骨,之后是下颚。 见清业不搭话,魏长珏叹气,语气终于正经了一点,“好吧,其实我早见过阿业了。阿业对我的救命之恩,我记了许久。” 清业回敬似的调笑:“所以你想以身相许?” 别说,摸这面骨魏长珏大概长什么样清业也推出个七八分。长得挺不错的。 “也不是不可以。”魏长珏低笑道,“阿业不问问这救命之恩是哪来的吗?” ……算了,关爱关爱未来的孤寡老人。 摸完骨相的清业收回手,嗯了一声,“怎么来的?” 不想魏长珏语气幽怨:“阿业一点都不记得吗?也是,阿业是长留弟子,想来救过的人无数,我一个小小君王算不得什么——”他话风一转, “两年半前,我外出郊游遇到追杀,亲兵都死了,我和身边的最后一个人换了衣服分开跑……” 随着他的描述,清业的记忆被拉回两年多前。他恍悟,“噢,原来你是那个脏脏包。” “脏,脏脏包?” 魏长珏眼睛瞪大了一点,他重复一遍后认真的点头,“形容的很贴切,阿业真真厉害。” 这人真是……清业高冷的转身就走,“走吧,我饿了。” “阿业想吃什么?” “辣鸡爪上三盘。” “你伤势未愈,换一个。” “那随便。”顿了顿,清业又道:“桌上我不想看见鸡汤。” 有鸡汤我把桌子给你掀了喔。 两人朝楼下走去。 魏长珏一边注意清业脚下一边惊喜道:“好巧,我也讨厌喝鸡汤!” “我小时候生病,我母妃总让厨房炖野鸡汤,上面一层层的油,滤过了我还是觉得腻得慌……” 清业想说,他找到同类了。 大家的亲娘也有相同的一面哈。 “我也觉得油腻,根本不好喝……” 十日后,七杀殿用不归砚绕过阵法攻上太白门,关键时刻长留尊上一袭白衣降落,一剑破阵,将除单春秋旷野天几人外的所有七杀弟子一击毙命。 白衣胜雪,额间掌门印记似火一般耀眼。 “尊上!”众弟子皆是惊喜。 横霜剑寒气逼人,白子画神色冰冷,剑锋在单春秋脖间划出血痕,他一字一顿,霜眉冷目,死死的盯着单春秋, “我的徒儿,在哪?” 白子画用尽衍算之术,却找不到清业的方位。 他四处搜寻,自从在某处捡到清业掉落的宫花和一个乾坤袋后整颗心悬在半空,扼住他的喉咙,令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丢了乾坤袋,清业如何疗伤? 遇到其他危险,重伤的业儿如何逃脱? 若他未曾在雷劫将至前找到业儿,业儿自己一个人面对雷劫又该怎么办? 他是否就此失去业儿?! 思及此,白子画眸光一厉,心中的怒意和杀意更甚。 单春秋被白子画的威压和杀气压得旧伤复发,膝盖一弯半跪下去,从牙关里挤出回答, “我和他一路打到魏国边境,我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跑了,我…呃…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般若花和旷野天几人自顾不暇。 “师父!”花千骨连忙跑到白子画身旁,“东方精通奇门遁甲,我问过东方了,东方说师兄现在是安全的。” 她怒瞪单春秋,“都是他,要不是单春秋,师兄怎么可能伤势重到连联系我们都做不到!” 是啊,都是单春秋。 “屠戮蜀山,夺取神器,攻打太白,掀起各派混乱,伤我弟子——我白子画在此将单春秋斩杀,各位可有异议。” 白子画声音不重,却传进在扬所有人的耳朵。 绯颜立即附和,“尊上,单春秋该死!” 开玩笑他哪里有异议,他恨不得亲手杀之后快! 何况白子画这平静的语气下莫名有种就算他人有异议他也照样要杀的意思,有没有人反驳根本不重要。 太白门弟子紧跟掌门其后高声附和。 落十一及其长留弟子更没异议了。 落十一有些惊讶白子画的作风,但没觉得哪里不对,单春秋是杀阡陌手下重将,此番占理的是他们仙门,杀阡陌总不能撕破脸皮。 殿前的东方彧卿眸光微暗,心道这白子画果真护短。他看看周围高声呼喊的人,自己不喊两声似乎有点突兀。 他隐入人群中, 跟着喊了两声。 白子画手起剑落,般若花瞳孔骤缩,“护法…!” 唳—— 一声啼鸣荡入此地,白子画的剑锋划破单春秋的脖颈。 血脉喷涌而出的同时,一道强劲的罡风打了过来。 第25章 花千骨【争抢25】 有谁喊了一声七杀圣君。 花千骨懵了一下,愣愣的望向杀阡陌,“七杀……圣君?” 杀阡陌没有看花千骨,或者说现在的扬面不许他去瞧花千骨。 “单春秋是我的人,要怎么处罚,也是我说了算吧。” 话落,杀阡陌毫不留情的一掌打向单春秋,众目睽睽之下废掉了他半身法术。 白子画目光冷冷:“本座可以亲自来,你倒是偏要抢先。” 杀阡陌无所谓的将旷野天摔到白子画面前,“诺,你杀了这个也行。” 伤清业的是单春秋,他要亲自动手的是单春秋。 见白子画没动,杀阡陌啧了一声,以为他嫌手脏,干脆自己动手将旷野天毙命。 “可以了吧?你再不同意我就只能和你打了。” 横霜剑挥来,杀阡陌错愕后退,“白子画!你真要打啊!” 白子画:“我徒儿至今失踪,你没管好属下,又要保他性命,那我亲自来。” 他以为这样就能护住单春秋? 白子画眸底掠过暗色,等他找到业儿,就是单春秋的死期。 杀阡陌瞪了摊地上的单春秋一眼。 单春秋身受重伤,眼前一黑,晕了。 …… 魏长珏虽然有些不正经,还贱兮兮的,但不得不说,他对清业的心思昭然若揭。 原本清业没当回事,可半月来坐马车回都城的路上,魏长珏对清业热情得不像话,让清业颇感无奈。 察觉身边多了道熟悉的气息,攀上屋檐借月灵缓解伤势的清业没说话,身旁那人也安静的坐在他旁边。 良久,清业睁开眼睛,那双没有焦距的丹凤眼注视魏长珏,语气无奈,“你这又是何必?” 一代君王,对他动心,魏长珏那般认真的样子让清业怀疑他这辈子非自己不可了。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什么是不可能?” 清业恍然发觉自己说出声了。 魏长珏:“阿业,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是皇帝不错,可我同样可以把皇位让出去,不是么?” 清业眼睛睁大,喉结动了动,嗓音发涩,“你疯了…?” 这些天不用清业问魏长珏就在清业面前把自己的事抖了个干净。 魏长珏是嫡次子,他亲兄长十二岁去世,三年后母亲去世,第二年,魏帝封了新后,他这个儿子有点尴尬起来。 新后和新后之子视他为眼中钉,这个皇位是魏长珏一步步抢来的。 过程他没说,但清业明白其中定有许多艰辛。 这一路前往都城,光是这些时日他们就遇到了好几次刺杀。 魏帝驾崩,继后的太后之位压在了魏长珏头顶。 尽管魏长珏已经坐上那位置,那些个豺狼虎豹的兄弟仍然没放弃,欲图将魏长珏拉下马背。 “我才没疯呢,这位置本来我也不想要。我抢这位置,只是为了自保。” 不抢,死路一条。抢了,才有活头。 “阿业,我心悦你。” “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就像当年我发誓要抢那位置一样,只是当年我是逼不得已,现在我却心甘情愿极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鸡汤和白菜,喜欢莲子,卤笋,辣鸡爪,秋葵,南瓜藤,虾要去壳,牛肉要切薄片……” “我是不会做菜的,但是我在学了,阿业昨日吃的藤菜和鲜汤就是我做的……若阿业喜欢,我都会亲手送到阿业手上的。” 买不到就自己学,真的学不来就把钱票砸人家脸上,如果那人仍然不识好歹,那他就去抢。 反正是他抢的,和阿业没关系。 清业微愣,昨日客栈的菜是魏长珏做的么……难怪更合他口味。 魏长珏喋喋不休:“你喜欢练剑,我们将来可以在后院空出块地来,旁边种上花草,再挖个池塘种莲花,莲子摘了和红豆薏米熬粥。” “阿业喜欢莲子芯清苦的味道,我们就一起把它挑出来炒成茶叶……” 清业哑然失笑:“莲芯我更喜欢当香料做成熏香。” 魏长珏:“所以也喜欢用来泡茶对么?那分开来,小半做茶叶,其他做熏香。” 清业:“……” 不对,他为什么要跟着魏长珏的思维去想。 清业的手忽而被握住了,真诚的声音透露小心翼翼,“阿业,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包裹住清业手的手掌析出汗水,即使看不见,他依旧能想象到魏长珏的神态应当十分紧张。 “……”短暂的安静后,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淡然,“不早了,我困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清业飞身下了屋檐,回了房间。 没有直接拒绝。魏长珏没忍住笑了一下。 另一边说自己困了的清业却没躺下。 因为某人的话,他睡不着了。 宋府不是一个好家,但魏长珏描绘的未来的确是清业曾经无数次幻想的。 他沉寂半晌,叹了口气,盘腿而坐,吐纳灵气,一夜冥想。 翌日,一行人准备好马车,清业正欲去后一辆,前方马车传出魏长珏的声音,“阿业,你走错方向了!” 清业握住碧落剑的手指节紧了一下,他轻叹,转身扶住魏长珏的手臂上了马车。 明天傍晚差不多能到都城。 越靠近都城,刺杀的频率越高。 马车出了官道,走近林中,外面顿时从四周来了数道气息,亲卫们不慌不忙的应对,阿大带领一队亲兵护在周边。 本以为这次刺杀者依旧会被亲卫们斩杀于刀剑之下,一股腐烂的气息隐现。 清业眉心微折,掌心覆上碧落剑柄。 魏长珏:“怎么了?” “啊啊啊啊!”尖利的惨叫刺破空气。 清业猛地一把揽过魏长珏,在那把魔气包裹的长刀劈到面上之前跟着四碎的马车飞了出去。 一具被抽去所有生气的尸体软绵绵倒在了地上。亲眼目睹他死前惨状的亲卫们看那个黑袍人像在看什么怪物。 黑袍人目光锁定不远处的魏长珏,他追上去,发现清业时大笑,“没想到这小小地方居然能碰到一位道友!看来这趟是来对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们脚下不停的变换步法,在这林中追逐起来。 清业闻言,回头冷笑:“谁是你道友,魔修不配与我等为伍。” “魔修怎么了?你仙门内里有多少腌臜,哪里有我们魔修自在……” 黑袍人懒散的语气变得残忍,“想杀什么人杀什么人,杀得人越多我越强!” 第26章 花千骨【争抢26】 “道友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啊?” 清业:“自然是不想看见你。” 魔修:“我看道友是知道打不过我,所以想带着这小皇帝跑吧。” 若是以前,清业一剑下去这魔修就没了。 不过修仙界堪心境修为。 奈何现在清业重伤未愈不说,灵力枯竭,这些天养了点回来,也仅能使出一剑。 这一剑要用在刀刃上。能不用则不用。 清业不欲战,魔修却不肯放过他。 接下三皇子的任务他本有不满,谁知有意外之喜,若是吸了这个修士的生机,功力定能上涨一大截! 还有这小皇帝。 刀锋砍来,魏长珏下意识要推开清业——他被清业推开了。 碧落出鞘攻上,煞气四溢。 魔修措手不及,被逼退几步。 这几息清业已经拉住魏长珏飞身跑走了。 魔修立即追上去,语气错愕,又带了几分欣赏,“好一个离经叛道的仙门弟子!居然用凶剑当佩剑!” “你是哪个门派的?师承何处?凶剑认你为主,难怪你修为这么低。既如此你何不弃了仙道,拜我为师?我保你修为一日千里!” 若这魔修知晓清业手里的是碧落,怕是要杀人夺剑了。 观周围草木愈发稀疏,魏长珏有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前方竟是断崖! “阿业!” 他赶紧拉住清业,在他手臂上画了几笔,告诉他前面是悬崖。 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清业握紧手中的碧落,其实有碧落剑在,不用灵力,他未必不能脱身。 见二人停下,魔修傲然道:“道友眼盲,我让道友三剑如何?” 清业:“行啊,那就请前辈赐、教!” 两人打了起来。 魏长珏自知上去是添乱的,在旁边提醒清业方向。吃了几次亏的魔修忍无可忍,一脚踹开清业,直直的攻上魏长珏面门。 魏长珏抽剑抵挡,被魔气加持的长刀逼得连连后退。 眼看一刀要砍下来,清业将他拉走。 可惜这次魔修铁了心要先杀掉魏长珏这个碍眼的东西,趁清业不注意一刀挥去! 清业听见衣衫在地上摩擦撕裂的声音,之后是滚石掉落却无声响。 “阿业…!” 慌张的声音入耳,念了一夜的清心咒在此刻碎了安宁。 “长珏!” 清业怒从心来,狠狠的将纠缠过来的魔修一脚踹出去,紧跟着跳下断崖。 呼呼的风声刺痛着耳朵,钻进白绡刺激着清业的眼睛。 “抓住剑柄!” 那只手不停的流血,清业的面庞更加惨白。 啧,这魏长珏真是个麻烦。 嗯?他刚刚想了什么?清业眸光掠过一抹茫然。 一滴血打在魏长珏脸上。 他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针深深刺入,残存的理智让他不得不用尽力气抬手抓住眼前的剑柄。 心痛得难以复加。 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恨自己拖了清业后腿。 更加怨恨魏太后和三皇子如此毒辣,下定决心再也不顾及所谓的朝臣非议和百姓言论以及史书批判, 等回了皇宫,他定要亲手将他们挫骨扬灰! 清业大力将魏长珏拽近自己身边,他无视了右手掌心滑腻的血和痛意,翻正剑身重新抓住剑柄。 最后一点法力驱使碧落剑带着二人降落,断崖下面是茂密的丛林,他们在道道尖锐的树杈间掉进丛林。 旧伤再添新伤,清业眼前阵阵发黑,他甚至没能落地,便失去了意识。 魏长珏咬紧牙关,借着树杈的冲击翻转身形将怀中清业的脑袋摁进胸膛,搂紧了他。 最终,他后背经过树枝的缓冲,砸进一堆落叶里。 哐当!碧落剑掉在旁边,没了动静。 天色昏黑。 窸窸窣窣的动静在寂静林中尤为清晰。 嘭! 好似什么重物摔在石块上。 魏长珏爬起来,用破掉的袖子擦掉嘴边的血沫,发现总有血吐出来后干脆不擦了,一步深一步浅的背着昏迷的清业朝着地势低的地方下山。 他好像不知道痛了,脑子里只有下山找大夫。 从晚上走到天明,又从天明走到下午,魏长珏期间昏了一次,醒过来后狠狠咬了自己手臂一口,新增的痛意驱使他再次站了起来。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遇到什么野兽。 “谁在那里!” 一道略微颤抖的声音传来,魏长珏背着清业走出草丛,看见在采摘野菜的少女和小童。 嘭! 魏长珏直直地倒了下去。他眼前出现重影,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抓住那小童的衣角,嘶哑的嗓音挤出了几个字。 “救……” “救他……” * 村庄中的程大夫家,清业昏昏沉沉的意识伴随仙脉的剧痛在断续的说话声中逐渐清醒。 “姐姐,他醒了!” 是稚嫩的童音。 清业手臂一动,痛楚袭来,他闭上眼睛,手掌心缠了纱布,忍痛摸到了木板床内侧的魏长珏的脉象。 见此,程云霜说,“他还活着。” 知道清业眼睛看不见,她将一杯水递到清业手边, “你们真命大,我爹说要是你们这几天还没醒过来就让我们把你俩哪捡来的扔哪儿去。” 干哑的嗓子即便喝了一杯水,每吐出一个字也是刺痛, “多,谢…咳咳——” 七岁的程云起把清业手里的杯子拿下来,“哥哥,我给你再倒一杯水吧。” 青年的面色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几乎苍白到透明,睫羽轻颤,一双丹凤眼即使闭上也不能让人忽略他的美。 那种病弱之色更为他添了几分病态的水墨画灰白质感的精致,没有血色的薄唇唇形优美,微抿间随时能牵动他人的心绪。 那颈项线条流畅而漂亮,身形单薄,身上的粗布麻衣也遮不住他卓然不群的气质,反而令病弱青年有他人一见难忘的清雅素净之感。 以及里面躺着的那位,俊美贵气。 程云霜叹了口气,都是麻烦啊。 阿爹教育过她和弟弟,人命关天。 偏偏她和弟弟看见了。看见了不说,里头躺着的那位死死的攥紧她弟弟的衣角,怎么扒拉就扒拉不开,最后还是她撕了那衣角。 终究不忍心看两个人死在山里。 她也不愿意给弟弟当见死不救的表率。 “不用谢我们。”程云霜道:“我们也是收了诊费的。” 见清业喝完第二杯水再次递出杯子,程云起眨了眨眼睛,干脆抱下茶壶,给清业倒了第三杯。 这杯清业没有自己喝,他扶起旁边的魏长珏,摸到他的脸后试图掰开他的下巴把水灌进去。 不想昏迷中的魏长珏下意识的警惕心极强。怎么也掰不开那牙关。 清业掐了掐他的脸,“长珏,是我。” 约莫是听见了他的声音,魏长珏松了牙关,清业小心将那杯水灌了进去。 程云霜看着这一幕,眉梢轻扬。 清业松了口气,这才问:“什么诊费…?” 程云起有点不好意思的给清业倒了第四杯水,“是哥哥你衣服内衬里面的实心金锁。” 第27章 花千骨【争抢27】 werwerwerwer哈哈哈 不过此章后半部分有清业和魏长珏互动环节,不喜可跳下章——白子画找到清业了。 —— “你和躺里面这个哥哥的伤势太重了,有些药材太贵,我们家没有,为了救你们我阿爹就把那金锁在镇上当了七十两银子,给你们买了一些人参片。” 程云霜补充:“本来我爹想把你旁边这个的玉佩当了,但玉佩上有字,我们得小心点。” “这是金锁的活契。” 被塞到手里的纸轻飘飘的,却又无比沉重。 清业沉默的折好塞进怀里。 他下了床,朝程云霜和程云起行了一礼,“无论如何,救命之恩,多谢。” 清业暂且在程大夫家留了下来。 碧落剑不在,应该在山里的某个角落,清业不急着去找,等他法术恢复一点,自然可以召回碧落。 程大夫叮嘱清业别乱走,日常下床活动一下身体就可以。 翌日,清业坐在门口,和旁边正在喂鸡的程云起聊天。 七岁的孩子被清业讲的话本故事迷住了,喂完鸡洗完手一屁股坐在清业旁边,缠着清业多说点。 “阿业!” 焦灼的呼喊伴随深浅不一的脚步声,清业刚转身,被里间跑出来的魏长珏一把抱住。 他嗓音颤抖,“太好了,我们都还活着。” 阿业救了他一次又一次,如果阿业因他而死,他罪该万死。 废话,要不是你我能经历这些吗?心里是这么想的,清业却不自主的回抱住魏长珏。 等下…?清业心底闪过困惑。然而这抹困惑很快悄无声息的被掩去。 程云起歪了歪脑袋,看着两人紧紧相拥。 他挠了挠脑袋,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一双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小起啊,咱们非礼勿视。”是程云霜。 日头渐高,程家的炊烟升起来。 程大夫从外面看诊回来,分别给二人把脉。 程大夫摸了摸胡子:“外伤上看,宋公子恢复的真不错。” 清业是修道之人,有仙脉,再没有灵力身体也比普通人强许多,树杈划过的外伤恢复得自然快。 魏长珏:“那阿业的内伤呢?” 程大夫摇了摇头:“宋公子内伤伤及肺腑,身中奇毒,我治不好。” 魏长珏抿唇。 清业在桌下摸到他的手掌,握住了。 魏长珏怔忡,紧紧的回握住清业。 程大夫:“你背着昏迷的宋公子下山,伤势更重,恐怕你们得找机会去镇上最好的医馆看看了。” 清业眼帘微垂,嗯了一声。 他从程云起口中知道,姐弟二人是在小山腰上遇到他们的。 长珏一介凡身,深受重伤背着他在崎岖的山里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走了两天。 身上全是泥泞和擦伤,狼狈非常。 他们开始吃午饭,清业看不见,是魏长珏帮他布菜的。 他偶尔夹到清业嘴边,清业只第一次犹豫了一下,终是吃了。 因为程大夫家没有多余的房间,晚上喝过汤药洗漱完后清业和魏长珏躺在一张床上。 “阿业。” “嗯。” 他们盖的两床被子。一只手伸进了清业的被子,抓住了清业的手。 清业仍旧闭着眼睛。 魏长珏得寸进尺的挪动身子,想钻进清业的被子里。 “小心晚上我给你踹出去。”清业淡淡开口。 魏长珏侧着身子摸了摸清业的脸,又不正经了:“美人好狠的心,舍得踹我吗?” 清业无语:“舍得。” 半夜,身旁人的呼吸渐渐平稳。 清业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摸到了魏长珏的脸。指腹蓦然顿住,魏长珏额角多了块疤。 注孤生的面相,破了。 从面相上揣摩,魏长珏的未来不确定起来。 可能还是孤身一人,也可能…… 清业喉头滚动,心乱如麻。 身子猛然翻转,清业只觉光影一晃,他整个人被压制在床上。 魏长珏俯身在清业耳边低笑几声,“美人大半夜的不休息,偷偷轻薄我呢?” 清业呵了一声,“你看看谁在轻薄谁?” 魏长珏指尖滑过清业的脸侧,下颚,最终点在那唇瓣上。 他眸光晦涩:“我刚刚说笑了,接下来的才算真正的轻薄呢。” 他立即咬上了那片肖想已久的唇瓣。 清业瞳孔震颤,愣了一下被那探进的舌尖碰了一下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就要推开魏长珏。 魏长珏闷哼一声,似被清业按到了伤处。清业顿时不动了。 魏长珏趁机扣住清业的脖颈,在清业唇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然后一直这样,不腻歪似的,最后探出舌尖,去舔咬那双唇。 感觉很陌生,但好像…还不错?清业有点好奇了。 他双臂揽下魏长珏,学着他的样子贴了贴他的唇瓣。软软的,很新奇的一种体验。 “阿业…”魏长珏嗓音低哑,“我心悦你。” 清业猛地反应过来,脸颊滚烫。刚刚冲动上头居然回应了……他喉头来回滚动,慌张席卷而来。 如果真的答应了,师门那边怎么解释? 长留虽未明确说明不许与人结为道侣,可是这基本是默认的规矩。 可如果不答应,亲都亲了,他貌似也是有感觉的,那种和魏长珏在一起的隐秘愉悦他不愿意放弃。 魏长珏不催他,细细描摹清业的面庞。 清业沉默的有些久了,魏长珏又不确定起来。 他捧住清业的侧脸亲了亲,“阿业,我早早准备过继宗室子把位置让出去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游历山河……” 清业倏尔一笑,他掐住上面的魏长珏的脸,声音清浅:“好。” 魏长珏被这个答案砸中脑袋,巨大的欢喜冲击了他,耳边心脏的跳动是如此的明显,他抱住清业的面庞就蹭来蹭去。 柔软的唇瓣滑过额头,掠过鼻尖,停过脸侧和唇瓣,密密麻麻的亲吻。 “我有条件。”清业道:“我们的关系暂时不能让我师门知道。” 魏长珏一顿,寂静的黑夜中,他胸膛震动带出低低的笑声。 “那我们现在算?” 清业一本正经:“地下恋情。” 又是一声闷笑,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的魏长珏说:“我还以为阿业会说偷情呢……” 清业:“你胡说什么。” 纵容魏长珏黏糊了半晌,清业把人塞回被子,“好了,我困了,明天你还得帮程家姐弟绑稻草。” 第28章 花千骨【争抢28】 他一路跟随指引追上去,神识震开,暗处的某道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仙门弟子离经叛道,居然用凶剑当配剑!” 魔修正在花楼里和几个狐朋狗友喝酒,他将酒杯砸在桌上,怒道:“这下好了,让他带着那个小皇帝跳崖跑了!” 魔修继续痛骂,嘭地一声,房间门被大力甩开,一道威力极强的法术打来废掉了他们的法术! 几个魔修瘫软在地,察觉经脉也被废掉后如坠冰窖,根本不敢看来人,磕头的声音在房间里砰砰响,“这位尊上饶命啊!饶命!” 那个黑衣魔修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墙壁上! 喉咙被那道力量紧紧扼住,他涨红了脸,满脸惊恐的望着面前这个白衣谪仙,“饶命……尊上饶命!” 他认出了白子画。 仙界谁人不知五上仙之首长留尊上白子画一袭白衣清冷绝尘,五官俊秀,眉眼孤冷,额间殷红掌门印更衬其如雪山之巅的冰莲高不可攀。 法术没了可以再修,经脉被废他们彻底是个废人了。以前惹的仇家全部会找上门要他们生不如死的! 这是倒了什么大霉碰上白子画啊! 白子画黑眸幽沉,语气冰冷:“你刚刚说的仙门弟子长什么样子?凶剑又是什么情况?” “那仙门弟子眼睛看不见,蒙着白绡,长得很好看,凶剑我不认识是哪一把,煞气很强,是青绿色的……呃……” “你把他逼到跳崖了?” 白子画拧眉,语气极其危险。 脖颈被仙法死死扼住,魔修求生欲极强,哪里敢承认,断断续续道:“尊上,尊上,是他自己……要,要救人,主动跳下去……呃!” 脖骨碎裂,巨大的痛苦之后意识散去。 人体落地的沉闷声音响起,察觉其气息断绝的其他魔修神色惊恐,磕头喊饶命的声音更大了。 白子画宽袖一挥丢去一道咒术,这道咒术会暴露这些魔修身上的魔气,要不了多久他们会被同类追查至此蚕食殆尽。 他扫了眼周围的陈设,瞬息之间陈设错位,地板纵横交错的光芒亮起,灭魔阵法生成。 白色身影消失,其中一个魔修拔腿就跑,谁知被阵法结界狠狠弹飞回去! 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魔修惊恐呢喃:“完了,我们完了,都完了……” …… 村庄中民风淳朴,程大夫家与人为善,在村中很受村民喜欢。他们家的田地来不及收稻经常会有青壮年来帮忙。 魏长珏在旁边帮忙捆稻草,到时间了被程大夫赶回去喝药。 昨天程大夫在山里找到了何首乌,卖掉后又买了些人参片给清业和魏长珏熬了汤药。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很暖,清业感觉自己冰冷的身体都暖和了一点。 “哥哥,你的药。”程云起是跑过来的,手里端的药却很稳。 清业摸摸小孩的脑瓜子,照例夸了小孩几句,端起药来喝。 “长珏哥哥没回来,我去帮他看药盅。” 清业提醒道:“小心别烫到手了。” “放心吧哥哥我熬药好几年了!” 木栅栏围起的院子摆着最朴素的木头桌子和椅子。 青年身着靛青色的窄袖粗布衣,身形瘦削却挺拔如松,脸色苍白,眉眼病弱之色尽显,没有血色的唇瓣抿着药汁,嫌苦的皱了皱眉。 药的热汽熏了面庞,那双没有焦距的精致丹凤眸失去了光彩,他双手端着药碗,右手掌绑着纱布,露出的半截瓷白手腕比以前更瘦了。 定是吃了许多的苦楚。 白子画袖中指节发紧,无人知晓他心中除去莫大的自责和心疼外藏着更隐秘的眷恋。 他唇瓣动了动,“业儿。” 门口伴随着属于魏长珏朗声的“你是谁”被清业忽略了。 “师父!” 他猛地站起转身,向那道气息扑过去,因为太过惊喜和愕然被椅腿绊了一下,身子不过向前倾了一点,便被揽入一个结实的胸膛。 那双手臂紧紧的抱住他,熟悉且令他安稳的气息裹住了清业,清业眼睛酸涩,看不见又用力回抱住白子画,脑袋依赖的趴在他的肩膀上。 太感动了,大家长终于找过来了。 清业声音委屈:“师父再不找过来,这一身伤弟子真的什么办法都没了。” 他的眼睛不怕光了。清业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瞎掉了。 清业嗓音微带哽咽,何时这般委屈过。 白子画长睫低垂,拥住怀里的人,一下下的抚着他的后背,近乎贪恋的享受这片刻,语气温柔极了,“是为师的错。不会有下次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二人的亲近亲昵和清业的称呼让回来的魏长珏顿感慌乱。是阿业的师父,他应该怎么见礼和说话才能让自己显得看的过眼一点? 程云起端着药碗跑出来,“哇,又一个哥哥。” 退出怀抱的清业后知后觉,心虚油然而生。他前日才和长珏确定关系,今日师父找过来他实在没点准备…… 魏长珏走过去,掩去心底的惊讶,朝白子画拱手一礼:“在下魏长珏,见过这位仙上。” 他没想到清业的师父竟是这般年轻俊美,气质出尘。 魏长珏一袭布衣,不掩其中贵气。 白子画发现魏长珏才明白为何他用尽各种掐算之法皆失灵,原是业儿身边有个身负气运的一国之君。 …… 清业的伤势拖不得,白子画见过程大夫一家厚礼感谢,又治好魏长珏的伤,想再送谢礼给他,魏长珏认为是他连累了清业,含糊婉拒着没收。 将魏长珏送回魏国都城,赎回金锁召回碧落,白子画带着清业去了太白。 太白被七杀攻打,如今在整顿门中,约定第七日举办庆功宴和送别宴,发出各方请柬宴请来宾,感谢长留以及其他各派的支援。 花千骨收到白子画和清业回来的消息高兴坏了,兴冲冲的跑去相见,被落十一拉住告知白子画在给清业疗伤。 “哦,对对,应该先疗伤的……那我去给师兄做莲子羹!” 落十一还没说什么花千骨就跑没影了。 落十一失笑,摇摇头,帮太白门处理大殿的修缮事宜去了。 仅失联的这大半月,青年瘦到弯下后背咳嗽能显现出脊骨。 逼出毒素咳出黑血后,清业浑身被汗水浸透,水里捞出来一样。 “业儿,能站起来吗?要泡药浴……” 眼前的唇瓣开开合合,清业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第29章 花千骨【争抢29】 小心将人放进药浴桶,拢出墨发,后脖颈靠着浴桶边缘。 接触浴桶后那层薄薄的亵衣紧贴着皮肤,其下的肌理若隐若现。 先前梦中醒来后模糊了具体,只记得那令人沉溺的春色带给他的愉悦和满足,如今倒是补充了两分…… 白子画思绪僵住,他在想什么…! 翌日清晨,清业在浑身轻松下醒来。 毒素清除,内伤被治好,空荡荡的丹田被自家师父渡了仙力,尽管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过养个半月左右就好了。 这日正是太白门举办的酒宴。 清业和花千骨各坐在白子画两侧。 不少人想和他们师兄妹二人敬酒,清业以身体未愈婉拒了。 花千骨不太擅长处理,灌了几杯脸颊就有些红,眼睛有些迷蒙,清业无奈的走过去扶稳她婉拒了几位宾客。 花千骨瞪圆一双杏眼,指指左边指指右边,“怎么有两个师兄?你们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清业:隔这演真假美猴王是吧。 睡吧孩子睡吧。 把花千骨按回座位上,清业回了座位吃青提。 “师父,这个青提好吃。” 微甜,更多的是汁水充足。当然,最重要的是,不用剥皮,杍特别少。 见白子画看过来,清业捏了一颗递过去,“师父要尝尝吗?” 瓷白如玉的修长指尖捏着青色果子,倒衬得那青提如琉璃翡翠晶莹剔透,光泽饱满。 白子画敛眸,接过青提,叮嘱清业凡事过犹不及,别吃太多。 须臾后,有好事者挑起花千骨和紫薰上仙斗香一事,那傻孩子被人框了满口答应,清业想阻止,被白子画抓住手腕拦住了。 那双静静注视他的眼眸平静如水,[让她长长记性。] 清业默默坐下了,重新吃脆甜的李子。 双方颇有些势均力敌的样子,你的香我猜得出我的香你同样知道。到了第三轮,紫薰上仙的这味香清业使劲闻终于嗅到了一点。 一闻一个不吱声。 清业脑子里全是魏长珏身上的松香。 清业同样会香,这里头的香料他猜了个七七八八,再看殿内众人反应,推测不出这香有异就有鬼了。 他连忙装作若无其事。 花千骨的第三味香,紫薰上仙出口的香料卡住了。 大殿的气氛安静下来。 紫薰急切的询问最后两味是什么。 笑容可掬的少女傻笑摆手,“一味是我天生的异香,一味是我师兄的枕边香。” 她不敢放在师父的枕头里,怕被罚,但她敢放在师兄的枕头里,因为师兄对她最好了。 是除了爹爹和师父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噗!咳咳咳咳?”清业一口茶水呛到,瞳孔地震,心中发出尖锐爆鸣, 卧槽卧槽! 师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清业一边恼怒花千骨擅自闯进他的房间,一边被这情况惊得浑身僵硬。 被茶水呛到的喉咙梳不通,因为身体虚弱忍不住微微弓腰摁着胸口咳嗽。 后背搭上一只手掌替清业舒气,温和的仙力顺着七经八脉注入。 大殿因此哗然,调侃戏谑的目光聚集在清业和花千骨身上。 紫薰挑眉,看了看神色呆滞的清业和面无表情的白子画,确认的问,“你师兄的枕边香?” 那边醉酒的花千骨还无知无觉,两颊绯红,“对啊,师兄的头发很好闻,我当时就想到了,所以足足放了百日才偷偷取出来的。” 自古师兄师妹成双成对的不少,殿内调侃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清业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淡定,战略性的斟茶喝了一口。 [业儿房间内的阵法需要加强了,居然被小骨闯了进去] 传音很平静,只有白子画知道他如何极力克制自己心底掀起的波涛骇浪。 若非他崩断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被清业的咳嗽重新接上,又极力压制,手里的茶盏在众目睽睽之下便要化作齑粉了。 清业侧眸,长留尊上墨发如瀑,侧颜看不出什么表情。 意识到白子画生气了,清业眼皮一跳连忙答应。事实上白子画不说清业回去也会给阵法套上一层又一层的禁制。 太不像话了。 可是那点不悦在察觉花千骨可能对他含有某种心思的错愕压过了,清业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告诉花千骨别喜欢他。 紫薰乐得促成一段佳话,传音给花千骨点明她喜欢清业,告诉她近水楼台先得月。 宴席散去,白子画抓住清业腕子,扯住晃晃悠悠的花千骨的袖角就走。 到了可以说话的地方,花千骨脑袋一歪睡了,嘴里嘀咕念着“师兄。” 见此白子画再无法说服自己花千骨只是真的单纯觉得清业墨发清香好闻才取香,分明,分明是对清业动了情! 衣袖遮掩下,白子画手臂青筋凸起,某种强烈的不甘心夹杂着一种以后清业可能也会与他人结为道侣的愤懑。 他竭力控制自己,然而声线依旧冷硬:“业儿的想法呢?也对你师妹有情?” “师父,绝无此事!师妹,师妹许是一时糊涂——” 话一出清业就知道完了,他心中有魏长珏,见白子画发怒无措之下竟丢了往常的大半理智。 果然,白子画音调拔高一点,“你在替她求情?” 他自然清楚清业对花千骨只有师兄妹情谊,否则大殿之上他根本无法控制情绪,而眼下这句脱口而出的逼问更令白子画无比懊悔。 花千骨生情是花千骨的问题,和业儿有什么关系? 是他,犯了禁忌的是他,是他被迫面对这种现实产生羞愤,又在为自己无法诉说这份情意的,清业可能与他人相伴一生的未来而感到恐慌和不甘心。 他收花千骨为徒是因为花千骨是他的生死劫,是他深思熟虑的。而前段时间生死劫不知怎的解开了。 如今花千骨有情,与清业同在屋檐下,焉知将来业儿不会因此生出情意? 梦里二人的婚宴是否将在现实出现? 而作为二人师父的他甚至还要给他们主婚。 巨大的无力感与嫉妒席卷而来,将白子画淹没。 他苦涩难言,突然极其后悔,后悔当初的自己收清业为徒,否则自己也许不会生出这等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 可他又心甘情愿,如果不收清业为徒,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体会到与清业日常相处的满足。 以及梦中那片令他甘愿沉醉不肯清醒的春水。 第30章 花千骨【争抢30】 他不知道向来宽容的师父竟对动情这般忌讳。 若是他与魏长珏的事情暴露,师父会怎么想? 在清业心里,魏长珏确实占了一角,但白子画更加重要。 他清楚真心可贵,可他同样明白真心是会变的,唯有与亲近家人之间的联系是经久不变的。 如果在一时喜欢的人和亲昵的家人中必须选一个,只有恋爱脑和脑子有坑的玩意会抛弃家人。 他上辈子被亲生父母抛弃在福利院,这辈子的家他也不想回了,绝情殿是他的家,他不想,更不能…! 失去第三次了! 会疯掉的…… 真的会疯掉的。 清业浑身冒冷汗,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喉咙干涩至极,他立即跪下,扯住白子画的衣袖,不忘记狠狠磕头, 语无伦次,声线发颤又音调高昂, “师父,弟子,弟子知错!师父不许我们动情,师父别生气,师妹那弟子会解释清楚的,我们不动情便是,我们不动情便是!” “不,不是这个意思!” 白子画崩溃的思绪被清业这句“不动情”硬生生扯回来。 他适才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没有去看清业,如今低了头,方觉清业被他吓成这个样子。 清业仰着头望他,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加之他今日穿了一袭黑衣,白皙的皮肤几乎苍白到透明,眉眼间的病弱之色更重了,好似灰白墨画。 他跪在地上,身形瘦削,仿佛狂风一吹便要倒下。 发红的眼眶里闪烁泪光,墨染的瞳孔因为莫大的惊惶而放大,慌乱下抓住白子画袖角的手是如此的用力,五指屈曲,连腕侧的几根细长肌腱都清晰可见。 好似他再说一句整个人都要碎掉。 白子画慌忙去扶清业,焦急道:“业儿快起来,为师不是在责怪你!” 清业固执的跪着摇头:“不起,不起来,师父不原谅弟子弟子就不起来……” 是他的错,他不该好奇,不该陷进魏长珏给他描绘的温馨未来而动容,更不该答应魏长珏。 一时的喜欢而已,多念几百遍清心咒就可以抛弃,几百遍不行,几千遍,几万遍,总有一天会消磨掉的! 此时此刻,对可能失去的白子画,彻底压制了劫数对清业的影响。 然而清业本人未曾察觉到异常。 白子画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清业在想什么。 相处几年,他十分熟悉清业,甚至连清业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些小动作,白子画都一清二楚。 他仔细捋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和清业的回答,忽尔忆起先前清业在小巷也是这种害怕。 只是这次更为剧烈。 他的业儿,在害怕他讨厌他,害怕他不要他。 清业不肯起来,白子画掌心扶稳清业的手臂,膝盖一弯,面对清业陪着他跪在了地板上。 “业儿没有错,是师父小题大做了。” 不,白子画不知道他同魏长珏许了承诺,他有错,错的是他! 清业肩膀微微发抖,“不,是弟子的错,弟子…弟子以后绝不——” 他的脑袋倏尔被白子画揽入怀中。 眼前是白色的衣襟,这个将清业拉入人间的拥抱让他僵硬的一动不动。 白子画左手臂揽住他的腰,而扣住后脑的那个手掌顺着墨发一下下的抚着他的后背, 这次的语气不容置疑,“业儿,为师说,不是你的错。” “长留没有不许弟子动情的规矩,师父气得不是这个,师父气的是你师妹不争气的被人灌醉,轻易被人挑拨。” 话罢,他缓了缓语气,“我以为业儿替她求情是想纵容她……” 清业连忙否认,“不是,我不是要纵容她。” 白子画捧住清业的面庞,自己低下头,直视那双丹凤眸,声音沉稳, “所以不是业儿的错,业儿不用道歉,是师父小题大做了,知道吗?” 太近了,近得清业能数清白子画的睫羽,近得他能完完全全的看清那双深邃眼眸中自己的身影。 好像只能看见自己一样。 清业心绪恍惚了一瞬。 他沙哑的嗓音无比艰难的吐出这句,“弟子知道了。” 白子画没有拉开距离,他垂下眼睫,面庞微微偏移,似乎情不自禁要亲吻清业的唇。 事实却是他扬起下颚,带着自己所有的深情和眷恋,克制又隐忍的吻在了清业的额间。 当那抹柔软停留,清业瞳孔微颤,所有的感官被放大数倍, “为师从不食言,业儿在为师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 他声音温柔,又如此的铿锵有力。 清业被某双手紧紧扼住的心脏终于自由了。 他缓缓抬起发颤的手,掌心搭在白子画的后背上,下巴搭在白子画的颈肩,又轻又沉闷的发出一声, “嗯。师父也是最重要的。” 无人比拟。 当年他说的是哄人的假话,可这次绝无虚言。 …… 夜幕遮蔽天空,回到异朽阁的东方彧卿推演数遍,发现白子画的生死劫居然不知何时破了。 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果然是变数啊。” “身语意业,无不清净。二十年前坠入凡尘的孤星一朝落在白子画身侧,终究是打破了劫数。” 东方彧卿感慨的闲散语气变沉,“这个宋清业……到底是什么来头……” 无人可破的生死劫,他在白子画身边待了不过两年,便破解了。 若非除被封印的妖神外众神皆陨,他都怀疑宋清业是不是哪方仙神下凡了。 一切需要从长计议,东方彧卿不怕等,他怕的是没有机会。 长留弟子众多,搭乘轮船离开东海,返回长留。 明月高悬,月色泠泠,水面波光好似浮了满海的银珠,熠熠生辉。 甲板上,白子画在给清业喂招式。碧落剑重新被加持幻术,银色剑身和横霜剑撞在一起。 清业飞身后退躲过剑气,立在尖尖的船首。对面的白子画翻手握剑,飞了过来。 师徒二人齐齐落在水面上,降落时衣袍生花,脚底波纹荡漾。 清凉的晚风裹携海水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清业被白子画近身,抵挡的剑锋未曾抬起,被腰间坠下的一点东西吸引注意。 是他原先弄丢的宫花。 清业尤为擅长木系和水系灵力,玉白的宫花早在他修炼愈深后染上青色和极浅的淡蓝,煞是好看。 不变的是宫花若浸了水,会化作一片透明,如清水琉璃。 白子画温声道:“为师重新炼制了一番,又在上面加了九道剑气,九为极,愿业儿今后一切顺遂安康。” 第31章 花千骨【争抢31】 “那这套剑法弟子回赠给师父!” 清业身后是光辉皎月,但白子画只看得见他。 花千骨睡了三天三夜。 晚间醒来,她走出房间,去到甲板上,发现清业独自在那练剑。 “师兄!” 清业收剑入鞘,走到花千骨三米外,一双眼眸沉静如水,“师妹,我们聊聊吧?” 几日后众人回了长留,清业以为在大殿听听落十一向世尊禀告他们历练的事情就可以回绝情殿了。 结果被落十一带到了三生池旁。 有弟子咽了咽口水:“十一师兄,我们来这不会是要……” 落十一:“此番历练,你们需要再淌一次池水,以检验你们历练的成果。” 完了,绝情池水! 清业指节发紧,眸光微滞。 当年没过三生池的人大有人在,清业记得那些人被池水灼烧甚至腐蚀的模样。 更严重的,会从双腿的灼烧蔓延至咽喉,痛苦非常。 那日师父真诚的开解他,不介意弟子动情。人是有贪念的,喜欢的人和家人,他未必不能一起拥有。 可定然不是现在暴露这件事! 清业原本的计划是细水长流,谁知杀出个绝情池水! 事到如今,遮遮掩掩更引人注目,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等下了池水,清业发现他不只要担心绝情池水,他连销魂殿的池水也需担心。 绝情池水绝痴,销魂池水去欲,情和欲总是息息相关的。 清业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念着清心咒,尽全力用灵力压制从双腿传达至神经的灼感。 哗啦——身边一人倏然走到他前面,替清业挡住了落十一投向此处的视线。 擦肩而过时,清业听见朔风平淡的传音,[额头上的汗擦了。] 清业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今天太阳好大。” 朔风配合的拢拢贴颈的长发,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确实挺大的。” 岸上的落十一闻言瞥了眼天上的炙阳,笑着对神色淡然的清业和朔风说:“那还不快上来?” 清业如愿借着用袖子给自己扇风的机会擦掉了额头冒出的冷汗。 朔风先上的岸,他朝清业伸出手。 清业抓住那只手,借力上岸。 …… 绝情殿,换了一身衣衫的清业跑过书房,朝里面喊了一声便御剑下了岛屿。 “师父,我和朔风去后山练剑!” 察觉那道气息远去,白子画目光落在手里的书卷上。 而三尺外,是跪坐在蒲团上被白子画罚抄两万遍清心咒的花千骨。 花千骨抹了下眼睛,一直低头抄写。 那句“我与你只会是师兄妹情谊”在脑海中回荡。明明伤心得不行,忍受过绝情池水的灼烧疼痛后她还得被罚抄清心咒。 抄完清心咒亦有世尊摩严为了惩戒她们没过三生池水的千遍门规。 花千骨心里哀嚎,她不要喜欢师兄了……呜??????????? 长留岛后山瀑布。 朔风坐树枝上倚靠着树干温书,说要练剑的清业则坐在瀑布下方的冷池边缘,膝盖以下浸入水中,缓解那股滚烫。 那双丹凤眸望着水面发呆。 “你喜欢上谁了?” 这句询问拉回清业的心神。 清业晃了晃有些麻掉的脚:“你别问了。” 朔风翻了一页书:“不让我问,那我只能猜了。” “在船上见花千骨躲着你走,想来你和她说了什么,自然不是她。轻水喜欢孟玄朗,霓漫天……算了,她肯定不可能。” “细数一番你我认识的全不是,历练时也没见你新认识了谁……那就是你失踪那会认识的了。” 朔风抽丝剥茧。 “那日你被尊上带回太白门治伤,眼睛瞎了不说一身内伤,身上的药味我搁几米外都闻到了。除了一点二十年的人参味道外其他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调养药材……” 他合上书,斩钉截铁:“你被什么普通人家救了。” 清业:阿巴阿巴阿巴…… “看上人家姑娘了?”朔风语出惊人。 清业掀起一捧水扑朔风身上,反驳:“胡说八道!” 朔风抬袖擦了擦脸上和面具上的水珠,面无表情:“那就快说,你不说我可告状去了。” 清业慢吞吞的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和他一起被人救了,而他是俊俏公子呢?” 朔风扬眉:“哦。谁?” 清业又不出声了。 朔风冷笑,转身就走。 清业赶紧跳出去追:“诶诶诶朔风!你别啊,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什么东西砸进了怀里。 前头是朔风的声音:“把鞋穿了再和我说话。” 赤脚踩地上也不怕石子膈脚。 清业说了过程,没说人是谁。 他安分了一周,终是没忍住在这日用朔风当借口暗中前往魏国都城。 在魏长珏身上留了咒印,清业轻而易举的在皇宫里的一座阁楼里找到了他。 “陛下,膳房做了您喜欢的几道菜。”雪霏朝倚着窗台发呆的那道玄色身影说。 魏长珏:“姑姑,您说他这么久不来找朕,只先前写信过来一次,不会是被他师父发现端倪关起来了吧?” 雪霏姑姑是魏长珏母亲生前身边的掌事宫女,魏长珏和她关系很好。 闻言雪霏欲言又止,“陛下,我说的话您怕是不爱听。” 他怀疑自家孩子被骗了。 当然,最好是真的别来。陛下的这个位置来之不易,她同样不希望陛下因此让位。 魏长珏:“那姑姑别说了。” 雪霏:“……” 她垂下眸子,敛去眼底的暗光。 “长珏。” 魏长珏回头,看见那道靛青色的身影后凤眸极亮,他扑过去一把抱住清业。 “阿业总算是来了。” 什么时候?雪霏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的打量清业。 此人武功竟如此高强,孤身进了皇宫不说还悄无声息的找来了这里。 再看看魏长珏那一副不要钱的样子,实属……实属荒唐…! 雪霏情绪收敛极强,面上平静无波。 她必须替陛下考虑,将此人从陛下心中挪走。否则这皇位怕是要留给别人了。 第32章 花千骨【争抢32】 呼唤似乎从海面传来,清业模糊的睁开眼睛,对上白子画那双深邃明亮隐含担忧的眼眸后一个机灵被吓清醒了。 白子画无奈:“业儿昨夜和朔风在藏书阁看太晚的书了,下次再这样,为师可会亲自下去把业儿抓回来。” 清业面上不显,心里别提多心虚。 昨夜他确实和朔风在藏书阁看书,但是下半夜他就在朔风的掩护下轻车熟路的跑去魏国和魏长珏逛了灯市。 “弟子保证没有下次。” 白子画:“业儿的保证为师可听多了。” 清业一本正经的接过白子画手里的书卷,“那这本书弟子抄两遍吧。” 嗯? 业儿不喜抄书,今日怎这般主动? 白子画迟疑的瞥了眼开始磨墨的清业,就连旁边的花千骨都瞪圆眼睛望向清业。 “业儿莫不是……有事求为师?” 清业轻咳一声,放下墨块:“那师父同意吗?” 白子画:“先说什么事。” “朔风和火夕接了个除妖的任务要下山,弟子想跟着一起下山玩玩。” 三天后是魏长珏二十三岁生辰,而任务地点离魏国很近,时间上合得来,清业想借这个由头去给魏长珏庆生。 “他们是去除妖的。” “师父,我……” “业儿的雷劫不知何时降下,雷劫过后再允你玩一段时间。” 意思是没得谈。 清业:……好吧,那我只能偷偷跑了。 说跑就跑,这日,清业趁夜色离开了绝情殿。 与此同时,打坐的白子画睁开眼睛,眉眼无奈。 罢了,先前历练遇到这么多事,放松些也好。 三日后,他会亲自把人抓回来。 …… 君王生辰,宫中摆宴。 一袭玄色华服的魏长珏百无聊赖的坐在上首,视线所及一个碍眼的玩意皆无。 真好。 魏长珏喝了一口酒。 太后暴毙——被他弄死了。 太后的儿子,那个弟弟接受不了打击出家祈福了——被他凌迟丢乱葬岗了。 其他兄弟杀了跳得最欢的几个,留了一个最小的在宫里养着,剩下的全赶封地去了。 看看现在这生辰宴,多赏心悦目多消停啊。 魏长珏眸底掠过一抹笑意。 令人胆寒。 天幕一片黑色,魏长珏在生辰宴上随便吃了点就离席了。 他回了寝殿,挥退左右。 “阿业什么时候来啊……”魏长珏总感觉自己像个盼夫石,天天在皇宫里等清业从长留过来看他。 一个闪烁细碎银光的东西倏尔坠在眼前,耳际嗓音含笑:“现在不就来了?” 魏长珏看了看眼前的坠子,“这是送我的?” “不送你送谁?”清业笑,“生辰快乐。” 魏长珏把精致的坠子塞回清业掌心,“阿业帮我戴。” 月色撩人,魏长珏让人吩咐传膳。 半刻钟后有内侍前来禀报重臣求见。 魏长珏皱眉,一句不见没出口,清业就道,“去吧,国事不可耽误,我等你回来。” 另一边,雪霏对两个姿容俊逸的男子道:“明白你们要做的事情了吗?” 两个男子齐声道:“奴明白。” 清业想等魏长珏回来再用膳,旁边有宫人斟了一壶热茶,放下一叠糕点,“公子不若先吃点糕点茶水垫垫?” 那宫人退出去,余光察觉清业喉头滚动,显然咽下了茶水和糕点。 而另一边,魏长珏御案上同样摆上了他喜欢的糕点。 雪霏见他吃下去才放心。 不多时,魏长珏猛地坐起,一把将茶水和糕点摔到地上,“召太医!” “不,不对。”魏长珏冷不丁的说。 雪霏心头一跳。 “让太医去寝殿!”焦灼之语落下,魏长珏吩咐他要乘坐御轿回寝殿。 可是她安排给魏长珏的人还没上戏台子啊! 是她低估了这个孩子。 雪霏强迫自己冷静,茶水和糕点里的东西无色无味,是她偶然在太后那偷来的。 她打听到这东西是太后招揽的一个魔修炼制的,搭配食用既能散去内功又是无解的情毒。 此时那两人应在寝殿欢好了。 她不许魏长珏将皇位给别人,这个皇位只能是小姐的子嗣,而她还会是小姐子嗣的半个家人,是外人眼中的掌事姑姑。 雪霏万万没想到,情毒发挥效用了,却未曾散去清业的“内功”! 等她匆匆赶去,错愕发现那个她找来的男子被几个内侍拖出寝殿。 而男子右臂被削断,不知掉在了哪里,断口整齐也血肉横翻,可见其中白骨,狰狞恐怖。 她进入殿内,正巧与束手无策而出殿的圣手御医擦肩而过。 一个杯子哗啦砸在面前,雪霏抬头,撞见一双蕴满阴沉与危险的凤眸。 “滚!” 完了。雪霏瘫坐下去,被寝殿内剩下的几个宫人架出去。 先前清业因为身无仙力,旁边又有身负气运的魏帝,双重条件下白子画用禁术方找到清业。 上次渡了仙力给清业,几个月过去仙力消散的仅仅剩下一星半点,但加上清业本身仙力充裕,足够白子画找到他的位置。 谁知用衍算之术竟发现清业居然身在魏国皇宫…! 他刹那联系到那个魏长珏。 为什么业儿在魏国皇宫?和魏帝待在一起吗? 他怎不知业儿和那魏长珏还有联系…?! 缩地成寸,白子画顿时出现在宫中,视野荡开,很快探查到清业在哪里。 到了地方,里面的一切令他几近癫狂。 床沿的地板上散落着衣衫,那无比熟悉的莲青色是他见清业暗色调衣衫太多后吩咐后勤弟子特意给清业做的,如今和另一种玄色堆叠在一起。 上仙的修为让白子画将那层层帷幕后的声音听得如此清晰。 低喘粗息,仿佛与那扬春梦重合,可里面的另一人不是他,其中的无尽暧昧更是化作尖刀要将白子画撕碎…! 白子画猛一挥剑,撕碎所有障碍。 他发疯似的冲上去,扯住压在清业身上的那个男人的后衣襟一把将人掀飞! 嘭! 桌椅碎裂,魏长珏砸到了墙壁上。 没有刺眼的东西,白子画方才瞧见清业衣衫半解的模样。 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玉肩,脖颈至大半胸膛散落红痕。 因为情动,淡粉色爬上脸颊,而那双泛红的丹凤眸眼帘半垂着,雾气朦胧,眼尾浸了点点晶莹, 身上没了人,清业不清醒的呢喃,“长珏…?” 殷红的唇瓣水泽泛光,嗓音沙哑,低声婉转,一句呢喃诉说了浓浓情意。 白子画握剑柄的手紧到发抖,他满脸冰冷的站在床边, “你看清楚我是谁!” 这是他的业儿吗?为何如此陌生? 带着一点尖锐的,充斥怒火的熟悉男音刺激了清业的一点理智回笼。 仅仅是一点。 清业难受的给自己扇风,他艰难的坐起来,半睁眼帘呢喃:“好热,好像听见了师父的声音……”可是师父不可能会在这里。 这不清醒的姿态成为白子画溺水中抓住的救命稻草,他立即抓起清业的手腕,指腹下的热度非常高,脉搏跳动异常。 是情毒。 一念之间地狱天堂。 错怪业儿了……他错怪业儿了! 白子画眸中阴翳危险的风暴陡然停歇,覆上俊秀面庞的厚重寒霜尽数散去,化作一片莫大恐慌与后怕。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衫盖住清业,揽住他的腰将人搂进怀里,让清业发烫的脑袋趴在他肩头, “铮——” 清脆鸣音炸响,横霜出鞘,直指踉踉跄跄跑过来的魏长珏咽喉! 白子画浑身的杀意止不住地翻腾,无尽的怒火仿佛要将魏长珏烧成灰烬。 剑尖又近了几分,抵在魏长珏喉间。 丝缕血迹滑下,白子画满目冰寒的盯着眼前的东西,咬牙挤出四个字, “卑鄙,小人!” 第33章 花千骨【争抢33】 再看那寒光凛凛的剑锋—— 阿业的师父不会气到要对阿业下手吧…! 他踉踉跄跄的跑过去,被某道强势的力量重重的压跪下去,喉间腥甜又是咳出一口血。 那句满是杀意的“卑鄙小人”听进脑海,魏长珏模糊不清的想,啊,原来阿业师父要下手的人是他。 药有偏向,化去内力其实是魔修意外达成的效果。情毒不是毒,解毒丹清业吞了两瓶只起到一点缓解作用。 他和魏长珏都中了情毒,清业计划自己逼出药再替魏长珏逼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清业这边还没出结果,魏长珏是凡身,最先控制不住, 往自己手臂上刺了两刀都没克制住自己,亲上了打坐的清业。 清业给魏长珏喂了两颗治疗外伤的丹药,不知怎么得,半推半就下他们褪去外衣上了床榻,意识也沉入欲海。 谁知还没进行下一步,魏长珏不见了。 这比从来没开始过更折磨人。 清业意识模糊,浑身滚烫,唯有身前的这具躯体清凉舒适,鼻尖满是清冽的淡香。 他回抱住人,不自觉的蹭了蹭眼前的脖颈,张嘴探出舌尖迫切的去汲取那点清凉。 柔软湿热的触感在颈间流连,滚烫的呼吸要把这种温度带给白子画。 白子画浑身僵住。 他喉头滑动,唇瓣微抿,搂住清业的手臂紧了紧,没有阻止清业在他颈窝蹭来蹭去,又咬又舔的动作。 魏长珏跪在地上,而清业的面庞深深埋进白子画的颈侧,他看不见这一幕。 那些杀气裹挟着逼人的寒气直直的攻向魏长珏,魏长珏忍住胸口的沉闷,立即道:“尊上,我可以解释!” 白子画冷笑:“解释?你想解释什么?解释你一个凡间君王却有我仙界情毒之物吗?若非你有意搜寻,这等东西怎么会落在你手里,被你用在业儿身上!” 若是他未曾在今日来找,或是他来晚了,业儿便要被强迫了! 焦灼刺激了魏长珏的思绪,再误会下去,他与阿业恐怕再无可能得到阿业师父的首肯了! “情毒不是我下的,是——” “业儿,等等。” 白子画语气满是柔情,魏长珏愣住,他抬头—— 清业的脑袋被白子画拨向一边,魏长珏清楚的看见白子画脖颈的几个吻痕,以及那被清业扒开衣襟露出的半截锁骨。 锁骨上有两个咬痕。 明明可以躲开。 他明明可以躲开…! 某个念头掠过脑海,魏长珏想站起来质问,却发现自己被无形的重力禁锢。 加上被再次上涌的情毒折磨,魏长珏死死咬住下唇,不想发出什么难堪的声音来。 没有去整理凌乱松散的衣襟,白子画掌心摁在清业后背,仙力注入,温和的灌入全身筋脉,给清业逼出情毒。 小小魔修炼制的情毒,在上仙面前不过是多洗两遍七经八脉。 清业身上的温度很快降低。 他下巴搭在白子画肩头,睁开眼睛时神色闪过一抹迷茫,余光触及那几个他咬出来的红印子猛地挣脱这个拥抱退出去! 他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庞。 是师父。 是他师父…! 陷入惊愕中的清业没有察觉白子画那不清白的眼神,他膝盖一弯要跪地请罪,被白子画扶住手臂阻止了。 “不是业儿的错,为师没有觉得冒犯。” 白子画冷冷凝视有些压制不住情毒的魏长珏,温柔语调一变,尽是寒凉和杀气:“都是这个人的问题,是他给业儿下药——” 清业心里咯噔,这次真的跪了下去, “不,不是,师父,是意外!是其他人下的药!” 护着他,业儿居然还护着他! 殿内死寂两息。 清业清楚的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和胸膛剧烈跳动的心脏。 “好,为师知道了。”白子画语气听不出喜怒。 一个瓷瓶被他扔在跪地的二人中央, “魏帝先解了这毒吧。” 瓷瓶里的药丹可以与情毒相互抵制,不过会受些痛楚。 他缓和的语气让清业放松下来,以为白子画信了,立即握住瓷瓶倒出丹药,给蜷缩在地咬自己手臂咬出血克制药效的魏长珏喂下丹药。 又摸出自己的乾坤袋,拿出治疗外伤和内伤的丹药塞进魏长珏嘴里。 白子画看着这一幕。也许业儿只是担心朋友呢? 或许业儿不慎中毒后只是一时没克制住才被魏长珏抓住机会了呢? 他这样说服自己,死死的将这微末异常压进心底。 白子画袖中手指绷紧,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偏偏就是这样没表情的脸把清业看得一阵发怂。 见魏长珏逐渐恢复清醒,白子画声音平静:“业儿,过来。” 清业默默走过去,站在白子画身前。 他微微低着脑袋,“师父……” “我们回去。” 清业下意识抬头:“啊?” “怎么?不愿?” 这声反问简直风雨欲来。 清业正想答应,不料身后传来一句,“阿业当然不愿意。” 清业侧首,他错愕的看向魏长珏,眼中有迫切的制止之意。 魏长珏第一次没有回应清业。 他一清二楚,若清业回去了,他与清业再无相见的可能。 白子画冷漠道:“业儿的想法,何时轮到你替他回答了。” “就凭我与阿业两情相悦……” “魏长珏!”清业下意识的喊出声。 魏长珏直视白子画,却对清业说:“阿业,你告诉我,告诉你师父,这情毒,你明明可以克制住,是否情不自禁才与我一起。” 他以为他是谁?他这个眼神是想表达什么? 白子画面无表情,抬手一剑挥至魏长珏脚边,地板深深开裂,魏长珏身后的瓷器和书架尽数碎裂化作齑粉。 魏长珏被截断的一缕发丝飘进裂缝里。 “再敢胡言,本座现在送你入黄泉。” 清业:!! 魏长珏却是笑出声来,他看向清业:“阿业,你师父在拿我的命威胁你不说实话呢。” 他一步步拿到这个皇位,心思何其深敏锐。瞬间便推测出白子画潜意识不想听到清业回答的念头。 因为这个答案,很可能不是他白子画想要的。 “阿业,事情到这里,瞒不下去的。” 是啊,他师父都看见了。 清业狠狠的闭上眼睛,硬着头皮的跪下磕头,额头贴在冰冷的地板上,朗声道:“是,弟子对长珏有情,求师父成全!” “……” 一片死寂。 气到极致,白子画竟是笑了。 成全,他竟还想要他的成全? 想都别想! 第34章 花千骨【争抢34】 “里面是绝情池水。”他说。 清业倏地抬眸,眸光错愕:“师父…!” “站起来,站到为师面前。” 清业身着白子画的外袍,惊变太多,甚至来不及去拢里面半解的亵衣,白子画能将那布满吻痕的颈下皮肤扫入眼底。 越看越怒。 越看越恨。 白子画一手抓住清业的肩膀,一手按在他的胸膛,瞬息之间那些刺眼碍眼的痕迹全部消失,但早在白子画心中留下一个个火烫下的烙印。 他记住了那些位置。 等着吧。 给清业拢好衣服,他手腕变转方向,抽出清业固发的簪子。 用玉簪末端沾了绝情水,白子画看了紧张的清业一眼,面无表情的甩了下簪子,地面溅了几滴, “手伸出来。”他道。 微末一点,甚至肉眼无法捕捉到的绝情池水,却在清业腕侧烫出瘢疤,约莫半朵桃花大小。 白子画死死的盯着那块疤,心脏剧痛无比,好似被钝刀一刀刀割掉。 若是往常,白子画能推测出情毒放大了清业的情欲,这绝情池水自然伤得更强。 可如今白子画满脑子皆是清业与他人纠缠的画面,尽是清业承认自己动情的言语,于是他无法维持丝毫理智,让这伤在清业手腕的瘢疤剜进他的心里,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业儿那么小,他却早已见过诸多风雪,对业儿生出那等心思是他的错,他不该,也不能,这些心思不应存在。 他以为时间可以磨灭这一切,而他依旧是业儿的师父。 这两年多,清业的改变他一点点看在眼里,从初见时那双眼眸沉寂的死水,到现在不吝啬笑颜的精致眉眼。 他以为他们可以一起在绝情殿看花开花落,观月升月降,赏冬雪飘扬,听琴音婉转。 可他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 那明明是他亲手浇灌精心养好的花,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既不甘心又后悔,嫉妒魏长珏可以索取那片唇瓣亲吻那片白皙,怨恨自己曾选择自欺欺人,后悔将清业放出绝情殿,后悔将大义和责任灌输给他。 恨他如此迟钝,恨他面冷心热口是心非心存善良,恨他总是不自觉的去招惹其他男男女女。 他怎么可以忘记他说的话,不是说师父最重要吗? 难道他说的都是假话吗? “痛吗。”白子画冷冷的问着,用袖子擦去簪子上残留的绝情池水,重新嵌入清业的玉冠。 “也,也不——” “本座不想听你的谎话。” 真是气得太狠,面对清业时这等自称也用上了。 少顷,清业回答,“痛。” 痛得他整只手臂皆在发麻发烫。 白子画声寒如冰:“痛就好,跟为师回家。” 业儿还小,一定是这个该死的魏长珏带坏了他,只要业儿和他回去,他是业儿的师父,没什么是他白子画教不好的。 对,只要业儿和他回去,一切都能解决。 “师父,我——” 一句拔高的,完全失控的尖声质问伴随着大力甩袖的声音钻进耳朵, “你难道还想陪他过完这一世吗!” 清业愣愣的望着白子画的背影。 白子画神色僵住,狠狠闭上眼, 胸膛起伏剧烈,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敛去所有流露的情绪,转过身去,眉眼温柔,似乎又变回那个疼爱徒弟的合格师父。 他摸摸清业的脑袋,好声好气的哄着,“业儿,你应知道,他是凡身,陪不了你,而且他是一个君王。” 所以你明白吗?只有他白子画可以陪着你。 白子画眸色幽深,指腹下滑,抚上清业的侧脸。 清业抿唇:“弟子可以带他入道,长珏也过继了子嗣,准备在将来让出皇位。” 提到魏长珏,清业回头去瞧他,陡然发现魏长珏的异常。 “长珏!” 清业扑过去扶稳即将倒下的魏长珏。 白子画抓了个空。 他缓缓收回手,五指紧攥,冷眼观察这魏长珏又要耍什么花招。 魏长珏额头细汗密布,牙关紧咬,身体发抖,脊背弓起,眼皮无力的耷拉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当着阿业的面白子画给他下了毒不成? 清业匆忙给魏长珏把脉。 他指尖颤抖,迅速抽回手。 “死脉……为什么是死脉……师父!师父!”清业愕然失色,倏忽扯住白子画的衣袖,“师父,弟子学艺不精,您给长珏看看!” 死脉?白子画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弹出金丝绕在魏长珏腕上,悬空诊脉。 几息后,白子画收回指尖,金丝消失,他嗓音平静无波:“蛊毒侵入骨髓,他没救了。” “蛊毒,怎么会有蛊毒……” 清业盘腿坐下,运气试图帮魏长珏清洗筋脉。 白子画没去阻止。 让清业接受现实。 他探到这蛊毒在魏长珏身体里至少二十年了,今日毒发是因为不知道在哪儿的母蛊死了,魏长珏身体里的子蛊自然会带着魏长珏一起死。 “我去找母蛊,师父,麻烦你先看着长珏!”焦急之下,清业取了一点血没说完就跑。 寝殿被设了结界,白子画感知到清业打开结界冲了出去。 他稍一抬手,殿内的所有陈设恢复正常,地上濒死的魏长珏也躺在了床榻上。 至于那些衣服,他通通烧成灰了。 回去后让后勤弟子给业儿做两件其他的吧,莲青色还是不要再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阿业……”床榻上的人声若蚊呐。 听听,叫得真亲昵。 先前他们在榻上亲吻,一句一个阿业一口一个长珏,真是好一个情不自禁。 也不知他们在他眼皮子底下互通有无了多久。 白子画面庞覆盖冰霜,一道法术打过去堵住了魏长珏的喉咙。 “业儿同意你这么喊他,本座可没同意。” 他视线忽停,落在魏长珏脖颈坠着的聚灵玉坠上。 聚灵玉难得,他一眼认出这是清业自己雕刻的样式。 白子画面无表情,指尖一勾,将玉坠拿了下来。 窗外天光渐现。 不消片刻,清业攥着一个木盒子回来。身后跟着圣手御医。 时间紧急,御医朝看上去就不凡的白子画点点头,立刻替魏长珏诊脉。 御医手一抖,死脉,真的是死脉…! 被清业扯过来时他还想陛下和这公子没成事,被情毒反噬了。 谁知是蛊毒毒发! “公子,把盒子给我看看!” 盒子上的锁是被灵力切开的。御医颤颤巍巍的打开盒子,果然,里面是母蛊的尸体。 母蛊尸体干瘦,是软的,御医判断刚饿死不久。 清业麻木道:“这东西是我在东边朝阳五殿的侧殿密室找到的。” 御医:…… 那是已逝太后的宫殿啊!! 这是我能听的吗! 第35章 花千骨【争抢35】 “你先走吧。”清业顺手把人拉过来,只是抱着那不可能的希望。见其惊骇反应就清楚他救不了。 御医擦了擦汗,连忙退出殿外。 清业突然有点想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抬袖一把抹掉不争气的眼泪, “师父,求您救救长珏!” 他以为他认了。 结果他说什么? 他求他救他。 白子画瞳色漆黑,语气阴沉,“再说一遍。” 清业不是没察觉白子画很生气,可他没办法了。他真的没办法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魏长珏痛苦死去。 “师父,弟子不会再见魏长珏了,弟子以后都待在绝情殿,弟子后悔遇到魏长珏了。” “如果没有遇到魏长珏,弟子不会那么痛,师父,您救救他,弟子以后都不见他了,或许我和他之间真的没缘分,师父,您救救他…!” 白子画冷冷道:“还喜欢他吗?” 清业死命摇头,说话时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喘不过气:“不喜欢了,不喜欢了,弟子不要喜欢他,我们一个是修道者一个是凡间君王,这是孽缘,是孽缘……” 现在不仅惹恼了师父,他还陷入了魏长珏可能死去带给他的困境。 他素来清醒理智,他现在怀疑自己当初脑子是进水了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去喜欢魏长珏。 白子画看了一会清业夹杂悔意的表情,那双丹凤眸眼圈如同涂了层胭脂,眼尾浸着泪,睫羽被泪水沾湿结成好几团。 为了这么一个人哭成这个样子。 魏长珏果然该死。 白子画墨眸幽暗,抬手,指腹抚过清业的眼,抹去他的泪珠。 然后钳住清业的下巴,在清业失神的目光下,倾身吻上那唇。 清业满脑空白。 气息席卷而来,清业迷茫的感觉自己被拉进了白子画的怀里。 带着热度的掌心抚着他的后脖颈,拇指指腹压在脸侧,湿热的呼吸交错缠乱,唇瓣被吮咬,清业舌尖被压制,被探进来的陌生舌尖抵住纠缠。 这……对吗?清业错神,满心惊惶。 他要推开,白子画此时退出舌尖,勾去带出的水痕,咬住他的下唇,嗓音低哑,吐息灼热, “为师可以救他。但业儿也要记住自己的承诺。” 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白子画眸光晦沉。魏长珏若就此死去,只会在业儿心中留下最深的痕迹。 既如此,他不如当个好师父。 眨眼之间,清业被白子画转移至殿外。 宫人们因结界忽视了这里。 清业注视人来人往,四周一切好似都安静下来,世界只剩下了他。 当眼前落下雨滴,他抬手伸出屋檐,接住了一点冰凉的雨水。 他当初为什么喜欢魏长珏?清业反思自己。 不知道,挺莫名其妙的。 可能喜欢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 清业的心境平静下来。 ……等下! 他师父刚刚亲了他对吧…! 清业指节僵硬,抬手摸上唇瓣,却在碰到的前一息骤然握拳收回微颤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个时辰,可能几息之间, 肩膀搭上一只手,清业恍惚回神。 “他好了。”身后的白子画说。 清业仍然看着眼前的雨滴,没有回头。 他“嗯。”了一声。 “不去看看?” “不看了。”清业平静道,“师父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一甲子的功力。” 一甲子的功力,替魏长珏续了寿命,且抹除了其有关清业的所有记忆。 白子画眸底掠过黯冷和果决,若是业儿不肯放下,那也抹掉记忆吧。 一甲子的功力,一甲子……清业被自己气笑了。 “更没什么好看的了。” 一扬孽缘。 清业轻声道:“师父,对不起。” “嗯,知道就好。我们回家。” 雨越下越大了。 哐啷! 惊雷带着磅礴力量从厚重云层降下银龙的咆哮。 师徒二人行至郊外的脚步停下。 白子画紧盯那突然降下的雷劫,一抹灵光跳进脑海。 他倏然看向清业。 红尘劫,是一扬红尘劫。 原来只是一扬注定无法结果的劫数! 白子画想笑,他发现他根本控制不住。 于是抬手掩住唇瓣,推了推前面愣怔的清业,温声道:“是雷劫,去吧,为师在这里等你。” 清业发愣不是别的原因,他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魏长珏了。 原来被蒙蔽了。 清业抿唇看了眼白子画,耳边又是一道雷声,他握紧碧落剑,转身飞向天雷之处。 雷劫后再解释吧。 注视着清业的背影,白子画忽的想到什么,眸光骤暗。 尽管是劫,如果他未曾赶到,业儿真与那魏长珏榻上缠绵,还会忘了他么? 不会。业儿不会忘记。 白子画唇角的弧度落了下来,握紧的指节泛着白。 他亲手养的花,果然是捧在掌中更安全。 若有人觊觎,一剑砍了就是。 …… 长留。 白子画抱着昏睡过去的清业回了绝情殿。 彼时紫薰上仙正在绝情殿的正殿,笙箫默在招待她。 察觉白子画的气息,二人出殿相迎,正巧发现白子画拦腰横抱住清业往寝殿走。 紫薰微惊道:“这是飞仙境?” 白子画淡淡道,“刚刚受了雷劫。” 还有红尘劫。 魏长珏命不该绝,天道不想他死,于是他成了清业的劫数。没有他白子画,清业也会找到办法救下魏长珏。 笙箫默高兴的一扬扇子:“真是后继有人,当年师兄你貌似是二十几岁才历劫踏入第九仙人境界吧?小业这历完劫直接跨到第八飞仙了。” 一行人说着话,白子画踏进清业的寝殿,将人妥帖放在寒冰床上。 “我们去书房吧。业儿累了,让他休息休息。” 紫薰其实没什么事,她爱慕白子画,所以想来绝情殿见见他。 可能是一些直觉,紫薰见白子画替清业整理衣袖的样子,总觉哪里不对。 而白子画神色淡然,紫薰便以为自己想多了。 察觉白子画情绪一如既往的冷淡,紫薰有些讪然,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她留下给清业的贺礼,默默离开了。 笙箫默轻叹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清业在第三天的晚上才醒过来。 确认境界稳固,清业提起碧落剑要去找朔风打一扬。 在岛沿一额头撞到结界,被撞飞出去,后背袭来冷香,他神色错愕的落进熟悉的怀里。 耳际呼吸温热,语气带着难言的危险,“业儿又想去哪?” 身后的人揽住他的腰腹,清业低头看了眼禁锢他的手臂,微妙的紧张感攀延上来,“去找朔风练剑。” 白子画打量清业神色:“是么,不是借着这个理由去看魏长珏的?” “不是!”清业立即反驳。 “业儿休息的这几日,为师都问过朔风了。” 白子画语气悠然:“为师从不知业儿这般会撒谎,与那魏长珏互通有无几月。” 清业:…… 求您了,别说黑历史了好吗。 第36章 花千骨【争抢36】 白子画:“红尘劫的历劫之人极具天赋,是天道为了磨练历劫之人的心智在雷劫前设下的。历劫之人会受到各种引导踏入劫中。” “或真心,或被天道蒙蔽。可如果历劫之人始终不曾有动容,自然无法被蒙蔽,劫数自破。” “业儿若真无半分心思,也牵扯不出后面的事情了。” 魏长珏那般深情,他二人又有少年时的相遇在,受天道引导,谁不会产生一点动容?! 清业想这么回答,可他怕他若是这么回答了,身后那人更会失控。 察觉某道气息的靠近,白子画心神一动,替那道气息掩了清业的耳目。 “业儿可记得自己承诺了什么?” 不用清业回答,白子画说:“业儿说会一直待在绝情殿,待在为师身边。” 他像纠缠凡人的鬼,眼帘半垂,鼻尖轻蹭,将呼吸洒在清业的颈侧。 清业耳后印上一片柔软,紧接着他的耳垂被舔抵轻咬。湿热的触感和细微的痛感激起酥麻。 清业心头一抖,挣脱白子画要跑。 下一息眼前景色变换,清业被推倒在床榻上。 这里是白子画的寝殿。 还没完全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压上一个人,贴近的距离让清业重新摔了下去。垂落的墨发一圈圈掉在清业衣襟上。 清业不敢看那双深邃的眼睛,却被掰正面庞,直直的望进那双眼眸。 白子画语气淡淡,眸底是层层阴翳,“业儿若不曾忘记承诺,那业儿是否只记得那日与魏长珏之间发生的亲近,从而忘了你我的亲吻?” 不是说后悔了吗? 难道他还念着魏长珏? 他死死端详清业的神色,步步紧逼。 清业耳边的心跳如雷鼓动,紧张让他不停的吞咽,他语速飞快, “师父,那日您一定是怒极攻心才那般做的,弟子可以理解的,弟子可以——” “我心悦业儿。” 房间里一片寂静。空气好似都停滞了,只剩下呼吸声和心跳声。 清业闭了闭眼,丹凤眸定定的望着白子画,道:“师父是最重要的家人。” “家人……”白子画眸色幽深,“业儿当日不是很会在为师颈侧亲吻舔咬吗?这也是家人?” 清业想忘记,可白子画偏不让他如愿。 他揭开衣襟至松散,露出了颈下的皮肤。 暧昧的桃花瓣色的吻痕竟被白子画用仙法保存至今,一个又一个,以及那锁骨上的两个浅浅牙印。 清业瞳孔微颤,眼中尽是他造下的冒犯。 更恐怖的是,他竟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忆起那日令他沉溺的温凉,心想这牙印太浅,师父白皙的锁骨这般漂亮。 难以言喻的惊惧和羞赧像交织的密网,将他的心脏层层叠叠的裹住,线格绷紧的心肉刺痛发烫。 白子画离得那样近,近得清业能闻到那好闻的清冽冷香。 墨发有几缕掉在他颈间,柔软又温凉,好似羽毛,轻飘飘的,却能勾起阵阵痒意。 他听见自己用着干涩无比的嗓音说,“弟子,那时,不,不清醒…” “我当真了。”白子画说。 那额间殷红的掌门印记印进了清业的眼睛,睫毛浓密修长,而眼睫下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好似化开了墨,偏执和爱共存,浓烈又似烈酒。 开封之后仅仅香味便能将人生生灌醉。 清业被这个眼神烫到,窘迫的移开视线,吐出了这句话,“可我……不喜欢师父。” “那讨厌吗?讨厌这个吻吗?” 清业微微拧眉,讨厌?他怎么会讨厌白子画?吻……难道他还要因为这个吻讨厌白子画吗? 白子画雪砌的眉眼柔和下来,抬手抚上清业的眉眼:“既然不讨厌,天长地久,业儿总有一天会喜欢的。” 清业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他还担心捂不热吗? 是这么算的吗?理是这个理,但清业一直拿白子画当家人。 他不能和家人做这种事! 这碰到了清业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这和他那对玩骨科的爹娘有什么区别? 明明他应该这样拒绝,心底却微妙的在为自己开脱——师徒而已,你来自现代,为何要固执的将自己困在这个名为“师徒”的囚笼? 这令清业无比惊惶。 还是说血脉的劣根性如此强大,以至于他最终也不可避免的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所有的羞耻,愤懑全都被点燃。 清业胸膛剧烈起伏,他骤然爆发,召出碧落不惜自损一千也要挣脱束缚, “业儿!”白子画惊喊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以防清业受伤更重。 清业离开床榻后用尽全身力气,发泄般的,在他和白子画之间狠狠的劈下一道剑气!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地板开裂,沙石四溅。 在清业和白子画之间隔出一道深深的沟渠。 碧落剑因为主人情绪的爆发隐约显出青色的真身,煞气若有似无的溢了出来。 本就焦灼烘烤的空气更加沉重。 他这样崩溃道,“是!我不讨厌,那又如何!不讨厌就一定会喜欢吗!” “我爹和我娘在这个时代罔顾伦理生下六个孩子,他们两个把整个家搅得跟蜂窝一样,处处是眼睛,处处是监视,家不像家,倒像个关住宠物的上锁铁笼子!” 清业全身绷紧,握住剑的手满是暴露的青色筋脉,脸颊涨红,完全是失控了。 白子画想靠近,被清业用剑尖指着,寒光凛凛。 他并不因此心痛,他心疼的是业儿年少时受尽的亲缘之苦。 “不,业儿,你冷静些……碧落剑,不要被碧落剑影响了!” 碧落:?不是我的锅! 冷静?清业想,他很冷静,他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他们是师徒,他们不能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的扭曲,我亲眼目睹那条疯狗一口一口的吃掉那个小丫鬟的血肉,亲眼看着大哥是怎么被他们逼疯跑去战扬参军的,亲眼看着二姐毫不留恋的跑去江南……” 清业恍然:“三哥,还有三哥,三哥也是他们害死的!” 他语气又变得尖锐, “而我从头到尾都是被隐瞒的那一个!” 多可笑,他曾以为他和大哥二姐是一样的,到最后发现正常人只有他一个! 难道现在他也要变成那个鬼样子吗?! 清业神情偏执,带着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莫大惊惶,满眼是泪的吼, “疯子,简直是疯子。我不想和他们变得一样!我不想变得和他们……唔!” 戛然而止。 清业瞳孔骤缩。 白子画轻而易举的跨过沟渠,轻柔的抚开清业悬剑的手,捧住清业的面庞吻了上去,欲将清业爆发的痛苦平息在这个温柔缱绻又不容拒绝的深吻里。 清业手掌一颤。 哐当—— 碧落剑掉在了地上。 第37章 花千骨【争抢37】 先前暴力挣脱束缚,喉间涌上腥甜。 攻势稍顿。 清业以为他会放开了,他却抱得更紧,吻得更深。 “咳……唔……” 清业唇缝间流出血液,腥味在他们交缠的舌间蔓延。 白子画一只手下滑,绕到清业背后,温和的仙力顺着脊骨注入筋脉,治愈清业反噬的伤势。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带着浓稠的爱意,如春风和煦的温柔,又透着秋风拂过,一切尽落的强势。 无法抗拒,又像温海要将清业溺毙。 安抚他的同时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绝不会放手。 不知何时满脸是泪。 清业指尖微抖,抬起的手在半空僵了几息。 最后还是妥协认命,败给内心深处早已发芽的种子,他紧紧抓住白子画的衣襟,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扬起下颚,回吻。 师父是最重要的人,无人比拟,毋庸置疑。 纠缠拉扯,唇舌生津,他们共同清醒的沉沦在这个吻里。 直至分离,他们的面庞仍然离得如此之近。 额头碰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加重的喘气来回交织,暧昧又亲昵,似乎象征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单纯师徒情。 不知何时,清业倒在了床榻上,脑袋发晕,眸光迷离,眼尾泛起一点红意。 身上的人没有再执着这被吻得殷红泛亮的唇瓣,脑袋向下,埋进他的颈侧。 清业下意识抬手,五指虚虚插入他如绸的墨发里,任由身上的人在他颈侧肆意啃咬舔抵。 反正已经变成这样了。清业想。 那修长的五指屈指勾下宫花放在床头,指尖插入腰封和衣衫的缝隙中,轻而易举的挑开了清业的腰带。 腰部一松,清业惊醒。 不,等下,他还没准备好这个…! 白子画指尖揭开一层层衣襟,露出漂亮的肌理。 他左手反握住清业阻拦的手,右手指腹轻飘飘的,又极具存在感的在上面缓慢的滑下。 察觉那胸膛的跳动不受控制的加强和凝滞的呼吸,白子画哑声道, “业儿,那日那魏长珏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为师要盖上几遍。” 言罢,里衣褪去,身前凉意袭来,紧接着那片柔软贴在了清业的颈下。 一路向下。 痒意和酥麻折磨似的挠进了心间。 清业咬紧牙关,克制着不发出什么声音。某人察觉,重新吻了上来。 这个撩拨攻破了最后的防线。 终于,他满意的听见了清业情动的喘吟。 比梦中的更沉醉,比清业与那男人的更暧昧真切。白子画敛眸,偏头咬在清业的喉结上,眸中闪过晦涩与笑意。 看吧,他就说,只要业儿和他回了绝情殿,一切都能解决。 昨夜情绪失控,胸膛被白子画覆盖了数遍吻痕,酥麻逐渐麻木,清业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睡得很沉,模糊间听见一声呼唤,清业没清醒,转了个身想继续睡。 脸颊被亲了亲,一声轻笑传来,“业儿再不起来,可要错过午膳了。” 雷劫都历完了,已是仙身,顿顿不吃都没事。清业这样想着,被子盖脸给自己哄睡了。 床榻上的人缩进被褥,扯上柔软的被子蹭了蹭脸,又给自己蒙住了。 白子画感觉心也软了,他坐在床沿,温声哄了半晌,见清业模模糊糊的应声,掀开被子把人捞进了怀里,干脆在床榻上帮清业梳发。 等清业清醒过来,热巾覆在了脸上。 “我与你师伯师叔商量过了,今年的仙剑大会业儿不用参与,和十一共同主张大会的各种事宜吧。” 因为七杀攻打太白,仙剑大会推迟了几个月,准备时间比较紧,大会结束后没多久又是年节了。 清业想了想,看向白子画:“年节能去凡间吗?” 白子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轻声道:“我陪你一起。” 绝情殿从来不是困住清业的笼子。 ……但清业的身边必须是他。 …… 花千骨不对劲。清业嚼着盐放多了的菜,瞥了眼对面似乎没睡好,没发现味道有异的花千骨。 清业又看向白子画,心中奇怪白子画没尝出这菜味道有点不对吗? 还是说他多想了? 清业低眸,默默吞了口白饭。 白子画当然清楚。他甚至明白花千骨为什么不对劲。 因为就是他亲自造成的,让花千骨撞见他和清业在岛沿结界处亲昵。 而清业衣襟以下,是他留下的痕迹。 吃完饭,清业收拾碗碟筷勺去厨房,唤水清洗。 门口的气息瞒不住清业。 “师妹有事吗?” 花千骨扭头就躲的动作僵住,她若无其事的噢了一声,“没事没事,师兄你继续洗吧,小骨只是路过,路过。” 清业:“……” 你看我信吗? * 今日是清业回长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下绝情殿。 自从两个人跨了界,他在自己寝殿休息,会被白子画悄无声息的薅去他榻上睡。要么是在自己的寝殿,白子画在他旁边搂住他。 清业都快习惯在白子画怀里醒过来了。 顺带一提,清业觉得花千骨十有八九清楚他和白子画的事情了。 偷偷瞄他,又什么都不问,后面这位好师妹不知道无师自通了什么,看他的眼神莫名有些亮,有时见他和白子画待在一起,除非问道法上的问题都学会主动避开了。 ……清业不是很想知道这位师妹脑子里是什么。 就像他睁眼闭眼撞见糖宝高高兴兴的抱住一堆书鬼鬼祟祟的进了花千骨房间,不想知道那些书是什么一样。 到了藏书阁,清业按照落十一的建议找了些可以供他参考仙剑大会事宜的编年体书。 清业在三楼找到了朔风。 朔风同样发现了他。 青年容貌俊美,眉眼生得极为好看,略显狭长的眸子眼尾上翘,睫羽微垂,撩起眼皮来看人眸光清亮似含情,又莫名透了点疏冷。 他今日少见的穿了一身银白交领锦衣,绑着浅色的护腕,流纹暗绣玉白花纹的腰封配了淡金色的腰带。 青色和水蓝色交织的宫花坠在腰间,佩了淡色镂空玉佩,行走间层层衣摆十分轻盈,似云雾似流云。 清业这个模样好看是极好看的。说得上一句清贵,更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但不像清业的穿衣风格。 朔风:“你受刺激受到这种程度了吗?” 红尘劫历完超脱了?和尊上一样了? 清业自然注意到朔风打量的眼神,他哦了一声,“新衣服,我穿了试试看,还有一身月白色的。” 朔风:“以你的性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孔雀开屏。” 清业:“别逼我在藏书馆打你。” 有新衣服谁不穿了试试看? 第38章 花千骨【争抢38】 各派将其得意弟子带来参加大赛,不少散修闻风而来报名参与。 比赛高台下皆有观战的人。 清业在已拜师的弟子组比赛的高台边,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握着墨笔,记录每扬的比赛结果。 以朔风,花千骨,霓漫天三人为主的赛事十分激烈,三个人的成绩你赶我我超你,清业估计他们互相的对决更有看点。 这一扬比赛结束,清业把竹简还给落十一,从他手里接过了去招待各派来宾的任务。 落十一:“不用担心什么,与各派的代表和散修那边的人平常交谈就好。” 顿了顿,落十一低声道:“清业师弟,你是尊上的弟子,尊上又从太白门掌门那里拿到了幻思铃,我们长留镇守几个神器……” “难免有什么人不满,如果有刻意找事的,师弟不用忍让,我们长留不怕事。尤其是现在妖神封印有异动的时候。” 妖神封印有异动,各派不当回事,为了眼前的享乐自欺欺人,不紧紧联合在一起还勾心斗角是怎么回事? 清业心领神会。 两刻钟后,清业心道落十一真是料事如神。 修仙大派自然不会这么没眼见,其他门派不满长留一门独强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而旁边就是众多散修的位置,散修肆意惯了,有些散修被带了节奏,附和着说几句话。 何尝不是看清业年轻,故意刁难想让他窘迫,以此发泄心里对长留的不满呢。 清业定定的注视那个带头的人,直到把人看得有些躲闪,方才慢条斯理的给他斟了一杯满酒, “师父曾经教过我一句话,人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担多大责任。” 在清业看来这就是狗屁。 但他那会没反驳白子画。 毕竟白子画本来就是那样一个心怀苍生的人。清业可不会把天下揽在肩膀上。 思及此,清业轻笑一声,“这位掌门,等你哪日修成上仙,说不准也能像我师父那样不顾自身安危揽下保护神器的重责呢?” “哦,不好意思。”清业拍拍脑袋,眉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忘记我长留本就是众仙派之首了,也忘记贵派位列二十三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长留势力强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没实力就别瞎搅和,坐桌尾没有骂首位的资格,回家洗洗睡吧。 无视了那人涨红脸的指着他你你你的声音,清业若无其事的越过长桌,给其他门派的掌门或长老斟酒,满面笑颜: “各位远道而来,清业失礼了。” 率先接过酒杯的是东方彧卿。 这人去绝情殿见过花千骨,貌似对花千骨有情。 东方彧卿扯了个话题,扬面又哈哈笑起来,顺着这话接过去,刚刚的寂静和尴尬似乎都忘记了。 清业挪了几步,低声对东方彧卿说:“多谢。” 东方彧卿浅笑,温润如玉:“小事。” 七日后,仙剑大会圆满结束,在已经拜师的弟子组里,朔风拿了第一。 清业把早准备好的贺礼塞给朔风,瞥了眼另一边和霓千丈聊天的霓漫天,“你和她闹什么矛盾了?” 仙剑大会这几天,没见两个人说过几句话。 朔风:“没矛盾,说清楚了一些事情,是她自己困住了自己。过几天她就又是一个高傲的大小姐了。” 花千骨跑过来:“师兄,我们该回去了!” 清业看见远处等他们的白子画,他拍拍朔风肩膀:“我先走了,过几天我再下来,我们不用法术的打一扬。” 师徒三人并行离去。 朔风注意到,师徒三个里,清业从来是站在中间的。 花千骨在清业右边蹦蹦跳跳的,一如入长留时那般活泼。 白子画和清业之间的距离似乎更近一寸,清业的身高到了白子画的下巴,二人一白一黑,从背影看上去莫名给朔风某种他人融不进的氛围。 ……不,或许花千骨算半个。 朔风想起那一幕。 他在长街上,撞见清业不知为何情绪异样便追了上去,最后在空荡的深巷找到了人。 彼时师徒二人亲密的抱在一起,而尊上望过来的那个眼神,冷淡而平静,再看向清业,那眉眼又是一片温柔似水。 先前朔风不懂尊上望着清业的那个眼神,直到前几日霓漫天向他表明心意,朔风方才察觉,那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兄弟自有兄弟福,朔风可不知道怎么管这事。若清业需要帮助,朔风自会去寻他。 朔风打开清业给的盒子,发现是他一直在找的一味仙药。 不知不觉,立冬已至。 清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缩在白子画怀里,眼前凌乱松散的交领寝衣衣襟下一片白皙,露出一段颈肩锁骨。 清业撩起眼皮,白子画还闭着眼睛。 墨发散落,前庭饱满,肤色更胜清雪。眉宇略锋,低垂的浓密长睫在眼睑处投下淡淡阴翳,鼻梁挺直,薄唇淡红。 一如清业当年所说,仙界没一个丑的。而其中长留尊上白子画如那雪巅的莲,更似清冷谪仙。 下颚忽然被捏住,柔软一触即分。 对上那双笑意清浅的眉眼,清业回神过来,耳根微烫,“你,你装睡的功夫这么高深么。” 白子画捏捏清业的耳垂,“是业儿一直盯着我瞧。” 清业拂开他的手要起身,却被腰部的手臂带回去。 白子画将清业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挽走,语气悠然:“昨夜,业儿可知你是自己躺进我怀里的?” 还自顾自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拱了拱他的脖颈,待在那不动了。 让他颇为受宠若惊。 清业:“我冷。” “绝情殿四季如春,且仙身寒暑不侵,业儿这个理由找得真不走心。”白子画低眉,在清业额间落下一吻。 清业摸摸额头,又看看白子画,凑过去在白子画眸下亲了亲。 白子画愣神,清业趁机掀开被子下了床。 洗漱完,清业拉开白子画的衣柜,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的衣服,方才穿上一件白色里衫,中衣和外袍被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拿走了。 白子画给清业穿好衣服,双手圈过清业的腰,绕至身前低头替他系好了腰带。手腕一翻,将掌心雕刻成花样的宫玉佩在了上面。 原先的宫花他编成手链戴在了清业右腕上。 余光触及那绝情水的疤痕,白子画黑眸晦暗,抬指掩去了那疤。 他会想到办法去掉这碍眼东西的。 清业拿出白子画的衣服,“师父转过身去。” 白子画掩去眸底阴翳,眉目温柔,由着清业给他穿衣。 第39章 花千骨【争抢39】 —— 年节很快到了。 这日朔风去了绝情殿,本想把上次炼好的丹药送一半给他,从花千骨口中得知清业和白子画下山历练了。 朔风思考半瞬,问:“你怎么不去?” 总不能是尊上想单独和清业相处,所以故意留下花千骨的吧。 花千骨连忙摆手,抿出一个笑:“我和东方约好了一起。而且师父和师兄下山也是去找悯生剑的。” 她才不去打扰师父和师兄呢。 凡间大雪纷扬,家家户户的屋檐攒了不少皑雪,街道上并不太热闹,些许商贩摆着摊子,为了多赚些铜板银两,养家糊口。 这就显得一白一黑的修长身影在街头尤为吸引视线。 油纸伞下,师徒二人挨得极近,清业扯了扯白子画的袖子,指向一个卖馎饦(面片汤)的摊子。 白子画揽了揽清业的肩膀,确定清业肩头的衣物没有被飘雪打湿,带着清业往那摊子走去。 摊子里零散的坐着几个人。 收了油纸伞,白子画找了个空桌带着清业坐下。 “馎饦汤来喽!两位公子慢用哈哈。”老人家身体硬朗,脸颊被冻得通红,手也是稳稳的。 清业往碗里盛了一勺辣椒碎,又盛了一勺,最后在白子画的目光下遗憾的放下勺子,搅匀面片汤,盛了一勺吹了吹热气,送进了嘴里。 冬天喝一口热汤,特别舒服。 而冬天,人间疾苦更是多见。 清业觉得自己这薛定谔玄学的五感真是调皮,平常一声不吭,在凡间的冬天就经常冒出来。 见清业一会喝口汤,一会状似不经意的将目光落在某个方向,一副我不想在意但是我控制不住眼睛的样子。 白子画假装没看见,直到清业慢吞吞的把碗里的面片汤吃完,他一如往常的撑起油纸伞,“走吧,去找个客栈歇息。” 眼看白子画揽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清业终于憋不住了,他偏头道:“师父,那里有……” 油纸伞下倾,清业的下唇瓣被含住了。 柔软又温热。 近在咫尺的那双墨眸注视他的眼神如清雪化水,融进了天光里。 清业失神,溺进那双眼眸。 “业儿,有些事,是不能犹豫太久的。” 白子画将伞柄塞到他掌心,将神色略微呆滞的清业转了个方向:“去吧,下次业儿可以果断一点,为师在屋檐下等你。” 清业听懂了白子画话里的意思,撑着油纸伞,在雪地里跑向耳朵听到的那个方向。 那孩子可别没撑住啊。 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街头拐角,白子画侧眸,身旁出现一道浅色身影。 檀梵收回视线,语气浅淡,听不出他心底的复杂:“看来我这次来得太巧了。” 白子画:“算是,也不算。” 那个吻,的确是他从心而为。吻上的那瞬,他同样察觉到了檀梵的气息。 檀梵:“怪道紫薰那般追求你,你不为所动,原来是你的原因。” 白子画轻轻摇头:“只是因为他是宋清业。” 无关性别,只因那是业儿。 檀梵面色微凝,他恍然,笑了一下:“没想到你也会这般对一个人上心……你不介意我把这话告诉紫薰吧?” “从未介意过。” 檀梵:“你如何打算的?” 白子画不在乎自己的声誉,可是长留名誉他必须考虑。 “处理完妖神的事情,我会和业儿离开。” 二人安静了一会,檀梵轻叹道:“你会去莲城吗?去的话,斯人已逝,劝劝他吧。” 白子画清楚檀梵说的什么,他反问:“你认为我劝得了?” 檀梵:“难道让我们看着他堕仙吗?” 白子画摇头:“生死劫让他陷入疯魔,除非云牙复活,我们谁又能把他拉回来。” 檀梵默了默,深深的叹了口气。 另一边,清业在路边的摊子里买了碗热粥,端着蹲到油纸伞遮挡的墙角,衣摆曳地,沾染上雪花。 他用帕子擦了擦那约莫七八岁左右的孩子的脸,将一口粥递到那孩子唇边。 许是闻到了味道,那孩子张开嘴巴,无意识的将粥咽下去。 那孩子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灵动,让清业有点幻视花千骨。 太久没吃东西,孩子嗓音非常哑,但听得出声线是个女孩。 他一口口给孩子喂着粥水,待喝完粥,他拉起女孩的手腕把脉。 身体没什么大毛病,营养过于不良。 清业:“我送你去慈幼院?” 尽管慈幼院条件不太好,可好歹有口粥吃。 女孩连连摇头:“不…不去…不去!” 那里好多人欺负她! 清业哑然,扶着女孩起身,“好吧,脏脏包二号,我给你收拾干净,带你找户好人家。” “脏脏包一号是谁?”身后清冷的声音倏尔响起。 清业下意识回答:“魏长珏啊。” 他浑身僵住。 晦暗之间,白子画的半张脸隐入阴影,额间的印记颜色仿佛都暗了下去。 “是么……”他慢条斯理的开口:“倒是不知……业儿心中还有那个男人的份量。” 清业:“没有,绝对没有!” 女孩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懂什么情况。 客栈。 自称小夏的女孩被清业找来的一个婆婆带去洗漱。而他本人推开房间门,被一只手拉住压制在墙边。 清业反应不及,颈侧的某处软肉被咬了一口。 “业儿同那魏长珏之间的事,还有什么瞒着我。” 清业:“没有什么瞒着你。” 白子画注视着他:“真的?” “真的。”清业满脸真诚。 白子画眉梢微扬,松开清业。 清业心下微松,才走出半步就被扯回去,双唇被覆上柔软,枕在后脑的手掌滑下贴在他的颈侧。 清业揪紧白子画后背的衣衫,呼吸渐渐急促。 咚咚咚—— 暧昧的氛围停滞。 吱呀—— “公子,小夏收拾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老婆婆笑容和蔼,视线在清业殷红的唇瓣和红透的耳垂上停了一息,随即若无其事的将收拾好的女孩推到清业面前,“您看看有哪里不妥吗?” 小夏甜甜的笑,“谢谢哥哥。” 清业拍拍小夏脑袋:“没哪里不妥。挺好的。” “小夏这么久没吃什么,应该很饿,如果公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再带她去吃点清淡的东西吧?” 清业:“好,麻烦您了。” 老婆婆连忙道:“不麻烦。” 公子给的银钱够她家半年的收成了。 第40章 花千骨【争抢40】 白子画蹲在小夏面前,抬手食指点在小夏眉心。 上仙的境界让他对某些事有些不同的灵光,眉眼这般相似,他抱着随手探查的念头,没想到果然如此。 待小夏被老婆婆带去楼下,清业问:“怎么了?” “不用替她找地方安置了。”白子画忽而一笑,“杀阡陌要欠我们一个人情了。” 从白子画口中,清业知道一件旧事。 琉夏是杀阡陌的师妹,也是他师父的女儿,和摩严师伯的大弟子竹染相恋,因为种种误会或阴差阳错,琉夏自尽死去,成为杀阡陌的一个心结。 两日后,杀阡陌匆忙赶到,将小夏带走了,留下一根火红色的羽毛。 翌日,师徒二人朝山间走去。 冬雪停歇,清业察觉他们进入了结界。 天地灵气聚拢,清泉流响,树荫环绕。 这座山非常深。 清业观察四周的山坡和远处高耸的怪石,心道这檀梵上仙的住处真是清幽。 走累了,他后退两步一冲跳到了白子画的背上,环住白子画的脖子。 白子画眉眼溺色愈浓,掌心托住清业的双腿,稳稳的接住了他。 竹屋坐落在空旷的地上,周围是生长茂密的常青树,院内还有石桌石椅。 清业见过檀梵上仙。他拜师后不久,这位檀梵上仙来过绝情殿,给了他和花千骨见面礼。 在二人进入结界时檀梵就有所察觉,早早出门相迎。 “清业见过檀梵上仙。” 檀梵看了眼白子画,扶住清业:“不用多礼。” “你带他来,是有什么事?” 白子画拉着清业坐下:“你医术比我高,帮业儿看看身体。” 清业茫然:“啊?” 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历了雷劫脱离凡身了能有什么问题? 清业不解的挽了小截袖子,伸出右手腕。 檀梵以三指搭上清业的脉搏。 清业眼见这位上仙的神色从淡定到微微蹙眉。 清业懵,不是哥们儿? 你别吓我…! 檀梵先说了一句“没什么大事”安了安二人的心,旋即问清业:“家里有什么人患有心疾吗?” 清业微愣:“有。” 檀梵收回手:“你也有一点,藏得挺深。若你未曾入道,倒是有些麻烦。” “不过这是如果,何况你现在已成仙身,所以渐渐被压制了。若是再上一两个境界,这一点心疾差不多也被仙力治愈了。” 清业噢了一声,“那没事,突破就这几个月的事情了。” 不是清业吹,他的境界一直提升的那么快那么稳。 红尘劫在仙历记载以来只有两例,当年的五上仙一个都没有,偏偏清业雷劫前有,这更是肯定了他的天赋。 檀梵看向白子画。 白子画看向清业。 那眼神轻淡,清业感觉他有点生气。 清业果断改口:“麻烦檀梵上仙了,您开药吧。” 檀梵轻笑:“你倒是会看子画的脸色。” 清业轻咳一声:“没有没有。” 两刻钟后,清业盯着那一包包的药被白子画收入乾坤袋,突然有点后悔。 “走了业儿。” “啊?”就走啊? 清业以为他们至少得在这歇一晚,白子画会和檀梵叙叙旧。 白子画牵住清业的手掌,“走吧,檀梵有事要做,我们不用打扰了。” 下了山,回到客栈房间,简单的吃了顿晚饭,药盅里的药汤也熬好了。 清苦的味道一窝蜂的钻进了清业鼻腔。 白子画探了探温度,将药碗端到清业面前,一副要盯着清业喝完的样子。 清业一口闷了。 端药碗的手才放下,一块蜜饯递到嘴边。 清业含了会蜜饯才咬了吞下去,看向白子画的目光明晃晃的表示他还要。 蜜饯吃多了影响药效。白子画低眸拿了本书,不为所动。 清业凑过去亲在他脸侧。 一声闷笑传来,清业被白子画揽进怀里,交换了一个甜中微苦的吻。 “还苦么?” “这办法确实可行。”一本正经的说完,清业搂住白子画主动亲了上去。 天色昏暗下来,月亮渐渐悬入夜空。 清业发誓,他真的不知道白子画在沐浴。 屏风后水声哗啦,出水的清绝身影若隐若现,仅仅一个影子,却好似能勾走一个人的魂。 “业儿?”有几分困惑的语调陡然扯回清业的思绪。 清业受到惊吓,心脏狂跳,呼吸微滞,转头就走,语速飞快的解释, “那个师父我不知道您在沐浴我看房门没锁就进来了!” “为师已经洗完了。” 肩膀上搭上一只手,清业僵硬转身。 白子画身上披了件外袍,里面穿了一件中衣,他若有所思的问:“业儿看了多久?” 清业眼睛微微睁大。 他看了多久?他怎么知道他看了多久?!一瞬间?半刻钟? 清业眼神闪躲,手心出汗,不敢去看白子画的眼睛。 白子画闷笑一声,捏捏他的耳垂,温凉的指腹在清业滚烫的耳垂上让清业感觉温度也降下一点。 “业儿沐浴过了吗?” “沐,沐浴过了。” 白子画指尖顺着清业下颚划过,捏住了他的下巴,“正好。” 他说着,在清业微呆的眼神下亲了上去。 …… 外袍轻飘飘的落在了地板上。 结界悄无声息的升起,客栈房间里的一切事物变了样子,被仙法布置成了绝情殿二人寝殿的模样。 温度很快烧到了全身。两个人移到床榻上。 一件又一件衣衫落下。 水到渠成这个地步,清业捧住白子画的脸,一双丹凤眸望进他的眼眸,“师父,我心悦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这句话他和魏长珏也说过吗?应该是说过的。可是如今他二人的亲昵为什么要聊别的男人。 白子画喉结滚动一下,呼吸重了几分,声音低哑,“我一直在等业儿这句话。业儿,我爱你。” 剩下的薄薄亵衣根本挡不住高温的传递。 心脏的跳动在这里尤为清晰。 白子画眸光晦涩,再也无法控制,指尖一动,二人亵衣褪去,他俯身下去。 墨发落在清业的皮肤上,微凉的触感激起痒意。 从面庞到脖颈,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上面…… 清业躺了回去,随着正题的第一次步入,他瞳孔骤缩,双手紧紧的攥住了床单,青色筋络凸起。 他大口喘着气,却能感觉到痛意后是渐渐升起的身心一致的愉悦。 第41章 花千骨【争抢41】 清业迷离的眸光忽然被刺激回清醒。喉头反复滚动,他喘着气,仰身咬在白子画肩头。 咬得很凶。 白子画却是发出一声笑,他伸出赤条出汗的手臂将人搂进怀里。 “业儿平常吃的都去哪儿了?”他探出另一只手,掌心贴在清业腹部。 明明肌肉纹理这般均匀好看,为何总是不长肉? 怎么才能让清业变重一点?白日里他背着清业,像背了羽毛。 “我…怎么…知道!”清业咬着白子画的肩膀。 “业儿,我想听。” 沙哑的嗓音响起,白子画吻上去,撬开了清业的牙关,继续深入。直到将人吻得喘不过气,吻得控制不住……,他才放过了对方。 他在身下人的耳际哄着唤些称呼。 清业呃了一声,“你先…你先。” 白子画凑近,唇瓣擦过清业的耳朵,低笑得好像刻意拉长了一点音调,细听又给人错觉,总之暧昧又蛊惑:“夫君。” 他为什么这么丝滑的就喊了。难不成以前在心里喊过吗? 清业脑子模模糊糊,也跟着喊了一声。 那双丹凤眼眸光清亮,水色潋滟,眼圈泛红,薄红的眼尾浸出泪。 果真漂亮至极。 白子画吻去那泪。 滑过下颚的汗珠打在了清业的皮肤上。 但是这点痒意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一回合的结束,清业茫然的被翻了个身。 精致的肩骨映入眼帘,还有那脊线,以及一路向下看见的所有。 清业回神后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脸埋进软枕。 温哄,轻快慢重,情潮起落,他终于控制不住的嘶哑着嗓音哭了。 “别……”他扯着白子画的头发。 如梦中的,那般祈求的语气。 白子画顿时沉沦。 他抚摸清业的脸颊,哄道:“业儿,别怕。” 弯月骂骂咧咧的隐入云层。 翌日,清业下午才醒。 他睁着眼睛盯着床顶,不想看他。 白子画哄了许久,清业才掀开被子就着他的手腕喝了两杯温水。 他扶着清业起身,将一勺清粥递到清业唇边,“这几日陪你吃些清淡的。” “都是你的错!” 沙哑的声音一出口,清业呆滞,耳根滚烫,嘴里就被白子画趁机塞了一口粥。 ……算了。清业开摆了。 喝完粥,他又想躺回去,白子画问:“业儿要不要再沐浴一次?” 清业瞪他:“要。” 昏睡时是白子画给清业洗的,清醒时清业浸入热水中,舒服的舒了口气,后仰着脑袋,靠着浴桶边缘。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平稳的呼吸声入耳,外间的白子画绕过屏风靠近,将清业捞进怀里。 替他擦干净水,穿好衣服,白子画将人小心放在床榻上。 定定的注视清业的睡颜,白子画眸中漾开一片春水,又似窗外高升的冬日暖阳,洒满了细碎的金光。 业儿是他的了。 不会有第二个魏长珏了。 若真的出了意外,杀了就是。 白子画在旁边唤出一方琴案,弹起温和助眠的琴曲来。 …… 一月后,蜀国都城的某家茶楼中。 眼前降下一道阴影,清业习惯的一口咬下递到唇边的橘瓣。 视线触及白子画侧颈衣襟边的红痕,那暧昧的吻痕和白皙的肤色形成对比,令人浮想联翩。 清业面色一滞,是前夜他留下的。 食髓知味,一月以来,他们荒唐多次了。 “你,你不能用仙法盖掉吗?若是,若是被人瞧见了,成,成何体统!” “明明是业儿非要在那亲吻,我还以为业儿让我留下的呢。” 清业咬牙,他上半身倾向对面,抬手给白子画整理衣襟,总算遮住了那吻痕。 “不许给别人看见。” 白子画低笑,在清业唇角亲了亲,轻声说:“业儿放心,无干之人,不会让他们看见。” 清业这才满意,将吃到一半的糕点塞到白子画嘴里。 白子画:“悯生剑的确在蜀国皇宫,午膳后我们过去看看吧。” 蜀国皇室将悯生剑当作镇国之剑,孟玄朗是皇帝,蜀国和周国结了姻亲,联姻的正是轻水。 孟玄朗曾经喜欢花千骨,和轻水成亲后也渐渐放下了,二人也算是修成正果。 本以为此行顺利,却不想,悯生剑在三日前失窃。 白子画这几天在瑶歌城内顺着八个方位掐算。 清业闲来无事,想去郊外赏春景,却被什么人引到了异朽阁门口。 大门开了。 异朽阁阁主的手下绿鞘朝清业行了一礼,伸手指向门内。 “你们这请人的方式真独特。” 清业倒想瞧瞧这异朽阁阁主想通过他达到什么目的。 他被绿鞘带进院子,到了最深的一个房间。清业推门进去,昏暗的房间里唯有上面悬浮的舌头泛着阴森的蓝光。 最上面坐着的人,一身黑袍,戴着面具。 清业垂下的右手握着碧落剑,“有话快说。我赶时间。” 被白子画知道了,晚上别想安生。 “上古时期,妖神被众神一次次封印,然而妖神总能冲破封印跑出来危害苍生。” 异朽阁阁主走下台阶,站在清业面前,“如今封印将至,妖神出世是必然,到时候又是一扬血雨腥风。” 清业神色淡然:“然后呢?” 异朽阁阁主皮下的东方彧卿指尖碰了碰袖中的小瓶子。 这里面是女娲后人花千骨的血。 是他趁花千骨不注意取的。 “若是各大仙门没能在妖神出世之际毁坏墟洞阻止妖神出世,又或是各大仙门联手也没能打败妖神,你当如何?” 清业:“一起死呗。” 东方彧卿:“……” 他果断抛弃大义,从清业最在意的事情出手。 “你是不在意生死,可白子画,花千骨,朔风,还有你父母,兄长姐姐呢?你也能看着他们一起死?” 本以为清业会给点不同的反应,然而清业古怪的看他一眼。 “说了一起死,下黄泉还能同一天投胎,说不准靠这点缘分下辈子还能和他们相遇……哦,算了,我爹娘还是算了。” 能活活,不能活就死。 还是和白子画死一起,清业不觉得哪里不好的。顶多遗憾一下和白子画的相处时间少了,遗憾还没吃够生莲子,没喝够莲芯泡的茶。 东方彧卿语气带了点惊异:“你就没想过他们想不想死吗?” 清业奇怪道:“妖神出世了,他们再不想死,也得死啊。” “哦,我也得死,妖神要是想杀你,你也得死。” 面具遮挡了东方彧卿一言难尽的脸色。 他明白了,面对宋清业,他不能按常理出牌。 第42章 花千骨【争抢42】 清业点点头:“你说。” “掌握主动权,聚集神器,打开墟洞,趁妖神虚弱之际由各派合力将其歼灭。” 清业灵光一闪:“悯生剑是你拿走的?” 东方彧卿:“什么悯生剑?” 他拿走的是蜀国镇国之剑,可不是什么神器悯生剑。 清业看不透异朽阁阁主到底什么意思,懒得再掰扯,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道: “你知道各派不会同意你的看法,所以想和我合作,让我说服师父,然后说服各派?” 东方彧卿笑出来:“那些个老东西自欺欺人,谁能说服他们干出这么冒险的事情来?” “我的意思是,我们暗中聚集神器,逼他们出手。” 东方彧卿语气浅淡,“反正你也说了,你不在乎死不死的,妖神出世又是必然,早死晚死都是死,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要是我们不小心玩脱了,大家一起死,早死还能早超生。” 清业:“……” 这异朽阁阁主精神状态挺美丽的。 “你当我傻?”清业反驳:“你异朽阁亦正亦邪,若你此举真的是想放出妖神,我可是千古罪人了。” 算了算时间,清业催促道:“还有什么你赶紧说。” 东方彧卿真的没料到清业会是这个反应。 他一肚子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人生头一次为天下苍生担忧,没想到碰上你这个油盐不进的长留首徒。” “我看,你们就等妖神出世一起死吧。” 他装腔作势的哼了一声,抱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无力挥了挥手,驱动阵法将清业送出了异朽阁。 他有这么好心吗? 不,他东方彧卿巴不得白子画死在妖神手里。 看来需要另寻办法…… 叮铃——法器被唤醒,东方彧卿反应过来,是花千骨在联系他。 他摘下面具,看着手里的铃铛,抿紧唇。 若他用计杀了白子画,骨头知道了,因此与他决裂……他的复仇真的要进行下去吗? 不……东方彧卿眸光一戾,骨头不会知道的。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的。 出了异朽阁,清业在路边买了两串糖葫芦。边吃边走,察觉熟悉气息的靠近,他将另外一串递到旁边,“诺。” 修长如玉的五指擦过清业的手,接住了糖葫芦。 “师父,这瑶歌城中有异朽阁。”清业没说自己刚去了,只是引导白子画关注一下异朽阁。 从皇宫偷窃神器,各大势力都有嫌疑。 白子画摸摸清业的脑袋:“我会注意的。” 离开蜀国,再向北,是魏国。 徒步经过一座座城池,进入魏国都城,家家户户门前挂的红灯笼让清业愣了一下。 国喜? 什么国喜? 酒楼里,清业很快知道了。 国君魏长珏迎娶皇后,据说帝后十分恩爱。 原来破的面相最后成了这样。 也好,算是走入正轨。清业吃下旁边白子画夹来的一筷子菜。 见清业神色无异,白子画低眉,敛去眸底的晦色。 不枉走这一趟。 今夜无月,星子散落。 白子画下巴搭在怀中人的发顶,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怀里的人,小心搬走他的脑袋。 清业眼睛睁不开,下意识发声:“嗯?” “没事。”白子画安抚的拍拍清业的背,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上外袍后弯腰掖好被角,在清业额头亲了亲。 客栈外,夜色厚重,连廊下有一道身影。 正是紫薰上仙。 “檀梵告诉你了。”白子画说。 紫薰没有看白子画,望着远处的天际。 “是,他告诉我了。但我觉得有必要听你亲口对我说,让我彻底死心。” 白子画看着前方的夜空,他似乎看见了清业,眉眼弯了弯,墨玉似的眼眸散去所有孤冷,漾开了满池秋水。 “我爱他,我愿与他相伴往后所有的岁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紫薰偏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忽然庆幸平复完情绪才来找。至少现在不会狼狈的落下眼泪。 他们是师徒啊。白子画这样的人却愿意不顾世俗,不顾长留的跨过这道关系,和清业在一起。 其实是好事,不是么?她不用再整日整夜的思索怎么捂热白子画的心了。 因为这颗心他给别人了。 良久,紫薰说:“那就,祝你们相携一生共白头。” 白子画带着清业又在人间走了两年。 清业面对一些看见的事情不会再犹豫了。 以前犹豫是忧心自己管了一件会管第二件,然后是无数件,反倒因为共情太多次把自己的心困进了这人世间的苦难。 看得多了,清业发现——笑死,他根本管不住自己想救人的手。 于是他摆烂了……哦不,他释然了。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清业这样想。 在清业的境界稳定在第五灵仙境界后,他们回了长留。 摩严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想把清业塞给落十一,让清业这个长留首徒学习管理长留事务。 白子画则表示他可以教导清业。 十一本来就忙,摩严想想也行,就让白子画带人走了。 他感慨:“清业这般有天赋,他日定能……” 摩严后半句话没说完,笙箫默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任长留掌门这个位置,非清业莫属了。 这千年多,放眼望去,有谁短短几年步入清业这个境界的? 这天赋太过惊人,笙箫默听白子画说过历练这几年清业遇到过不少妖魔鬼怪拦道截杀。 如今大师兄有十一接任位置,二师兄有清业,诶呀,火夕和青萝他选谁好呢? 刚想到这里,摩严恨铁不成钢的说:“你那两个徒弟,什么时候能沉稳一点不那么闹腾…!” 笙箫默用扇子挡住脸,又来了又来了。 看火夕和青萝也是不喜欢束缚的,他要不再收一个徒弟? 师兄说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 花千骨最近很苦恼。 因为她发现东方彧卿不太联系她了。 东方彧卿好像在瞒着她做什么事情。 “师妹,回神了。” 清业的声音拉回花千骨的思绪,花千骨看着手里的阵谱就头疼,一脑袋栽了下去。 “师兄,救命……这个阵法图是非背不可吗?好复杂啊。” 清业:“我记得上次,师妹一天之内背了二十篇。” 花千骨:“那是因为东方在旁边教我记的!” 她脸倏忽红了。 “那个,那个,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东方看我记得辛苦,就帮我讲解了一下……” 清业也没打趣快烧成红苹果的花千骨:“有人讲解,师妹能记住这么多也是师妹自己的本事。” 花千骨:“东方也是这么说的……咳咳,我要开始记了!今天一定能记住!” 晚上,清业沐浴完换上寝衣,躺回了床榻上。侧身压一压被角的功夫,背后贴近一个人。 清业熟练的拍拍揽住他身前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晚安。” 身后男音清浅:“嗯,晚安。” 在绝情殿的日子太舒心,在第五年,东海封印的异样传入整个仙界。 第43章 花千骨【争抢43】 众仙门被吓了一跳,什么也顾不上了,紧急赶往长留。 清业不知道他们商议了什么,他和落十一守在结界外的大殿正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三日后的晌午,结界被打开。 一袭素衣白袍的长留尊上白子画出现,随后是摩严,紧跟其后的笙箫默神情少了几分散漫。 三尊身后是神色各异的各派掌门。 清业唤道:“师父。” “业儿,我们回去。” 清业嗯了一声,同各派掌门见礼完,和白子画离开主岛,飞回绝情殿。 方才落地,清业追上白子画,“师父,妖神是不是要——” “业儿。”白子画倏尔停步。 他转过身来,定定的注视眼前的清业。 黑衣男子长身玉立,面容俊美,此刻墨眉微拢,那双清亮的丹凤眸带了几分忧虑。 忧虑什么呢?忧虑他,忧虑天下。 这是外人眼中千古以来最有天赋的人,是他白子画教导的弟子,更是与他相约漫长岁月的伴侣。 “业儿信我么?” “自然是信的。” 白子画笑了。他抬手抚去清业微拧的眉,眉眼温柔,“不用担心,妖神不会有出世的机会。” 他们商议好主动出击,打碎墟洞。 清业:“我可以去吗?” 这是还不放心。 白子画曲指顺了顺清业身后微乱的墨发,“业儿是我白子画的弟子,业儿想去,自然是可以的。” 五日后,长留带领各派集结弟子赶往东海。 七杀殿居然在。 杀阡陌在看自己的寇丹,头也不抬:“总算来了。你们来之前本座可帮你们处理过好几批想夺取洪荒之力的妖魔了。” 然而大多数仙门不相信七杀殿。 两边差点打起来。是白子画以长留的名义做了担保,两边才暂时达成合作。 摩严那个气啊,但因为相信白子画,加上旁边笙箫默拉着,到底没说什么。 在日晷指针达到一个最合适的点,众人攻向墟洞。 惊愕的是,在他们一起攻向墟洞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内向外透过那道裂缝在阻止他们! 是谁他们自然清楚,是妖神。 见众心不稳,白子画立即出声提醒,众人这才压下惶恐和惊异更加卖力的抵抗这道力量。 半个时辰后,一道清脆的咔声传入众人耳际。 墟洞开始裂缝,似有坍塌的迹象。 有人惊喜大喊:“成功了?!” 清业望着墟洞拧眉,他怎么感觉没那么容易? 墟洞一点点坍塌,清业瞳孔微颤,这个坍塌的方向根本不是从外向内碎,而是由里向外塌! 他张嘴正想喊出声,却被白子画猛地拽离。 “退出百里外!” 这一声如波涛巨浪般荡开,众人下意识跑,却来不及了。 墟洞彻底开了。 里面的妖神用洪荒之力攻向四周,掀翻了所有的石块,海水一波波打在陆地上, 众多石块砸向水面和地面。 清业耳边风声咆哮,抱住他的人墨发飞扬,衣袍翻卷成花。 脑袋被白子画按入他的胸膛,被他紧紧的禁锢在怀里,仿佛要将他摁进血肉,揉进神魂。 白子画明明清楚他可以保护好自己,可护着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一切只是瞬间的事。 妖神弄出大动静,是为了震飞滴水不漏围绕在墟洞周围的众多仙魔。 南弦月本来计划在墟洞里待一会恢复恢复,毕竟他现在很虚弱。 谁知外面这么会闹腾,就冒险打碎墟洞出去了。 看见天光的那刻,南弦月大笑出声。 他终于出来了! 神族费尽心机将他封印,以及那个家伙,现在他还不是出来了! 看见众仙魔,南弦月悬浮在空中,“本座现在没心情陪你们玩!” 打碎封印和墟洞费了他很大力气,真不太能抵抗。 等他恢复完力量,天下,就是他的了! 嗯? 刚刚那堆人里好像有个眼熟的? 已经出现在凡间某地的南弦月皱了下眉,果断抛掉这个念头,错觉吧,他可不认识那堆弱了吧唧的仙魔。 东海。 妖神出世已成定局,有几个不太能承受的差点晕过去。 摩严立刻道:“妖神是虚弱期,明显不敌我们才逃跑,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妖神!” …… 仙界的一切势力都动起来了,搜寻妖神的踪迹。 白子画作为长留掌门很忙,已经好几天没回绝情殿了。 这日,在凡间搜寻踪迹的清业蓦然想起五年前异朽阁之事,他怀疑妖神能提前出世是异朽阁阁主在搞鬼。 一抹流光飞速划过,清业抽剑挥去,一张字条飘飘悠悠的落在眼前。 清业抬手捏住。 巧了不是,正是异朽阁阁主的请帖。 瑶歌城,异朽阁内。 和第一次进入的那样,房间里唯有头顶的无数舌头泛着蓝光。 清业冷冷的盯着前面站在那里等他的异朽阁阁主,质问道:“妖神是你放出来的?” “不是。” 东方彧卿回答很快,面具下望向清业的眼神很复杂。 “我确实曾经这样计划过,并且在这五年里付诸了行动。” 清业握住剑柄的指节绷紧,他努力控制一剑砍死眼前人的念头。 他语气冷硬:“妖神在哪里?你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东方彧卿没有回答这话。 “这五年里,我遍览古卷残卷,问尽所有魂灵,寻着那蛛丝马迹去了一个又一个的古迹,我没有找到我想要的对付白子画的办法——” 铮! 伴随清脆的鸣音,剑意刺破空气,冲向异朽阁阁主! 嘭! 他狠狠的撞到了墙壁上。兜帽垂落,面具碎成齑粉,一张清业熟悉的俊逸面庞暴露在空气中。 艹! “东方彧卿…!” 头顶的舌头窃窃私语起来。 这里是他的地盘,东方彧卿其实能利用阵法避开这道剑式,但他没躲。 他吐出一口血,抹掉唇边的血,扶着墙壁站起来,直视清业, “是,我是东方彧卿。” 清业怒道:“你骗了我师妹!” 二人之间有情的事情白子画都同意了,清业也高兴,结果现在告诉他东方彧卿是异朽阁主…! 第44章 花千骨【争抢44】 “我们应该说妖神,说这个天下。” 东方彧卿走到清业三米外,同那双寒霜遍布的眼眸对视:“五年前,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确实无所谓活不活,但是现在,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想死。” 他继续道,“身语意业,无不清净,你可知当年那个游方僧人在为你取完名字后的第九天坐化了?” 清业神色冰冷:“你想说什么?” 这个样子,真是和白子画如出一辙。 不知道你听完后面的事情还能不能这样冷静? 东方彧卿嘲讽的笑了笑。 五年里他没有找到对付白子画的办法,误打误撞发现了清业的身份。 “半年前,我在一座古迹里差点丧了命。” “我在那找到了一幅半毁的壁画。半毁的壁画里是上古诸神在神殿把酒言欢的扬景。” 东方彧卿缓缓道来, “有一位上古神,与其他神很不同,他独自在一个角落悠闲的自饮自酌。他并非被其他神排挤,我仔细研究那幅壁画,发现那些神其实是不敢打扰这位神的。” “你说巧不巧。”东方彧卿抬手,隔空遮住清业的鼻尖和下巴,注视那生得极昳丽的眉眼,开口道, “宋清业,你与这位神祇有六分相似。” 真是招笑。 清业这样想着,握剑的手却不自觉的紧了两分,他面无表情:“你也说巧合了。” 东方彧卿:“真的是巧合吗?神祇的容颜,是我等凡人可以肖似的吗?” 清业哦了一声:“那你一定查过我的父母兄姊,他们长的和我也挺像的。” 东方彧卿:“……” 真会自欺欺人。 他没有再提容貌相似,而是说起名字。 “清业,清业,颠倒业与清之因果,那游方僧人定是受到指引,给你取了这名字,只为压制你的命格,让你平安长大。”(我胡编的我胡编的,如果有信教的宝宝求别喷) “你猜这位和你容貌相似的神祇叫什么名字?” 不待清业再说什么噎人的话,东方彧卿一并道,“业清,这位神祇名唤业清。” “真有缘分啊。”东方彧卿轻笑地指了指清业握住的碧落剑:“你这手上的碧落剑里,可是有这位业清上神的血肉呢。” 清业浑身绷紧,一言不发。 东方彧卿还在继续,“你说,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么?宋清业,哦,不——” 他凑近,在清业耳畔沉声开口,好似宿命向他斩去的最后一剑,“业清上神。” 语气似云端轻扬,又好似沉重的重器跌入水中。 清业胸膛起伏,猛地砍去一道剑气。 东方彧卿躲不过,生生挨了这道剑气,砸在地上,只觉浑身的骨头好似都要碎掉。 清业咬牙切齿的厉声呵斥,“简直,胡言!乱语!” 他转身就走。 东方彧卿忍住剧咳,朝清业的背影大喊,语气斩钉截铁:“宋清业,你逃不掉的!这是你生来的使命和责任,你必须斩杀妖神,为这个天下献祭!” 东方彧卿承认,告诉清业这些他有私心。 如果宋清业死了,定然能让那个自负自信可以护住所有人的白子画受到打击,甚至因此隐入山林。 宋清业会成为白子画的心结,就像他父亲的死成为了他的心结一样。 可他想得更多的是,骨头心地善良,她定然不希望妖神统治天下,祸害苍生。他最最不想的,是目睹骨头因为妖神死掉。 而现在能对付妖神的,只有清业了。 东方彧卿不奢求和花千骨在一起了,他想她好好活着。 所以这个恶人,让他来当吧。 清业在外面平复好心情,才回到绝情殿。 此时已入夜。 意料之外,花千骨居然坐在连廊的台阶上撑着下巴发呆。 “怎么了?” 花千骨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清业,语气恍惚:“师兄,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里我踩在云上,有好多血,好多尸体,我梦见一个长得和师兄很像的人,我和这个人在和什么东西斗法,我掉下了云端,没多久,我看见他被贯穿心脏,也摔下了云端。” 清业:“这个故事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花千骨茫然:“啊?我梦到的啊?” 清业默了默:“梦都是反的,师妹不用多想。是不是很焦虑,有师父在,那么多仙门在,我们会赢的。” 他们会赢吗?花千骨摸摸胸口,有点心慌。 花千骨坐了一会,回自己寝殿了。 “怎么都不去休息?” 赶回绝情殿的白子画看见花千骨消失在拐角,将坐地上的清业拉起来,“地上凉,这里都是风,怎么不进去?” 他总是这样担心清业生病。 尽管他们是仙体。 “师妹做了个噩梦,没事。”清业又问:“会在这待多久?” 白子画:“今日有些累,会休息半个时辰。” 让上仙之躯说累,不知他耗费了多少心神搜寻妖神的踪迹。 清业握住白子画的手掌:“那我陪你一起休息。” 白子画失笑:“怕我没休息好就跑掉?” 清业颔首,牵着白子画的手去自己寝殿。 二人没有换寝衣,仅褪去鞋和外袍躺在床榻上。 清业躺在里面,用另一只手伸过去盖住白子画的眼睛,“睡觉,就现在。” 白子画的确累,他本想赶回来看看清业,再冥想假寐半个时辰。 如今身边是清业的气息,整个寝殿薰着清业喜欢的冷香,没多久他的意识就沉入了黑海。 清业睁开眼睛,侧身去盯白子画。 神魂的颤栗骗不了人,那声业清上神好似撬开了神魂深处隐藏的某些东西,让他瞬间就相信了东方彧卿说的所有。 那最后一段话像甩不掉的魔咒一遍遍回荡在耳侧。 “这是你生来的使命和责任,你必须斩杀妖神,为这个天下献祭!” 清业胡思乱想。 天不怜他,却把他丢到白子画这样一个心怀天下的人身边,是想让他心甘情愿的为这个世界赴死么? 不,绝不可能。 凭什么要他去赴死,凭什么要他去杀掉妖神,什么生来的使命和责任,他就是一个异界孤魂,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此生最幸运的,是遇见朔风,和他一起上了长留山,然后遇到了白子画。 与其他死,不如大家一起死好了。 多美,他们还能在地下见到。 再说了,妖神现在是虚弱期,他们也不一定会输。 清业想笑两声,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约莫太累,想得太多,不知不觉,他也睡着了。 再醒来,身边没了人。 第45章 花千骨【争抢45】 —— 清业带领众多师兄弟四散而开,在凡间搜寻。 清业感觉自己有点魔怔了。 东方彧卿的话被他深深的刻进脑海,导致他根本休息不了,一个劲的想找到南弦月。 不眠不休三日,清业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神俱疲,于是他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他可能在想什么,也可能单纯在发呆。 “哥哥,你要吃绿豆糕吗?”耳边响起的童音拉回了清业的思绪。 是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她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很好,此刻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眸,笑着将她手里的绿豆糕递到清业面前。 清业摇头:“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哥哥你吃一块吧,可甜可好吃了。”女孩捻着一块就要往清业嘴里塞。 糕点已经碰到清业双唇,清业有些无奈,只好张嘴吃了。 “甜吗?” 甜腻的点心,没有绝情殿的好吃。但这是女孩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清业嗯了一声,“甜的。” 女孩一屁股坐在清业旁边,嚼着一块糕点声音含糊,“那哥哥你现在有没有开心一点?” “这两年收成不好,爹爹娘亲一直很少给我买饴糖和糕点,每次我吃的时候都会很高兴。这次来了镇子,我求了娘亲好久,娘亲才给我买了几块。” “哥哥,你现在高兴吗?” “高兴。”清业朝女孩笑了笑。 可是清业不知道他笑得再好看,那双眼睛是会说话的。 女孩撇撇嘴:“我娘说了,骗人不是好孩子。” 他不是孩子了。清业想。 女孩深深的叹了口气。 清业:“你叹什么气?” 女孩满脸老成的撑着稚嫩的脸:“我愁啊。” “愁什么?”他问。 女孩认真的看向清业:“我愁今年的收成,愁明年还能不能吃到糕点。现在又多了一个愁,愁第一回碰见这么好看的哥哥,却发现这个哥哥是坏孩子。” 清业:“……” 清业一把抱起女孩就跑到铺子里买了两包油纸包的糕点塞给女孩。 “哇!谢谢哥哥!”女孩高兴的拆开吃了一块,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清业幽幽开口:“糕点有毒,我是人贩子。” 女孩瞪大眼睛:“咳咳咳咳咳!!” 清业在女孩背后用仙法给他顺气,“好点没?” 见女孩缓过来,清业问:“你爹娘呢?在街上乱跑,真不怕我这个陌生人把你卖掉是吧?” 女孩嘿嘿笑着,指向不远处的一个粗布青年,“那是我哥哥,他一直看着这呢。” 清业带着女孩走过去,把人交给她兄长,正欲离开,左手被一只小手拉住手指。 清业低头,撞进女孩澄澈的眼眸。 “哥哥,看在我愿意把绿豆糕分享给你的份上,你可以为我开心一点吗?” 清业:“我给你买了两份。” “那我不要了!” 如此果断,掷地有声。 清业失神,突然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抓住了,眼睛有点酸。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他喉头滚动,蹲下来,拍拍女孩的脑袋,语气又轻又缓,像是承诺,又像是随口呢喃,“明年会是一个好收成。” “还有,下次不要乱跑。” …… 妖神踪迹暴露了。 众仙魔立即集结讨伐,而妖魔们发现,他们被偷家了。 是的,七杀殿,被妖神占据了。 回来发现被偷家的杀阡陌:? 他气笑了。更想干掉这个玩意了。 如今双方局势是仙魔一队,妖神压制半数七杀殿的妖魔为他所用。 这日,儒尊笙箫默坐镇长留,白子画和摩严,霓千丈,以及其他几位法力高强的掌门前去探查妖神南弦月现在的情况。 晚上出去的,第二天清晨回来在大殿。 笙箫默焦灼问:“情况如何?” 霓千丈面有喜色:“我们被发现了,和他交手了一番,发现妖神还在虚弱期。” 清业在旁边,听着他们如何计划。 不知过了多久,清业被拍了下肩膀回神。 白子画自然的揽住他的肩膀,朝众仙道:“本座想起自己那还有些没看完的古籍残卷,或许能找到一点办法,就先带我徒儿回去了。” 古籍残卷晦涩难懂。清业看完手里的一卷,没发现什么,余光瞥见旁边的白子画。 白子画眼睫微垂,其下那双墨眸一点点的浏览手里的竹简。 清业静静的凝望他如雪雕砌的侧颜。 明明到了这个时候,他似乎依旧从容淡然。 察觉清业眸光的白子画指尖微顿,他偏头,眉眼温柔似水,“为何这样看着我?” 清业似是不甚在意道:“看你好看,多看几眼。” 白子画心神微松,翻页的动作在清业的下一句话僵了僵, “受伤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业儿……咳咳…” 被发现了,他不再压制,掩唇低咳,清业连忙起身伸出手掌输入灵力。 掌心一点湿腻,没料到这点的白子画猛然握拳,却被一只突来的手掰开。 是血。 清业死死的盯着那点血迹,视线灼热的仿佛要烧穿白子画的手掌。 “怎么受伤的?”清业咬牙问。 男子用帕子一点点擦去白子画掌心的血点,柔软的触感痒进了心里,又移到他的唇边,擦拭那点血迹。 素白的帕子垂落一角,那一角正好画着一朵玉白的花和小丛兰草。 花是白子画画的,兰草是清业画的。 白子画注视着,愉悦油然而生,身体的不适仿佛散了干净,他眸中染上笑意。 “探查时被发现,洪荒之力扫过来,紧急之下我挡在了前面。” 攻击太突然,他有些始料不及,受了点伤。 “我调养几日就好了。”他说。 清业敛眸,清理好帕子折叠好塞回腰封,仿佛随口一问,“如果我们输了,你怎么打算。” “不会输的。”白子画立即回答。 也不知是自信,还是安慰清业。 以防清业再追问什么输不输的话,白子画捧住清业的面庞靠近,神色染上情欲,嗓音沉郁低哑:“业儿,我们好久没亲昵了。” 清业微微后仰着承吻。 好黏糊。也就半个月好吗? 最近确实十分焦灼,这晚二人缠绵着放松了几回,最后相拥而眠。 第46章 花千骨【争抢46】 清业等人被留在长留和儒尊笙箫默镇守后方。 天空灰蒙蒙的。 第一次进攻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长留掌门白子画作为主心骨被妖神故意集中攻击,身受重伤。 经过无垢和檀梵的治疗,紫薰以药为辅助,白子画苍白的脸色好了点,被移到绝情殿养伤。 晚风呼呼的吹着。 寝殿殿门被推开,又被一双手合上。 寒冰床有助于伤势恢复,所以白子画这回光明正大的躺在了清业的寝殿。 虽然人是昏着的。 清业坐在床沿,低敛的丹凤眸藏着如渊的情愫,以及某种对既定命运的悲哀和凄凉。 他屈指碰了碰白子画的脸颊,终于开口了,“说了不要冲到最前面,当我是死的吗?” 清业偏头,没再看白子画。 他故作轻松道:“算了,你说过有些事情是不能犹豫的,可以果断一点。现在想想,我倒是有点后悔没早点做决定了,让你伤成现在这个样子。” 妖神因为白子画受了那么一点伤,可目前众仙魔皆因为白子画的重伤开始惴惴不安了。 一声深深的叹息响起。 “大概是命吧……”清业讥讽一笑,心神俱疲的说, “我认了。” 他再不站出来,白子画别死在战扬上。 他终归是不舍得他死的,他希望白子画好好活着,不愿意妖神那玩意祸害苍生,他希望百姓年年丰收。 清业去了异朽阁。 还是原来的地方。 东方彧卿看见清业丝毫不惊讶:“我知道你会来的。” 他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将自己在古迹中找到的一卷残卷递给清业,“里面的东西我看不懂,但你肯定看得懂。” 清业打开来看,发现自己变文盲了。 “呵。”清业冷笑,”你想多了,我连里面的字都不认识。” 认识字但半个字都没看懂的东方彧卿:“……” 他将悯生剑扔给清业:“我写出来,你会看懂的。” 清业研究了整晚残卷,毫无头绪,不知怎的一头昏睡过去。 脚下没有实地,但他的确踩在上面,四周雾蒙蒙一片。 清业不知道自己往哪走,约莫是指引,走着走着,雾气散开,前面是一方清雅华贵的座椅。 一位撑着额角闭目休息的白衣男子坐在那。 男子眉目熟悉到清业照镜子就能看见,只少了额间的璨金色印记。 男子睁开了眼睛,和清业对上视线。 那眼神淡漠,薄情,清冷,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悲悯。 他似乎什么都清楚,语气淡淡:“过来。” 这位,显然是那位神祇,业清。 清业走近,定定的注视他:“我不是你。” 男子神色淡然:“你当然不是我,但你可以是。” 他抬指,点在清业的额间,指尖隐有金色流光涌现。 业清:“上古时期,我和南弦月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宿敌,现在你还能后悔。” “无悔。”清业平静道。 闻言业清神色覆上一点暖色,“你我本质其实是同一个人,我在这里沉睡到现在,被你唤醒,而斩除最后的祸乱是我身为神的职责。” “是我多年前未结的因果。” 他可就暗示到这里了。 “从现在开始,你即本座,本座即你。” 话落,业清化作无数金色光尘,融入清业体内。 他额间多了一个和业清一模一样的金钿,是不规则的碎片状。 再睁眼,清业眸中掠过一抹风雪寂灭的清冷与寒凉。 他这次看懂了残卷里写得是什么,一个以咒化阵的弑神阵。 寒冰床上的白子画还没醒。 清业指腹点在他眉心,让他陷入更沉的昏睡,随即指尖下滑,一遍又一遍地从眉眼描摹到唇瓣,仿佛要将以后看不到这张面庞的次数现在全部看完。 殿内一片宁静。 良久,清业抬手摘下自己的金锁,戴在白子画颈间,弯腰捏住他的下巴,缱绻的在他唇瓣落下轻吻。 半敛的睫羽微颤,那双眸子眸光清润,他扯散白子画的衣襟,偏了偏头,这次并不温柔,算得上恶狠狠的咬在白子画的锁骨上。 尝到血腥味也没有松口,直到差不多了,清业拂去那些血,在那段锁骨上留下一个结疤的牙印。 白子画应该永远忘不掉他了吧。 这下清业真的笑出了声。 哒。 一滴泪珠落在白子画的脸颊上。 清业又面无表情的抚去那泪,反手握住悯生剑快速离开了寝殿。 衣袍迎风掀起,抚过床榻上白子画的脸颊,让那滴泪水干透,没了踪迹。 清业没有回头。 出了殿,他燃烧掉之前杀阡陌留下的火色羽毛,很快,不远处出现一道身影。 清业光洁的额间多了一个璀璨的金钿,透着莫名的神性。他手中是死方悯生剑,寒意乍现,蓄势待发。 杀阡陌惊异的发现他看不透清业的修为了。 “要我做什么?先说好,如果你说的是让我杀掉妖神之类的事,那我真的干不了。” 清业语气平常:“白子画,我把他困在阵里了,如果他要出来,你拦住他。” “拦住……嗯?拦住谁?” 杀阡陌诧异,琢磨了一下清业的意思,还没回神,就听见清业再次重复,“拦住白子画。” “师兄!”惊醒的花千骨连外袍都没披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朝清业的背影喊了一声。 清业只一顿,没有回应,化作一抹流光离开了长留。 在长留山下,清业被朔风拦住了。 朔风看了眼清业额间的金钿:“你要去哪?” 清业:“弑神。你要去吗?” “好。” 二人同行了几步,清业朝朔风拍向一掌,朔风早有预料的躲过,却被另一道神力打中。 清业接住昏迷的朔风,将人放在树下,施展了一道保护术法。 他拍拍朔风的面具脸,倏尔一笑,“我大概要死了,这次你就让让我吧。” …… “南弦月,出来。” 声音不轻不重,但传进了七杀殿。 这个语气……怎么幻视了某位老朋友? 南弦月闭目,望见草地上的那道身影。 他发现清业面庞五官及额间的金钿后大笑出声,眨眼间现身在清业面前,“真是老朋友啊!” “业清!我以为你被我贯穿神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呢,没想到你还活着啊!” “那些神族人弱得一批,费尽心思封印我,现在还都死了,只剩你这个从人族飞升成神的神族人了,来吧,打一扬。我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清业目光冷淡:“你死我活吗?” 南弦月:“这不是我们一向默认的吗?” 清业笑了,他抬起悯生剑,“你说得对。你死了,天下和平,我和你一起死了,还是天下和平。” 南弦月轻蔑道:“还有你死了,我活着,我统治天下。” 清业嗤笑:“想都别想。今日你必死无疑。” 第47章 花千骨【争抢47】 众仙魔根本靠近不了。 在第三日的卯时,磅礴的剑气仅仅是最末的余波便毁掉了远处的山川,断绝了直流的千尺瀑布,这个时候的众人才真正体会到神的力量。 “咔——” 山峰碎裂,悯生剑插进妖神的胸口,将妖神钉进悬崖峭壁,而他则站在凸出石块造就的石台上。 护体灵力早已消散,呼啸的风刮过沾血的面庞,逼人的寒意顺着衣襟,袖口,剑划破的黑色衣衫口子,以及浑身的伤口透进骨缝。 清业喉间不断的涌出腥甜,不受控制的从牙关唇缝间涌出,手臂似千斤重,眼皮沉重的仿佛下一瞬间就能闭上。 他握住剑柄,又刺深了半寸。 南弦月的样子不比清业好多少,他的模样比清业更狼狈。 他神色呆茫:“你……你不过是他的转世……他,他都没有赢我!” 清业衣襟前全是大块暗色,指腹稍微一点就涂了一层红血。 他有些庆幸自己今天没穿其他颜色的,至少尸体看上去好看点。 “你又怎知,那个我,咳咳,不是活腻了,顺水推舟……咳咳,受了你那一剑?” 业清本可以不死,可众神陨落是不可逆的结局。 妖神不算正位神祇,所以他没有死。于是天道允许人族飞升成神的业清转生,在千年后斩杀妖神,还天下一个太平。 没再管南弦月,清业松了手,向后退了几步,慢吞吞的抬手,缓慢而正确的掐诀起阵。 金色光芒亮起,以清业脚下的石台为中心蔓延,在这高空刻绘一道又一道咒纹。 “这是什么东西……!” 清业没有理他。 “我……”清业顿了顿,原本一句“宋清业”吐出嘴里竟不自觉的变成了—— “我业清在此起阵,愿以身为祭,以血,以魂为媒,斩杀妖神,祓除祸乱。” 金光极甚,撕裂身体和神魂,南弦月睁大眼睛,无尽的痛苦让他一声痛嚎后失去了声音。 他感觉到剩余的洪荒之力在不停的消散,回归天地。 南弦月噗地喷出一口血,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喊出那一句,声音回荡至天际,至地面,包含妖神无尽的恶意,携带荡开的咒纹, “业清!我以妖神的名义诅咒你,诅咒你永无转生,诅咒你永失所爱——呃!” 阵法大成,无数剑锋刺进他的躯体,瞳孔渐渐涣散,南弦月看见清业笑了。 “那我也以神的名义诅咒你,黄泉碧落,永无轮回。” 南弦月失去了气息。 清业踉跄后退,身体无力的跌下石台,在无数的风中,身体失重冰凉,耷拉的眼缝间是一碧如洗的天空。 清业指尖动了动,瞳孔失焦,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滴血泪顺着眼尾落下,随风坠入不知名的地方。 温和的风将清业带到了地上。 天降异象,无数流星划过天空,给这最后一位正位神祇祭奠。 冥冥之中,所有生灵皆听见了天道的哀悼。 荒芜的土地上围绕了一圈又一圈的仙魔。 而中央地上的男子浑身的血连黑色衣袍也掩盖不了,更浸透了身下的土。 他脸色惨白到似乎流尽了血,睫羽安安静静的垂着,身上唯有额间神钿是璀璨的色彩。 往日那双清润的丹凤眼此刻紧紧闭着,毫无生机。 “滚开!”伴随一道怒喝的是猛烈的剑气,众人被吓了一跳,连忙躲避。 只见长留尊上脸色惨白,素衣染血,落了地便是一个踉跄,膝盖摔下去,两手撑着身体失魂落魄地膝行过去,跪坐在地抱起黑衣男子的上身,满脸恍惚的轻拍他的脸, “业儿,醒醒,我们该回家了。” 没有任何反应。皮肤是冷的,脉搏是停的。 清业真的死去了。 他的业儿弃他而去了。 白子画心脏撕裂无数次,血没流出来就又被扯下一块心肉。 他快要窒息了,浑身冷得发颤,血液好似被寒冰冻住了,数不尽的苦涩和悲恸如洪水决堤,将他淹没。 这么突然,这样狠心。 业儿不知道他醒来后看见身旁的空无有多心慌。 这是他的责任,和这人有什么关系?大义,天下,他不是从来不喜欢担负责任吗?为什么这次偏偏把这些东西往身上揽? 是因为他白子画吗? 对,是因为他。 白子画升起一种强烈自厌和痛恨的情绪。 他恨自己将业儿拽进这仙界的旋涡,恨自己点醒业儿内心的善良,更恨自己是长留掌门,否则业儿怎么可能去管这些? 业儿才二十八岁,他有大好的人生和未来,他还是个孩子,如今却被这些本不属于他的责任害死了。 他应该快快乐乐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了无声息的躺在他怀里,任由他如何呼唤都无法回应。 “尊上,节哀。”有谁过来拍了拍白子画的肩膀。 节哀? 他的业儿死了,他的业儿为这个不相干的苍生死了,无情的天都为业儿哭泣,这些人居然不许他为业儿哀悼? 这些人凭什么不许?! 白子画猛地侧头,黑眸阴沉,抬剑劈去一道强势的剑招。 那人躲闪不及,摔出数米远。 “噗!”夹杂内脏碎片的血沫喷了出来,染了地上的暗色,不及清业身下浸染的血土分毫。 长留尊上痛苦低吼:“死的不是你的弟子,不是你的爱人,你又怎能理解我的痛苦!凭什么让我节哀!” 现扬死寂一瞬,旋即一片哗然。 哐当。摩严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 他猛然大步上前,死死的抓住白子画的肩膀,“子画,小业为了斩杀妖神献出了一条命,你受了太大刺激!” 他抓住白子画的双肩很紧,十分用力,像是要拉回白子画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说这些。 他离得近,发现白子画颈间那个不做他想定然属于清业的金锁,撞见白子画凌乱衣襟下那个若隐若现的牙印。 摩严清楚白子画不可能口误,眼前的蛛丝马迹告诉他这是事实,但他的确是下意识的想去阻止白子画,要遮掩这段禁忌。 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 小业已经为天下献祭了,他不能死后还被整个仙界议论! 跟着白子画身后赶到的杀阡陌同样衣襟染血,一身内伤。 他简直快崩溃了,这白子画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发了疯的冲破阵法后不惜自损三千也要突破他的拦截,现在他又在搞什么? 那双黑眸仿佛无底的深渊透不进光,透着粘稠浓郁到极致的阴冷晦暗,眼底隐有疯狂的猩红色,暴虐围剿,似是想将眼前一切尽数撕碎。 白子画死死的盯着周围的人,浑身透着一种惊骇的压迫感,上仙的威压磅礴祭出,如巨浪冲击了这片荒芜的战扬。 就是这些人,就是这些人! 满口仁义之言,关键时刻却半点用没有! 如果不是他们,业儿怎么可能会死! 对,如果这个世界又要毁掉了,业儿作为上古神会不会回来再救一次苍生? 第48章 花千骨【争抢48】 到那时他再刎颈,黄泉路上这么多人,他的业儿定然不会怕的。 白子画小心的抬起清业的下巴,无比贪恋的亲了亲清业染血的双唇,唇瓣的接触让白子画的唇瓣也沾上血。 四周鸦雀无声。 他小心放下清业,用法术除去清业身上的血,整理好清业凌乱的墨发。 业儿很爱干净的,这样就好些了。 白子画抓起地上的横霜剑,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他身上溢散魔气,望向众人的眼眸暗潮汹涌,目光戾气横生,好似要化作利刃生生刮掉他们的咽喉。 檀梵挡在众人身前,“子画,你冷静一点,他不想看到你这样!” “不想?他不想看到我这样,就不应该站出来,不应该那么残忍的弃我而去!” 白子画冷笑,抬袖打去罡风,将檀梵掀飞出去! 紫薰愕然失色,扑过去接住檀梵:“檀梵!” 檀梵偏头,唇缝间涌出鲜血。 东方彧卿赶到时,荒芜之地一片混乱,却没有任何人能靠近清业尸身所在地。 普通弟子退至远处,摩严等人则是攻向神色疯癫的白子画。 有一派掌门不敌白子画,生生被横霜剑削去半臂,剑身刺入身体,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有其他掌门怒喊:“摩严,就这样你们还不肯我们下重手——呃!” 他被白子画掐住了脖子,发出“嗬嗬”的细碎喘气声。 笙箫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涨红脸扯着嗓子喊:“掌门师兄,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小业要是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子画声音陡然尖锐:“不会回来?他怎么可以不回来!诅咒,对,妖神的诅咒,是了,业儿已经不会转生了!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咔嚓,那掌门被扭断了脖子,失去了气息。 白子画抬手一扔,像扔了什么脏东西。 “啪!”耳光清脆。笙箫默被面无表情的摩严扇了一巴掌。 笙箫默捂着脸,被扇懵了。 摩严一把将笙箫默推开,暴怒:“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提小业都没用,甚至因此刺激到子画! 白子画墨发如瀑,苍白的面庞覆上寒霜,深邃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众人,殷红额纹妖冶似火。 为什么都要拦他? 业儿护住了这个天下,他杀些不相干的人下去陪业儿也不行吗? 业儿去了黄泉,现在不知道一个人害怕的走了多久,他如今只杀掉几个,其他被这些人救下护住了心脉。 简直——简直是碍眼! 他彻底磨灭最后的一丝情分,不再留手,欲图杀掉眼前的霓千丈。 “爹!”霓漫天惊惶的推开拦他的落十一,飞身想去救霓千丈。 然而白子画速度之快,令周围的紫薰等人无法阻止,他们不忍的闭上眼睛。 “铮!!” 横霜和碧落撞在一起,擦出火花。 霓千丈跌坐在地,心有余悸的望着那柄挡到他前面的银色长剑。 “是小业的佩剑!”摩严蓦然觉得有戏,“子画,你看,小业的——” 他声音消失。 因为那银色长剑褪去幻术,显露青绿色的真身。 “碧落剑……”摩严呢喃,眼前一黑又是一黑。 原来清业的佩剑一直是千古凶剑! 而子画从头到尾都知道,甚至给碧落剑施加了障眼法! 他紧紧的抓住胸口,感觉自己要气昏过去。 笙箫默赶紧飞身过去扶住摩严,欲哭无泪,“师兄,你别昏过去啊!” 他们现在这么多人阻止才勉强达成战力平衡,只死了几个。如今要是再少一个摩严,那他们身后的众弟子真要全死了! 白子画凝视碧落,语气带着不顾一切的肆意疯癫:“连你也要拦我!你知不知道你的主人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死了,再无转生了!” 嗡嗡—— 死个鬼啊他还有魂在!碧落剑简直想抽死这个白子画。可是它不会说话,哪里说得出来。 好在吸引火力的人出现了。 东方彧卿看够闹剧,终于现身了。他冷冷的质问:“白子画,你要毁掉他的心血吗?” 白子画瞳孔漆黑,锋锐剑锋劈向东方彧卿:“毁掉又如何!如果他能回来,我白子画也可以成为下一个妖神!” 东方彧卿险险躲开那一剑,手腕一翻,指缝间夹住一封信,声音冷静:“这个是他的遗书。” 书信出现的刹那便被白子画抢走了。 他没有去看遗书,漆目死死的盯着东方彧卿,眸底凝结厚重冰霜,阴翳之色幽幽,杀意磅礴, “是你……是你干的!” 他的怒吼带着法术,席卷了这里,普通弟子纷纷被震出一口血。 东方彧卿承认了,他不躲不避, “不错,是我告诉他他就是上古神业清的转世,是我刺激他完成他的使命和责任,是我将弑神阵阵法给了他,更是我将悯生剑给他,你要杀,就杀了我吧,放过其他无辜的人。” “无辜?包括我在内没人无辜!” 白子画五指掐住东方彧卿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花千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下意识冲出去,“师父!” 白子画悲戚道:“花千骨,你难道要替他求情吗!业儿是你师兄,而他不过一个外人!” “你不配做业儿的师妹,你不配做我的弟子…!你不要喊我师父了,我不再是你的师父!” 师父……不要她了?三个最重要的人,师兄今天死掉了,师父要赶她出师门,而东方现在也要被师父杀掉了。 花千骨眼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 “都是妖神的错……都是妖神的错!”如果没有妖神,一切都是好好的! 花千骨失魂落魄,仇恨呢喃几句,神色骤冷,瞳孔竟然变换色彩,她乍然拔出断念剑,朝清业斩杀妖神的山峰飞去。 众人惊愕的瞪着花千骨离开的方向。 “妖神?”白子画愣了一下,恨恨道:“对,都是妖神的错。” 如果没有妖神,业儿不会死的。 如果没有妖神,他早就带着业儿隐世去了。 如果没有妖神,他和业儿会相携一生,业儿不会被诅咒失去转生! 无尽的恨在胸腔搅动,白子画扭碎东方彧卿的颈骨,将清业妥帖的揽入怀中,御剑飞向那山峰。 显然,同样发了疯的花千骨和更疯的白子画要去鞭尸了。 众人眼前划过一抹青色流光。 是碧落剑。 ……这佩剑也要去鞭尸? 摩严双目无神,无力跌坐在地上。 笙箫默眼前发现什么,捡起了那东西。 是掌门宫羽。 第49章 花千骨【争抢49】 反正不是挫骨扬灰了就是飞灰湮灭了,后来人去查看,石块隙间浸透血液,隐有细碎的骨片深深陷入山缝间,不见妖神尸体。 而那日晚,白子画貌似恢复了冷静。 摩严等人小心一问,他回答,“业儿还活着。” 要不是问了花千骨,得知清业的尸体消散后留下一颗金色的种子,他们真以为白子画疯得认不清现实了。 白子画将绝情殿里和清业有关的东西全带走了。 花千骨收殓完东方彧卿的尸体,亦失去踪迹。 …… 城镇古街透着不同于都城的宁静祥和。 白子画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去检查里侧床榻上的清透白玉瓷瓶里小枝丫的长势。 还是光秃秃的一根分出几截更瘦的枝丫,骨节嶙峋,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枯枝。 第七十六年八十九天。 白子画将盆栽小心放在暖阳适宜的窗台上,阵法亮起一瞬,周围星星点点的木系灵力和水系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枝丫,而白子画亦输入灵力。 金色种子长出的枝丫像个无底洞,根本填不满。 而每日枝丫因为灵力大量浇灌而浑身泛起的那点金光是白子画每天保持理智的药。 他额头轻轻的贴了贴枝丫:“业儿,我去义诊,午时回来给你念昨日接着的故事。” 小院子合上门,白子画背着医箱从小巷出去,已然变了普通容貌和一身粗布麻衣。 医馆早早排起长队,众人远远见到白子画热情的打招呼。 白子画进入医馆专门给他安排的一个桌案,摆好东西后开始问诊。 时间一点点流逝,长队看上去却没有减少的趋势。直至晌午,白子画收拾好医箱,在众多或感谢或挽留的声音中离去。 多年如一日。 他经常更换样貌和地点,或在医馆义诊,或在街头发放粥食,或在朝堂上当一个清官明臣……只是为了多攒些善德。 “业儿,为师回来了。” 小院寂静无声。 白子画习惯的走上长廊,放下药箱,先去内间的窗台边和枝丫说了会话,然后去了厨房。 早上温煮到现在的羹汤香气四溢,白子画束起墨发和宽袖,从灶台上拿下盅罐,盛了两碗放在膳桌上。 白子画抱着盆栽放到了另一碗羹汤的旁边。 “今日做了红枣排骨汤,是为师在这小镇上特意找了师傅学的秘方,和其他师傅的味道不一样,不甜不腻。” “枣核都剔掉了,业儿早些回来也能早些尝到。” 喝完自己这碗,白子画将给清业的那碗端到了自己面前。 他点了点枝丫,“这次还是我帮你吃完。” “……” 白子画垂下眼帘,喝完了汤。 身后忽而微风轻拂,白子画浑身微僵,他慢慢的转过头去,眼前空荡荡的,原是窗户露了缝,吹进来的风。 白子画起身去关紧。 还以为业儿回来了。 和在绝情殿那样,调皮的从身后捂住他的眼睛。 幻想太多次,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心弦波动。明知希望渺茫,却依旧固执的回头,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收拾好碗筷,白子画熟门熟路的在书架上抽出昨日的志怪话本。 “业儿,我们昨日讲到哪儿了?嗯,是讲到第二十三篇故事的中段,昨日断在关键时刻,业儿莫恼,今日定可以讲完结局……” …… 清业隐约意识到自己回了那方雾蒙蒙的空间,他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 一片昏沉中,清业的意识是碎的。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大概是鬼压床时用尽全身力气想动却绝望的发现控制不了身体的数倍。 他还活着,又好像死了。 清业不清楚自己到底死没死,可是他想醒过来,他既然会“想”,那他应该是活着的吧? 他无比迫切的想睁开眼睛,并时刻不停的为此努力着,然而他又感知不到疲惫,无力的绝望持续不断的透进了整个意识。 为什么睁不开眼睛?为什么睁不开眼睛?! 清业无比愤怒,气得想狠狠的扇自己巴掌,更气得想咬死自己。 MD神金病啊! cnm的&%*,他心里一堆脏话,可到头来他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 如果他还有手的话。 他一边崩溃一边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挣脱,想要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只手掐住右脸颊掐醒了。 清业睁开眼睛,业清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他语气清浅:“醒了?再不醒你家那位又得发疯。” 清业摸摸有点痛的脸,手指有点颤抖,他发现原来抬起手的动作是这么简单,让他明白那种浸透所有意识的窒息感远去了。 清业看看四周:“我睡了多久?” 业清:“不多,这里一百天,下面一百年。” 确实不多。他和清业看似是转世关系,其实是同一个神魂在此方小世界的两个意识,而他们的神魂从第一条因果线开始就存在了。 妖神死了,业清在此方小世界因果已结。 清业的还没有,只待清业了结因果,他和清业会融合,化作真身因果轮盘的一块碎片,回归大道之地,进行下次的历练。 清业现在没恢复身为因果轮盘碎片的记忆, 听见一百年还不多的话彻底服了,立即化作流光,离开了这里。 凡间第一百年,皇朝更迭,白子画又换了个地方买下一座小院,等收拾完,霞云漫天。 他双唇碰了碰毫无变化的枝丫尖尖,“明日新年,业儿又长大一岁,为何总是不长高?” “……” 白子画捏捏枝丫,轻声问:“是嫌为师太聒噪了吗?” “可是为师很想很想和你说话。” 墨发垂落,白子画倾身,额头贴在枝丫上。 枝丫没有温度,就像百年前清业的尸体一样。 白子画阖眸,语气祈求:“业儿,给点反应……就一点,去为师梦里和为师说说话也好……” 幽梦丹吃太多,早就不管用了。 如今梦里除了他的回忆和幻想,什么都没有。 好半晌,白子画睁开眼睛,他摸摸枝丫,好似忘记了刚刚的情绪崩溃, “今日没来得及买菜,也不知现在的集市能买到什么。为师还是打算去瞧瞧……再不济买些饺子回来蒸着吃。” 吱呀——小院关上门闩,四周安静下来。 清业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附在枝丫里。 他意念一动,从外界看,窗台上的枯枝开始生长,绿芽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最后在骨节处结出一个金色似轮盘状的小花苞。 花骨朵盛开间灵气聚拢,身形凝聚,花苞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位身着单薄淡金色衣袍的男子。 回来的白子画和半侧身坐在窗台上的清业对上视线。 男子那双生得极好看得的眉眼弯了弯。 他下了窗沿,赤脚踩着地板,双臂抱住了他,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 “师父,我回来了。” 耳边的吐息,是热的。 第50章 花千骨【争抢50】完 白子画知道这流程,没多久,清业又会消失了,而他怀里的全是空气。一切的温度皆是幻想。 所以他拍拍清业的背,将人推出去。 “嗯,回来了。” 他提着手里的东西进了厨房,自顾自的说:“没买到什么,有饺子。” 被冷淡的清业:? 我好不容易回来了诶? 清业下意识的跟过去问:“什么馅的?” “胡萝卜。” 清业瞳孔地震,语气不可置信:“只有胡萝卜?!” 谁在吃纯胡萝卜馅的饺子啊! 男子声调情绪饱满,白子画从橱柜拿碗的动作顿住。 “嗯,今日刚刚搬过来,清理这边的妖魔,布置阵法和收拾院子花了不少时间。” 清业看他将饺子放进蒸笼里,“好吧,也不是不能凑合——葱花在哪?” “葱花在橱柜里。” 清业蹲下去扒拉橱柜:“哪儿?” 头顶传来声音:“已经撒好葱花了。还想放什么?” 清业:“家里有花椒酱吗?” 白子画从身后悬挂的小橱柜里拿出放花椒酱的瓶子,倒进一点放小碟子里。 “好了,约莫两刻钟就可以吃了。” 白子画走出厨房,熟门熟路的拿出一卷书,坐在窗台边开始念书。 窗台明明只有那瓷瓶,他却好似那里还有原来的枝丫。 清业眸光微颤,走过去坐在白子画旁边,撑着额头静静地听着他讲书,时而满目困惑的问上几句。 前面的故事没听,难免有疑惑。 白子画给他解答后继续念。 一缕发丝垂落,半隐白子画的眉眼。 清业抬手给那缕长发别到他耳后。 挡住他看白子画的俊脸了。 那指尖碰到他耳朵,白子画翻页的动作稍停,随即继续念书。 两刻钟后,白子画夹好书签将书放回原位:“蒸饺好了。我去端过来,业儿坐着就好。” 没一会,桌上摆了两屉蒸饺和一碟花椒。 清业拿了筷子,一口一个。 “吃慢点。”白子画夹了一个放到清业那一屉里。 “哦,好。”清业辣的嘴巴有点红,额头也冒了点汗,他提上茶壶斟了两杯清茶一饮而尽,正要喝第三杯发现茶壶没水了。 他正要起身,一只手抢走了茶壶。 这个幻觉过于真了。白子画想。 清业抬眸,白子画放下茶壶,拿走清业手里的一根筷子,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猛然将筷子插进了手背! 洞穿血肉,鲜血淋漓。 “你干什么!” 清业愕然,匆忙间绊倒椅子扑过去,牵起白子画的手,一边输送灵力止血一边小心弄出那木筷。 泪水不知何时掠过脸侧,胸腔的心脏缩紧,白子画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喉头缓慢滚动,嗓音极其干哑的喊了一声, “业儿。” 清业抹掉白子画脸上的泪痕,故作轻松道:“反应过来了?我还想着就寝的时候咬你一口呢。” “现在也可以。”话音未落,白子画扯下衣领,把清业的脑袋摁进他的肩下。 清业看见了那个牙印,以及那个金锁。 “不咬你。”清业轻声道,“我想抱抱你。” 他一把锢住白子画的脖颈,面庞深深的埋进白子画的颈窝,手臂绷紧,腕侧几根肌腱凸起,指节抓住衣衫用力到泛白,显现的青色脉络或淡紫色脉络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 白子画怔了半息,旋即猛烈的回应这个拥抱。 他们的拥抱紧到臂骨发痛发硌。 腰腹死死相贴,传递每一丝温度,胸腔是两颗震耳欲聋的跳动心脏,诉说着无尽的眷恋和思念。 “业儿。”白子画不自觉的呢喃出声。 “我在。” 得到回应的白子画恍惚的又喊了一声,“业儿。” 清业扣着他的脑袋,“我在。” 白子画不知道自己问了多少遍,但他每次问都能听见清业的回答。 “对不起。”清业嗅着白子画的气息:“让你久等了。” 白子画埋进怀中人的颈窝,感受着真实,喟叹一声,沙哑着回应:“不久。” 他回来就好。 …… 白子画没有带清业回长留,清业什么都没问,偶尔他晚上醒来,发现白子画一直在盯着他。 清业没有睁开眼睛,假装自己是睡着的,任由他一看一整晚。 神力早已散去,加上枝丫被浇灌了百年的仙力,清业如今是上仙,一般情况下,白子画察觉不到清业醒了。 偏偏有时闹腾一晚上,白子画还不休息,清业就不太希望这样了。 累昏过去前,他像安慰孩子一样将白子画的脑袋搂进怀里,声音沙哑:“睡觉睡觉。” 等午时清业醒来,二人已然换了休息的姿势,是他躺在白子画怀里。 某次清业记着白子画的生辰,去了南海,还在水里摘花呢,眼前几分血色荡开,衣襟染血的白子画扑来紧紧拥住他。 两刻钟没见到,他们同为上仙,白子画用禁术找到他的。 水是温和的。 二人都修习水系灵力,反倒是个天然的修养地。 清业扣着白子画,额头贴着额头,将神识探了进去。 清业:“我们结契吧。道侣契,生死契,魂契,在这一起结了。” 回应清业的是白子画咬破舌尖,吻了上来。 一道道咒纹在二人周身浮现,它们交织缠绕,最终合为一体。 二人是上仙也耗了不少仙力,于是在海底相拥而眠。 神魂深处的感应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白子画清业在身边,他抬指描摹清业的面庞,终于睡了过去。 多年后,二人藏了气息,回了仙界。 凡间什么都变了,仙界什么都没变,又好像变了许多。 清业牵着白子画的手在长留转了一圈。 清业缓缓打出问号:“朔风哪儿去了?” “我在这。” 清业回头,一冷俊男子御剑降落。 朔风没有戴面具了。相由心生,多年为人行走世间,他早已不是一块神器碎片,而是一个独立的人。 朔风眸光微动:“回来了。” 清业:“嗯,回来了。” 朔风:“那之前你打晕我的账要算一下了吧?” 清业看天看地看师父。 “呃,这个,那个……” 朔风冷笑两声,拔剑攻上。 清业正想召唤碧落,掌心被白子画塞了横霜。 清业握着剑柄扒着白子画的脑袋亲了一下脸颊,眉眼弯弯:“我马上就回。” 时隔百多年,清业和朔风再次切磋。 岁月荏苒,意气少年已去。 恍惚间,二人相伴入长留的那段时间还在昨日。 铮声不断,白子画转身,摩严和笙箫默站在那里。 白子画:“师兄,师弟。” 摩严:“还知道我是你师兄?” 顿了顿,他又叹,似无奈,又似松了口气:“挺好的。” 清业再不回来,他真的不想再被人告知白子画提剑又杀谁了。 清业死后的第一个五十年,白子画疯疯癫癫,六亲不认。看谁碍眼就杀谁。 若是被他听见谁说了几句清业和他的闲话,下手极其残忍,咒术上身能活活将人痛死。 整个仙界,无人敢提他们半字的不好。 而清业从来都是那个献祭苍生的大义者。 直到白子画在凡间寺庙遇到一位道行高深的僧人,僧人以自身要挟,寥寥几句让欲以全寺性命威胁僧人的白子画生生压下浑身的杀性,诚心拜了佛像。 经僧人相助,那金色种子终于有了动静,他也安分下来。 清业和白子画没在长留岛多待,二人徒步经过一座城池,买下一座小院。 冬天的第一扬雪来了。 身上被披了件披风,清业抬手接了雪花,偏头朝白子画笑, “师父,明年会是个好年。” 白子画握住清业右腕,吻去他掌心的雪水,又贴了贴他光洁的腕侧,眉眼温柔。 “嗯,是个好年。” 而他们还会相伴无数个好年。 …… ——明天番外,补充正文。 第51章 花千骨【争抢51】番外 “吾君吾师子画,见字如晤。 我此时应该已奔赴黄泉,并非忍心弃你而去,正是因为不忍,我才不能袖手旁观,任由南弦月祸乱苍生,更不想日后他清算仙门,你我一同赴死。 我的良心也不许我视而不见…… 你千万不要怪罪自己,我若在地下知道你折磨自己,定要恼你,只是我更心疼你从此孤单,又怨恨自己身为神祇转世,不得不丢下你一人…… 九州天下,山川河流,希望吾君可以代我去看。 当年初逢,你眉目清冷,一身白衣胜雪似谪仙,实在好看得不行,我没忍住多瞧了你几眼,不知你是否察觉? 我原以为此生入道后不太可能会沾染情爱,谁知缘分奇妙,我成为了你的弟子……能遇见阿君,是我一生之喜。 本欲与你相守岁月,可是妖神出世,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吾君莫恼,东方彧卿那狗东西(划掉)那厮的确提供了斩杀妖神的阵法,吾君将他狠狠打一顿就好。 免得吾君造了杀孽,日后伤及己身。 …… 我家长父母兄姊那边,希望吾君莫要告诉他们我的死讯,他们一生不过百年,我不想他们因为我的死去而悲恸,尤其是我那个体弱的娘。 若她因此抑郁成疾,哀哀而去,下来找我,少不得要发疯打我几巴掌骂我狼心狗肺。 我娘死了,我爹大概也活不成了。 到那时我在地下说不准会久违的体会一遍幼时父母双打的痛。 师父一定能满足业儿这个小小的愿望的吧?撒娇>?o 不管了,每次我耍泼皮,在您眼中却是撒娇——肯定和情人眼里出西施一个道理。您都会同意,这次也当您同意了。 乖巧.jpg(清业画的自己的Q版小人简笔画) 就让我当个不孝子……好吧,我一直都是。让他们以为我在仙界修习,家信我写了许多,吾君帮我寄出去吧。 若有来信,吾君不用回复,年节时模仿我的字迹回一个“安”字便好。 …… 此生无法与吾君相守,惟愿上天垂怜,令你我来世再续情缘。 千万不要去找我的转世!我在此强烈说明,不、许、去! 爱我的是你,爱你的是我,关那个不知如何的转世有何相干!(此段墨迹甚重,笔锋尖锐厚重) 若你真的忍不住思念想去找,看清我下面的话,把他记在心里,刻进脑子里—— 转世不是我,是一个长得和我很像的人。现在吾君可还想去? 嘶,等等(笔迹停顿),若上天垂怜我施救苍生,让我带了记忆转生——仙界话本里好多都是这么写的。我们岂非因此错过?(字迹连笔) ……算了,你去找一下吧,若我还是我,想来你能认得出的。 …… 君郎子画,愿你往后事事顺遂,一生安康。(泪珠模糊字迹) 再会,吾君子画(最后一笔绵长慢吞)。 ——业儿亲笔。” ②花千骨番外。 师兄死了,师父不见了,东方也死了。我花千骨果真是个灾星,身边对我好的人个个没有好下扬。 师兄尸体开始消失的那瞬,师父哭得像个被鞭打的孩子。好在师兄的尸体不是真的消散了,他留下了一颗种子。 师兄会回来吗?我不知道。 东方呢?我不知道。 善有善报这句话其实很可笑。可是我无法不抓住这个机会,百余年中为医济世。 我希望东方回来,希望师兄回来。 后来东方真的回来了。 他是东方的转世,我却一眼清楚这就是东方。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逃也似的跑了,不想他追了上来,问我为何哭得那样伤心。 我赶不走他,却又怕他一个人赶考遇到危险。 我们的缘分又一次开始了。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他。 …… 第一百多年,我在街头看见了师父和师兄。 师兄也看见了我,他对我笑,像以前在绝情殿那样。 我冲过去抱住了他。 还没说什么话呢,我被师父面无表情的揪出了师兄的怀里。 我懂,师父吃醋。 就像我身后那个追上来的东方一样。 他也吃醋了。其实东方出现那刻,我有逃离的想法。 然而师兄一句问话把我彻底问懵了。 “你和他什么时候成亲?” 师兄教过我。如果别人一句话把你问倒了,你要学会把问题抛回去。 于是我脱口而出:“师兄你和师父成亲了吗?” 师兄沉默了。师父笑了,“拜过天地高堂,没请宾客。” 我说我没喝上喜酒。 师父浅笑:“两个月后,你就能喝了。” 师兄扶额,瞪了我一眼。 我无辜的拉着东方走了。 隐约可听见师父问师兄请什么人,师兄无奈表示“都请吧都请吧。” ③某月某日,外出找仙植的白子画回来了。 清业在吃月亮巴,头也没抬的递去一块。 月亮巴被接过,几息后,清业发现不对。 他抬头,“怎么了?” 白子画放下脆饼,拧着眉峰,板着脸的样子别说挺像当初还是长留尊上的白子画。 “你是谁?”他满目困惑的问。 清业:?又玩什么? 清业:“我是你道侣。” 白子画神色无比惊愕,莫名有点其他的情绪,总之眼神复杂极了。 “真的?”他不死心的挤出这句话。 清业:“难道还能有假?” 白子画沉默坐下。 “对不起。”他注视清业,“我现在的记忆里没有你。” 清业歪头凑过去,“真的假的?” 好巧不巧,白子画看见清业脖颈的吻痕。 他耳根登时红了,原谅他吧,在他的记忆里他还是长留的掌门。而眼前这个人……白子画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一下,他竟在见他的第一眼便心生欢喜。 更别说还是个男子。 这给尊上带来的冲击力太强了。 “对,对不起,我醒来在极北,跟着魂契,和道,道侣契的指引过来的。” 他无措又磕巴的解释。 清业蓦然笑了,他将人打横抱起往卧房走,“没事,我们亲昵一回你就记起来了。” 亲昵……?是他想的那个亲昵吗?! “等等!!你,不,不可!” 尊上版·白子画惊喊出声。 别说,挺有意思。清业眉眼弯弯。将人放在榻上,俯身下去,捻住白子画的一缕发丝,流氓似的闻了闻, “有何不可?你感受的到的吧?三道契约,难道你想因为现在没记忆就拒绝我们的关系吗?” 白子画眼神躲闪,语气无措:“我,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先找找记忆……” 清业:“亲昵完再找也不迟。” 他低头,吻在身下人的唇瓣上。 尊上版·白子画:!!! 眨眼间换了个位置。 清业看看上面的白子画:“怎么?” 白子画:“身体告诉我我应该是在上面的。” “你觉得是你觉得。我们同为上仙,事实就是我在上——” 俊秀面庞近在咫尺,清业眨了眨眼睛,随即自然的搂住他的脖子回应拥吻。 然后不知道怎么,尊上版·白子画就和清业胡闹了一晚上。 几天后,白子画给自己找到了解毒丹,恢复记忆了。 让清业颇为遗憾。 然后被吃自己醋的白子画压着亲了好一会。 第52章 花千骨【争抢52】过渡在章末 暴雨初歇,白子画从那扬荒唐的春梦醒来后满心惊惶。 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他早已对自己的弟子生了禁忌的爱意。 怒火早在与清业的情事中泄得一干二净,他没有抛却理智,却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甚至温声哄着自己的弟子注视自己,因为他喜欢那双眼睛里拥有自己身影的模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业了。 两日暴雨后,清业失踪。 一切的无措和骇然通通被上翻的巨大忧心与不安压下去。 他在大殿上失控发怒。 他用尽衍算之术,却找不到清业的具体方位。 只是在那几日顺着模糊的方向寻去,找到了零落的乾坤袋和宫花,之后再无踪迹。 这时,飞信传来——七杀打上太白门了。 是了,还有单春秋。他与业儿斗法,定然知晓业儿去了哪里。 白子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可单春秋说他不知道。 真是该死。 白子画冷冷的想着,敷衍的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横霜剑正要刺入单春秋的躯体诛杀他,杀阡陌到了。 他以为他能护住单春秋? 笑话,他白子画想杀的人,谁又能逃得过。待他找到业儿,就是单春秋的死期。 用禁术找到业儿时,他瘦了许多,下巴比以前尖了,手腕更是清瘦。而那双无焦距的眼睛更让白子画心中对单春秋杀意翻涌。 他上前去小心又贪恋的揽住那人,鼻尖满是清苦的药味。 他好不容易将清业养好,一扬埋伏,清业又是一身病骨了。 将人带回太白,治好他的伤,深夜,白子画带走了清业的碧落剑。 他引出单春秋,用碧落压着打,最后面无表情的将人了解,单春秋在痛苦中化作飞灰。 白子画本欲悄声将碧落剑归还,却被一只手扯住了衣角。 “师父。” 窗外月光模糊洒入里间,夜色中,那只从被子里伸出的手臂白得发光,单薄的雪白寝衣不及他的半寸肌肤。 “怎么醒了?为师吵醒你了?”白子画放下碧落剑,自然的坐在他床沿。 清业坐起来:“单春秋死了吗?” 睡梦中难免衣衫微乱,清业寝衣领口微散,白子画抬手理了理,回答:“嗯,死了。” 清业对白子画的动作没觉得什么不妥,他颇有些失落:“师父你去的时候怎么不叫醒我啊。” 清业极其信任白子画。白子画常常手把手教清业剑法,碧落剑习惯白子画的气息了,被带走半晌才反应过来。 但碧落没有吱声,假装被白子画暂时成功的屏蔽了灵性。 它本想瞧瞧这白子画想干什么。 谁知道被带去杀单春秋了。 立即通过契约唤醒了清业。 没人比碧落更懂清业想干掉单春秋的心了。 白子画:“这次是为师的不对。下…不,不会有下次。” 清业明白白子画的意思,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得寸又进尺:“那师父打算怎么补偿弟子?” 白子画看他,起身褪去了外袍。 清业:…!! 他喉头微紧,攥住手边的被角,微妙的感觉涌上心头,结结巴巴:“师,师父…?” 白子画掀开被子躺在清业的身侧。坐着的清业默默挪了挪位置,被白子画揽住躺下,带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那只手臂越去清业另一侧压了压被角。 随即握住了清业的手。 温和的灵力注入温暖他的四肢,进入空荡荡的丹田,清业失神。 “业儿如今灵力暂竭,先用为师的垫垫丹田,这样晚上也不怕冷了。” 清业心头一暖,“谢谢师父。” 回应他的是白子画抚了抚他的脑袋。 直到察觉清业睡去,白子画动作小心,牵起清业的手,垂眸吻在他的指节。 这夜师徒二人同榻而眠。 清业醒来后白子画不在身侧,丹田充盈大半。 白子画曾以为可以回到以前。 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魏长珏出现了。 亲眼撞见他二人在榻上深吻,白子画无法扼制自己。 怪道当初在太白门清业被他吓得落泪,原来早已与他人许了真心! 发现情毒又让他愿意欺骗自己忽略那些异常,可是清业亲口言明,让白子画心底一片哀凉痛恨,旋即是满腔无法抑制的怒怨。 那一夜,心情大起大落的何止清业。 就算是红尘劫又如何?有一个魏长珏,就有第二个魏长珏。 既然已经犯了禁忌,吻了那唇,不妨再做些更放肆的事情了。 强求来的关系又如何? 数年光景,岁月相伴,他还怕业儿对他生不出情分吗? 而恨比爱更长久,若业儿始终不肯爱他,那便恨他吧。总归业儿的人是他白子画的,他永远不会放手。 …… 还好,业儿没恨他,业儿爱上了他。 * 大道之地,一片白雾渐渐拨开,金灿灿的因果轮盘转动,一抹金色流光从中跃出,化作一金衣少年。 少年墨发及腰,眉似远山,一双丹凤眸眼睑平滑上翘,睫羽颤动间,恍惚睁开了眼眸。 刹那间茫然散去,少年眼神淡漠,薄情清冷,露出某种高坐神殿的悲悯。 “感觉怎么样?”看不清面庞的男子问向金衣少年。 见大道问他,清业回答:“除了白子画,都不怎么样。” 大道无奈:“你本就是因果轮盘独立出来的碎片意识,何况是第一次下界,人生肯定会不太圆满的。” 因果轮盘本该无自我意识,一切为因果法则服务,偏偏清业,身为祂的边缘碎片,竟比祂更有灵性,生出了神魂意识。 一切自有定数,大道没有阻止清业的诞生。 数不清的万万年过去,小团子在此境中慢慢长成人间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 然后死活没有再长高。 那段时间,小少年死死的盯着镜子一下又一下比划身高,苦大仇深,用那双生得极为好看的丹凤眸满眼幽怨的凝视大道。 想要大家长给个办法。 大道衍算之下,得知清业该下小世界历练了。 于是将清业送下了界。 闻言清业神态散去神性,他跳起来,语气不满:“那我还在这世界转生了呢!” 他去了这方世界,先是业清,业清沉睡后意识去了现代成为孤儿,又被因果扯回去,转生成宋清业,神魂是同一个,只是意识是两个。 大道无奈:“好好好,不满意就不满意吧,你要不再下去看看?” 清业哼了一声,化作金光通过因果轮盘下了界。 他不信求不得一个圆满。 第53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 清业是和小哥一样的长生种,比小哥大十几岁,遇到吴贰白这会其实已经一百多岁了哈哈哈哈。 理智月族族长清业受cp工于心计有点(?)怨夫味的吴贰白攻。 武力派受cp脑力派攻 求求了,书在验证期间,不用养文呐我稳定更新的!!会把我养死的,哭泣.jpg —— 2001年,6月。 长白山终日的雪堆积着厚层,高悬的太阳在雪地上洒了淡金的薄纱。 身着藏蓝色卫衣的年轻人出现在雪地里。 清脆的踩雪声在打破了雪颠的寂静,他戴着兜帽,半张脸在阳光下白得发光,清冷的眉眼如雪,眼神澄澈干净,不似人间客。 他背上有一个昏迷的年轻人,昏迷的年轻人背上则绑了一把剑。 那昏迷的年轻人浓密蓬松的黑发在阳光下透着淡淡的光晕,脑袋趴在背他的人肩头,露出的半张面庞脸色苍白, 脸侧有点黑色脏污,混杂着一点血迹,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发抖的唇瓣呢喃了几声,是个人名。 张起棂侧眸,眸中掠过一点惊讶,随即又化作水一般的平淡。 他稳稳的背住人,伴着踩雪的细微声响和背上人的呼吸和心跳,一步步往雪山下走。 黑瞎子收到消息的时候人在院子里的树底下悠闲的晒太阳。 太阳晒得舒服,他本来想磨蹭一会,对面又发来一条讯息。 黑瞎子眼珠子转动,把消息来来回回的读了两遍,咧着个白牙就笑了。 他就知道哑巴还有卡! 他一边兴奋的蹿起来一边往身上套衣服,借了辆速度快的车就开走了。 连夜颠簸到吉林,累死累活,在约定的地点看见熟悉的身影,离老远就喊,“我这效率还不错吧!” 他正要一胳膊揽过去,看见张起棂背着的人哇了一句,笑嘻嘻道,“哑巴,这人你从哪儿拐来的?” 张起棂看他一眼,“朋友。” 顿了顿,张起棂又道:“兄长。” 黑瞎子哈哈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背:“那从今以后我就是他异父异母的兄弟了!” “咳咳!”背上那人猛地咳嗽起来。 “瞎!” “瞎瞎我不是故意的!!” …… “哑巴,卡还给我不?” 清业感觉自己被做局了。 月神在上,他迷迷糊糊看见一只大黑耗子在他眼前蹿来蹿去,他困得要死,那只大黑耗子还扒拉他眼皮。 青铜门后的东西暴动他才受的伤。 大黑耗子扒拉完眼皮还不够,居然还伸到他腹部去…! 清业意识不清醒,抬手去抓那只烦人的爪子,如愿听见耗子凄惨的叫了一声,清业成功获得了安静的睡眠。 再醒来,清业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非常简洁的房间。 有床,有一张小桌子,和一个朴素的衣柜。 清业坐起来,发现自己的伤都被处理过了,两只手掌也一圈圈缠上了雪白的绷带。 他拿起放好的崭新衣服穿上,推开了房门。 细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清业侧眸,张起棂立在那里,一双淡漠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眼底好似闪烁着微光。 清业:“又不认识我了?” “没有。”张起棂立刻道。 清业眉眼弯了弯,“我知道。” 他走过去,抬手揽了一下张起棂的肩膀,“小官,好久不见。” 一道幽幽的男音传来:“有人在意瞎子我吗?” 清业抬头,穿着黑色皮衣的墨镜男人右手腕打着石膏,用绷带绑在脖子上挂在胸前。 明明看不见他的眼睛,就是能感觉他的眼神幽怨极了。 显然,这是那只大黑耗子。 “瞎瞎我呀,也是被人做局了。” “好心给你检查,结果你咔嚓一下给我手腕干骨折了。” 那速度,那力道,比猎豹还快。黑瞎子心里琢磨,怀疑哑巴他哥就是猎豹投生的。 清业愧疚道:“抱歉,我睡着时警惕性比较高。” 黑瞎子自认非常大度:“没事,报销一下医药费就行了。” 张起棂:…? 他看过去,对上他眼神的黑瞎子放下手,“开玩笑的,哑巴给我报销了。” 清业伸出手,沉静的眉眼柔和了一点,“我叫月清业,你是小官的朋友吧,很高兴认识你。” 既然是小官信任的人,那就不用掩盖姓氏。 “不,我是哑巴他哥黑瞎子。” 清业:“你是他哥我是他谁?” 黑瞎子:“你是二哥我是大哥,来,小月,叫声大哥听听。” 旁边的张起棂:“……”真当我是哑巴? “瞎。”他不赞同的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遗憾的勾住清业脖子走,背对哑巴小声和他蛐蛐: “走,小月,咱兄弟俩好好唠唠,你当哑巴的哥哥一定很苦吧,我跟你说,哑巴这人转眼就没,你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张起棂隐约听见清业说:“我觉得,你可以叫我清业。” 黑瞎子拉着清业在院子里聊天, 清业:“其实我们不是亲兄弟。” 黑瞎子:“没区别。我第一次听哑巴说谁是他亲人。” 清业唇角勾起,有点高兴,但他不说。 “是,小官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黑瞎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多大了?” 清业:“比小官大十二三岁吧。又好像大十四岁,太久了,我……记不太清了。” 只是印象中,阿妈(干妈)生产的血太多了。 小官出生甚至来不及洗干净,软布一裹,少年清业把小小官藏在怀里抱着,冲进了风雪里。 他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小小官养到可以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小勺子吃糊糊的年纪。 没欣慰几天,张家那群老不死的趁他带着甲丙两队外出,把小小官偷走了。 大概是小小官抗拒,于是那群老不死的把清业亲手做的小板凳也端走了。 十几岁的少年族长回去一看天塌了。 旁边的张起棂怔了怔,脑海闪过什么,垂眸,抿了抿唇。 黑瞎子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迅速转移了话题,就着哑巴的一二三事迅速和清业拉近了关系。 中午的时候,黑瞎子出去买菜,特意买了排骨,整了一锅红枣排骨汤,打算给清业补补。 结果听到了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我不用吃饭。” 黑瞎子大惊失色:“你成仙啦?!” 清业默然,怎么和那人说一样的话。 他解释:“我是月族人,白天没什么食欲。晚上吃一顿就好了。” 黑瞎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排骨没白买。 “那晚上再吃排骨。” 三个百岁老人就这么在小院里生活过去。 第54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 黑瞎子拿着个包子,嘴里念叨着,“小月你真的没口福。” “今天早上我蒸了鱼香肉丝的包子,哑巴眼睛都亮了。可见我的手艺是多么多么好。” “真不吃一个?”他晃了晃手里的包子。 “不了,你们吃吧。” 看着清业去换衣服的背影,黑瞎子摇了摇头,害,要不是清业看着没问题,他都想怂恿哑巴一边夹一个胳膊把人弄医院去检查检查了。 哪有人一天一顿晚饭,吃得还少,然后隔三差五半夜爬起来找东西吃的。 跟个昼夜颠倒的夜猫子似的。 他有次起夜还以为谁偷家了,幸好他躲得快,否则又要进医院打石膏了。 造孽啊。黑瞎子给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房间里,清业背身脱掉上衣,肤色白皙,肩宽腰细,背部肌肉劲瘦有力,只是背上纵横交错的似鞭子抽打的淡淡疤痕如同玉瓷的裂纹。 清业套上了衣服,将换下的衣服洗干净后,挂在院子里两棵树拉起的衣线上。 十点差不多,张起棂和清业在空地上切磋。 黑瞎子躺在树底下的椅子上,摇椅晃来晃去,树影子也在身上晃。 突然,黑瞎子呸呸呸了几声,“你们俩个,动静小点,我吃一嘴灰了。” 二人默默离远了几米。 黑瞎子:“行吧。” 他悠然的闭上眼睛。 诶呀,这小日子有点惬意啊。 这可不行。黑瞎子想着,果断掏出手机接了个单子。 清业听见黑瞎子晚饭后要走,主动表示他做饭。 刚刚回家听闻噩耗的张起棂猛然起身。 某些刻在脑子里的反应促使他脱口而出,“不行。” 黑瞎子:“为什么不行?” 他玩笑道:“有你做的难吃?” 哑巴认真点头。 真不愧是兄弟。黑瞎子拔腿冲进厨房,果断把清业从厨房里扒拉出来。 把人扔到了哑巴旁边,顺手捏了两块面团塞二人掌心, “你俩待着玩去吧。” 嘭地一下,他关上了厨房门。 清业低头看了看面团,又看向不贴心的弟弟:“……” 弟弟面色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似乎有点委屈,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下次,我不在,你再做给瞎吃。” 清业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算了。厨师,还是别得罪了。” 吃饭的时候,黑瞎子说:“我走了,你们不会把厨房炸了吧?” 张起棂:“不会。” 清业给张起棂夹了白菜,“我和小官可以出去吃。” 小官盯着碗里的白菜,他不想吃这个。 于是他把白菜放回清业碗里。 弟弟拒绝了你的投喂.jpg “营养均衡。”清业夹回去,认真道,“多吃蔬菜。” 难道不是你也不喜欢吃吗? 张起棂还是在清业眼神示意下塞进了嘴里。 黑瞎子离开第一天,张起棂早餐买了包子,午餐买了面条,晚上和清业买的盒饭。 黑瞎子离开第二天,清业早餐给张起棂买了包子,午餐买了面条,晚上他们一起买的盒饭。 黑瞎子离开第三天…… 黑瞎子离开第四天,张起棂早餐买了包子,午餐买了盒饭,晚上和清业买的盒饭。 黑瞎子离开第五天…… …… 黑瞎子离开第二周,小官不想吃早餐,并试图骗过兄长,被兄长一眼看出揪住,晚上吃了一顿很苦的补血套餐。 很苦,划重点.jpg 第二周第二天,小官买回来两份早餐。 清业:“这份买给谁的?” 小官:“你的。” 清业:“我白天不用吃饭。” 小官:“这不是饭。” 清业:“……” 小官:“而且你是不用吃饭,不是不能吃饭。” 小官继续道:“已经买回来了。不能浪费。你说过浪费不是好孩子。” 清业欣慰他记起一点小时候的事:“我没有食欲,隔壁有只小狗,给小狗吃。” 小官:“一家都出去旅游了。” “……” 几十年不见,弟弟黑了。 清业狠狠的呼噜一把弟弟的头发,慢吞吞的开始吃那碗面条。 注意的张起棂时不时抬头检查的目光,清业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十二年前失忆后被那人盯着吃饭的艰难时候了。 “二白,是吴贰白吗?” 清业瞳孔微颤,握筷子的手一抖,面条的油点溅到了脸上。 他抽出纸抹掉油点,没想到对面的弟弟继续语出惊人:“嫂子?” 清业盯着面。 “还是哥……夫?”应该是这个称呼吧?张起棂沉思。 清业缓缓打出问号:“你怎么知道的?” 张起棂:“背你下长白山那会,你喊他名字。” 意识不清醒,还喊人家名字。 清业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僵的神色化作清冷,声音近乎冷淡:“认识,不熟。” 张起棂一愣,随即点点头:“好。” 兄长说不熟,那就不熟。 嗯,他没看见清业握住筷子的指腹用力到发白。 又是一周,黑瞎子回来了。 张起棂皱眉看着微微弓腰低着脑袋,仿佛背上压了座山的黑瞎子, 黑瞎子苦笑,指了指背上死死缠着他,看不见的仙物:“接了霍家的事,翻车了。” 太重了。恐怕要习惯一段时间才直得起腰。 张起棂目光担忧,抽出匕首想试试他的血能不能行,这时,清业出来了。 目光触及黑瞎子背上,清业眸光一顿,淡定的走到他旁边,在黑瞎子诧异的视线下抓住了空气,用力一扯—— “嘶——痛痛痛!” 清业发现居然没扯下来,加大一点力道。 “嗷…!” “小月你轻点!” 见黑瞎子狰狞的表情不像装的,清业困惑的又扯了一下, 大黑耗子又凄惨的叫了一声。 看来有点严重。 清业朝张起棂伸手,张起棂懂了,把小刀放他掌心。 清业划了一刀,把一手血抹在空气中,滋啦——一只披头散发的仙物暴露在阳光下,腐烂的肉被血液烤焦,仙物尖叫着化作一摊臭气熏天的恶心黑水。 从黑瞎子背上流到地上。 “黑爷我脏了,要被臭死了……” 谁知他一张嘴,哇得一下也吐了口黑血。 昏迷前他听见哑巴焦急的喊了一声,“哥!” “没事。吐出来就好了。” 第55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3】 月族信仰月神,月神给予他们绵长的寿命,他们替月神斩除阴影下的邪祟。 月族族长都是由月神挑选的,谁出生后心口有银月藤枝图腾谁就是下一任族长。 黑瞎子吃着哑巴买回来的盒饭,“这个东西能伪造吧?你们月族应该是有确定的办法?” 清业:“伪造不了,画上假的,假图腾会自动消失,这个人也会被月神抛弃。” “被抛弃是指……?”黑瞎子拇指比划了一下喉咙。 清业摇头:“剥夺力量和长寿的赐福,心智退化至三岁孩童。” 夜色如凉水。 张起棂站在屋檐下,他察觉到清业走过来了,但他没有动,仍然看着天上的月亮。 “以后找个时间,我和你去一起看看她。” 张起棂唇瓣动了动,喉咙有些发涩,“好。”他说。 “我十岁的时候,作为月族的族长,带领一队月族人前往墨脱斩杀邪祟。” “邪祟在墓里,墓里的机关防不胜防,我为了保护族人,引开了邪祟,受了重伤。再醒过来,就看见你的母亲在给我处理伤口,也就是阿妈。我们因此认识。” “几年后我收到一封大喇嘛的信,知道了你的事,就赶到了阿妈身边,看着你出生了。” “张家。”清业道,“你那个爹我都不想说他,我当时还想着等遇到你爹一定要狠狠打他一顿,但是没遇到。” 因为他死了。 “小官。” “嗯。” “不要姓张了,跟我姓吧。” 清业轻声说:“只要你信仰月神,我会求月神庇佑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月族人了。” “……”张起棂眨了下眼睛,好半晌,他说,“我是族长,张家……不能没有我。” 清业:“……” 清业转身就走,恨铁不成钢,“你跟你爹一个样!” 这对清业来说骂得很脏了。 张起棂显然也明白,无措的追上去,“哥,我……” “跟你妈也一个样。” 张起棂愣住。 清业静静望着他,叹了口气,揽住张起棂的肩膀,眉眼无奈:“算了,都随你,哪天后悔了跟我说。” 他永远是小官的底气。 而他同样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因为这就是他弟。 黑瞎子说要请清业吃饭的时候,清业特意回忆了一下晨跑时的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东边。 “我要吃川菜里的辣菜。”清业如水的眼神亮了一点。 月族人普遍都不太能吃辣,但清业就是喜欢吃。 黑瞎子大手一挥:“好!” 反正刷得是哑巴的卡。 一个小时后,黑瞎子和张起棂看着不停灌水的清业沉默。 “这个怎么这么辣…?”清业发出灵魂质问。 张起棂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我觉得这个是麻辣。 清业怒目而视:“明明十一年前不是这样的,我怀疑这家的川菜不正宗。” 黑瞎子:“十一年前你在哪儿吃的?” 清业:“杭城的楼外楼。” 张起棂抬眸,又默默低头扒拉饭。 黑瞎子扬眉:“你吃到假的楼外楼了?” “这里是老牌饭店了,就是以川菜最正宗出名的。” 清业死死的盯着菜,好,他明白了。 是某人故意吩咐厨师做淡的。 最后,清业没动菜一下,把剩下半碗白米饭吃完了。 …… 时间一天天过去,某日,小院来了个一个青年。黑瞎子在外头倒货还没回来。 看见开门的张起棂,青年先是一愣,随即温和道:“我找族长。” 他认出了这是谁。 张起棂同样觉得眼前的人熟悉,但他没有放松警惕,把院子里的清业喊了过来。 “是次生。”清业拍拍张起棂肩膀,认真道:“他带过你一段时间,几十年前你神志不清醒,我把你救回月族,也是他守在你身边的。” 张起棂盯了盯次生的侧脸,这次认出来了,缓缓点头。 几人走进院子里。 清业问:“族里有什么事吗?” 一年前他被张起棂从青铜门里背出来清醒后就联系了族里,镇守青铜门十年了,在知道族里没什么事就留在了这边生活。 次生:“祭祀要提前开始了。祭司大人让我来接你回去主持祭祀仪式。” 清业不解:“怎么提前开始了。” 每十年的中秋才是祭祀仪式。 次生:“祭司大人说三个月后的天相比中秋更好。月神应该会更喜欢。” 清业颔首:“好,我去收拾东西。” 黑瞎子第三天才回来。 张起棂坐在院子里望天发呆。 “哑巴?”黑瞎子看了看周围,没看见清业。 张起棂:“月族有事,他回去了。” 黑瞎子:“什么时候回来?” 张起棂想了想:“他说三个月到半年。” 月族的祭祀典礼持续时间很长。张起棂记得一点,由族长在一到两个月内独自找到很强的一个邪祟砍下头颅扔进篝火里,而这才是祭祀大典的开始。 和长白山呈对称四十五度的偏远深山中,一个庞大的村落如世外桃林藏在狭窄的岩缝后。 石壁小径内,阴影中隐藏着月族甲队的守卫。 年轻男子身形挺拔,从茂密树林中透出的如练月光貌似十分偏爱他,洒在他身上。 他的面庞染上光晕,线条流畅,肤色如玉白皙透亮,只是浅淡的薄唇微抿出弧度,给人的感觉没什么温度。 可他眉似远山,生了一双丹凤含情眼,眼尾似勾,恍若黑玉的眼珠清润至极。 以年轻男子为首的一队月族人进入岩缝中。 明面上的守卫喊了一声:“族长。” 岩缝后豁然开朗。 村落在深山,但是这里不缺电。 村落的中央是宽阔的石台,石台周围是明亮的灯,台上有足足七米高的石雕神像。 每一处弧度都是那么的美。 最高的阁楼就是族内议事的地方。 在月族休整几日后,祭祀开始的第一天,清业换上劲装,拿起四九剑,独自前往月神指引的地方。 一个月后,清业提着邪祟头颅回到了月族。 在万众瞩目下,篝火在清业眸中跳动火舌,清业披着华丽的祭祀礼服,随着头颅被他扔进篝火,火舌吞没了它,祭祀大典正式开始了。 外地隐藏的月族人都回来庆祝了。 又是五个月,典礼结束,在此期间,众多月族人外出祓除邪祟。 如果是在墓里找到的邪祟,月神允许祂的信徒拿三件物品,可以上交族中维持族内运转,也可以拿去补贴家用。 清业正打算前往北京找张起棂,被月族祭司喊住了。 一片寂静中, “哪儿?”清业挤出这个词。 月清阑一脸同情的看着清业,她懂,族长老相好在那。 说不准就碰上了呢。 十二年前,月神没有收回图腾,这说明原谅清业的不忠了,但族内需要交代,撇去吴贰白是清业不忠的证明,吴贰白与清业结合,被赋予了长寿资格,这破坏了平衡。 他还是得死。 吴贰白被大长老派去的人重伤后,清业受了鞭罚,自请去青铜门镇守十年以此保住了吴贰白的命后,再也没提过这个人一句,更没去查过吴贰白的情况。 长老大概以为清业忘了,但月清阑和清业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看得清楚。 “我卜卦算到的方向是杭城。”月清阑重复道。 “族长,月神让你去。” 清业:“……” 月神在上。 第56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4】 聊了一会,清业挂断电话,坐上了去杭城的车,跟着他一起的人正是次生。 族人分布各地,杭城自然也有。 清业和次生去了族人安排好的酒店安顿好,接下来就是在杭城各处探查了。 清业划分负责区域,不动声色的将西湖区及其周边区混在一起划给了次生。 十三年前他祓除邪祟时意外撞到脑袋,失去部分常识和全部记忆,被那人带回去。 一年后听见炸响的烟花后恢复记忆,而那时他的全部已经不属于月神了。 他和那人的事情族中只有几个长老和月清阑知道,就连当初被大长老派去刺杀那人的月族人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月神虽然原谅了他,但……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希望他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西湖区及其周边吧。 清业和张起棂约见了一次。 得知张起棂不久后将拥有一把好刀后,清业很是期待的表示拿到了要给他看看。 张起棂嘴角扬起了一点,被清业眼疾手快的拿起挂着的胶片相机拍下了。 他在杭城四处溜达的掩护就是游客人设。 几天后二人抽空一起去拿了洗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背景是红木花窗,镂空的花纹映着堂外大片盛开的春兰, 年轻男子坐在窗前,没有戴兜帽,一头柔软蓬松的黑发露出来,额前的碎发微微遮盖住眉眼,眼神微亮,唇角的笑意掩住了几分清冷卓然。 清业点头,他拍照技术真不错。 剩下的还有几张照片,是清业和张起棂的合照。 清业挑了张出来,让张起棂自己在背面写上兄弟二字,又拿出了准备好的铜表项链,把照片裁好放进去了。 清业给张起棂戴上铜表项链,拍拍他的脑袋:“里面刻了地址和电话,这样失忆后就不会丟了。” 张起棂低头看了看铜表打开后里面的照片,摸了摸暖暖的胸口,嗯了一声。 这是家人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张起棂突然喊了清业一声。 “哥。” “嗯?” 良久,张起棂声音很小的说,似乎有点害羞,“你真好。” 清业笑了。 没开心几秒,张起棂低声说:“我和吴参省合作了,几天后去下地。” 清业:“……” 弟弟怎么又乖又皮的。 “去吧,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计划,我还能拦你不成。” “你得答应我,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张起棂出发那天清业没去送,又是几日,清业最最不想看到的结局出现了。 次生发现东西在西湖底下。 那人的地盘离西湖不远。 清业手肘撑着桌面,捂了捂脸,实在不想面对。 “族长,现在怎么办?” 清业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能怎么办,族内丢失的宝物,当然要他去请回来。 “吩咐小树他们准备小型氧气罐,我们今天下午去西湖踩个点。” 在镜子面前折腾了好一会,清业怕遮掩太多反而起疑,干脆戴了个帽子,把头发理了理。 太阳渐高,石板铺的西湖边小路上,柳枝拂过头顶。 穿着淡青色卫衣的年轻人抬眸,捏住一截垂落在眼前的柳枝, 斑驳树影落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浓密的睫羽眨动间,瞳孔映出远处的云,和西湖柔软的水,勾人心神。 身边多了道身影,肩膀上也多了一只胳膊。 “怎么这副打扮,鬼鬼祟祟的。” 是瞎子。 清业迷惑:“很明显?还有,你怎么也来杭城了。” 瞎子勾着清业的脖子,懒洋洋道:“不明显啊,我看背影差点没认出你来,没见过你这身打扮呢。” 那就好。清业想。 说着,瞎子手贱的扒拉一下清业的帽子,面庞凑近了一点,笑嘻嘻的调整了一下角度,从远处看像两个关系亲密的朋友玩闹。 清业拿走他的贱手,把弄歪的帽子摆正压低了些,遮住了眉眼。 “太阳大,我挡挡太阳不行吗。” “…清业!”熟悉的声音传来,次生上厕所回来了。 黑瞎子:“行,你同伴来了我就先走了,我还有点事。” 他看出清业同样有事要办。 清业对次生道:“走吧。” 次生点点头,和自家族长就像普通游客一样,拿着他们的相机这里拍拍那里拍拍。 远处的楼阁,一扇窗户哐地一下被掼上。 一个望远镜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桌上。 “把黑瞎子、请、过来。” 男人冷笑两声。 兴致来了来看看景,谁知道碰到这么一扬……大戏。 十二年不见,长本事了。 和其他男人勾肩搭背,还凑得这么近,角度差的要以为是什么冲破世俗的爱侣亲上了。 他是进了icu一趟,但他还没死。 茶杯的水面细微漾开,一张与真实年龄不太符合的,年轻俊逸的面庞一闪而过。 清业和次生一起查探后,确定那种指引在水底,当日晚就带着装备,避开巡逻人员,脱了上衣跳进了水里。 次生在岸上放哨。 [“二爷,这我哪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啊……” “两年前吧,偶然碰上——嘶,二爷你这就见外了——是哑巴,是哑巴在吉林那边捡到人的,我去接应,就这么认识了……” “旁边那个人好像叫次生,应该是清业信任的人吧。” “这我真不知道,他们月族神神秘秘的,一股子玄学味……族长!清业是族长,哦,二爷你知道啊,没了,那我真的没了。”] 暗处,贰京打手势,“等人上来,看情况再动手。” 灌丛的影子轻轻摇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次生隐约发觉周围不对。 约莫四十分钟后,水面波纹荡开,暗色中,身影逐渐出现在水下,蕴开一点血色。一只掌心伤口发红又发白的手扒住了岩岸。 哗啦!清业在次生的帮助下回到地面。 浑身湿冷,清业套上衣服,次生将一块毛巾盖在清业脑袋上擦掉水, 清业:“东西到手了。” 眼前忽然昏了一下,清业倏然察觉不对。 路上他没忍住买的红豆糕有问题! 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57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5】 族长是最强的一个,这么点失血小伤不至于昏迷吧…!联系周围的一切,次生将清业背上背往阴影处跑。 不过暗处的人比他更快。 这边的巡逻人员应该是被吸引走了,不然这边冒出来这么多人影不可能不出现。 月光流下,为首的男子年轻俊逸,黑发干脆利落的向后梳着,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穿着黑衬衫,身形颀长,眉骨优越,眉峰冷冽,黑眸深邃,鼻梁挺直,面庞线条流畅清晰,看着二十七八上下。 次生被这么多人围住,心里没多少恐惧,他道,“你是谁?” 那人语气阴寒,透着警告:“人放下。” 次生没动。 他就是死,也要把这些人干掉让族长跑。 贰京张嘴就是胡说八道:“十……我们知道你们是谁,而他中的药只有我们能解,你要考虑清楚了。” 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抵在次生的脑袋上。 是枪。 次生心下警惕,暂时听从,将清业放在了地上。 为首的男人走出来,眼看这人将他家族长抱起来要走,次生一句族长险些脱口而出,“你做什么…!” 那人没有理他。 “这位,跟我们走吧。”贰京笑着。 …… 清业倚在后座,用毛巾擦干水的脑袋靠着另放的软枕,大概是药物,失血,以及刚从冷水里走了一遭的原因,他发烧了。 面色惨白如纸,暖意贴脸时,浑身发冷的清业下意识蹭过去。 掌心是冰冷的面庞,吴贰白定定的打量两眼,掐住了清业的脸。 指腹的触感让吴贰白终于落到一点实点。 瘦了很多。 没他盯着不知道几天吃顿饭。 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的,清业是第一个。 发烧了也好,他不用重新下迷药了。 到医院再把人横抱起时,清业眼眸微睁,模糊间看见了熟悉的眉眼。 心头紧得发疼,他很想蹿起来搬起火车连夜跑,可惜他全身无力,脑子浑浑噩噩的。 “睡吧。” 睡醒了就该他算账了。吴贰白眼神晦暗。 许久未曾听见的声音好像带着某种魔力,清业控制不住的将意识沉入深渊。 病房床边,吴贰白坐在那里。 从深夜到天明,他没有一点疲惫,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眼尾是锋锐的弧度,他盯着昏迷的人,眼神冷静阴沉到可怕,好像要把人杀了。 只是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些画面。 1990年初夏的杭*,在三十二岁的他授意下,道上的人听见一条消息—— 吴家贰爷身边多了个随手飞花摘叶的,长得很俊秀的,清清冷冷的年轻人。 不仅如此,听闻二爷对其十分纵容。 据传当日是吴贰爷处理什么人,那人死到临头骂话连篇,负责堵嘴的人头一回被抢了先,眨眼间,那人捂住流血不止的脖颈,痛苦倒下,再没了声息。 一片半边沾血的叶子飘飘扬扬的落在了地上。 而“罪魁祸首”——那个叫“十四”的年轻男子穿着简单的T恤衫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听了多少?”男人问。 年轻男子:“听见他骂你。” 吴贰白无奈,“脏话不好听,别学。” 年轻人嗯了一声,然后微微低着脑袋,像是认错,“力道没控制好,把地板弄脏了。” “脏了洗不就是。现在这个时间你吃完饭了?” 年轻人摇头。于是吴贰白带着年轻人上饭店吃饭去了。 听听,换成其他人擅自听动静,擅自处理人且弄脏了地板,吴贰爷还会关心他有没有吃饭? ……好吧,随手摘叶杀人,更别提动真格的了,换个人有这么大本事,任哪个老板都会纵着吧。 那时候,清业没记忆,不叫清业,是他取的名“十四”。吴贰白默许下属把经过传出去,是想着让认识十四的找上门来。 结果他呢? 一年后应该是恢复记忆了,扔下玉毫不留恋的就跑了。不仅如此,之后还有人来清理他在杭州留下的痕迹。 十几年过去,如今的道上根本没有一个会飞花摘叶的“十四”这个人。 撇关系撇得这么干脆,他吴家是什么蛇窟虎穴,和他吴贰白结婚是什么万万了不得的事吗? 吴贰白又忆起之后, 消息传到道上,大概是有人来试探清业的本事,通过老三把夹喇嘛的活计送到他这,想请清业跟着。 他同意了这活计,坐在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过来。” 清业绕过桌子,站在那时的他身边。 而他侧身,撩起清业的衣角把手掌伸进去按在了清业的侧腹部。皮肤相贴,温热的掌心传递着温度,清业低头,困惑的看着他。 掌下的皮肤肌理很好看,吴贰白神色从容,似乎只是单纯的想扭转清业的思维,他语气轻淡:“知道这是哪儿吗?” “胃部。” “知道这出了问题你会多难受吧。上次医生怎么说的。” ”让我按时吃饭,一次不能吃太多刺激性食物。” 吴贰白指腹用力按下去,表明自己的火气,语气是浓浓警告和不满:“你听了吗?” 清业默默低头,“对不起,以后会记得的。” “最好是记住了。”吴贰白继续道:“这里,别人不许碰,这件事也得记住。” 被他占便宜了都不知道,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他,真的以为他只是在扭过他异于常人的思维。 其实清业更是信任他。 换了别人敢这么动手,他早一脚踹过去了,谁清楚别人袖口掌心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只是吴贰白先入为主,认为清业是张白纸。他觉得清业是把自己脑子里装的常识丢了。 除了在吃饭方面倔,其他乖得不行。 “乖?”思绪拉回,吴贰白扯了扯嘴角。 他现在要是回到过去,先把人腿弄断再说。 哦,月族族长这么大本事,也许弄断腿还不够。 他得把人用铁链子绑了,关在卧室里,把人弄得浑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再把药喂下去,把腿打断,这样人就跑不了了。 十二年,等了整整十二年,他快疯了。 清业消失不久有人来杀他,得亏阻止的人来得快,否则他真的要死了。 而他被推进icu了,他半夜都在等,这人就这么冷心冷肺,薄情又绝情,居然一次都没出现。 恢复记忆了,就不认了? 凭什么不认? 他吴贰白认,清业凭什么不认! 第58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6】 该说不说,最熟悉你的是你的枕边人。 他就说那个红豆糕怎么这么合他口味。 完了,清业恍恍惚惚的想。 他偏头,旁边坐在椅子上的吴贰白低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指腹捏着鼻梁。 他的面庞轮廓线条流畅,五官锋利俊逸,狭长的眼眸随意一瞥目光锋锐轻蔑,威慑十足,和十二年前没什么差别,只是眼下有几分青色。 这人守了一夜。清业喉头微紧。 他以为,这么久了,这人应该要忘记他的。这让他怎么办?难道他要抛掉坚守百多年的信仰吗? 察觉病床的动静,吴贰白抬眸,对上清业有些躲闪的目光。 心虚? 还知道心虚? 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的时候怎么不心虚一下? 吴贰白:“我恨你。” 什,什么? 恨…我?…! 清业几乎反应激烈的望向吴贰白。 吴贰白像是没有发现清业的错愕,眉目冷淡,继续平铺直叙,“我恨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我恨不得把你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让你只能看见我接触我,我恨不得把你绑在身边,你一秒离开我的视线我就要发疯想杀人。” 清业唇瓣轻抿,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 男人死死的盯着他,冷笑:“我现在更恨你了。” “恨你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恨你让我不得不每天在外面都戴着人皮面具过活,恨你让我为你浪费了十二年光阴,恨你不声不响跑掉之后给我招来杀身之祸。 更恨你没心没肺,自己在外面逍遥让我一个人守着你不知死活的消息整夜失眠。” 扭曲的浓烈恨意冲击着清业的思绪。他喉咙发涩,突然觉得委屈,可是清业想,他有什么资格委屈? 这是他该的。没有人比他更可恶了。 吴贰白本来就不用死,是他连累了他。他保住这人的命更是应该的。 “我恨你,恨得我有时候想杀了你一了百了,恨得我真的想把你剁碎了吃了……” 说完,吴贰白冷冷的看清业一眼,起身就走。 “二白!”清业从呆滞中回神,惊慌失措,下意识坐起来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衣角的力度算不上大,吴贰白步伐停住。 他低头看了眼清业一圈圈缠满绷带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指节在灯光下白的发光,又病态苍白得近乎透明。 吴贰白重新坐下,面无表情的开口:“说。” 清业在吴贰白无动于衷的目光下将他的脑袋抱进自己拥有图腾的,最虔诚的心口,垂首低眸,在他耳畔说:“我爱你。” “……” 为什么说这么小声,怕谁听见吗?见不得人吗? 吴贰白:“我恨你。” 清业瞳孔微缩,微微垂眼,嗯了一声。 “你恨我,也好。”声若蚊呐。 恨他,比爱他好。 他给不了吴贰白想要的。 男人推开清业,眸光寒凉,咬牙道:“再说,一遍。” 恨他也好?什么叫恨他也好? 说爱的声音小也就算了,他就当清业内敛,结果现在还说这种要撇清关系的话。 撇清关系,撇清关系,撇清关系,清业恢复记忆以来,一直都在和他撇清关系! 薄情又冷情,他吴贰白上辈子一定欠了清业的,所以这辈子赎罪来了。又或者自己这辈子作孽太多,老天派清业折磨他来了。 情种,吴贰白想起这个词就想笑。 嘲笑,讥讽,最后一口酒下肚,还是在怨清业根本不来看他一眼。 清业微怔:“你……” 吴贰白以为他真要说,但他不想听,听得他恼火。于是他掐住清业的下颌,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唇瓣,凶狠的劲带着怒。 咬出了血。 他把血舔掉,吻住清业,模糊的话带着浓郁的偏执争先恐后的钻进清业耳际。 “想撇清关系?我告诉你,没可能。” 中午贰京来送午饭,病房里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句话都不说,气氛沉默的诡异,一对怨侣似的。 “二爷,十四爷,吃午饭了。”贰京将一袋子打包盒放在桌上。 “我真名月清业。” 贰京:“哦,好,月——” 男人冷声响起:“你的户口,一天落在吴家,就一天是吴十四。” 贰京丝滑改口:“十四爷,我买了你喜欢的莲子羹和红豆糕。” 清业盯着窗外,好像那些树叶是什么看不腻的景色:“我白天没什么食欲,也用不着吃饭。” 吴贰白:“你的报告一片飘红,你以为你身体很好吗?” 医生都称奇,简单说就是一堆bug能work。 月族人再玄学,也是人。 哪有人一天吃一顿,甚至几天才吃一顿饭的。 他十几年来查到的太少,月族人白天食欲低到发指,他推测是月族血脉的特性维持了身体机能。 他问过这方面的医生,养成按时入食的习惯,不会打破体内的平衡,身体反而会更好。 见清业犟得不说话,吴贰白道:“你从水底下拿出来的那颗珠子,我拿走了。” 清业:…… “次生呢?” 贰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吴贰白道:“死了。” 清业:“别开玩笑。” 他知道吴贰白不会这么做的。 吴贰白盯着清业呵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直接信了呢。” 清业如果不信他,觉得这话是真的,那月次生真的可以去死了。 “他是你什么人?这么关心他?” 清业:“亲人,朋友,下属。” “那真是得你信任了。”吴贰白讥讽一句,把莲子羹端到床上的小桌上,“人在茶馆关着,好得很。” 清业拿了勺子,舌头压着嗓子忍着恶心硬生生咽下去一口粥,就听见吴贰白话风一转,“怎么不问问我?” “你不觉得你应该问一句我这十二年怎么样吗?” 清业一时间竟觉得安静吃午饭的选择其实非常不错。 他低头喝羹,“那,你怎么样。” “不好,非常不好,你跑了之后,没睡过一天好觉。” “……”反胃感在翻涌,清业慢吞吞的嚼着莲子,不敢抬头,更不敢说对不起。 “脑袋低这么下,是要闷死自己吗。” “……哦。”清业抬直一点脖子。 “吴十四,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吴贰白直视那双眼睛,逼问道:“我是你什么人?” “……”来个人吧,救救他,谁都行。 他上辈子一定犯了什么大错,导致这辈子身为信徒,却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第59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7】 吴贰白似笑非笑:“好,那就先吃饭。” 吃完莲子羹,清业吃了一块红豆糕,吴贰白冷眼注视他咚的一声一头栽倒,额头砸在桌子上。 “……” “同一个招数中两次,我该高兴还是生气?”男人呢喃。 清业再醒过来,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暗了,周围的布置熟悉又陌生。 他一动,额头上还有余温的热毛巾掉了下来。 清业抬手拿走毛巾,挂在床头柜摆的水盆边。没一会感觉肌肉有点软绵绵的。 不是,还有特效松筋散…? 清业想坐起来,但是有点困难,于是他摆烂的躺着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处理完事务的吴贰白掐着时间来到卧房,咔哒一下摁开了灯。 光线刺眼,清业眯了眯眼睛。 男人走进来,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坐下。 凌厉如刀裁的锋锐侧脸对着清业,下颚线分明,脖颈的曲线性感有力, 他手里捏着一截细金链,一个嵌了半圈羊脂玉的翡翠平安扣吊坠从掌心垂落下来,晃晃悠悠的打着转。 男人侧眸瞥清业:“认识吗?” “……认识。” 怎么不认识,这吊坠是吴家老人亲手给的,名字叫金玉良缘,平安喜乐。 吴贰白:“我还以为你忘干净了呢。” 他将吊坠拢回掌心,调整姿势坐正了面对清业,四平八稳的交叠双腿,神色沉稳,淡淡开口:“现在吃完饭了,也回家了,说吧,你的答案是什么。” 原本真想以“回家再说”为理由拖一拖的清业:“……” 他想说我还没吃晚饭,可看清男人冷冰冰的神色,清业心头一痛,唇瓣动了动,听见自己说, “你是我的信仰。” 吴贰白习惯性摩挲平安扣的动作顿住。 他抬起眼帘,哑声道:“你再说一遍我听。” 清业:“我说,你是我的第二个信仰。” 吴贰白回过味来了,那些动容烟消云散,他阴寒一笑,眼神像丛林里伺机而动的毒蛇,“所以第二个要为第一个让步是吗?” “不,一样重要。” “一样重要你就不会十二年里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吴贰白:“哦,不对,第十一年起,你在京城和张起棂,黑瞎子相处得挺好啊?” 清业道:“张起棂是我弟弟。” “黑眼镜说,不是亲的。”吴贰白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胡乱攻击清业身边任何人的怨妇, 他脱口而出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清楚清业没有这根筋。 果然, 他语速飞快,生怕被误会似的,“不是亲的,胜似亲的。他母亲是我干妈,他出生后我把他带走,养到差不多三岁时,张家把他偷走了,后来我才把他找回来,只是之后他又丢了。” “是吗。”男人模棱两可,不知道信没信,在清业还想解释的神态下,吴贰白转移了这个话题。 “给你换衣服的时候看见了你背上的伤,怎么弄的。” 清业身上从不留疤,会留疤大概是鞭子上涂了什么东西。吴贰白指腹数过去,淡色的疤痕正好十下。 清业:“没怎么。” 真是好得很,他想包庇谁?火气上涌,吴贰白扯了扯嘴角,阴沉道:“怎么没打死你?” 清业没说话。 吴贰白的后悔在看见清业这吐不出半个字的态度下掐灭了。 十二年了,他这十二年怎么过来的,清业又是怎么对他的?他连自己命变长了都是在这十二年里发现脸部没变化察觉的。 吴贰白转身离开。 突然,他停住,冷声道,“现在十点钟,我让阿姨给你做一碗面条端上来。” 房门渐渐合上,隔绝了走廊的光,吴贰白的影子也消失了。 月亮高悬,吴贰白没有再回来。 清业望着窗外的月光,眨了下眼睛。 …… 张起棂上了地面,第一时间给清业打电话,发现打不通。 半小时后,他重新打电话,没通。 又是半小时,依旧没通。 张起棂打给了黑瞎子。 “啊,这个,可能有什么事吧……要不你再等等?” 瞎不对。 “你知道什么?” 茶馆书房,清业被绑在椅子上,无聊得数了数遍地砖和天花板上的花纹,旋即思维发散,神游天外。 而书桌后是在处理一些文件的吴贰白。 这几天,吴贰白去哪都带着他。 软筋散一日吃三次,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清业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 “二爷,北哑想见你。”伙计在门外汇报。 见清业下意识抬头,吴贰白哒得一下合上钢笔笔帽。 “让他过来。” “你很高兴?”吴贰白问。 清业:“我不该高兴吗。” 他弟肯定是来找他的。 吴贰白呵了一声。 书房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张起棂进门。 张起棂盯着双手双脚被绑在椅子上的清业:“……” 清业莫名感觉有点局促了。 张起棂看向吴贰白,目光露出几分对现在情况的困惑。 吴贰白:“你哥没事,看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张起棂望向清业。 清业:“……没事,小官,你走吧。” 张起棂突然懂了。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小官?叫得挺亲。” 刚刚走到门口的张起棂:“……” 他继续走,好像没听见。 徬晚的餐桌上,清业把故意夹错的,吴贰白不太喜欢的青椒挑出来放到了吴贰白的碗里。 吴贰白余光瞥了清业一眼……真是和以前一样。 见吴贰白居然吃了,清业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夹上夹下,夹左夹右,甚至忘记了手臂肌肉的那点酸痛。 然后,他刚夹去的一块白菜被吴贰白面无表情的夹回来,清业眼睛睁大了一点,听见他说:“吃了。” 清业:“……” “明天,跟我去趟老宅。” “不去。” “你当年再晚几天,请柬都要发出去了,丢我脸不要紧,吴家的脸差点被我这个不孝子丢光了。” 吴贰白又道:“我进icu你没来,我爸去世你也没来,让我爸,还有我妈见见你怎么了,几个小时都不肯?” 清业指腹用力一瞬,接下来要说的话像心头被剜走一块肉。只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去干什么,到时候离开又徒增烦恼。 恨他吧,吴贰白还是恨他吧。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他没得选。 清业硬下心,转头凝视吴贰白,薄唇吐出两个字,“不去。” “……” 气氛凝滞之际,电话响了。 吴贰白搁了筷子,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吃完饭,吴贰白说:“晚上去我房间睡。” 次生逃了,他得把清业看紧。 清业:“……”我不一直在你房间睡吗。 —— 清业在吴贰白房间睡的,吴贰白在清业房间睡的。 小剧扬: 吴十四人间蒸发那会,吴贰白整宿整宿睡不着,后来去了清业房间。 有十四的气息。于是他睡着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恨意滋生后,吴贰白搬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60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8】 清业侧躺着,眼睛盯着窗外皎洁的月亮。 以前吴贰白睡觉时窗帘是拉紧的,和清业同床后,因为清业说“晚上喜欢看着月亮睡觉”,除某些时候外,他们房间的窗帘成了摆设。 清业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想了什么。 时间到了夜半,身后人有了动静,靠近一点,紧接着,一只手臂揽过来,手掌虚虚搭在他的腰腹。 清业闭上了眼睛。 好半晌没有动静,似乎是深睡时下意识的习惯动作。 半小时后,确定身后人睡着了,清业翻了个身,正好翻进身后人的怀里。 清业没有睁开眼睛,似是无意识的扒拉了一下被子,然后同样抱住了身前的人,脑袋贴过去。 面庞靠的很近,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胸口也近,能听见对方平稳的心跳。 清业暗自松了口气,终于睡着了。 吴贰白手臂拢紧了一点。 双方都以为对方睡着了,其实现在才真正睡着。 吴贰白睡得很沉,早上是被清业的动静惊醒的。 四目相对之下,清业:“我起床。” 吴贰白松了他下意识钳住清业手臂的五指。 吴家地下的事表面是吴参省在管,吴贰白暗中有插手,十一仓也是他在管理。 白天要处理的事多,有约见面的客户,吃了软筋散的清业会被锁在车里,贰京和几个身手好的心腹伙计就在清业旁边座位守着,暗处还有人。 回到茶馆了,清业又被吴贰白带进书房。 见清业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脑袋耷拉着,吴贰白没叫醒他,去旁边的房间找资料。 门关上那刻,窗外跳进一个人,身轻如燕,比猫儿还灵巧,落地无声。 是月次生。 清业睁开眼睛,次生二话不说将解药喂给清业, 这个过程的同时清业卸掉左腕骨暴力挣开绳结,右手在绳结落地发出声音前接住了它。 随即迅速正好左手的腕骨。 整个过程几十秒都不到。 “月清业!”身后一声厉喝。 “走!”药见效快,清业没理身后人,在月次生之后跳下二楼。 这个高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二人脚步生风。 清业熟悉茶馆的布局,次生来之前也规划好了路线。 “族长,月啼珠还在你这吗?” “没,下次来拿。” 这边的动静惊扰了茶馆的伙计,得到消息的贰京带着人匆匆赶到一楼,在几个出口堵住了人。 清业:“直接打,别弄死弄残就可以。” 次生应了一声,扯过一个猝不及防的伙计过肩摔,然后敲晕了。 吴贰白站在屋檐下,神色冷淡,眉毛都没动一下,甚至低了下头,翻了几下手里忘记放下的文件,抚平他一瞬间攥紧弄出的褶皱。 没几分钟,包括贰京在内,放出去能独当一面的伙计全被放倒了,清业和次生甚至没用武器,单方面的碾压。 出口近在咫尺,这时,身后轻飘飘传来一句, “你再走半步,我就死在这。” 声音不大不小,但如同刺刀刺进了清业的耳朵。 吴贰白和“死”这个字连在一起,简直在挑战清业的理智。 清业猛然回头。 今天天气不好,灰蒙蒙的。 屋檐底下,男人身形修长,有几分瘦削,挺拔似松,画老了几分的凌厉眉眼平静如水, 他右手架在胸前,袖口下滑,露出的半截手腕清瘦白皙,一把反射寒光的匕首抵在左侧颈上。 一丝血迹滑落至衣襟,好像是在证明他真的会这么做的决心。 清业忽然生气,气得不行,手指都在发抖。不是气吴贰白,是气自己。 也许他当年走之后,就应该传出“吴十四”身死的消息,让吴贰白以为他真死外面了。 本来已经决定永远不出现在他眼前,结果如今因为月啼珠阴差阳错的,再次和这个人碰面了。 碰面不说,还不争气地被他抓住了。 心里气恼,清业面上微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用命威胁他,亏他想得出来! 吴贰白:“过来。” 清业深吸一口气:“你先把刀放下。” 男人望着他,“我说,过来。” 次生人都傻了。 他下意识抓住清业,“族长…!” 小心有诈! 清业轻叹,抚开他的手:“你先走吧。” 次生:“…?”不er? 次生被清业推了一把,迫于族长的命令,次生咬牙,先离开了。 那个男人看着肯定不是族长的对手。 清业穿过躺着横七竖八的伙计的前院,走上了台阶,本来想和吴贰白站一起方便夺刀,对上他投下的漆黑眼神又默默收回脚,站在了他下面。 “现在可以……!” 清业脖颈一紧,声音卡壳,他被吴贰白扯住衣领子拽上台阶,踉跄的进入前厅,一节节踩上了上楼的台阶。 吴贰白攥住他衣领的清瘦骨节泛着白,青筋暴起,挽起的半截袖子下是绷紧的肌肉线条,俨然怒到极致的模样。 清业只好顺着他被半拽着扔进房间。 房门被男人大力踹关了,自动落锁。 脖颈一松,清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拽住衣领,脚下被绊住,摔在了床上。 “吴…”一滴血打在他脸颊上。 清业愣愣抬手摸了摸,发现匕首还被男人架在脖子上,甚至因为眼下他二人的动作,手部力量没使均匀加深了一点刀口。 他回神,胸膛起伏剧烈,一把抢过吴贰白手里的匕首甩出去,腰部发力将吴贰白压制在下面,怒道:“你tm疯了!” 投出去的匕首深深插进墙壁,发出一点震响。 男人表情未变,还是自然的样子,开口的嗓音甚至透了一点无奈,“跟谁学的脏话?” 语气缓和地好像是十二年前。 清业死死的盯他,不知道恨他恨得要死的这个人要搞什么名堂,起身想去找绷带和药压迫止血,手臂又被拉住, 他回头,男人道:“别走。” “……” 清业回答,“我去拿药。” 吴贰白:“不深,死不了。” 他又道:“你在关心我吗?” 这不是废话?清业扯了扯嘴角刚想这么说,身下人眼底的温度逐渐冰凉, “那十二年前你知道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吗?” 清业:“……” “看来是知道了。” 吴贰白语气变得讥讽:“也是,我查十二年也没查到月族到底是什么背景,只知道你们信仰月神,负责处理邪祟。 这么大一个家族,根底可能比张家还深,你这个族长只要稍微关注一点,就知道我的情况了。” 清业从听见月族起就盯着吴贰白看,见他神色并无其他开口道, “别查了。” “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你管的着?” “那就不要用你的命来威胁我!” 吴贰白被清业吼得愣住,上下嘴皮一碰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艹。吴贰白心里骂了一句。 第61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9】 —— 气氛因此沉寂几秒,也缓和了一点。 吴贰白脖颈上流的血染红了床单,又见他不松手,清业憋了口气,用笃定的语气说,“月啼珠在你身上吧。” 吴贰白看他半晌,道:“在。” “把它吃了。”清业声线前所未有的冷静,“月啼珠抵御百毒,治愈百病,把它吃掉,也能迅速止血。” 吴贰白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你不要了?” 清业:“让你吃你就吃。” 他就没打算拿回来。 知道月啼珠被吴贰白拿走了,他就决定把这东西给他了。 即使不吃,随时戴在身上,对身体也好。 吴贰白没动,清业不想猜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直接解开他的衬衫扣子,不出所料在内衬口袋中找到了孤零零的月啼珠。 在白天里,月啼珠外表和珍珠没什么区别,在月光下则会泛起流光。 他面无表情的把珠子递到他唇边。 见吴贰白眼神似有几分审视,又似燃炽热星火,不知藏了什么情绪的望着他,清业不愿再磨蹭, 正想用强上手掰开他的下巴,吴贰白似是终于确定了什么,嗓音沉稳,缓缓开口, “这个是假的。”*(看有话说) 清业:“……“ 堂堂月族族长,竟在关心之下没能认出自己亲自用血请回来的族内圣物。 他心累,不想再和这个人玩心眼子,起身开了门。 这次吴贰白没拦他,凝视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男人坐起来,眼帘半垂,低眸盯着地板,幽沉的眸底掠过冷静到极致的算计。 他赌清业不会走。 让他想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刺激清业。 十二年了,没道理他担心他的死活十二年,清业倒是在外头自在得很。 清业进来时,吴贰白坐在床沿,脖子上还在流血,染了一片衣襟,而他手肘压在腿上,眼睛盯着前面,交握的双手互相用力掰着,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余光瞥见影子,吴贰白抬起眼皮,看见他拿了医药箱进来。 他不动,任由清业站在他身前给他包扎伤口,用绷带一圈圈的缠绕脖颈。 周围很安静,吴贰白侧眼注视清业,清业低首垂眸,处理他伤口的神色专注,和划自己手的不在意完全不同。 ……想什么?十二年了,这个人活该的。 “我恨你。”他忽然说。 头顶传来一声嗯。 这才多久,他听见这句话已经没反应了? 吴贰白突然发难,拽倒清业,翻身压住,同时提膝抵在清业腹部。 (咬了,亲了,删了,我不行了:-I) ……抬头直勾勾的盯着清业的眼睛,刺激他,“为什么?现在连亲一下都不行了?因为你喜欢上别的野男人或野女人了?” 他冷笑:“谁?说出来我听听,我保证留他一命。” 清业眼神不可思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然什么理由?”吴贰白道,“你觉得我技术过了这么久怕不舒服?” 越说越离谱。 清业从耳根红到脖颈,干脆决定在这个时候斩断,“月族历代族长,不可娶妻生子,要忠诚月神,我不能——” 身上的人眼神骤然危险,他阴恻恻道:“你的意思,我成三了?” 清业:……? “打扰你和月神了?” 他探手到清业衣摆内,按在腰部,或更上,漫不经心的**敏感的地方。 清业受不了了。 他拽住吴贰白的手臂,姿势一变将他反身压下,两只手翻后禁锢住, “我走了。” 清业说。 他松开吴贰白,起身走向门外。 “站住。” 身后的人声线低沉,咬字清晰,“你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了。” 半晌,清业听见自己背对着他回答:“我说了,你恨我,也好。” “你的寿命变得很长,如果你不想要,我会想办法——” 吴贰白打断他:“滚。” 清业抬头望着天空,没让眼泪掉下来。呼吸静悄悄的加深了一下,微凉的空气刺激眼睛。 微风拂过,吴贰白坐在床沿,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他真的是气极反笑。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撞了一下门的声音,贰京额头流血的一瘸一拐的扶着墙扒住了门框,抬头看吴贰白时脸上还有灰和淤青。 “二,二爷。” 里头的人撩起眼皮,用杭话骂道,“废物。” 贰京:“……” 十二三年前就打不过十四爷,如今年纪大了更打不过了。 清业去了一趟北京。 路上他就联系过了,瞎子已经回来了。 瞎子开了门,咧着个牙,笑眯眯的,习惯的要去靠清业肩膀,忽然想起什么转了个弯推了推自己的墨镜, 吊儿郎当,“哟,小月你回来啦?” 清业盯他。 瞎子:“咋啦,觉得瞎子我年轻貌美,想包我啊?” “瞎子我价格可高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得了粽子杀得了杂碎——” “你告诉他什么了。” 瞎子一拍脑袋,“哦,你说二爷啊,小月,这真不能怪瞎瞎我,他给得太多了,就算他不给,那一群人围住我,我心慌啊。” 这就是他知道的都说了。 幸好黑瞎子也只知道他透露的那点点。 “小官呢?” “哑巴他接个了水里的单子走了。” 清业注视他半晌,拿出两张卡,在黑瞎子盯着卡转的热切视线中说, “贴蓝条的给小官,密码他知道。红条的是你的,里面有五百万,以后月族的任何消息,你不能跟任何人说。” 瞎子:“包括二爷?” 清业:“你觉得呢?” 懂了。 “那万一有人出价更高呢?” “打我电话,我出双倍。” 这其实不是钱的问题,黑瞎子被吴贰白的人手围住,瞎子如果不说估计出不来门。 难保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人,清业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出钱还围攻你你应对不了,让黑瞎子尽管和他们干架,先摆脱敌人的围攻,来找清业。 清业会处理那些敌人。 从告诉黑瞎子月族的存在起,清业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 瞎子明白清业隐藏的含义,真切的笑了笑,干脆利落的给自己嘴巴上了拉链,“yes,sir!” 出了院子,清业和次生汇合,坐了七八小时的火车,转车到乡下,又徒步进了深山,终于回到了族地。 楼阁里,清业回来的消息传到几个长老那边。 月族的族长当得越久,说明月神越喜欢这任族长。族内的几位长老,都是上任族长和祭司,上上任族长和祭司,上上上任等等。 用月清阑的话来说,一群古板老登。 “族长,月啼珠拿到了吗?”刚教完一群小崽子的二长老问。 清业心情不好,懒得解释:“没,出了点意外,拿不回来了。” 大长老:“拿不回来?” 他望向次生,“出什么事了。” 次生道:“九门之一吴家,吴贰白提前拿走了。” 几个长老去观察清业的脸色,跟以前一样,微冷不冷的。大长老心下松了口气,随即愤愤道,“又是这个人。” 三长老也是脱口而出:“要不干脆杀了——” 清业猛地盯他:“我是族长你是族长?” 不是说了到此为止? 他眼神直勾勾的,瞳孔漆黑,三长老被吓了一跳,彻底闭嘴了。 注视这一幕,次生更不明白了。 —— 太多字了,有话说放不下 星号那里其实是改过一大段。因为有点h我怕。 原版:月啼珠不仅是假的,里面还有吴放的chun药。 吴二爷是多智近妖,非常理智的那挂。 按照吴本来的计划,他千算万算,会引清业找珠子找到他身上,解开衣服,而吴会想办法让清业或自己吃了加料的珠子…… 然后……这里懂都懂… 但清业肯定会拒绝,为了吴的命着想,他绝对不会接受,会打晕吴,找解药。之后吴醒过来,清业就不见了。 于是误会更深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改掉。 也就是这里,是没有药的,吴贰白没想到清业会把珠子给他。 对于清业,吴二爷其实有很多手段困住他,只是这些手段太强硬,他更希望清业自己留下来—— 至少在彻底没招之前,他不会用这些强制手段。 他不想因为这些手段让这段关系出现更多的裂痕。 这里提一句,如果小哥和清业不是兄弟关系,吴贰白使用强制手段的概率会更高。 因为如果放走清业,除了自己这条命当筹码,他很可能找不到人了。 爱恨在一个人身上,吴二爷你真的有福了哈哈werwerwer哈哈 第62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0】 格尔木疗养院已经废弃了,进到里面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差点没把无邪呛死。 他拿着手电筒照着前面,探到一个房间,旧门吱呀的被他推开,他捂住口鼻,踩到里面去。 咔嚓一声,无邪立刻把手电筒照过去,原来他踩到了一大块不知道从哪掉下来的铁锈。 在房间里找到一个本子,无邪离开这里,又顺着走了没几步,发现阴暗处有个铁栅栏。 手电筒的光照过去,铁栅栏后的黑色影子朝无邪扑了一下,哐当一下露出半张惨白的脸。 “哇啊啊!!” 无邪被吓了一跳,发出尖叫,乱七八糟的后退,手撑在栏杆上,咔的一声,“卧槽!” 无邪满脸惊恐,还没来得及翻滚过去,一股大力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扯回了安全地带。 手电筒早掉了,黑暗中无邪只看清一个略有几分熟悉的身形。 熟悉?无邪死命的想,还是没想到这是记忆中的哪个人。 他跑过去捡手电筒,手电一照,看清了眼前的人长什么样。 墨眉凌厉,鼻梁挺直,眉眼沉静,是一个很端正耐看的长相。 他确定他没见过。 错觉吧。无邪想着, “我叫无邪,谢谢你——” “哐当!”铁栅栏被猛地撞了一下。 无邪发出一声我靠,探出个脑袋盯那东西,“这是什么……嗯?这里怎么会有禁婆?” “站这别动。” 青年叮嘱一声,抽出背上的剑,然后干脆利落的将剑刺进禁婆的身体。 他速度太快,禁婆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洞穿了,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倒在了地上。 清业收回四九剑,震去剑身上的血,回头一看,倒霉孩子不见了。 他叹气,正要去找,一道身影从前面出现。 是张起棂。 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清业的四九剑上。 这剑,他认识。 有且只有一个人能拔出来。 所以…… 是他哥。 清业收剑入鞘,一本正经道:“你好,我叫叶清。” 张起棂:“……嗯。” 清业不赞同道:“这不对,你应该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 “张起棂。” 清业:“很高兴认识你。” 他应该回一句吗?张起棂想了想,同样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这边清业在教弟弟遇到陌生人怎么交朋友,那边无邪的惊恐声音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越过栏杆直接跳到下一楼梯,又是翻身落地,冲到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黑瞎子从石棺材里把自己拔出来,朝门口的张起棂阳光开朗的挥手, “哈喽哑巴!” 无邪被黑瞎子恶作剧,等爬起来就看见小哥和黑瞎子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向外跑。 “等等!” 跑什么啊! 眼看他们两个上了一辆车,无邪追得累死累活, 身旁传来一句,“你要跟上去?” 无邪下意识回“这不废话吗”,然后整个人就被提小鸡崽一样提溜起来, 紧接着耳边风声加剧,整个人视野变了半圈,发现自己被那个也追上来的青年抱起来一扔,直接给他塞进了车里。 “嗷!” 撞到什么,无邪痛呼一声,不可置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被扔进车里了。 难道他很轻吗?他将近一百四十斤啊! 车顶咚得一下,无邪这边的车窗被敲响了,他立刻回首,直接一只手伸下来,还有半张倒挂的淡定的脸, “劳烦,开个窗,让我进去。” 驾驶座的阿柠拧眉问无邪:“你朋友?” 无邪心道这哥们刚救我一次,又帮他上了车,肯定算得上一句朋友。 于是他点头,“对,我朋友。” 无邪又担心阿柠不信任这哥们,又认真道:“过命的交情。” 张起棂余光瞥了无邪一眼。 见小哥黑瞎子都默认,阿柠开了车窗。 青年修长的双腿伸进车窗,韧性十足的腰一弯丝滑的带起上半身坐进了车里。 “身手不错。”阿柠说完,看向无邪:“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邪认出这里都是之前进云顶天宫的人。 两边交换了一下情况。 清业被阿柠塞了一张卡,她说要雇他跟着去。 “去哪?”清业问。 阿柠似笑非笑:“塔木陀。” 作为一个突然冒出的人,身手还很好,阿柠想试探也是正常的。 反正目的地都一样,和小官小邪一起更好。清业嗯了一声,“让小邪跟我们一起,我会顾好他的。” 旁边的无邪本来就想跟着,他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听见青年用熟稔的口吻说会照顾好他。 还有这语气,无邪怎么听怎么听出一点长辈的样子! 可是他观察周围的人神色没什么不对,像正常朋友的称呼。 难道他太敏感了?因为家里人经常这么喊他,周边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乍一听到这个昵称所以他想多了? 无邪怀疑人生中。 车子一路开出市区,驶入戈壁。 营地很大,大量物资堆积在一起,应该是阿柠手下的人聚集在一起。 天已经亮了。 清业等人一起跟着阿柠进了一个写着藏文的圆顶营帐。 定主卓玛被她的两个孙子搀扶着进来了。 她的两个孙子眉眼不同,年龄大的叫扎西, 小的那个叫雅西,年纪看上来和无邪差不多大,长得比他哥扎西俊点,一身漂亮的藏族服饰穿在他身上跟个衣服架子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无邪感觉雅西瞥了他一眼。 无邪下意识露出友好的笑容,雅西沉默的移开了视线。 可能是比较腼腆吧。无邪想。 阿柠将拿到的瓷盘推过去。 无邪听不懂藏语,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听了几段话快崩溃了。 那个翻译藏语的嘴巴含了石头似的含糊不清,旁边的“叶清”大概发现他不懂了,开始给他翻译。 无邪一时间简直要抱着这贴心的新朋友拍两下背结拜了。 第63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1】 回来后多了一男两女。 男人五官精致,穿了粉色的衬衫,无邪看见其中那个披着浓密柔软的黑色长发的英气女人一下子把目光锁定在他右边的清业身上。 “清…”看见清业易了容,月清阑吐字的声音一卡,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下故意贱兮兮的,腻腻歪歪恶恶心心的凑到清业身边补充, “清~清~你来这怎么不跟我说呀~” 几人揶揄的目光在二人周身流转。 这时候,帐篷被拉开了,雅西进来给他们添了酥油茶和其他茶点。 清业眼皮子一跳,立刻制止:“你够了。” 于是月清阑顺理成章的换了个称呼,“好吧,你来这怎么不叫我,整的我还得麻烦人家解老板捎我一程。” 解老板? 无邪看向那个男人,不知怎的,连带着那个绑着马尾的女生,眉眼竟觉有几分眼熟。 清业浑身绷紧的肌肉放松一点,眉峰微拢,“我还想问你。” 他朝月清阑使眼神,你我都走了,族里怎么办? 月清阑:“我想来呗,实在无聊,好久没出来玩玩了。” 族里不还有几个老登吗?撑个一两月不是问题。 清业无奈:“算了。” “这位是……”无邪开口了。 月清阑自然道:“我叫叶阑,灯火阑珊处的阑。我是他姐。” 月族人在外不用月姓,月清阑知道清业常用的化名,很是自信的吐出了这个假名。 “假的。”清业面无表情,“她是我妹。” 月清阑:“你胡说什么呢弟,我比你早出生几秒好吗。” 清业绝不认输,他要认了,月清阑绝对会让他喊一路的姐姐。 “你记忆出错了,是我比你早出生。” “我记错哪个都不会记错这个!” 无邪呃了一声,“这个,你们是龙凤胎吧,到底谁大?” 可能这就是独生子的快乐,当然,无邪看着他们“吵架”也有点小羡慕。 “好吧。”月清阑语气遗憾:“勉强和他同时出生一下。” 清业睨她一眼,本来就是。 族长和祭司,本就是同生同长的关系。 一任族长,一任祭司。 同时上任,同时退任。 这边无邪看向那熟悉的一男一女,“那你们是……” “无邪哥哥,好久不见。”秀秀笑道。 无邪,无邪发出一声“啊?!” “等等等等,你是……”无邪脑子灵光一闪,“秀秀?!” 见女生点头,他又看向那个男人, “我是解雨辰。” “小花?!”无邪大惊失色,“你变性了?!” 解雨辰:“……” 他无奈的解释:“我小时候是一直当作女孩养的。” …… 定主卓玛带着他的两个孙子和儿媳一起,车队一路向着目的地飞驰。 路线崎岖得很,数日后经过兰错,之后就是一片戈壁滩的荒黄色。 风沙漫天,太阳暴晒,空气都是扭曲热浪,晚上却冷得可以裹袄子。 阿柠发的物资清业没吃,从进入这个区域起,他连续好几天才会吃一顿,得亏有月清阑和他互相打掩护。 太阳太毒了,清业整个人都是蔫的,他总是在白天安慰自己,到了晚上见到月亮就好了。 沐浴月光对月族人来说非常舒服。 然而某天晚上,月亮隐入云层,看不见了。 清业:“……” 月族族长悄悄得碎了。 他跑到角落里去蹲蘑菇。 发现月清阑也在。 于是两个人蹲在阴影的地方,一起盯着天空发呆。 来找清业的张起棂看了两眼,坐在了清业旁边,跟着他们一起盯月亮。 后面跟着个黑瞎子。 见此他心道果然,如果叶清真是陌生人,那这些天和叶家兄妹好相处的哑巴可以是假的了。 瞎子伸了个懒腰,去睡了。 他可不是这三只夜猫子。 在三双眼睛的注目礼下,也不知是不是月亮知道了,它终于出来了。 月清阑盯累了,回去睡觉了。张起棂又陪清业看了一会,被清业赶去休息了。 清业自己盯了良久,最后枕着背包,沐浴着月光睡着了。 黄尘滚滚,这天莫名的起大风了。 沙子一卷卷的滚,车子外头全是沙子,前面的好几辆车看不清影子了,再不下车,车门都要打不开了。 清业果断喊了停。他和无邪,几个高加索人在一辆车上。 黑瞎子小哥他们分散在其他车上,月清阑和阿柠一起的,他们肯定也察觉异常了。 “无邪,你跟紧我!” 无邪这些天都习惯清业把他当容易丢的小孩的叮嘱声了。 清业戴上防风眼镜下车,一片黄尘漫天中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他带着几个人在黄沙里找庇护所,突然听见一个高加索人喊,“他不见了!” 这鬼地方连声音都被风沙模糊了,刮在脸上刺痛。 “谁?” 狂风呼啸,清业抬臂遮盖面部,被吹得后退几步,他有不好的预感,回头再看,身后空无一人。 “……” 他面无表情的骂了声艹。 清业下盘很稳,心里盘算了一下方向,他记得风沙没起来前东边有块岩石。 他朝着右边走。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很快,高温燃烧的信号弹焦味随着风扑进鼻子,不出所料在沙石泥土堆积的墙后面的低地深沟里发现了躲着的月清阑等人。 环顾四周,清业道:“小哥还有无邪…定主卓玛扎西雅西也没回来?” 瞎子:“哑巴去外面接应其他人,他会去找无邪他们的。” 说着,他拿起手电,冲进了风沙里,“我也要去了。” 清业在背包里翻出手电,以防万一拿了两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 月清阑拉住清业,唇瓣开合说了几个字。清业低眸,嗯了一声。 月清阑微叹,“万事小心。等我休息完我也出去找找。” 清业在黄沙里找人,期间还碰上找到了无邪的张起棂和瞎子。 不知道找了多久,清业带着找到的几人回去了一趟,小哥几个同样找回不少人,体力有些不支在休息,现在还有人失踪, 清业将喝光的一瓶水放下,重新拿了一瓶,进了风沙里。 这次月清阑和他一起出去的。 分散两边,再回去,定主卓玛和阿柠他们都在, “还有好几个人失踪。” 阿柠拿着对讲机,有些疲惫。 定主卓玛皱着眉:“雅西还没回来。” 见清业要出去,扎西连忙道:“我和你一起。” 清业拒绝了,让他好好休息。 第64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2】 清业发出去一发信号弹。 漆黑的夜色中,清业紧紧抿住双唇,抓紧两个背包肩带一步一步得走,眼底的不安之色越来越重。 等反应过来,后背全是冷汗,清业才发觉自己的脑子里有多少悲观的猜测。 强烈的光束仿佛穿不透黑暗。 清业闷头走着。 风沙变小了,漆黑的夜色总算褪去一些,周围看清了一点,清业的心脏如鼓点在耳边咚咚咚得响。 不大不小的岩石有一个避风口,周围自然得砌起了风沙墙。 此时天光大亮,一个人推倒风沙墙,从里面走了出来。 雅西疲惫的扶着岩石拨弄两下头发,沙子从浓密的黑发中沙沙掉落,身上繁杂漂亮的藏族服饰也吃了不少沙子,变得灰扑扑的。 察觉什么,他抬首,看见青年站在不远处。 青年侧脸被什么划了道口子,细沙卡在伤口混着丝丝血,胸膛快速的起伏,急促的喘着气,直直的盯他一眨不眨,一双漆黑澄澈的丹凤眼眸中似有水光,眼尾泛红。 “你哭了?” “沙子迷的。” 几秒沉默, 雅西一句“干什么”没出口,前面的青年转身背对他,声音沙哑,“走吧,我带你回去。” 走了两步,清业发现身后人没跟上,回头,脸色微变,“你受伤了?” “你当谁和你一样?” 清业大跨步过去,拉着雅西检查,“哪受伤了?” 雅西避开这个问题,淡淡道:“没力气。” 清业张了张嘴,最后闷闷的嗯了一声,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两包压缩饼干和没动过的水塞给雅西,“你先吃吧,应该不会再起风沙了。” 身旁的心跳平稳有力,时刻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浑身肌肉的酸意涌上。清业坐在他旁边,偏头捏了捏睛明穴,神经安稳下来后是莫名的倦意。 四周很静,他突然好累。 肩膀上的责任太重太多,旁边细微的咀嚼声就这样带着清业走了神。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单纯发呆。 连雅西什么时候吃完了压缩饼干和小半瓶水都不知道。 良久,一道声音将清业拉回现实, “我脚踝伤了。” 清业低头,检查他的脚踝,也没问为什么不早说。 “有点肿,你摔了一跤吗?” “风大。”雅西这么说。 掌下的脚踝清瘦,清业敛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低头按摩着那块红肿的地方,琢磨许久,闷声道:“要按时吃饭,你看上去比无邪还轻。” “我看你才比他轻。” 别以为他不知道,清业这段时间根本是连续三天才进一次食。真是饿不死。 “我习武,也习惯了。” “那你真厉害。”头顶的人讽刺道。 本以为这人又不说话,谁知这人回答:“我不厉害。” 他要是厉害,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以至于现在,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肿被揉开,清业在他身前蹲下,将后背暴露给他,“我背你回去。” 一双胳膊揽住脖颈,背上添了重量,清业揽过身后人的腿弯,稳当的站了起来。 清业:“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我就什么时候发现你的。” 吴贰白继续嘲讽:“就你这个样子,也就小邪发现不了,我如果不能一开始就看出来,也不用追你过来了。” 清业停住了脚。 “我以为你易容来这……至少是有其他事。” 清业甚至不敢去猜测这人完全就是为了他来的。 他在吴贰白这里已经可恶到极致了,这人为什么还会来找他。 “是吗,那你高看我了。” 清业抿唇,“你怎么找到这的?” “碰运气。来看看。” 张起棂在这,这边邪祟也多,吴贰白就来了。 脖颈被箍紧,清业听见吴贰白冷声补充,“还有,你拿我说过的话是开玩笑的吗?” 撇清关系?这么久了,这么多波折,不可能撇清了。 他恨他冷情,现在更恨他低估他,清业上次离开了多久,吴贰白就冷静了多久。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恨来恨去,他还是恨清业不够爱他。 左右命都变长了,这关系就一直缠下去吧。他没得选,感性上,理性上,清业就是吴贰白权衡利弊后的唯一选择。 事实上,这权衡利弊前的选择,也从来只被吴贰白放上了清业的选项。 清业重新迈步,“你想怎么样?” “是你想怎么样。” 吴贰白声线平静下来,“如果不是打不过你,如果张起棂不是站在你这边,我早让他们把你绑了。” 清业不是很想知道绑了之后做什么。 安静片刻后,吴贰白质问:“叶阑是谁?” “族内祭司,真名月清阑,是亲人,也是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以信任。” 还是青梅竹马,挺好啊。 吴贰白冷笑:“所以你来这做什么?” “去塔木陀,杀掉西王母。” “杀完之后呢?” “回—”掌住他前颈的手掌收紧。 紧到额角和脖颈青筋暴起,脸颊涨红,呼吸困难。 背上的人是真不怕掐死他。 清业终于改口,“杭城。去杭城。” 那只手没有卸力,吴贰白神色似失控的野兽露出獠牙,眼底阴骘一片,语气又带着些许神经质,仿佛有丝线紧紧缠绕住了清业, “和我玩文字游戏?嗯?” 清业就这样被掐住命脉不言不语的走了两步, 吴贰白第不知道多少次生出真把人掐死的念头。 背着他的人终于用断续沙哑的嗓音说,“吴家,回吴…家。” 到底是命脉被掐住的妥协,还是自己也存着念头,只有清业自己一清二楚。 吴贰白立即松了手。 令他满意的答案让理智回了笼,他卡顿侧首,发现清业颈间的青紫色指痕,眸光一滞。 指尖不自觉的颤抖,喉头艰涩滚动,心脏骤然收紧,难受得心肉痉挛抽痛刺痛,大脑空白,一时不知道是在折磨清业还是折磨自己。 他紧紧拧眉,轻轻揉了揉清业颈间的皮肤,呼吸急促了几分,语气软了下来,“我脑子不清醒发疯,下手没轻重,你也不说?” 清业默了默,“对不起。”他哑声道,“我是说那晚的不辞而别。” 清业背着人,走在沙地里,风沙后,一脚踩进去能陷进脚底。 他以为不会听见回答了,直到肩头的脑袋低下来,在他耳际吐息,声音变轻,透出一点难以言说的柔情, “仅此这个,原谅你了。” —— 吴贰白视角: 吃完了东西,旁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死了不成? 他扯了扯嘴角,偏头去看,清业盯着前方,眼神空茫,明明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给人的感觉看上去就要哭了。 “……” 吴贰白没出声。 他在狠心把清业扯回现实和放任清业发呆中,还是选择了后者。 第65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3】 这会天已经完全亮起来,阿柠拿着对讲机忙着找人,陷进沙里的车被挖了出来。 见到清业背着雅西回来,阿柠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雅西和其他四个人一样要失踪了。 “你找了一夜的人,去休息吧。” 清业把人放下:“我不累。还有谁失踪了?” 这话听上去像谁失踪了他都会闷头找整夜。 雅西乜了眼清业,转身走了。 见清业眉目沉静,确实不像硬撑的样子,阿柠道:“还有四个人,已经派几波人去找了,你刚回来,和他们一起去修车吧。” 清业嗯了一声,顺着阿拧指着的方向和其他人一起修车。 其他人一看清业过来帮忙,分配了负责的地方。车底进了沙子,零件需要排沙,清业身形适合钻进车底去。 他戴好面罩,钻进车底,朝外头伸手。有人把工具放到他掌心,告诉清业怎么做。 有时候话没说完,清业就下一步,那人反应过来笑笑,放心清业修车底盘,自己去检查前盖了。 不多时,清业要换工具,探出一个脑袋,伸手正要从工具袋里拿,脸上的面罩被掀了。 雅西半蹲在他旁边,掰着清业略显茫然的下巴,用酒精粘湿的一次性湿巾把清业侧脸伤口的沙子擦走了。 他动作不算温和,细沙在伤口滚了一圈,清业“嘶—”了一声。 他又给清业擦了擦沾了黄尘的脸,看上去总算没那么狼狈了,化妆易容的脸也赏心悦目。 躺沙地里的清业被雅西在侧脸伤口处贴了一个创口贴。 清业蓬松柔软的黑发在连日太阳暴晒的情况下蔫了一些,额前三七侧分的碎发打着一点卷曲,随晚风轻飘,半掩锋锐的眉眼,露出偏右边的一点额头。 吴贰白手指在他眉眼处比了比,声音冷淡:“你该剪头发了。” 风一吹,发梢要刺眼睛。 清业不假思索道:“好。” 夕阳西下,车队重新出发,天黑前到了魔鬼城,亦是风城。 第二天,无邪睁着一双眼睛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拆了个小面包啃。 他去找了阿柠一趟,恰巧失踪的一个人被找回了,得知剩下三个人进了魔鬼城。 阿柠招呼着人要去找,无邪想起“叶清”总是叮嘱他的话,打算和他说一声再走。 找了半圈,发现清业正跟个小学生一样坐在折叠小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而雅西在给他剪刘海。 原先侧分的碎盖剪成了短碎盖,好像没原来好看了。 咔嚓— 无邪眼睁睁看短碎盖因为这一干脆的剪刀变成了露额的清爽短发, 大概是这个扬景很让他放松,加上一直以来二人都很照顾他,无邪方才惊觉自己说出口了。 他陡然对上雅西凉凉的眼神,浑身紧绷,竟然有种膝盖一软直接跪祠堂的冲动。 上一个人是他二叔。 不er! 无邪一时间什么人员失踪的沉重情绪都没了,求生欲爆棚:“哪个哪个,你看现在,现在就很好看!” “叶清”有一张俊脸,这个发型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英朗。 雅西锋目轻抬:“我还没剪完你就说上了?” 以前是这么教你的?这一句吴贰白吞了回去。 无邪讪笑两声,借口跑了。 老天爷,这语气更像他二叔了。 吴贰白捏住清业的下巴左右打量两眼,细细修理了几下。 清业一头短发利落,眉如远山,眼眸狭长,长睫低敛,瞳色如墨玉。 这双眼睛,和清业真实的模样相似,妆容敛去了七分精致,但是里面清墨似的眼珠和似含秋波的眸光,一如既往。 尤其与其对视时,瞳孔倒映你的面庞,会让你觉得他只能看见你。 总结,看什么都深情。 男人啧了一声,“你自己易容的?” 清业:“嗯。” “下次把眼睛挡了,装成瞎子,再装成面瘫,没准我就认不出了。” 清业:“……” 眼前人忽然勾唇一笑,浓稠的阴郁在眸底掠过,步步逼问的语气偏执且透警告,“想什么?嗯?真觉得我认不出了?” 清业摇头:“我在想,你看我一眼就能认出我,我其实很高兴。” “……” “就像之前我吃辣吃到医院去,在你眼皮子底下偷吃到冰淇淋那样的高兴。” 那很高兴了。 吴贰白松手,力道较大,甩掉了清业的脑袋,又像轻飘飘的在他脸上撇了一巴掌:“不提这事,我还能开心一点。” “……”清业默默转回头:“噢。” …… 一扬大雨,胖子和潘子的到来让无邪很是高兴了一会。 清业,阿柠等人一起继续去塔木陀,那些人带着那个失踪找回来的人回去,黑瞎子和解雨辰他们分开行动了。 而顶着定主卓玛孙子身份的吴贰白,在无邪好奇想问又不敢问的神色,阿柠意味深长的目光下淡定的跟着了。 清业想劝,没敢开口。 最后清业,“雅西”,阿柠,潘子一辆车,无邪小哥胖子月清阑一辆车。 如果有辆车出现意外,另一辆还能救急。 上车前,胖子戳了戳无邪,说悄悄话:“我说天真,你怕他干什么?” 无邪目光深沉:“你不懂。” 论谁去危险的地方野碰上一个和管教自己的长辈很像的人都会怂的。 清业没时间同情无邪,他被雅西压着脖子塞进了副驾驶。 阿柠:“他想当司机你怎么不让?” 雅西似笑非笑,并不掩盖自己和清业熟识的关系:“你可以让他试试。” 队伍里几个身份不明的,阿柠老早就压着烦了,这下一看他这态度反骨就上来了,“人是我雇的,叶清,你去开车。” 她就不信,这一望无际的戈壁里还能出车祸不成? …… “卧槽前面这是玩什么呢!” 胖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前面的车以最快的速度飞驰,左边歪一下右边崴一下,跟个酒蒙子加载了火箭东倒西歪的坐扭扭车似的。 然后,车子急刹车掀起飞沙,磕巴一下侧翻,险险没真翻过去,半空的两只轮子碰得一下砸进沙地里。 紧接着,后座车门开了。 后座惯性更大,加上阿柠没准备,脚步虚浮的走下来,直接走歪了, 没几秒,她在地上滚了一圈,栽了。 第66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4】 胖子停了车,和无邪他们一起去查看,这时候,车里剩下的两个也下来了。 胖子大笑:“这是怎么了?老爷爷晕车不中了?” 潘子颤颤巍巍的伸手,指向半点事没有甚至看上去有点高兴的清业。 月清阑幸灾乐祸:“胖子,我看着是老爷爷开车寻求飞一般的感觉?” 清业瞪她,这话说得她年纪就很小似的。 阿柠从地上爬起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沙子,灵魂质问:“你会修车不会开车?” 她手下都夸清业车修得好,一个顶五个。 清业目光漂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修车?” “……” 两秒死寂后,阿柠面无表情的指着后座:“你滚后头坐着去。” 明明是你让我开的。清业有点委屈,看向雅西。 雅西:“过瘾了?” 清业点头,想了想又摇头。 雅西道:“没过瘾也滚后面坐着去。” 胖子乐了:“敢情这有个赛车爱好者呢。” 小哥懂了,原来主驾驶座和厨房一样都不能让他哥进去。 重新出发,不久后,在无邪的卧槽声中,胖子一脚把车头喂给了断崖。 阿拧:“……” 阿柠冷笑:“说吧,你们给驾校考官塞了多少。” 其实不然。 清业实诚道:“我没考驾照。” 阿柠:“滚。” 他们发现断崖下是一片绿洲。 绳索下到一半不够,清业脚尖点壁,顺着树藤落了地。其他人也是一样。 只是胖子在上头,树藤可能撑不住。 清业看向自家弟弟:“胖子怎么办?” 弟弟:“太重。” 清业语气不确定:“应该不会摔出个好歹来吧?” 弟弟:“……” 如果树藤撑住了一截,落地比较低,也没什么大事。 二人对视一眼。 “我接头。” “我接尾。” 他们冲了上去,脚尖点地,跳上去各自一手抓住几根藤蔓手腕一翻打结甩给对方,在空中张开一张简易的网,在胖子的喊叫声中经过树藤卸力掉下去。 二人默契的跳下石岩,赶在胖子落地前一个提住了胖子的肩膀,一个抓住了腿。 雅西没说话,眼睛冷冷的盯着清业的身影。清业背后一寒,回头,却没找到来源。 胖子爬起来,“义父请受一拜!” 无邪大笑:“小哥和叶清看上去像是能有你这么大的胖儿子的人吗?” 月清阑:“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清业忍无可忍,踢了月清阑一脚,月清阑诶嘿一下跳小哥后面了,贱兮兮的,“哈哈,没打着!” 清业:“……” 阿柠忍笑调和,众人继续整队出发。 清业殿后,前面一位是雅西。 茂密的雨林行动缓慢,清业加快几步追到雅西身边。 雅西瞥他,眼神在问干什么。 “有件事忘记……”在真·吴贰白猝然危险的目光下,清业慢吞吞的声音立即变快,“我比你大很多。” 吴贰白呵了一声,“我第一天知道?” 他嗓音压低,补充道:“嫌弃也没法子。” 清业:“……” 又中了一箭。 他退后几步,变成一个莫得感情警惕周围的殿后人。 队伍里出现奇怪声音。 无邪回头,“叶阑,你笑什么?” “哈哈鹅鹅鹅鹅鹅嗬嗬嗬——”压抑的笑声被手掌捂住变异,无邪不问还好,一问月清阑彻底憋不住了。 她狂笑出声,跟个颠婆子一样。 她在吴贰白前面,非常有准备的偷听了,果然有自己想听的笑话。 不行了,她肚子疼。 “哈哈哈鹅鹅鹅——” 四九出鞘的铮声一响,月清阑呜哇一声,一边高喊“你不至于吧!”一边飞快跳起抓住树枝借力荡出几米远跑走。 “等等!”阿柠喊了一声。 但是清业已经追杀过去了。 无邪摸摸脑袋:“他们这是兄妹间的打闹吗?” 阿柠:“……也许。” 雅西:“走吧,他们打完就回来了。” 雨林灌木密集,月清阑身手灵活得像只黑足猫在树枝间跳跃。 清业同样敏捷,常人寸步难行的丛林,二人反而助力颇多。 月清阑估摸得跑得够远了,落在一片空旷地,连忙喊停,“好了好了我有事要说!” 清业:“说。” 月清阑正了正神色,“下一任族长和祭司要出现了。” 清业怔住。 乍一听见自己即将卸任的消息,他思绪恍惚,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好半晌,清业听见自己问:“你没开玩笑吧。” 月族历代族长任职最多百年,清业是最长的一任,近两百年了。 月清阑:“你觉得我会拿这事玩笑?我比你更高兴。” 月族祭司,每次离开族地时间不可超过三月。因为月神像需要祭司亲自打理,给月神像描眉。 “我这次出现在这里,也是想确保祭品的万无一失。” 族长祭司交换仪式上,需要邪祟首级助燃篝火。 清业:“西王母?” 月清阑颔首:“她的头颅。” 清业:“我会拿到。” 月清阑又想笑了。 “我懂。” 下一秒,“不是你怎么又砍!” 月清阑无法,掏出短刃和清业对打起来。 夜色向天空逼近,哐当一声闷雷,大雨倾盆。 真·倾盆。 “我靠!” 还在打斗的二人眨眼间成了落汤鸡,浑身湿得能挤水。 清业脸上的易容只有特制药水才能洗开,但是这倾盆的大雨冲击力太强,竟也洗掉了清业脸上的一点涂料。 还好清业躲得快。 月清阑:“雨太大了,先躲雨再回去!” 另一边,略过无邪和胖子差点没被草啤咬烂皮肉的插曲,同样躲雨的他们发现一具蛇尸,而蛇腹内有一具尸体。 夜色厚重,潮湿的环境和湿透的全身让整个人都不舒服。 月清阑身上的打火机保护得好,有心点火也点不着,周围太潮了。 清业找了个树干躺下去,另一根树枝上是月清阑。 “我守夜,你先休息。” 月族人身体素质普遍强大,秒睡能力极强, 月清阑呼吸渐渐平稳。 清业听着周围的动静,背上的四九剑抱在了怀里。他仰头,透过遮天蔽日的树叶看见夜幕。 下一任族长……清业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失落,怅然,恍若隔世,如释重负。 最后,剩下期待与开心,可惜今夜无星无月,身旁亦无人分享。 “我恨你。”字字有力铿锵,病房的灯光照不明床上人眼底的刺痛。 清业勾起的唇角一下子拉了下来。 第67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5】 一小时多,折断的灌木树枝和泥巴点子溅到叶片上,连动的灌木顺着不远处的动静窸窸窣窣。 月清阑拔了短刃,“蛇的气味。” 清业同样握住剑。离地方越近动静越大,蛇吐信子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张起棂被巨蟒卷起来,黑金古刀又不在手边,无邪在那边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拔出刀。 张起棂啧了一声,正想用缩骨功,一声高喝传来,“小…哥!” 咻得破空声带着劲风,张起棂抬手接住四九剑。 两百斤的重量加上清业的信任,他如臂驱使,猛地将长长剑锋刺进蛇身像割开猪肉那样丝滑。 巨蟒吃痛,卷住张起棂的力道松了,张起棂敏捷落地。 这时月清阑从树冠精准到跳到巨蟒的脑袋上,一把短刃向下深深的扎进那黄色的蛇眼珠。 巨蛇发出尖锐的痛苦声音,剧烈的晃动脑袋,恰好给了月清阑力道,在整只蛇瞳中央像裂缝的玻璃珠割出一道弯曲的深深裂痕, 将眼珠一分为二,浓血从伤口缝隙流出。 无邪等人瞠目结舌,连身上的伤都忘记痛了。 巨蛇盘起来,在地上和树梢间翻滚,制造出的混乱让他们像蟑螂爬身上一样跳踢踏舞的躲闪。 这会清业的身影出现了,他逐步生风,捡起张起棂掉落的黑金古刀,一脚踩上张起棂交叠的双手。 张起棂向上送力,清业猛地一跳,以迅雷之势将锋利的全部刀身扎进了乱翻乱滚的巨蟒蛇身七寸,并像剥肉一样用力一划! 巨蛇浑身抽搐,最后僵住,尾巴一软,还在流血的脑袋重重的砸进灌木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就是太快,加上三个百岁的年轻人本身实力强大,清业清阑又半路窜出来,三人配合默契,让巨蛇根本没反应过来。 瀑布哗啦啦的,阿柠摸了把脸上的血,想去洗洗,月清阑跟着一起去了。 收剑入鞘,清业目光落在雅西身上,在他掌心看到一个血洞印记,像是皮肤感染后腐烂的圆孔。 “手怎么了?”清业拉起他的手检查。 雅西:“没什么事,被虫咬了。” 瀑布那边月清阑弄死一只野鸡脖子。 因为野鸡脖子这东西记仇,阿柠提议赶紧离开这里,先把他们的行李找回来,再找个地方安营扎寨。 这时,天上的太阳已经很热了。 …… 因为潘子说吴参省已经先进去了,他们便一边穿过峡谷到达神殿的一个入口,一边注意天上有没有什么讯号。 和蛇斗了一番,在凸起的平坦石岩上将就着生火,熏出浓烟,火总算颤颤巍巍的冒出来了。 众人烘衣服煮汤时清业出去一趟。 回来手里拿着一把各样草在水里挑了一遍,捡了块石头洗干净捣碎草药。 众人筋疲力尽,或坐或躺,火堆上的铁罐子在煮热汤——浑身都是潮的,胖子表示再不整点热的他要成海肠了,一挤全是水。 里面什么都有,肉干,压缩饼干,潘子正蠢蠢欲动的想往里头放烟草,被胖子骂老烟枪吃不死。 潘子啧了一声,抽了口烟,“能吃死老子早吃死了。” 无邪在旁边一边啃湿肉干一边用饿狼绿光盯着罐子里的热汤。 月清阑美美得睡了一夜根本不累,她和阿柠在水里冲了长发,正互相给对方编好看的辫发方便行动。 雅西坐在火堆旁边,清业过去坐下,自顾自的托住他的手掌,挑出一堆草药糊糊拧干水,糊在他掌心,用烤干的绷带绑上去。 “这样好得快。”清业说。 处理好雅西的,清业又去石岩外围躺着的张起棂旁边蹲下。 在张起棂飘移的目光下扯走他已经变干起皮的手掌,把去了水的草药扔在掌心发泡变白的刀痕上。 清业一句没说,起身就走,甚至没有给张起棂再包扎一下。 真正的生气,不是大吵大闹。 张起棂:“……” 他揪住清业衣角,仰头道:“下次我会记住的。” 弟弟在撒娇吗。 清业幽幽的叹了口气,丢给他一卷绷带,“你最好是。” 张起棂用绷带给掌心绑上了。 清业把最后一团大的草药给了伤得最重的潘子。 潘子说了声谢谢,利落的光着膀子给自己用药。 得亏清业清阑来得快,不然他肩膀真要被蛇咬出个得缝个十几针的大口子。 清业重新坐回雅西旁边,浑身又闷又湿。脱了冲锋衣挂树杈上,又把上衣脱下,整个上半身裸露。 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没一块肌肉是白长的。 肩膀不宽不窄刚刚好,腰部劲瘦纤细,难以想象先前斩杀巨蟒时展露的柔韧有力。不过肌健发达的后背是浅浅鞭痕,拉满了性张力。 一个漂亮的银色满月在心口生长,月亮半圈缠绕藤枝垂叶的图腾,呼吸间有种磅礴奇妙的生命力,纯粹的银色一眼望去更显某种难以言说的神圣感。 胖子捣鼓汤罐里的大杂烩,呦呵一声:“看不出来啊大叶子,你还纹身呢。” 另一边的月清阑乐呵呵的接话,张口就来,“可不,非说这个好看让纹身师父纹了,我本来想让他整个老虎狮子什么的。” 月族图腾看上去和纹身没太大差别,和遇热才现的张家图腾不一样,而且族长和祭司才有。 无邪闻言去瞧,晚了点,仅看见一片月光似的银白和腹肌的纹理。 因为清业怀里被雅西放了件干燥暖和的外套,清业空着穿上了。 无邪一看,这不是雅西自己的么。 大老爷们又在火堆旁边,这么一会也套个外套? 雅西给,叶清还真穿? 无邪记起那天雅西给人剪刘海,心道关系真好啊。 清业几天没吃东西依旧不怎么饿,这会身旁人给他几块真空包装的东西。 撕开里面看,是高热量的巧克力。 这种温度下已经蔫掉。 雅西:“再不吃要坏了,你全吃了吧。” 清业掰下扔嘴里。 剩下几个也全炫了。 注意到他大白天进食的月清阑:“……” 她看看天上的烈阳,一句“你真nb”吞回了肚子里。 这比厌食症患者被逼着进食还要难受百倍。 她心里摇头,没救了。 众人填饱肚子,分好守营地的人,胖子的呼噜声也阻挡不了他们倒头就睡。 不知多久,清业被雅西捏住脸颊喊醒,发现地上到处是印子,从沼泽里延伸出来的,貌似多条蛇爬过。 “这个地方不能呆了。”雅西拧眉道。 第68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6】 “谁?!”潘子厉喝一声。 张起棂大惊:“天啊!是陈纹锦!” 旁边的清业:“……”弟? “小哥!”眼看张起棂窜进水里跑没影了,叶清叶阑潘子他们也追上去,无邪拔腿要跑。 吴贰白眼疾手快的揪住他的后领子,“你追上去干什么?”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啊总这么管我! 无邪很想这样硬气的喊一嗓子,对上那双锐眸又怂了。 他窝窝囊囊的表示,“小哥他们什么都没拿,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张起棂还会出事?” 这话很有意思,无邪一直以来强压的疑问全部冒了出来,包括勇气。 “你认识小哥对不对,还有叶清叶阑,他们三个是不是早认识了,你到底是谁?” “还有,我们是不是见过,还有叶清,总感觉你俩对我很熟悉的样子,我感觉你们俩也很熟悉,你们和黑眼镜一样,被我三叔叮嘱过照看我吗?” 吴贰白眉眼无奈,“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顿了顿,忽然摸了摸无邪的头发,“总之,你可以信我和叶清。” 这时,潘子回来了,“没追上。” 吴贰白视线一转,脸色陡然阴沉,“叶清叶阑呢?” 潘子下意识回答:“二,噢!叶清说明天天黑前会回来。” 天亮了,一道橙色的烟雾在天空升腾。 潘子先是惊喜:“是三爷!”随即又立刻道,“他们出事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另一边,察觉身后跟着的不止张起棂的陈纹锦继续跑。 追着追着,他们跑太远了。 “陈纹锦!”张起棂喊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再跑了,跟过来的两个可以信任。 陈纹锦回头看了一眼,眉心一跳,他们跟得很紧。 这下她确实有点跑不动了,便停下来。 清业拔了剑,月清阑手上也握着短刃。 这里呈现三方对峙。 陈纹锦,张起棂,月清业月清阑。 陈纹锦礼貌笑道:“二位是……?” 清业盯着她:“本能告诉我,你是邪祟。但是理智告诉我,你还是人类。” 月清阑甜甜一笑:“所以姐姐,你是个什么东西?” 陈纹锦:“……”小姑娘笑得这么甜,怎么说这话呢。 “它在这里。”陈纹锦道。 月清阑:“它?谁?” 陈纹锦意味深长道:“它无处不在。” 月清阑啧了一声,“我不喜欢谜语人。” 稍顿,她又淡定补充,“你说的是汪家吧。” 陈纹锦:…… 陈纹锦瞳孔地震:!! 她目光投向张起棂,张起棂默默偏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月族的存在,不能告诉外人。 真是栓Q了。陈纹锦叹了口气,“你们跟我来。” 由陈纹锦带路,他们穿过沼泽和密林,从岩壁裂缝下去,淌水几遍,在沼泽里为了防蛇涂满身上的泥巴都洗了大半走。 最终到了目的地,营地里烧着火把,伙计们各干各的。 许是陈纹锦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的问题,又或者不想回答,所以她把月清业和月清阑丢给了吴参省。 言外之意,你自己看着办吧。 吴参省知道叶家兄妹或姐弟的存在,他不清楚这两个人的来历,不过张起棂和黑瞎子给予信任,那应该不是它的人。 于是吴参省一顿忽悠,不知道叶家兄妹或姐弟信没信,反正他自己都快信了。 最终总算把两位大神送走了。 小哥留在了这里。 清业没问,无非是什么计划。小官既然和吴参省合作,那自然有他的考量,如果有意外,没事,不还有他这个哥哥在吗。就像之前弟弟联合九门结果翻车了,清业带着人半路截拦截,把弟弟从格尔木抢了回来。 回到地上,太阳已经到头顶了。 天空的烟雾已经变薄,好在还能指引方向。 无邪他们走到营地时,吴参省的营地已经空了,但里面的物资留下不少。 吴贰白在营地观察一圈,在一张桌子桌角的反面摸到一个带着隐秘指导方向的记号。 他眸底掠过思索,是老三留下的。 另一边胖子潘子在给包里装些能用的东西。 这个时候,太阳开始落山。 赶路一上午,忙活一下午,吃了晚饭休息,无邪他们进里面睡觉去了,潘子要守着,被吴贰白喊去和无邪他们一起休息去了。 太阳没入地平线前,两个脏兮兮的人影出现在视野里,满身的泥泞。 从头到尾写了一句——“我们鬼混回来了。” 吴贰白没理二人,自顾自的添火。 月清阑贴心的离开这,把装回来的泥巴涂在营帐周边。 清业走过去,把两只手带回来的泥巴糊在了吴贰白身上。 吴贰白盯了泥巴两眼,微微拧眉。到底没躲。 清业:“对不起,事发突然,我怕那个不知道是不是陈纹锦的人是危险,所以只来得及告诉潘子。” 都会主动解释了。 吴贰白捏住清业的下巴,鼻翼靠近,偏头在他涂了淤泥的脸上闻了闻:“你去泥地里打滚了?” 气味像沼泽泥。 他们挨得极近,看着像亲上脸颊了。 近在咫尺的面庞移开,清业咳了一声,这才回答,“防蛇的。” “昨天今天都吃什么了?” 清业如实禀报:“身上没带饼干,路上折了棕榈芯吃。” 怎么突然这么乖。 吴贰白撩起眼皮,眉峰压低,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进清业的眸,阴冷又确信:“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清业懵了一下,小心试探:“小官在三哥那边等会才能回来?” 空气停滞了几息。 吴贰白:“差辈了。” 同性领不了结婚证,十二三年前给清业办的户口就落在了吴家后面。吴家老人表示全当多了个四儿子。 那会吴参省年轻气盛,暗戳戳想爬老二头上占便宜,找机会灌清业的酒,让清业喊了声哥。 事后被吴贰白制裁了。 约莫明白清业谨慎起见不喊真名,但吴贰白还是道:“别这么喊。” 清业眉眼微弯,“好。” 吴贰白把准备好的压缩饼干给他,“吃了。” 清业吃东西其实很讲究。一口要嚼十五下,腮帮子动的幅度小,低眉垂眼,安安静静的,瞳孔里是跳动的火焰。 他的侧脸映上淡淡的橘色,整个人的气质覆上一层暖色,不似先前重逢后的生冷。 晚风吹过,带着一点泥巴和丛林的气味,但是周围很宁静,吴贰白心绪慢慢放松下来。 那十二年的,没有清业的,空档的难熬记忆好像淡去了几分。 他看着看着,不自觉的抬手,捏住了清业的右耳垂。 清业转眼看他,眼神困惑。 吴贰白:“你戴耳钉应该很好看。” 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指腹下的温度有些热。 清业耳根发烫,抬手揉了揉左边的耳朵,试图给自己降温,结果发现自己掌心更烫。 他索性不管了,回答,“那等回去了打个耳洞。” “右边怎么样?还是左右都打?”他认真的问。 等回去了……几个词在喉间滚了一圈,吴贰白低低一笑,“随你。” 第69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7】 “我好像看不见了!”营帐内是无邪惊慌的声音。 胖子卧槽了一声。 潘子同样醒了。 吴贰白清业起身进去,“怎么回事?”吴贰白脸色一黑,在无邪眼前晃了晃手,无邪眼神不聚焦。 “是毒雾,一会就好了。”张起棂解释,旋即有些困惑的看向吴贰白。 他哥和月清阑是因为体质特殊,这点毒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吴贰白是什么原因? 月清阑找出防毒面具给几人戴上。 她给帐外涂了防蛇的泥巴。 因为月族人自小杀邪祟,身上有种奇异的磁扬,加上清业守夜,鸡冠蛇们不敢冒然靠近,晚上倒是相安无事。 无邪在疗养院拿到的笔记本和他询问小哥去追陈纹锦后得出一个结论。 “在我们之中,有一个它。”无邪很严肃的说。 如果忽略他的眼睛看向的是相反的方向的话,确实够唬人。 胖子眼睛已经好了,一边憋笑一边把天真的脑袋掰回来,配合的提出可能,“所以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假扮的。” 无邪:“没错,所以我们只要——” 他忽然顺着胖子的手臂揪住了胖子的脸,这个时候,他的眼睛也渐渐看清了。 胖子被无邪掐得嗷嗷叫。 “光打雷不下雨!”无邪哼了一声,被胖子报复的用力掐了一下,差点没痛出眼泪。 张起棂:“其实趁你们睡觉的时候我都掐过了,还有叶清叶阑和雅西,都是真的。” 潘子一听这话眸光微闪,尽管他不清楚张起棂到底有没有掐他的脸,但他依旧附和,“确实,我迷迷糊糊醒过来差点没给小哥一枪子。” …… 被学人精野鸡脖子引进地下水池子里,无邪被拖走,等看清了发现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三叔,就被扇了一个大耳刮子。 无邪被打懵了,正不知所措脸上就被摁了一个防毒面具,然后被带着往干涸的井道里走。 解雨辰和黑眼镜都在吴参省的队伍里。 “不是,叶清他们还在上面!” “祖宗,他们不用你操心!” 吴参省把无邪背上的鸡冠幼蛇弄下来,去了宽阔的营地,没多久,清业他们从其他地方找过来了,小哥不在。 清业手臂上有大块洇湿的血色,其他人或多或少身上也有狼狈。 看见无邪,清业微微拢眉,那眼神把无邪看得都紧张了,“怎,怎么了?” 清业若有所思道:“我在想,下次是不是应该在你身上绑个绳子,以免你又莫名其妙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失踪。” 无邪绝不认,这说得他像个撒手没的熊孩子似的,明明小哥才是。 “我是听见有人叫我小三爷才落队了的,哪里知道那是野鸡脖子啊。” “叶清。”身后传来雅西的声音。 清业回头,雅西手里是一针抗蛇血清,旁边是应急救箱。 他们掉进死人潭里,水里全是鸡冠蛇。 鸡冠蛇不敢靠近月清业和月清阑,胖子潘子他们着实遭罪,清业救人的时候被水浪糊了满脸,被不知道谁摔出去的鸡冠蛇顺嘴咬了一口。 手臂青了一块。 鸡冠蛇不敢靠近是一回事,会中毒又是一回事了。 以防毒素妨碍行动,他当机立断削掉了那块肉,和一齐人钻进水里,下了井道。 清业走过去,乖乖坐下,在无邪倒吸一口凉气的视线下露出被削掉一块皮肉的手臂外侧。 清业安慰道:“看着可怕,其实也就一块薄肉,没削到骨…” 头这个词还没出来,被压着火的吴贰白呼了一脑袋。 “我是不是还该夸你反应快?” 削肉止毒他理解,但清业这副无所谓的态度让吴贰白恼火。还谴责张起棂,他自己不也是。 他打得并不重,清业摸摸脑袋,不敢吱声。 凑过来看热闹的黑眼镜啧啧道:“你对自己真狠啊。” 清业瞪他,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黑眼镜看懂清业的眼神,更来劲了,贱兮兮的在旁边拱火。被吴贰白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老实了,走一边去了。 清业得以按下自己蠢蠢欲动拔剑的手。 解雨辰非常适时的嘲笑两声。 该的。人家打情骂俏关你什么事。 打完血清,又给清业处理了伤口,或许是失血,加上这几日一直没怎么休息,清业有点困,听见吴贰白说,“想睡就睡。” 清业闭上了眼睛。 那边吴参省和无邪聊完了,趁无邪看录像带的功夫,不动声色的找上吴贰白。 “他怎么回事。” 老二和这个人相处的既视感怎么越看越像他那个哥嫂子兼便宜弟弟呢。 “你觉得呢。”吴贰白语气不咸不淡。 吴参省:“……” 他牙酸了一下,视线在清业面庞打量几圈,“真的?” 易容技术还挺高啊。 “怎么着。”吴参省简单的问。 这一句既是问到底怎么回事,又是问吴贰白打算怎么办。 吴贰白没回答他。 他不清楚清业怎么又愿意和他回吴家了,但这不重要,只要人跟着他回去了,就别想再走了。 先前是想和清业说明白,所以手段太温和了,但是清业不配合,那没办法了,他吴贰白的手段还不至于困不住一个人。 见老二眼底似黑渊的盯着睡着的清业,吴参省给便宜弟弟点了根蜡,旋即毫不犹豫的表示,“我没意见。” 清业人间蒸发了那几年,为了找人,老二疯成什么样了。 后面真找不到了,老二才停住。 他可不想往事重演。 拖把手底下的伙计放水,结果塌出一条缝隙,吴参省下去了一趟,猜测大概就是去西王母地宫的路了,让人收拾东西启程。 一个伙计眼珠一转,去拍醒清业,想着这人身手不错,搭两句话,结果手掌刚搭上清业肩膀,手臂被一股大力扯住,整个人被掼到地上掐住了脖子。 无邪制止的话吞回了喉咙。 他就知道会这样。 这一路过来,清业有次假寐他去喊都被抓住手腕起了淤青,现在一看,得亏和清业混熟了,不然他也得被砸地上。 伙计被吓死了,“爷,饶命!该走了我就是顺手喊醒你!” 清业松了手,歉意道:“抱歉。” 伙计连连说不用,跑自己头子拖把那边收拾装备去了。 这边动静不小,拖把骂了几句那伙计,“手底下的人没规矩,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清业摇头,吴贰白问清业:“还想睡吗?” 清业眨了眨眼睛:“要是我说没睡够……” 吴贰白:“没人等,你自己待这。” “……”清业失落的哦了一声。 吴贰白唇角勾起一瞬,随即面色变回平淡,他不经意展示亲密似的掌住清业后颈,“走了。” “嗯。” 第70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8】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个百平方米的宽阔地方,暂时不确定走哪里众人四处找寻着。 周围的树根奇奇怪怪,近看了才知道是菌丝。 那边阿柠在和吴参省聊合作的事,相较拖把等人,吴参省其实更相信阿柠一点,至少阿柠是熟人,暂时不用担心背后被放冷枪。 最重要的一点,清业和老二在这里。 吴参省和清业下过地,那叫一个通畅无危险。 那年吴参省每天都在想怎么忽悠清业和他一起下地去。 至于老二,没什么算计能躲过老二的眼睛。 探完路,众人重新出发。没多久竟然发现了和先前遇到到巨蟒体型差不多的蛇蜕。 吴参省艹了一声,让人避开,不过这时来不及了,一头巨蟒冒头,在坑洞里一卷就把所有人打乱了。 解雨辰拉了一把无邪,无邪站稳就朝巨蟒开火。因为这蛇蜕皮没多久,鳞片比较软,子弹基本都打进去了。 这么一大头蛇,那些伙计被吓的四散而逃,越乱越倒霉,蛇尾巴一扑扫了一片。 胖子一身肥嫖,身手比那些瘦伙计还灵活,跟个猴子似的窜。 吴参省本来就烦,胖子只是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就大骂,用的还是杭州土话, “你别挡着我开枪!” 胖子嘿了一声,用北京的方言回,“我还没胖成出气筒呢!” 他们打打嘴炮,行动上还是配合着。 潘子的短步枪在这个时候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和吴参省背靠背着打枪 。 黑瞎子在蟒蛇卷尾巴的时候翻身一滚和阿柠站一块了。他并不慌,和保持冷静的阿柠一起阻挡蟒蛇。 不过坑洞里的空间到底没有地面广,加上周围的伙计们各寻出路,基本是拖后腿。 月清阑救了几次人,烦了,“你们先走!” 简直添如乱! 闻言,清业看向吴贰白,想让他先走。 吴贰白瞥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冲清业开了一枪。 子弹从远处而来似乎冲向他的面门,但清业没动。 子弹最终擦过他的侧边发梢,打中了身后。清业这才回头,是一条不怕他的磁扬愣是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想咬他的野鸡脖子。 清业挥剑弹出几颗溅飞过来的碎石,跑向吴贰白,“我垫后。你……” 他的话在吴贰白逐渐变冷的眼神下吞进了肚子里。 百多年来保护者的角色当多了,加上吴贰白鲜少亲自下地,清业总是下意识的想将所有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以至于忘记了,在这条道上,吴贰白的声名是如何响亮。 清业张了张嘴,目光一转突然左手臂一伸揽过吴贰白带进怀里,抱住他的腰迅速后退躲过了巨蟒的尾巴,同时没忘记在他耳边低语—— “以后都不会了。” 热汽洒在耳际,吴贰白抬眼:“你最好是。” 吴参省喊道:“潘子,你先带无邪走!” 潘子不含糊,利落的拖着无邪跑走。其他人跟过去,碍事的走了,总算有点宽阔了。 黑瞎子眼尖的发现更多熟悉的颜色冒头,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鸡冠蛇涌了出来。 他脸上带笑的喊,莫名有点疯,“我说它们是不是把我们当口粮了在这埋伏着呢!” 月清阑指腹飞出刀片暗器砍下数条的脑袋,以此空出周边,以防暴露自己身上的磁扬问题。 她冷笑,“它们想吃,那也得有命才行,你个老东西别胡咧咧!” “说谁老呢!你看看黑爷我一大小伙这么俊,不少小姑娘暗恋呢!” 解雨辰得空翻了个白眼,自己老不老心里没点数? 月清阑没心思琢磨这瞎子有没有内涵自己,直接反怼,“说你老!眼睛得老花眼了耳朵也听不清了吗!” 清业额角青筋突突跳,因为吴贰白之前的那句话,现下总觉得自己被扫射了。 他们为什么在这个关头还能说这些?阿柠服了。 胖子摔了一脚龇牙咧嘴的,一边装好弹夹一边叫:“各位哥姐,都年轻,都年轻着呢!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吧!” 他轰飞一堆低空飞行过来的野鸡脖子,“他n的怎么跟线面一样越煮越多了呢!” 月清阑:“线面做错了什么要被你拿来和这些玩意儿比较!” 解雨辰这下觉得以后吃面都能想到现在了。 他们一边抵挡巨蟒,一边往后退。 另一边,无邪找了条缝把自己塞进去,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往更里的地方进。躲藏的伙计们没有发现。 无邪挣扎的下一秒发现这手有点熟悉。 他回头,果然是半路消失的小哥。 无邪瞥见旁边还有一个人年轻女人,那张脸和照片上相比,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无邪张了张嘴,看着这张比自己还嫩的脸,短暂的陷入不知道该叫姐姐还是叫阿姨的迷茫。 等他了解完一切的经过,和垫后的众人会合,发现一道地下的石门,拉开铁环,把矿灯往里照,下面还有阶梯。 黑瞎子和月清阑下去探路,确定没有鸡冠蛇和其他明显的危险后返回,众人不想再回去面对那些野鸡脖子和那头巨蟒了,干脆下去找出路。 但是那群伙计又怕危险,个个不冒头,就等着“有本事”的人打头阵。 月清阑懒得再理他们,和阿柠下去了,随后就是无邪,张起棂,胖子,解雨辰他们。清业和吴贰白紧跟其后,那些伙计才敢走阶梯。 下面是一个很宽敞的地方,然后是一个甬道,石门挺多,顺着甬道向前,沿着溶洞的石壁用绳索盘旋下去,进到一个溶洞。 洞里非常高,高到看不清顶上,用照明弹发现上面悬挂了什么圆盘,青铜器在什么列布,还有数颗黑色的像药丸一样的东西嵌入圆盘,有几分类似星盘。 陈纹锦观察四周的布局,解释道:“这里很可能是西王母皇族举行什么祭祀活动的地方。” 清业盯着石壁上分列排布,紧凑摆放的玉俑皱眉。 跟有人在上面传教或做什么,然后周围的信徒穿着玉衣盘腿修炼似的。 他走近顺着脖颈的玉片摸了摸,然后放在鼻尖轻嗅—— 有那么一瞬间,清业感觉大脑皮层被臭顺了。 解雨辰正好走过来查看,见清业注视他,“怎么了?” “还有湿巾吗?”之前降落那些被尿液塌陷的地方后,清业发现解雨辰拿出一个湿巾小包装撕开擦了手。 “……还有最后一张。” 不是很舍得的把湿巾拿给清业,解雨辰去看那些玉俑,清业见他抬手,以为他也要触碰,连忙抓住他的手掌折回来, “别摸”还没出口,身后突兀传来一句,“在做什么?” “我来看看?” 第71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19】 清业微微侧首,那双眼眸望着解雨辰,从二人相隔的间隙里,他看见清业忽而伸手握住了解雨辰的手。 吴贰白其实对自己认知很强。 外人敬他怕他,除非被惹到头上,对外人平和中透着威严的样子才会变得阴险狡诈。 他多智,内里免不了多思,在这种事上更是敏感善妒。 否则当初重逢之际岂会没控制住情绪,同时在心里阴恻恻的把清业周边所有男男女女审视了数遍。 十二年太长太长,尽管清业如何一如既往的对他不设防,如何重视他,直到清业说月啼珠给他,从那双眼睛中,他才确信清业没有变心。 溶洞里的结构很有意思,吴参省那拿着矿灯去照上面,和旁边的吴贰白说话, “这里好像没路了。” “好像是。” 回答的是无邪,吴参省侧头,发现吴贰白已经走到清业那边去了。 他打眼一瞧清业和解家小子站在一起俊是俊俏是俏,就知道二哥心里在想什么了。 啧。 恨得要死是真的,爱得要死更是真的。 吴参省收回视线,余光瞥见有人随手动周围的青铜器又是脸黑,咒骂着阻止。 听见吴贰白的声音,清业手一抖,下意识松了手。 “我让他别碰玉俑。”清业解释道,“很臭。” 那你真是为他着想了。 吴贰白没说这话,不过清业望进他的眼睛,莫名读懂了这个意思。 于是清业握住了吴贰白的手。 解雨辰早退到另一边观察去了,原本他还有些不确定,现在一听刚刚那话,真是好大一股醋酸味。 吴贰白低眉瞥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掌,“干什么?” “玉俑摸了手有味道,我用湿巾擦干净了。” 只是想用干净的手牵牵你。 吴贰白:“所以湿巾哪儿来的?” 清业默默低头。 “不找我要?” 清业满脸认真:“要不我再擦一遍?” 那边起了乱子,原来是拖把等人想动星盘上的丹药,但是吴参省无邪他们不肯,两边对峙起来,气氛有些凝滞。 拖把知道张起棂,月清阑和清业等人的本事,但他手底下的伙计枪更多。 他心中不信谁能用冷兵器拼过枪,立即和自己的手下举枪。 数块碎石刺破空气,带着迅雷之势重重的打在了拖把等人的手腕上。 猎枪陆续砸在地上,嚎叫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 胖子哈哈一笑,别提多爽,飞快的捞起一把,“都等着吃饺子呢,捡枪啊!” 无邪望向清业的目光猛地反应过来,和阿柠几个一起把所有枪扒拉到自己人手里。 拖把惊惶又愤怒的托住自己的右手,朝木着脸走过来的清业吼,“你做了什么!” 石子击过来的瞬间是钻心的剧痛,随即他的手仿佛被截掉了整个手腕一样,彻底没了知觉。 无邪发现清业貌似有点不高兴。 以为他是被拖把等人搞心烦了。 只听清业冷冷道:“安分点,不然这手别要了。” 吴十四摘叶割喉,清业石子断臂。 右手对普通人而言本就十分重要,这些靠身手讨生活的人更是如同性命。 清业无视了拖把等人敢怒不敢言的恶毒眼神,和自家弟弟在周围查探一番,在石盘下面找到了机关。 众人顺着甬道下去。拖把和他的伙计没了枪,右手动不了,跟在后面别提多老实。 耳畔的微风捎着熟悉的心跳,张起棂走过来,在清业身边低声含糊的比了个口型, “头疼。” 清业步履未顿,安抚的拍了拍弟弟,在张起棂略有几分迷茫的眼神下把张起棂拉到了他和吴贰白中间。 吴贰白和张起棂对上视线。 “怎么跟爸爸妈妈带小孩似的。”胖子路过,没忍住嘟囔了一句。 张起棂:“……” 胖子嘿嘿笑了两下,他早看出小哥和清业关系很好了,“小哥,我这话可是发自肺腑字字属实啊。” 张起棂:( ̄  ̄) 黑瞎子凑过来手臂搭着胖子的肩膀,“胖爷,看见没,记住这个表情,哑巴在骂你呢。” 胖子一听,新奇的拉着天真围过去,不动声色的和清业吴贰白站一块了,面上调侃道, “那胖爷我可得好好瞧瞧,以后别得罪小哥了还不知道。” 解雨辰打量几眼他们的站位,去了无邪旁边。 被某个瞎子贱兮兮的搭住了肩膀。 瞎子没骨头一样把大半体重压他肩头,那张脸凑过来,笑嘻嘻的没个正形, “解老板,我走不动了,带带我呗?” “怎么,还想我把你扛起来?” 瞎子嘶了一下,“好主意。” 解雨辰脸上缓缓的露出一个微笑,然后—— “拿开你的脏手!” “瞎说,我手可干净了!” 插科打诨几番,出了口子外面是一片清水。 他们一下去,平静的水面泛起波澜,底下什么东西一窝蜂的涌动散开,一个伙计大叫,“这是什么东西!” 好在水下蛆一样的肉色虫子除了看着恶心外没有咬人的迹象,大家继续淌水。 地下很黑,不过队里人多,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几根高耸的石柱从上空一直伸进水底,伴着水声,众人终于出了水道,豁然开朗。 空间不知不觉变得更广。 无邪把矿灯往顶上一照,一个巨大的球体呈现在众人眼中,遮天蔽日或许不恰当,但在这里的地下,完全算得上。 “我嘞个娘勒……”谁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叹。 球体类似岩石质地,全是密密麻麻的孔洞,丑陋又瘆人,最近的孔洞甚至伸手可抵。密集恐惧症者一来,只需半眼,保管倒头就睡。 陈纹锦上前去,呢喃道,“陨石?” 张起棂指腹一探,摇头道:“是玉。” 这么大块玉,本来就是被吴参省用肥斗忽悠过来的拖把等人两眼冒光。 除了这令人震撼的物件,前面的祭祀台上有一个王座,而王座上是一个皮肤呈现青灰色的服饰奢华的女尸,她的旁边各站着身穿甲胄的护卫。 胖子只觉凉气从脚底升上来,“这难道是西王母?” 无邪把光打过去细瞧:“八九不离十了。” 清业来这里是来杀西王母的。也就是说西王母没死,这具尸体是个幌子。 吴贰白望向清业,可是清业的视线在女尸上转了一圈,将目光落在那块陨玉上。 他眼皮直跳,极其不好的预感如泄洪的水冲进了大脑。 第72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0】 她掏出绳子,干脆利落,旁边的吴参省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没有开口,帮陈纹锦系结。 陈纹锦对他笑了一下,在胖子的托举下一个蹬脚钻进了孔洞。 绳子越拉越长,陈纹锦消失在他们所见的视线范围。 一小时左右,胖子突然道了一声,“不好!” “绳子另一端轻了!” 吴参省早有预料,但这句话仍然让他惊了一下,仿佛如梦初醒般的那种恍惚。 绳子一扯就顺着坡度掉了下来,绳子完好,是陈纹锦自己解开的。 无邪听见月清阑语气淡然,“与其等死,不如让她进去找生路。” 尽管这条生路可能不是生路,可陈纹锦别无选择,抱着“万一”的微妙,于是义无反顾的进去了。 真奇妙。月清阑想。 她寿命长,体会不到这种求生的欲望,当然如果有一天要死了,月清阑也会很坦然的面对。 倏然,张起棂毫无征兆的,跳起来踩着胖子的肩膀,在胖子叫喊的一声“绳子!”中钻进了陨玉。 “小哥!” 无邪没来得及跟着跳上去,猛地被一股力道抓住肩膀扯了回去,然后一道身影飞到了他的前面。 他快到无邪甚至没看清那是谁,身后骤然传出一声暴喝! “吴十四!” 周围人全都看过来。 清业停下来,肉眼可见的,他背影僵硬。 无邪懵逼:“吴十四?十四哥?!” 胖子满头雾水:“天真你哥?” 无邪语气激动:“你果然是十四哥!我就知道!” 没人回答他,他去瞧潘子,发现潘子根本不惊讶…! “潘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潘子摸了摸脑袋:“抱歉啊小三爷……我坐过十四爷开的车。” 所以潘子在戈壁的时候就认出十四哥了!无邪憋了口气,满肚子的疑问,可是现在清业显然回答不了他。 无邪又去看他三叔,吴参省默默移开了目光。 好好好就我不知道!无邪愤愤不平。 清业的思维从那种难以言说的心神中抽出。 他转身,男人阴冷的眼神盯着他,讥讽道,“怎么,清醒了?” 方才清业扶了一下脑袋,旋即甩掉了他的手,像个没灵魂的躯壳,执行钻进陨玉的命令。 若非吴贰白分分秒秒的盯着清业的神色,他真以为清业要一声招呼不打,为了张起棂和任务丢下他进入陨玉。 “我得进去。” “跟我回去。” 他们同时出声。 空气中刹那爆发紧张的气氛。 一眼清楚二叔在压抑极致怒火的无邪吞了吞口水,心脏被吓得砰砰狂跳,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 拖把扶着手窜出来,对未来生命的渴求激发了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爷,我叫你爷了行不行,你先把我和我兄弟的手……” 他的声音在吴贰白侧眼睥睨而来的阴狠眼神下彻底熄了。 那目光凝视着他,幽深漆黑,森寒冷厉得令人胆战惊心,压迫感更是令他脊背发凉,拖把腿软得差点没跪下。 真是撞枪口上了!拖把心中咒骂一声。 清业没有看拖把:“你们的手几天后自己会好。” 他一直望着吴贰白,承诺道:“我会回来。” “这句话我已经不信了。” 从刚刚清业的状态看,吴贰白不会再信从现在开始清业的任何话。 他不再把目光落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看似平和的和清业对视,语气放缓,“你现在不清醒。” 他重复道:“跟我回去。” 清业:“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吴贰白:“是吗,我忘了。我只记得你答应我的。” 这两口子打什么哑迷呢。胖子挠头,去瞧无邪,发现这孩子神情极其复杂。 茫然且透着一点疑惑,疑惑中流露一丝松了口气的恍然,恍然中又有几分委屈和我懂了的理解。 胖子:“……” 你去春晚吧。 清业看向月清阑,月清阑咳嗽一声,“那什么,你们不是要治手吗,跟本小姐走,我给你们治。” 拖把当即领着自己的伙计跟上月清阑。 吴参省阿柠他们也走了,无邪犹豫的踱步几下,在解雨辰无奈的一声“无邪”中跟着避开了这里。 “刚刚你叫我,我已经醒了。”清业说罢走向吴贰白,“不是被控制了,只是族长换代,月神指定邪祟的命令指引我先动。” 族长换代? 吴贰白撩起眼帘,“继续—” 最后的音节短促,因为清业忽然上前抱住了他,低头在他耳边继续解释, “族长换代需要祭品。西王母就是,等我杀了西王母,下一任月族族长就会出现了。” 清业声音变轻,抱住吴贰白的手臂却加大了力道,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我一定会回来,区区一个西王母,不至于要我的命。” 吴贰白无动于衷。 “你要相信我。平安扣在你这里,你还没有给我。” 吴贰白眸光微动,声线冷静:“如果没回来呢?” 清业斩钉截铁:“没有如果。” “不会有意外的,我杀过那么多东西,西王母不过活得长了点。” “就算真的出现意外……”清业居然笑了一下:“那我就变成鬼回来继续让你操心。” “你**的还笑?” 清业立即端正态度:“你别生气。” 其实吴贰白压根没生气。 他只是想刺清业几句,以此给自己压制得额角青筋直跳的状态泻点情绪,让绷紧得随时会断的理智弦松上那么一点。 清业同样明白,用侧脸安抚的蹭了蹭他的脸颊。 无声的沉默中,吴贰白终于抬手掌住清业的后颈,用力的捻住,他嗓音低哑,阴沉又危险,“最后信你一次。” 他言语中是冷静到极致的偏执,一字一音恍若带血刀刻的诅咒,“死了,也变成鬼回来找我。” …… 估摸里面差不多了,月清阑又带着人淌水回去了。 果然,只剩下吴贰白。 月清阑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老娘的自由有救。 她原先想着如果吴贰白要打晕清业强行带走,她正好拦住。 地下幽冷,拖把带人用衣服等物品生起了火堆。 无邪观察了一下吴贰白的脸色,被抓住了,他二叔说话多少带点私人情绪,“看我干什么,还不滚过来。” “…哦!” 无邪窝窝囊囊(?)的过去,坐在吴贰白旁边。 胖子悄咪咪的问月清阑:“大妹子,这人到底谁?” 月清阑拨弄两下火堆,笑眯眯道:“你猜?” 胖子:…… 看来真是那位吴家二爷了。 这是捅了吴家窝吗。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也姓吴吧!” 月清阑笑骂:“滚你丫的!” 第73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1】 “十四哥真的进去了?” 说完无邪扇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这是白痴问题。” 这一巴掌总算让无邪清醒了。 他深吸一口气,“小哥和十四哥会出来的吧?” “会。” 得到肯定回答,无邪心里的焦急少了许多,他安下心,想起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所以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贰白扯了扯嘴角,“等人回来,你问他。” 无邪幻视了爸妈打情骂俏时的互相推诿,五官拧成了囧字,听见二叔补充后半句,“你也可以去问叶阑。” 无邪哦了一声,真去问了。 彼时叶阑在黑瞎子友情租出的扑克,和阿柠,解雨辰和胖子打扑克。 黑瞎子想加入,被叶阑一句“我租你的,你要玩也交钱。”丝滑的坐在旁边观战了。 听见无邪的问题,月清阑边丢出一个炸弹边说,“还能什么。他要是不走,有人会来带他走的。” 族长本就外出清除邪祟,所以失去踪迹大半年族内才发现异常。 全族出动,在各处各地寻找清业,那段时间月清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代清业处理族中事务。 清业离开的方向是西边,谁知道脑袋磕坏了,跑风马牛不相及的杭城去了,还待在了吴贰白身边,有了一个吴十四的名字。 与其清业被找到带回去,还不如他自己走来得好,不然可没那么风平浪静。 无邪把这句话转告给了吴贰白。 吴贰白只说:“我知道了。” 时间这么过去,久到月清阑玩腻了把牌一扔,倒头就睡了。 黑瞎子诶嘿一声,拿起月清阑的牌,“来来来,来玩啊。” 解雨辰抽了抽嘴角,“我也玩腻了,你自己玩吧。” 老实说,胖子也不太想玩了。他心里担心进到陨玉的小哥和清业,但他清楚担心也没用,又控制不住情绪,答应打牌只是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黑瞎子遗憾了一秒,旋即热情的招呼了几个伙计,重新组了牌局。 无邪又坐到了他三叔旁边。 “三叔,纹锦阿姨她……” “你这小子,小小年纪怎么哪里都担心一下,小心以后老得快,外人一看还以为你二叔是你侄子呢。” 无邪果断把安慰的话撕碎吃了。 二叔没有岁月痕迹的面庞无邪是清楚的。 他哼哼两声,胆子很大又很小的悄悄道:“二叔保养的再好也会老,怎么就我老得快了。” 吴参省打量几眼周围,揪住无邪的耳朵,在无邪“三叔你干嘛呀”的话中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意味不明的说,“那可不一定。” 莫名的,无邪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张照片中的小哥,还有纹锦阿姨。 他猛地侧首,震惊的看向吴参省。 吴参省动作隐晦的,朝他点了点头。 “卧…” 无邪紧急吞下了话。 等等…! 无邪脑子里一边疯狂回想吴贰白身上有没有出现过异香,一边焦灼扒住吴参省的手,满脸忧虑惶恐,“那二叔他岂不是也…!” 吴参省一巴掌呼了过去。 “别咒你叔。” 吴参省道:“他好着呢。” 被骗多了,无邪死死盯着吴参省问,“真的?” 吴参省自然明白大侄子心里在想什么,没好气道:“要不你去问他自己?我保证你说一句老字他能揍你。” 无邪总算松了口气。 不对…! “那十四哥——” “他更好。” 吴参省幽幽望天,你二叔的好还是他传染的。 无邪从原来的期待和担心到好几天不见人出来的焦灼。 他无数次去看吴贰白的脸色——沉稳,从容,淡定,他二叔的状态就像消失的人不是十四哥一样。 等待无比煎熬,无邪还是没忍住去爬孔洞了。胖子在下面托住他。 每一次都失败了。胖子知道他的执着,没劝他,安慰他失败是成功他妈。 无邪睁眼闭眼全是孔洞,是张起棂和清业钻进去的身影,焦虑不安的情绪像吃人的洪水席卷了他。 有次他做噩梦,居然离大谱的梦见十四哥和小哥手牵手私奔到孔洞里去了,而孔洞里面别有洞天,是世外桃源。 还是听见声声幽远的“小邪”,在二叔的轻拍下挣脱梦境醒了过来。 应是半夜,周围的人没醒,近看这张易容的脸,无邪这才发现吴贰白眼中的血丝和他微拧的眉。 随着时间线拉长,二叔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无邪不清楚十四哥在此之前和二叔说了什么,至少现在,他二叔和以前一样失眠了。 无邪突然有点委屈,可能是连日的幻想快要把自己逼疯,在面对可以全心倚靠的长辈下,他好像变回了一个孩子,眼睛一眨眼泪差点掉下来。 事后回忆无邪真的是要羞死了,多大个人了还抱着自家二叔掉眼泪。 “人三天不喝水会死。”无邪真的不敢说这句话,但二叔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也可能他二叔也在想这件事,无邪判断不了了。 “不会死。他们两个体质特殊。” 似乎是为了更好的安慰他,他二叔和他说了两个人的身份。 张家和月族。 无邪掀开了冰山的一角。 拖把他们走了,黑瞎子,解雨辰和阿柠也走了,吴参省留下了足够的食物和水,最后这里剩下无邪,胖子,吴贰白和月清阑。 月清阑跟个没事人一样。 胖子真诚发问:“你不担心?” 月清阑:“担心啊,怎么不担心。” 扫视一圈,月清阑忽然开口,“你们知道同心蛊吗?” 无邪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回答, “传说种下同心蛊的两个人性命相连,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死亡。而种母蛊的那方可以用某种手段悄无声息的杀死种子蛊的那一方……” 他猛地卡住,蹭的一下跳起来,怒目而视,质问,“你和十四哥种了同心蛊?!” “胡咧咧什么!” 吴贰白的眼神都要杀人了,月清阑立即反驳,佩服他的脑洞。 “没有种同心蛊,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 月清阑叹气,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和清业……你可以理解为双胎的感应,如果他死了,我能察觉到。同样,我死了,清业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哪怕那时我们相隔一个太平洋。” 无邪:“所以你为什么不早说?” 月清阑幽幽叹气:“这是月族的秘密。看你们这么急,加上你二叔是家属才说的。” 无邪:“那小哥呢?” 月清阑笑了,“他?且不说他自己实力强大,他是清业认的弟弟,你觉得清业会让他出事吗?” 第74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2】 他睡得很沉,腿上压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直到感觉不适,他惊醒,低头去望,一颗黑溜溜的脑袋枕在他腿上,清业的侧脸映入眼帘。 他穿着单薄的上衣,蜷缩着闭眼,额头冒汗,碎发被粘湿得一缕缕,唇瓣开合着,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吴贰白彻底清醒了,手掌扶着清业的脑袋,捏了捏他的脸,“十四?” 这一碰,他发现清业身上的温度特别高,手背探到清业额头,很烫,清业发烧了。 吴贰白手臂扶过清业的腰线,将人从冰凉的地上半搂着抱起来。 清业呼吸都是灼热的,气息打在吴贰白的颈侧皮肤上,他听清了怀中人几近气音的呢喃。 是他的名字。 吴贰白揽着人走过去,把无邪踹醒了。 无邪迷迷瞪瞪的睁眼,看见吴贰白怀里的人下意识喊了一声“十四哥!” 月清阑被这声音弄醒了。 昏迷的张起棂躺在胖子和无邪中间,同样蜷缩,但睁着眼睛,目光没有焦距,无论怎么喊都清醒不过来。 他身上是被歪七歪八但很严实盖住上半身的清业外套,应该是清业昏迷前匆忙盖上的。 吴贰白正把清业安置在毯子上检查。 而旁边地上,是一个包袱。 被无邪踢醒的胖子打开一看,是真正的西王母的脑袋。 脖颈切痕干得没血了,长长的黑发垂落半掩浅灰色的干瘪见骨的人脸,同电影里的鬼脑袋一样瞪着那双死不瞑目的血红大眼睛, 胖子猝不及防的对视,被吓得跳了起来。 无邪急道:“叶阑,你看一下小哥和十四哥,他们状态不对劲!” 两个人一冷一热。 胖子表情微妙:“大叶子像是高烧和梦魇,但是这小哥……不会傻了吧。” 无邪道:“胖子你别说这些话!” 见月清阑查看后神色似是恍然,吴贰白追问:“他们怎么了。” “天授。”月清阑叹气道,“张起棂又一次被“天授”了,你们可以理解为离魂症,等他醒过来,十有八九不记得你们。” 胖子爆粗口:“什么玩意儿!” “至于清业,他应该被陨玉里面的磁扬影响了。” 无邪简直受不了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了,“说人话。” 月清阑头疼:“我不知道怎么说!在这我只能判断出族长被影响了,至于被影响的后果我不清楚,等人醒了才知道。” 留下的物资里有备用药物,月清阑给两个人分别打了一剂镇定和一剂退烧针,小哥很快睡着了。 倒是清业,退烧针打了和没打一样。 月清阑又加了一剂,还是没用。 吴贰白想起什么,取下藏在颈间衣衫下的项链,在月清阑“我艹!”的声音里将坠在上面的“珍珠”扯下来,塞进了清业的嘴里。 “这是什么?”无邪问。 月清阑面无表情:“我月族的宝物月啼珠。” 难怪先前吴贰白没受毒雾影响。 以权谋私是吧! 没多久,清业退烧了。 吴贰白背起清业,冷静道:“我们先出去。” 月清阑捡起包着西王母脑袋的包袱包好扔给无邪,自己拿了两把重得胖子一屁股墩地上的四九剑和黑金古刀。 胖子一边把张起棂背起来一边吐槽加佩服,“小哥的倒是轻些,不过这剑他娘的有我重了吧,大叶子怎么拎起来使的!” “小哥你们换着背,留着体力吧,出去的路上未必安静。” 和月清阑预料的一样并不顺遂,他们碰到了巨蟒,好在无邪察觉巨蟒逐光,他们这才得以迅速脱险。 赶路的某天张起棂醒了,他真的什么都忘了—— 他只对清业熟悉,其他的全不理解,连月清阑爆出“我给你换过尿布”的事儿都满脸茫然,细看还有几分无语。 当时胖子在喝水,闻言噗得一下全喷了大笑起来。 无邪同样笑了,沉重的心情放松不少,他甚至看见自家二叔撇过头去,似乎也笑了。 好在他不用人背了,乖乖的跟着他们。 一路上艰难有,好在食物和水足够,月清阑甚至吃腻了去抓几只没毒的蛇给他们改善伙食。 也算苦中作乐了。 唯一不美的是,直到他们筋疲力尽的回到戈壁,清业依旧没有醒过来。 戈壁上有吴参省的人接应。 一路坐车到了城里,找了最近的医院。几人精神太紧绷,疲劳过度,吃了点东西吊了几瓶水,休息好后身体渐渐恢复过来。 而昏迷好几天的清业终于醒了。 无邪进来时没看见吴贰白,和坐在床上的人对视了。 不知道为什么,无邪居然从清业的神态看出了一点……怎么说, 如果十四哥在他这里是和二叔一样沉稳可靠的,外加武力值强大的一个亦兄亦友的人,现在这个…… 青涩,对,无邪想,这个十四哥看上去感觉有点青涩的样子,跟个大学生一样。 清业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你好?” 他不是在族地养弟弟吗?给他干哪儿来了? 无邪目光深沉:“我不好。” 他上去抓住清业的肩膀,控诉道:“十四哥你差点没吓死我!” 病房有独立卫浴,吴贰白连手来不及擦干出来,听见熟悉的嗓音吐出一句话,“那个,你认识我?” 清业眼神陌生,无邪,无邪天塌了。 完了,十四哥高烧把脑子烧坏了! 他崩溃叫唤,“无邪!我是无邪啊!十四哥,不,小叔!二婶,我叫你二婶了行不行,你别开玩笑!小哥失忆你怎么也来这套!” 清业脸上的易容被月清阑洗掉了,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望人时似春水流淌,此刻同样眼神迷茫。 被某个称呼雷得里焦外嫩。 人看似还在,其实已经走了一会。 “你真不记得了?我们去了塔木陀——” “小邪。” 身后二叔的声音让无邪一僵。 他回头,吴贰白神色不辨,异常的冷静,但无邪就是觉得他幽黑的眼底似深渊可怖,无邪被吓了一跳, 吴贰白盯着清业,只道:“你先出去。” “把门关上。”他补充。 病房安静下来,吴贰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无邪一走,吴贰白没有再看清业,眉宇露出几分疲色,失去了所有手段般,捂住脸深深的呼吸了一次。 等抬了头,也不说话,只用那双眼睛凝视清业,像是发呆,又似沉思。 那目光莫名让清业有几分躲闪。 吴贰白微微低着脑袋,干脆利落向后梳理的背头发型有些乱,几缕碎发搭在额角,年轻冷俊的面庞有种成熟稳重的意味,侧脸线条凌厉,眉峰如墨,眼眸深邃。 好看,非常好看。 月神在上,清业心中泪奔,他想和这个人结婚。 周围安静的环境让清业有些局促,他清了清嗓子,“那个,你——”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男人突然开口。 清业困惑:“想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两个选择,一是做掉你,二是告诉你我们结婚十二年了。” 清业:“……” 他战战兢兢的举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今年才十七?” 吴贰白:“……” 第75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3】 而男人双腿交叠,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听见他的回答居然笑出声。 疑似被气笑的,也可能是被逗笑的,清业有点分不清。 男人神色自然:“童养xi,你五岁就到吴家了。” 清业目光谴责:“骗子。我五岁在族地,根本没出去过。” 男人颔首,“所以只有一个选择了。” 他在清业“你来真的?”的错愕下拉开抽屉,从最底下取出一把银柄匕首。 这匕首是吴贰白随身带的,是先前他用命威胁清业的那把。 “认识吗?”男人问。 清业摇头。 男人语调平静得像疯了,“那就过来,把脑袋伸过来,让我看看在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他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匕首,打量的目光落在清业脖颈,似乎在思考该从哪里下刀。 清业惊疑不定的瞧他,几秒后,真把脑袋伸了过去。 从那个青年透露的言语和眼前人对他的熟稔,以及他身体情况的差别,清业知道自己可能失去了一段记忆。 而眼前人的状况,明显不对。 清业能感觉到冰凉的刀锋在脖颈处游走,最后停在动脉。 他既自信自己的实力,又诡异的自信这刀不会真捅下去。 刀锋逼近了一点,清业能感受到它压进皮肤,再稍微一动,便能割破。 “你真不怕我杀了你?”平淡的声音背后仿佛是蕴着风暴的海面。 清业那双丹凤眼线条锐利,上挑的眼尾凌厉又昳丽,“怕。” 他说,“但我更怕你伤了自己。” 吴贰白动作顿了顿,低眉看他:“都是拜谁所赐?” 男人定定的望着清业,这是十七岁的清业。 青涩,稚嫩,还没有日后那么会气人。 如果这件事发生一切结束后,吴贰白很乐意和清业玩些有意思的戏码,但是现在,偏偏是现在! 他忘记了所有,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自己是月族族长,记得月族所有人,记得月清阑,记得张起棂,甚至连那个月次生都记得! 清业唇瓣微张,正欲说些什么,眼前人冷了脸:“我恨你。” “没人比我更恨你了月清业,我真的想杀了你一了百了,这么久了,折腾这么久了,我真累了。” 后面这段话语调平静,隐约透露的东西让清业浑身僵硬,明明是夏日,全身好似被浸入冰河,浮浮沉沉,一呼一吸带着大脑肿胀无比。 匕首不知何时挪开了。 那人转身欲离。 鞋底在瓷地面打出轻微的声响。 第一步,第二步—— 第三步落下。 “别走!” 干涩的嗓音带着颤抖。 真是风水轮流转。吴贰白冷静的想着,踏出了第四步。 不知哪来的潜意识,驱使清业翻滚下床,虚弱的身体和极致焦灼的情绪让他半摔了一跤,连忙起来扑向那人紧紧抱住, “不,不要恨我!” “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他一直重复这句话,到后面嗓音哽咽。 通过墙面的等人高镶镜,吴贰白看见了清业的模样。 鼻尖泛红,盈盈眉眼,长睫轻颤,盛满的泪水成断了线的珠子滑落坠在下巴尖上,不消几秒承受不住泪水的持续涌入,砸在了他的颈间,如同破碎的清冷瓷器。 万般脆弱愁绪绕眉。 这个样子,到底谁欺负谁? 耳际是清业沙哑的声音, “不要恨我,不许恨我……” 分明是把那句话一刀一剑地刻进脑子了。 吴贰白没有暴露自己的情绪,冷声质问,“凭什么。凭什么不能。” “我,我,我喜欢你,见到你就喜欢你了,我不想你恨我,总之不许恨我,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能这样干脆的丢下这句话就走 !”最后那句带着偏执。 “我根本没有记忆,你得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清业语无伦次,话颠三倒四的讲。 最后,喉间仅仅发出抽泣似的呜咽,脆弱无助,透着某种茫然的绝望。 仿佛被抛弃了。 到底谁抛弃谁? 吴贰白理不清了。 但也不重要了。 吴贰白五指猛地按住清业的后脑,将人紧紧的摁进颈间。 良久,他闭了闭眼,似是对清业这番话无奈了,发出一声妥协的喟叹, 安抚一般摸了摸怀里人的后脑勺,顺着柔软的发丝滑下,手背虬结的青色筋脉暴起,却轻轻的抚上清业的后颈,脊骨,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嗓音暗哑,“你真是……让我操心得很。” 十七岁的清业喜极而泣,什么月族什么族长通通丢出了脑子。 他脑袋埋在吴贰白颈间,“你要告诉我经过,我能改的。” 、(这里根据读者的建议删了,这篇主题是怨恨,我不是什么经验十足的大老师,可能也有哪里把控不好,让你们感到不舒服了,读者宝宝们可以留言提建议,我很听劝,合理的话我会采纳。) 什么东西在眼前晃了一下,陷入自闭的清业抬眼,一个漂亮精巧的平安扣悬在面前。 清业盯了两眼,有点熟悉,但不多。 他去望吴贰白,狭长的眼睛睁大了一点,黑白分明的眼珠清澈干净。 翡翠平安扣被吴贰白坠在了他的颈间。 “不许再摘下来。” 所以他以前摘下来过?清业心道。 张起棂知道清业醒来,去了清业的病房。现在是中午,张起棂敲了敲门,吸引了里面两个人的注意。 张起棂进了房间,这个时候清业在磨磨蹭蹭的吃午饭。 太清淡了。 应该是失去的那段记忆,清业竟然觉得这顿饭除了有点清淡,几乎没有反胃的感觉。 对上清业恍若救星的视线,他想了想,从怀里摘下怀表,递给清业。 清业放下碗筷,擦了擦手,哒得一下揭开,首先映入视野的是张照片,里头一个是眉眼沉稳的自己,一个是眼前的青年。 他指腹摸到什么,捻着连接的纤细螺丝转了90度,翻盖上出现一行刻下的小字,是陌生的地址和电话。 笔迹一眼认出是自己的。 清业恍惚之际,旁边伸来一只手,拿走了怀表。 第76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4】 他有些一言难尽的开口,“小官?” 张起棂想了想,“应该是我?” 弟弟突然变得好大只。 清业大惊失色,两只手去碰张起棂的脸,摸完骨还让张起棂转了一圈。 “我的记忆里,昨天看你还是小小一个,坐在小凳子上说想吃米糕。” 张起棂茫然:“米糕?” 清业:“等出院了做给你吃。” 他米糕做的最好吃了。 稍顿,清业认真的把张起棂推到吴贰白面前,“你兄嫂。” 没有记忆的张起棂也愿意听兄长的话。 于是他真的喊了一声,“兄嫂。” 后面跟上来的无邪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胖子贴心的抬手帮他合上了。 然后把自己的下巴也按了回去。 老天奶啊,听了二爷的八卦,他今天还能走出这个门吗。 吴贰白把视线从掌心的怀表挪开,还给了张起棂,叮嘱:“收好,别让外人看见了。” 里面的地址电话大概是月族的联络点。 他不轻不重的睨了清业一眼,方才望向无邪几人,“你们杵在这干什么?都坐下。” 至于那声称呼,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熟悉他的无邪知道,这是默认。 无邪:“……” “嗷!天真你掐我干嘛!” 无邪:“不,没事。” 首先,他应该没站反,也就说一小时不到,二叔就让失忆的十四哥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他真是瞎操心。 二叔还需要他来想办法吗? 对吴贰白来说,称呼无所谓,他要的是清业的态度。 晚上,月清阑出现在清业的病房。 “我联系过月医了,磁扬影响的记忆等你身体适应这种磁扬强度了就会慢慢回来,有月啼珠在,少则几月,多则两三年。” 月清阑:“不过不管你有没有记忆,族长换代仪式,你得回去。” “需要多久?”吴贰白问。 月清阑道:“最多两个月。” 在塔木陀这么久,月清阑没什么时间了,当晚买了火车票启程回去。 因为张起棂没记忆,清业打算把人带回杭城,胖子需要回京城一趟,说处理完事情就去杭城。 联系张家是不可能联系张家的,月清阑挑着一些重要的事和清业说过了,其中就有张家那群老不死的偷小孩。 清业对此千叮咛万嘱咐,“以后,张家人,特别是有老脸迹象的张家人,看见了就跑知道不?” 无邪笑称清业是男妈妈。 清业严肃道:“小官有妈妈,我是哥哥。” 无邪微愣,向这个生活在18xx年的古董版清业道歉。 然后解释道:“这是一种形容。形容十四哥你很细心温柔的意思。” 清业若有所思,举一反三:“所以二白也是。” 无邪:细心就算了,温柔怎么可能是二叔…!滤镜,肯定是滤镜! 无邪:“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你和二叔是伴侣关系,你不能这么形容他——” 清业歪头疑惑:“为什么?” 无邪一时找不到理由,他崩溃抱头:“别说是我说的。” 清业没说是无邪说的。 他在赶回杭州在酒店居住的某天晚上问了吴贰白。 他们相差了一百多年的时光。 吴贰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提了这个词。 “你可以这么形容我。”他说,“但你不能把这个词当成我。” 可能是时光带来的思维差别,以及他现在的记忆停在了年少时期,清业不是很懂。 这个时候,吴贰白才对现在的清业停留在十七八岁,不仅仅是记忆缺失上有了感受。 他轻轻叹气,伸手将清业的脑袋扣近,言语带了些年长者的沉稳和循循善诱,同样流露浓浓的不容置疑, “你不能像依赖亲人那样依赖我。” “依赖亲人和依赖爱人的依赖有什么不同吗?” 清业没父母,理解不到这一点。 一百多岁的清业理解,但现在的他不甚明白。 “当然有。” 吴贰白注视着年少的清业,好像透过面前这个清业看见数年后褪去青涩的月族族长。 “我们之间,是鱼和水的关系,不是大鱼照顾小鱼,江水和分支小溪的关系。” 清业想了想—— 没想明白。 他反而有点没头没尾的说,“我不喜欢你刚刚看我的眼神。” 男人喉间倏然溢出一声闷笑。 眉梢眼角都弯了弯。 这笑意让清业看得一怔,茫然道:“你笑什么?” 吴贰白好心情的揉了揉清业的黑发,嗓音沉稳,“我没笑。” “我耳朵也没出问题。” “好吧,我笑了。” “所以你笑什么?” “自己想。” “吴贰白!” 清业有点气恼的推过去,吴贰白顺势倒下,扶住了上面人的腰。 这姿势不对,清业红着脸起身,结果被挠了一点腰侧,他笑出声,泄了力道,仰躺在床上的人成了他。 耳垂被捻住,身上的人缓缓开口:“在塔木陀,你答应过我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答应了我就会去做的。” 清业神色认真,吴贰白低头,发梢垂落,说话间吐息在清业耳畔洒下, “耳洞,你答应我打耳洞。“ 真·清朝人·清业:“……” 我在搞什么…!! “要不等我恢复记忆了再说?” 沉默的气氛恐怖至极。 清业求生欲极强:“打!回杭城了就打!” 回到杭城,清业被吴贰白带着去吴宅见了吴家老人。 进了房间,里面坐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她笑起来,眉眼的皱纹漾开,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她朝绷着一张脸的清业招手,语气温和慈祥, “过来让妈看看。” 妈?清业懵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坐在老妇人身边半蹲下了。 苍老的手在清业眉骨处轻抚,然后摸到下巴, “瘦了。”她说。 “早在二白这里知道你回来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见你,厨房买了莲子和虾,今天晚上留下来吃顿饭吧。” 晚上是家宴,吴家人都回来了。清业感觉自己掉进一团棉花里了,到处都软软暖暖的。 清业的房间干净整洁,被褥是白天晒过的。 第二天他按照习惯起床,此时太阳初升,清业洗漱后拿着四九剑在空气清爽的院子里练剑。 七点多起床的无邪路过。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绿洲的回程里搬四九剑没搬成,实在好奇问了月清阑清业的剑是什么材质做的。 月清阑回答:“剑是天上掉下来的。” 无邪怀疑她不想说。 “十四哥,你这把剑是天外陨铁做的吗?” 清业:“十岁的时候外出,捡的。” 言外之意,他不清楚材质。 无邪:“……” 你在忽悠我吗? “早饭想吃什么?”自家二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无邪侧首,吴贰白穿戴整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饺子。”清业挽了个十分漂亮的剑花收剑。 第77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5】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乱步推理的一切是线索啊! 他需要在细节的基础上才能得到答案,如果让穿越者和乱步相处一段时间,甚至半个小时,乱步才能发现穿越者来自异世界。 而吴,他根本查不到月族的事情! 前面我说过,月族太神秘,吴查了十二年,才靠对清业的生活习惯(高武力,白天不吃饭,几天才吃一顿饭)和胸口的图腾才知道一星半点—— 月族信仰月神,清业是族长。 然后没了。 对,没了。 吴是有信息差的!他不可能平地起高楼啊!不,这是坑坑洼洼的陡坡建别墅! 他连自己命变长了这件事,都是在十二年中发现自己的脸没有变化开始察觉的!(这一点我的错,我没有写上去,我在前面提两句好了。) 爱恨无法抵消。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吴贰白表现的更多的是恨。 前面里,你需要看细节才能知道吴贰白他超爱的。(我笔力不足的问题。) 这样说吧,你有个老婆,你很爱他,你们打算结婚了,结果发请柬前几天,你老婆跑了。(吴家人根本不知道清业能长寿,不存在算计的问题。) 一跑就是十二年。 你费尽心思,日熬夜熬,根本查不到这个人的任何事情,加上清业的足迹被月族人清理了(我提过),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你自我折磨了十二年。(我只是没有在文里细说吴怎么折磨自己的,但你们不要忽略他,离开对方后,两个人都没捞着好) 十二年后,重逢的第一眼,你撞见你老婆和别的俏男人举止亲密。 这不疯? 谁不怨不恨? 以吴的心思,加上深深的不安,他那一刻真的觉得两个人好上了。 后来证明不是,吴也怀疑清业不喜欢他了。但他不可能放手。 前面提过——理智上,感情上,清业就是吴的唯一选择。而称量之前,吴也只放上了清业的选项。 加上吴只查到清业第十一年和瞎子小哥待在一起,甚至生活得很好,你猜他心里想什么? 第一眼先入为主,加上清业刻意远离,理智再强都得破功吧?人是情绪动物啊。吴能保持表面的冷静我觉得已经很6了。 我打个比方,原作里有个这样的剧情,天真他被好奇折磨的想靠砍掉自己的手指骗过吴贰白得到真相,提到—— 以二叔的神经,能撑到第五根手指(好像是这个,当时映象太深了,我就记下来了,是我第一次察觉小狗的“狠”。 .) 然后是这几个世界为什么虐的问题。我想我前面已经暗示了——清业本来就是碎片。 碎片能有多圆满。实不相瞒下一个世界我写竹马cp玄夜,也有点虐,不过比这两世界好。 之后清业就能长高了。之后的世界大概率也不会虐了。 我真的没招了。我跟吴一样没招了。是我笔力不足的问题,咱们别带脑子看吧。 放这,脑子寄存处。 之后我提醒你们拿。 —— 纯银的耳钉穿过细微刺痛发烫的右耳垂,清业用手给耳朵扇了扇风,坐在科室外。 青年蓬松浓稠的黑发看着就柔软好摸,前庭饱满,眉骨优越,凌厉的眼尾很漂亮,白皙精致得和周围人好像不是一个图层的。 周围环境有些喧闹,清业看了看四周散落的空位,自己身边坐满了。 好热。 耳朵热,周围也热。 他们靠过来做什么。 总偷瞄他。 觉得他打耳洞很奇怪吗。 清业偏头,抓住了旁边一个绑着高马尾看着很文静清秀的女生偷看的视线,朝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奇怪?!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女生脸有点红,看起来很热的样子。 清业指着另一边到空位,贴心道:“天花板的空调那边对着吹,你热的话可以去那。” 女生:“……” 女生吐出一口气,看着清业这张脸又鼓起了勇气,“我的意思是,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古董版清业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满脸严肃道:“不好意思,我有对象。” 吴贰白从药房提着一个小袋子出来,里面是生理盐水,医用棉签,消毒棒等。 一排排长椅上,他一眼看见了一堆男女老少里突出的清业。 清业也看见了他,和旁边的女生飞快的说了一句,朝他快步过来。 “走吧,回家。” 吴贰白:“和人家说了什么?” “她要我联系方式,我说我有对象,然后你出现了,我说你就是我对象。” 吴贰白回头,那女生正拿着手机不停的按键。 吴贰白把清业因为热而扯歪的领口捋正,“下次,你可以说你已经结婚了。” “……啊?” “我没说吗?你的户口在吴家。” 清业瞳孔地震:“你没说!” “那现在你知道了。” 他们上了车。 清业坐在副驾驶,脑袋前倾,下巴搭在车内前台上,这种细微但总是存在的刺痛让他有点恹恹的。 吴贰白看了一眼,转动转盘打了个弯。 “嗯?去哪?” “去买个冰袋给你敷着。” 清业一下子坐直了,“不用,等会我就习惯了。” 他从小训练,斩杀邪祟,受伤就是重伤,这点微末的不算伤的小伤在他现在的记忆根本不存在,清业只是有点被发烫的耳朵整烦了。 车停在路边。 “等我两分钟。”吴贰白下了车,进了一个店铺。 等他回来,清业掌心多了个冰袋。他后颈被吴贰白扣着,面庞近在咫尺, “吴十四。” 他喊了他给清业取的全名。 吴贰白的称呼能让清业判断他的态度。 连名带姓叫月清业时,这人大概生气极了,平常的时候称呼“十四”,偶尔是“清业”,而喊他“吴十四”,是要教育他了。 果然,吴贰白说, “痛是不能习惯的。” 清业眨了眨眼睛,凑上去在吴贰白唇角亲了一下。 他点点心口,眉眼微弯,“记住了。” 吴贰白:“你刚刚做了什么?” “这样。”清业在他左边亲了一下。 “反了。” 清业又要去亲右边,吴贰白忽而偏脸,清业亲在了他唇上。 明明是清业主动,现下他反而后退,用手里的冰袋给耳朵降温,磕巴道, “走,走吧。” 脸颊忽然被吴贰白曲起的指节碰了一下,清业像是炸毛的猫,反应激烈的退无可退还后仰过去。 “那,那个,我们回家,回家。” 吴贰白轻笑一声,“好。” …… 无邪的吴山居在西湖边上,张起棂不愿意呆在医院,住在了那。 清业到时,一周前飞回杭的胖子在和张起棂绘声绘色的说着他们以前下地的事儿。 张起棂耳朵好,清业还没进去就转头去看他了。 月族人身体素质强大,耳洞消毒没几天就好了。现在上面坠了扇面样式的玉耳坠,链子中央还嵌了一颗珍珠。 “大叶子你来了。” 胖子:“这是又换了一个戴呢。上次那个是月牙式儿的吧?” 那个莹白莹白的月牙衬得清业多了几分清冷。现在这个胖子也识货,价值一看就非常不错。 是二人相处中,吴贰白昭示的最不值一提的贵重。 清业应了一声,把一盒米糕放在桌上,“这个是我来之前做的,你们尝尝。” 知道是米糕无邪才收回看毒药的眼神。 张起棂捻了一块。 “好吃。”他说。 清业笑了笑:“你两岁的时候,揪了次生种的玫瑰和月季送给我和清阑。” “花不好保存,我就把花瓣切碎镶进米糕里,你晚上偷吃了几块,闹了肚子,之后次生就把花圃的栅栏加高了。” 无邪调侃:“小哥还偷吃过米糕呢?” 胖子哈哈一笑:“天真,谁小时候没偷偷吃过大人做的东西啊。” 他话风一转,“没想到咱们小哥两岁就会给人送花了,送的还是玫瑰和月季,这么浪漫,比我和天真出息,那会我们还在玩泥巴呢。” 无邪:“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没给人送过花?” “没看出来啊小吴同志,说说,你给谁送花了?” 茶馆,裘德考看向对面把玩折扇的人,“不知道吴先生你有什么建议?” 建议?你要去盗我老婆弟弟的族地群葬墓,我还得给你建议? 吴贰白掀了掀眼皮,敷衍的问:“其实我一直有点疑问,你们要找的那个东西,去墓地里找?” 求长生,去死人墓室里找?脑子没问题吧。 闻言,裘德考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笑意,“张家,不一样。” 懒得喷。连月族都不知道的外国佬。 贰京从门外进来,将打好字的手机拿给吴贰白看。 ——十四爷让人送了一盒糕点过来。 裘德考不知道吴贰白看见了什么,只是吴贰白起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吴先生?” “抱歉啊,有点事得先处理一下。”吴贰白没等回应,直接走了。 贰京熟练的让人把清业喜欢的薰香重新换上,微笑伸手,“您请。” 裘德考脸色微变,“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贰京敷衍道:“二爷有点急事,您多担待,下次一定好好招待您,再和您畅聊!” 没时间没地点,裘德考在华多年,怎么可能不理解“下次一定”的潜台词。 他脸色更难看了。 米糕有紫薯夹心的,椰粉夹心的,红糖,抹茶,每一块里还加了玫瑰花瓣碎。 造型倒是漂亮。吴贰白想着,淡定的捻了一块尝了一口,他一顿,味道居然还不错。 “花店的花送过去了吗?”吴贰白指腹摸了摸耳廓,问了一句。 监听器里的声音经过接收芯片传给他。 旁边的伙计连忙应声,“送过去了,差不多快到了。” —— 前面有预言家。 是的,有定位和监听。不过在平安扣里。吴贰白承受不了清业的第三次离开了。 第78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6】 玩闹的无邪和胖子看过来,发现清业突然很高兴很期待的,兴致勃勃的说: “你母亲是月族人,是我干妈,你是我养的,名字是你母亲取的,是小字辈的,叫小官,张家看你天赋异禀,把你偷走当他们族长了。” 无邪:……? 胖子一把捂住无邪的嘴。 清业煞有其事的忽悠张起棂,从头到尾真真假假编出了一套说辞,说得口干舌燥,让无邪胖子叹为观止。 张起棂给他递了杯温水。 一看张起棂的眼神,清业就明白他没信。也得难为他一直在这耐心的听他瞎说了。 清业轻轻叹气:“两周后我会回月族。” 那边看电视的无邪瞬间警觉:“还回来吗?” “当然回来。” 见无邪紧张,清业道:“二白会和我一起去。” 胖子调侃:“怎么着,当心大叶子当落跑甜心?” 无邪讪笑:……其实已经当过一次落跑新娘了。 当然,这种事是不能往外说的。 门外进来一个人,他抱着一捧茉莉白玫瑰,在几人揶揄以及自家弟弟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视线下绷着一张脸接过了某人吩咐送来的花。 无邪忍着笑,去拿了水喷雾,让清业给花保湿。 清业在吴山居待了一下午,无邪想留他吃晚饭,外头传来贰京的呼喊。 等清业出去,后座的车窗打开,是吴贰白的侧脸。 把那捧花抱上去坐到车里,清业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旁边的人像是平常,只淡淡看了一眼花束,道:“我记得你只会紫薯的米糕。” “今早做了一上午的,阿姨就在旁边教我。” 吴贰白:“味道不错。”他其实早知道了,只是知道清业应该很期待他问。 当然,阿姨辞职了这件事不用和他说。 果然,清业神态明显高兴起来,从最开始买抹茶粉椰粉讲到最后分成两份,另外一份给了张起棂无邪他们。 清业这句声音较低,“给他们的只有桂花。” 只他的是玫瑰。 吴贰白:“有区别吗?” 清业傻眼:“当然有区别!” 吴贰白好整以暇道:“说说?” 清业支吾,旁边的人抬手碰了碰他的耳坠,清业能感受到它的摇晃。 “其实……” “我知道。”旁边的人语气温柔的说。 清业脸颊烧了。 这时候已经到二人住的地方了。 贰京驱车离开,吴贰白把西装外套脱了挂好。 清业找了个花瓶装水,用剪刀剪了花枝横扣在瓶口摆出形状固定。 吴贰白在清业旁边坐下,挽起袖口,把花束拆了,避开刺,一朵朵递给清业。 清业修剪枝叶,插进瓶口花枝缝里。 没多久,客厅多了一束漂亮的插花。 两周时间转瞬即逝,在此之前族人月小树把火车票邮寄过来,还有一盒特制的新鲜涂料。 清业在吴贰白掌心画了一个月牙,“通行证。”他说。 月族存在几千年,保密程度能做得这么好,自然是关关卡。 火车上躺了一夜,到达接应的村落。 月小楠开车过来,先是喊了一声族长,看见旁边的吴贰白,把手里拿着的枝丫青绿的一端压到印记上。 端详了一下端口,没褪色。月小楠这才开了车门,让人上车。 应该是一些神秘的物质反应,加上月族本身就很玄学,这些用不着问。 车子开进山路,停到了大山下的村庄里。吴贰白打眼一瞧,里面个个是练家子。 上山要徒步,七弯八折,路线十分复杂,稍一分神就不知道走到哪儿了。 山中有散落的小屋,看似是守山人,村民和猎户,其实还是月族人。 天黑前,狭窄的岩缝后豁然开朗,月族族地到了。而在此期间,月牙印记用各种东西检查了数回。 族长换代,张家人先前用了鬼办法偷小孩在先的例子,族内更加警惕,最厉害的甲队从那次之后一直都在守族地,二十年轮换一次。 几米高的神像在中央立着,周围到处是华丽繁杂又井然有序的装饰,家家户户挂了月灯。 一个熟人出现,月次生皮笑肉不笑的冲吴贰白说:“吴先生,请。” 清业拧眉:“次生。” 十七岁的清业,端起族长架势来自然也是有威慑力的。 月次生吐了一口气,温和一笑,重新开口:“吴先生,族长刚刚回来,还需要和祭司商议一些事情,劳烦您先到提前准备好的房间等候。” 见次生端正了态度,清业和吴贰白说了几句,“快吃晚饭了,我让族人给你准备一份……” 月次生在旁边看得牙痒痒。 他总算知道想咬死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他脸色微妙,吴贰白自然看在眼里,他指腹摸了摸清业的脸,说,“早点回来。” 监听器从进入这里之后就没用了。 清业走后,吴贰白视线瞥向月次生,漫不经心的径直走到他前面去。 同时侧头,似笑非笑的说,“带路吧。” 挑衅,绝对是挑衅!! 月次生心里骂了句脏话。 阁楼书房旁边的房间专人把守,里面隐约传出婴儿的稚嫩笑声和拨浪鼓的咚咚声。 清业推门进去,背对他的女人坐在摇篮椅前面,两只手各拿一个拨浪鼓逗着里面举着藕节小手要抓的两只幼崽。 “生在哪家了?”清业坐在月清阑旁边,熟练的拿了一个铃铛摇晃着,吸引了两个孩子的视线。 月清阑啧了一声,放下拨浪鼓,“离你近的这个是男孩,是祭司,父母还在。旁边的是女孩,是接任你的,从绵眠谷抱过来的。” 绵眠谷是月族人的墓葬地。 清业摇铃铛的手一顿:“怎么回事?” 月清阑:“她是尸生子,男孩出生在自己家里,族人发现他是祭司,到处找另外一个孩子。” “最后绵眠谷的守碑人听见尖利嘹亮的哭声,顺着声音去找,把新坟挖出来就看见了心口有图腾的她。” “你卜卦了吗?结果怎么样?” 月清阑把铃铛抢回来,边逗弄孩子边解释:“命格挺好,就是阴气太重,多是危险,但往往能逢凶化吉。” 清业用湿巾擦干净手,把手指伸到摇篮里去逗孩子。没想到女孩软软的小手立即抓住往嘴里塞。 没有牙,全是口水。 乖乖巧巧的样子不像月清阑口中哭声满满都是求生欲的婴儿。 男孩慢了一步,嘴巴一撇,委委屈屈,但是没哭出声,被月清阑抱起来掂了掂,又笑起来了。 清业把手指拿出来,女孩也不哭,眨着个大眼睛瞧他。 清业开口了,“那就取个镇压阴气的名字吧。” “霸气点的?”月清阑问。 清业嗯了一声。 第79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7】 “然后我就说取个压得住的名字……” 所以眼前这人的意思是,夜深人静,他去做的重要的事,就是丢下他,和他青梅竹马的女人一起,给两个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取了名字。 回来还高高兴兴的说两个孩子有多乖。 但凡换个人在这听他说话,都要以为那两个孩子是他和月清阑的。 这还不重要。 让吴贰白多想的是,他们同性,没有孩子。 但清业喜欢孩子。 清业喜欢孩子。 他喜欢孩子! 清业的喜好和讨厌的东西都很少。喜欢点心,虾,飙车,炸厨房,练剑,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吴贰白曾经想引导清业培养一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最后吴贰白发现自己也有无奈的时候。 现在看他这副高兴的样子,就知道很喜欢了。 问题是他生不了,清业也生不了。 现在的技术果然落后,两个男的就不能做试管吗? “十四。” 当这个名字出口,听见清业回应的吴贰白闭了闭眼,竟微妙的感受到了一丝抚慰。 初见清业是在晚上。 那时老三的人在墓里出了事,因为不确定其中有没有那边的存在,老三因为盘口的事走不开,于是吴贰白亲自带着人秘密过去接应。 临时搭建的营地里,黑衣青年是衣衫最整齐,没有多少血的那个。 他坐那发呆,柔软的黑发随着风轻卷,面庞白皙,生了对十分优越的眉眼,鼻梁细挺,淡色薄唇明明清浅,格外吸引人的视线。 似有所觉,他回头过来,和吴贰白对上视线。 上翘的眼尾精致好看,眼珠似清水洗过干净漂亮,眸光沉静,又矛盾的透出一丝纯粹。 问了情况才知道,老三的这批人能剩下七八个,是因为逃命的时候碰到了同在墓里的青年。 至于这人的名字,年龄,身份,他们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 吴贰白抱着不知道是警惕还是别有心思又或二者皆有的态度去试探。 最终确认,青年真的失忆了,脑袋侧有个血块藏在头发里。 吴贰白把无处可去的青年带了回去。 他们相遇的当夜月明星稀,明明是十四号,离月中差一日,他却觉得月亮格外的圆满皎洁。 他本想取个好听的名字,心下一转觉得干这行的名字别取太好,于是斟酌再三,仿佛不走心的让他以十四为名。 把人带回来之后没几天,吴贰白发现有些常识记忆十四都忘记了。 其中十四坚信自己白天不用吃饭的这一点让吴贰白头疼。 大概是失忆的原因,他经常发呆。 对于他的身份,吴贰白什么都没查出来,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不属于任何一方。 而“吴”姓,是上户口的时候冠上的。 “你不高兴?”察觉吴贰白情绪的不对,清业想了想,说,“你等一下。” 房间里没有清业的身影了,吴贰白刚舒一口气,没多久,门又开了。 清业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捧带着露水的,用牛皮纸包好的芍药。 清业身后厚重的夜色模糊了他的眉眼,却掩不掉他璀璨的眸光。 吴贰白愣了一下,随即眉头一跳:“哪儿来的?” 要是别人送的他就死定了。 清业理直气壮道:“次生花圃里摘的。” 吴贰白接过花束,这下真的没忍住,笑了一下。 清业一脸你不知道的模样:“他的花圃我也打理了。如果他出任务没回来,我们路过的月族人得空都会帮他除草施肥什么的。我摘点怎么了。” 芍药花束一角,有个檀木质地的对开盒藏在叶片里。吴贰白目光一顿。 吴贰白拿起来打开,一个怀表映入眼帘。 怀表正面的盖子里是他们的照片,反面则刻了他们两个名字的繁体字。 所以上次在医院,清业刚刚醒过来,看懂了他的眼神。 而他做好怀表后一直带着了。所以才能随时拿出来。 这样的吴十四,这样的月清业……所以他栽了不奇怪。 吴贰白把花束端正的放在一旁,然后忽然抓住清业的衣领,仰头吻在他唇上。 少年版的清业:!!! 干妈,那个张拂林是不是也是这样蛊惑你的! …… 清业很忙。 积压的文件,需要他过目的账本,族人间的摩擦,怜星宛每月例行的关爱,需要他抱着月鸿枭一起挑选的祭祀物品…… 大大小小的事情,清业穿着一身繁杂的雪色的族长服饰,穿梭在这个类似古镇的族地街巷。 忙碌中,清业不忘吩咐人带着吴贰白在族地逛。 清风拂过,撩起发梢。 青石板砖的小路整齐干净,但缝隙间刻意留下了不妨碍行走的葫芦藓和其他青苔,两边是黛瓦白墙,中式屋檐上勾。 今日天气阴雨,尽头是雾色轻纱下的烟柳画桥。 廊下月灯莹白如玉,映着水面的波光和枝叶竹影,处处是中式的柔美如画。 这里是清业生活的地方,和江南古镇大同小异。 一方水土一方人,难怪清业眉宇间总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宁。 红瓦白墙,比周围的屋檐高了一截。 “那里是寺庙?” 檀香丝丝缕缕,旁边的月族人介绍道:“是月神庙,要去看看吗?” 族长吩咐,除了禁地,其他地方这个外族人都能去。 月神庙内除了神像是独一份的月神,类似僧人职责但穿着雪白庙服的人,看上去与其他寺庙一样。 檀香,蒲团,签筒,以及祈愿的人。 吴贰白拿过签筒,掷了一签。 清业消失后,想尽办法找寻无果的吴贰白曾在某寺求过一签。 吴贰白其实不是一个信鬼神的人。但他那时不得不信了。 签不好不坏,只说让他等,或许可以再见。 然后他就等了。 族地大,月族人寿命长,基本都认识。吴贰白面生,显然是传闻中族长带回来的那个外人。 见其如此,周围的月族人没有阻止。只要你信仰月神,在你可以信任的根本前提下,月族人会对你抱有善意。 僧人捡起签看了一眼。 吴贰白没有去看,“你觉得怎么样?” 月族人笑道:“上上签。” 第80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8】 此时天色渐晚,清业的房间里白炽灯照在窗上,映出他端坐握笔的身影。 吴贰白推门进去。 入乡随俗,他换了一身月族服饰。以白色为主,幽青色藤枝自肩头攀爬在袖口缠绕半圈。 他走过来,模样很俊。清业微停的目光转了转,隐约嗅到了一丝檀香。 清业揪住他的衣领子闻了闻。 “你还去莎楼了?” 莎楼是族地最大的娱乐扬所,是步入现代之后几个在外面做了大生意的族人在族里建起来的,经常翻新。 给还没成长起来的孩子们玩的游戏机是其次,酒馆,牌室,麻将馆,可以说是内敛的月族人最不拘小节的地方。 重要的不是这个,是吴贰白身上有混杂的香水味和醇香的酒气。 “你去酒馆了。” “嗯,去了。” 他居然这么坦然! 清业不可置信:“你觉得身上很香?” 吴贰白看了看清业,故意说,“有点。” 好好好,他是清朝人,吴贰白就不拘小节了是吧。 “你赶紧去洗澡!” 翌日,月清阑去了一趟清业书房,见吴贰白也在,也没避着什么,反正之后清业肯定会和他说的。 “去禁地的时间到了。” 月清阑贴心的解释了一句,“禁地压了东西,他九天就回,只要在那守一守就可以了。” 清业不耽误,晚上就去了。吴贰白送他到了外围。 禁地压着的东西是几百年前青铜门里意外跑出来的。 需要用历代族长的磁扬稳固符阵。 清业走的当晚,吴贰白在她应了一声之后推门而入。 “什么事儿?” 吴贰白拉开椅子坐下,冷静道:“我要知道十二年前,清业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其实吴贰白更想问的是那十鞭惩罚似的疤痕。清业身上从不留疤的。 但问问题不能问得太准确,这很可能会错失消息。 族长不能娶妻生子,可十四消失之前,他们快结婚了。这十鞭子是否是因为这个? 还是十二年中别的什么原因? 问清业是问不出来的,他无数次想从清业那炸出答案,可他同样明白,如果清业不愿意说,以清业的敏锐度,他的话比谁都天衣无缝。 一旦开了话头,让清业察觉到了,反而会惊了清业。偏偏凭他自己根本查不到月族的事,故而一直隐忍不发。 倔,还聪明,吴贰白从前很不喜欢这样的人。 因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意味着你有什么建议,如果和他认定的相驳,你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除非让他撞一次南墙,他才会灰扑扑的回头。 月清阑诧异:“你不知道?” 她以为两人能和好是因为清业把事情说清楚了。 见吴贰白仍旧冷着脸,一副你看我知不知道的样子,月清阑挑起眉毛,饶有兴味的观察吴贰白的神色,“他受了戒鞭后,去守了十年门。” 吴贰白猛然抬眸。 他脸色骤沉,质问其实心里早有答案,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更要亲自去把利刀送进心里:“戒鞭?什么戒鞭?门后面守十年?什么门!” 清阑笑得意味深长:“戒鞭?还能什么戒鞭?至于什么门?青铜门呗~” 张起棂不仅是清业的弟弟,月清阑也是看着张起棂长大的。 清业更是,月清阑一直拿他当亲弟看,结果为了眼前这个人受了十戒鞭,守了十年门,月清阑心里实在对这人无感。 只是清业在乎,于是她会装。 “他受了戒鞭后,去守了十年门。”“还能什么门?青铜门呗~”真相在吴贰白脑袋回荡,爆炸了一次又一次,如同阴暗爬行的鬼怪,一下又一下的在他大脑搅动脑浆。 头痛剧烈。 眼前一片颠倒,男人脸色更难看了,胸膛肉眼可见的剧烈起伏,呼吸逐渐急促。 在月清阑无动于衷的冷冷目光下,吴贰白僵硬起身,身形踉跄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撑住了桌沿。 月清阑敏锐的听见了吴贰白十分过速的心跳。 她抬头一瞧,看戏的心态冷静不了了,因为吴贰白脸色惨白的像死人。 随时能死一死的那种。 月清阑赶紧去扶住人:“不是哥们,你别被自己气死了啊!” 月清阑话一落地,吴贰白猛地吐出一口血! 耳边嗡嗡作响,鸣音越来越刺耳越来越重。吴贰白已经听不清月清阑在说什么了。 他的脑子里全是那几句——“他受了戒鞭后,去守了十年门。”“还能什么门?青铜门呗~” 脑袋好像真的要炸了,无法思考了。 七彩的斑点越来越重,扭曲了月清阑的五官,抹黑了全部视野,看不清人脸。 吴贰白手肘极其麻木的撑住墙壁,最后身子一软,瞳孔一缩,整个人晕死过去! “卧槽别死啊,要死也别死我这!”月清阑尖声大叫,立刻去探他的脉搏。 气急攻心,呼吸性碱中毒。 太好了,还活着!月清阑热泪盈眶,立刻施救。 清业回来了。 没有在禁地外面见到想见的人,清业问月次生:“他现在在哪?” 月次生感觉清业有点不一样,但说不上来,回答道,“在您的书房里,我来之前找他了,在看书。” 月次生暗戳戳的表示我去问过他了,他忙着看书,没来。 “族长,您要去找他吗?” 清业摇头:“我有些事,先去祭司那边一趟。” 离开禁地,穿过神像旁边,通过长廊上了阁楼。 月清阑在书房里对账本。 看见清业进来,她细细打量几眼。 一百多年的岁月,真的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眼睛看出来。 “恢复记忆了?” 不知道为什么,清业竟从月清阑的语气中听出一点复杂。 清业点头:“恢复了。” 月清阑欲言又止。 她该不该说,吴贰白这几天呼吸性碱中毒了好几次呢? 月清阑真是被他吓怕了,连忙让月医教了人按摩手法。 如今人一回来,吴贰白不会又想起那些真相,在清业面前晕一次吧? 清业:“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算了,按吴贰白回忆一次昏死一次的情况,迟早的事。 话说这样下去不会得创伤性应激吧? 心里转了一大圈,月清阑说:“没事。好几天了,就你和他形影不离的劲儿,想他了吧,人在你书房呢。” 清业步伐一转,差点真走了。 “不是,我找你有事。”在月清阑困惑的目光下,清业吐出两个字, “族谱。” 月清阑对这夫夫俩真服了:“我滴哥,你要做甚?” 清业理所当然:“把他的名字写到族谱里。” 月清阑阴阳怪气:“我们月族长还知道给人上族谱要经过我同意呢?” 清业:“你知道了?” 清阑:“不然呢?你不会真以为能悄无声息的把族谱从我这拿走吧?” 二人实力相当,清业再小心,也能惊动睡梦中的月清阑。 清业认真道:“这不一样。” “他是因为我才长寿,但他又不是月族人,当时他重伤,我怕他……所以才把他的名字写进族谱里维系平衡的。” 就算没有月清阑签名,名字在族谱里,至少有些用处。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你,我早签上我名字了。” 第81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29】 “他与你结合,身上的磁扬影响你,打破了你的寿命限制。” “大长老十鞭子打下去想让他躺个两三月趁机把你杀了。” “清业猜到了,派人去拦截,伤好后自请去守十年青铜门,以此堵住了几个长老的口,保住了你的命。” 双手交握捂住半张脸的人在书房坐了一整晚。 他浑身血液都冷了,月清阑口中的十鞭子是少有的重伤,他当时对清业说了什么。 他极具恶意的说,“怎么没打死你?” 难以想象当时的清业是什么心情! 月族的消息太少,少到几乎没有,这种信息差以至于让他根本没把月族和青铜门扯上关系! 十二年,他不知道清业有十年,有整整十年都在守青铜门。 他躺在icu里,清业同样一个人在门后不知岁月。 “哑巴在吉林那边捡到人的……” 当初他满脑子是清业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冷心冷肺,满脑子都是愚蠢的嫉妒,没有细想黑瞎子的话。 可笑他自诩算无遗策,独独在这种事上栽了一个又一个的跟头。 眼前的视野有点晃,十二年前被刺杀留下的手术瘢疤又开始痒起来,密密麻麻,肉里带着刺痛,刺进了大脑和心脏。 吴贰白闭了闭眼,熟练的按住发沉发晕的脑袋的某个穴位揉了揉,尝到了喉间太干而产生的一丝铁锈味。 他从没想过,从没用自己的脑子想过,清业第十一年出现在京城,而前面十年——十年,哈!多么特殊的数字! 十年这个特殊的数字他为什么如此愚蠢的略了过去! 九天,已经九天了,吴贰白,你还没冷静下来。冷静,冷静,吴贰白心里这样警告自己。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捂住了自己扭曲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月次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问他要不要去。吴贰白僵硬的思绪陡然被惊醒,这才察觉天光大亮。 他没有说话,抓着自己头发,头皮被扯得刺痛,长久未动而僵硬麻木的手臂和腿部因为他试图行动而传出痛意。 十四要回来了。别这副死样子!吴贰白心里连句咒骂。 禁地外围到这里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还有一个小时整理全部异样。 脸色,衣服,房间,头发,吴贰白咬住自己手臂,他没敢咬出血,清业绝对能嗅到。牙齿只能极其用力又极其克制。 痛意刺激神经,吴贰白放下袖子,立刻开始处理异常。 等书房的门发出声响,吴贰白手掌一僵,快速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脸色。 他喉头艰难的滚动两下去掉喉间的腥味,天知道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能若无其事的喝了口水,抑制着手掌的颤抖重新拿起书。 他甚至不敢出声喊进来,担心被清业听出端倪。 于是他故作淡定的侧眸看向门外,目光却忽地一顿。 如果说少年清业是山间静谧而立的丛竹,那经历百年时光的清业就是神秘而宏伟的奇松。而不论哪个,都有吸引任何人驻足的魅力。 只消一眼,吴贰白便明白清业恢复记忆了。 他把书递过去,又灌了口水,嗓音却依旧透露大病患者的沙哑轻飘。 “十四,你给我讲讲月族的历史吧。” 吴贰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又灌了口水。 清业拧眉:“嗓子怎么了?” 吴贰白确定自己是紧张的。他拦住清业试图检查的手,这次声音好些了,至少没有刚刚那样异常, “没事,晚上没休息好。一会就好了。” …… 族长换代庆典在一个月后开始,直到秋末才结束。 领了长老职位的清业找了理由,负责江浙一带及其周边的月族人管理,计划交接完事务后和吴贰白一起回杭城。 吴贰白是外族人。但他又不能生孩子。月清阑族谱一掏,长老们再一看吴贰白是入赘的那个,都闭嘴了。 某天晚上,清业签完手上书面文件的名字,没忍住朝旁边一直瞧他的人问,”你有没有觉得无聊?” 因为族长还是个襁褓孩童,按照惯例,清业现在还是得做族长该处理的一些事务。然后在小族长月鸿枭长成后移权给她。 而这些天,吴贰白似乎总是这样看着他。 男人恍然回神,倏尔挪开了视线。 重新望向清业时,他喉结滚动,不知不觉换了个姿势坐着,双手交握,“没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清业默了默,“你想听实话吗。” “实话好听吗?” 清业语气犹豫:“…还行?” 吴贰白点点头:“说吧。” “你一直这样看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看来是真陌生了。” 吴贰白语气从容,“我们十二年多没上过*了。” 清业瞳孔俱震,“你,怎么……” “歪理。”最终,清业憋出这个词。 耳畔的玉穗子被吴贰白抬指抚稳,清业偏头,对上吴贰白的眼睛。 吴贰白没有说话,像在组织言语。 明明已经打了这么多天的腹稿,可是真正面对清业时,他的喉咙干涩的出奇。 少顷,吴贰白声音低哑,“其实只是忽然想明白,我再聪明,有时身在其中,也不是能看透所有事情的。” 在清业错愕的目光下,吴贰白说:“十四,我向你道歉。” 他的语气无比郑重,没有比现在更郑重的时候了—— “在未来,我会为我在此之前所做的荒唐的每一句,每一个举动而接受你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批判。” 吴贰白嗓音极其顿涩的补充:“不是作为你爱的人这个身份的承诺,而是我作为自我人格的承诺。”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察觉清业眸中的一抹无措和慌乱,吴贰白不用猜,就知道这人又习惯把族长那套的样子,把责任揽自己身上了。 都说爱是常觉亏欠,可是他不想要清业的亏欠。他希望清业更为自己好一点,更多点。 吴贰白抚着清业的后脑,望进那双闪躲的眼睛,“如果你无法说服自己,那这件事我们共同担责,好吗?” 在清业持续呆愣的目光下,吴贰白温声开口,言语下是对自己的浓浓讽刺:“我不怨了,也不恨了,现在想想,这些真是荒唐至极。” 房间久久寂静。 他知道了一切。 清业眼睛酸,他偏过头去,自己抬手要揉眼睛。 为什么还要这样压制自己的情绪?吴贰白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动作已经是下意识的拦了过去。 他沙哑着嗓音,点燃清业最后的一丝理智,想让他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 “别用手揉眼睛。” 苦涩之后就是从前的愤怒和委屈如泄堤的烂洪水冲上脑海,搅乱清业的全部情绪。 清业咬牙,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管他? 之前身为族长肩膀重,吴贰白的命也挂在他肩膀上,他不得不把委屈往下咽,现在什么顾忌都没了, “共同担责?好,我们共同担责!” 而吴贰白方才作出的承诺一下子灌进清业的脑袋,清业再也控制不住了,猛地起身翻手就是一巴掌!大骂,“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吴贰白想,是这样,委屈,愤怒,怨怼,冲我来吧。不要憋在心里。 第82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30】 吴贰白心疼的抱着清业的掌心吹凉气。 清业气得手都在发抖,他抽回手掌,又重重扇了他一巴掌,红着眼瞪着吴贰白,开始一个个算账, “你居然那样咒我?!你知不知道那十鞭子有多痛啊!” “你拿命威胁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命我用了多少心思才保住!” 吴贰白不说还好,他一说,清业的怨气一股子冒了出来,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化学反应,一旦开始,就剧烈无比。 清业越骂越上头,怒吼:“吴贰白!你有能耐这样威胁我,你他妈是不是想上天啊!” 当初谈结婚的时候说好的以后的事都听他的呢! …… 巡逻的月族人在走廊上听见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沉闷的压抑声,像是什么人在挨揍。 这是族长的书房啊? 他贴着耳朵探听情况,门猛地被踹开,月族人赶紧后退几步,一张熟悉的面庞暴露在眼前。 一声敬称呼没出口,听见清业长老平静的说,“去请月医来。” 他下手没控制住,把吴贰白腿骨折了。 …… 清业:“他故意激我发泄情绪。” “所以你把他打了一顿?”月清阑道。 清业昂了一声。 十七岁的清业不想伤吴贰白,他可不是。对他来说,把人伤重了也就养一段时间罢了。 月清阑打量打量清业的神态:“那你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 清业想了想,忽而笑了,这笑带着些许清朗,“还行。” 月清阑摇头啧啧两声:“你们俩个,我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了,真复杂啊,真物理上的打情骂俏呗。” 吴贰白让清业把怨气都发泄出来,自己全盘接收,更有利于他们日后的漫漫相处呗。 顿了顿,月清阑拖着椅子凑的清业面前,“他真要试试戒鞭啊?” 清业面无表情:“他自己说的要,说犯忌讳的是我们两个,他也得受罚。” 他当时听见吴贰白的话怒从心来,狠狠连打好几拳头都没让吴贰白改口。 怎么能这么犟! 月清业唏嘘两声。 他们月族的戒鞭是打不死人的。但是真的巨痛,且留疤。月清阑年轻时走路都仰脖子,谁都拉不住,非想体验一下,尝尝咸淡。 结果第一鞭下去,她就没爬起来。 老实了,鬼哭狼嚎的让清业去取药涂。 清业估摸着时间,就去戒律堂领人了。 问了吴贰白躺的哪个里间,清业没看见血,因为吴贰白盖上薄毯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去掀开让伤口接触凉空气舒服些,被吴贰白一把攥住了腕子。 清业低头,看见吴贰白通红的眼眶一怔,没好气的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干嘛。” 吴贰白唇瓣动了动,声音却没出来。 清业去接水,给他喂下。 吴贰白紧紧抓住清业的手腕,沙哑的不像话的嗓音比破锣还难听,却掩不住语气的浓浓焦灼与急促,“十四!我还能活多久?我能死在你后面吗?” 清业:“我们应该差不多死吧。” 吴贰白立刻道:“十四,我去求月神,我要死在你后七天,我要不得好死。” 他死前会先把清业的后事办好,埋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第七天,他要找人活着分割他,等他死得不能再死了,再弄成碎片,埋在清业的棺材边上,让下面的莲花种子长起来。 清业喜欢莲花和莲子,他用尸体养起来的东西,应该能带到地下去。 他吴贰白这辈子不是个好东西,手上沾的血本来就多,他不能让自己善终。 以前他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信鬼神之说。但是世界上的确有这些东西,他必须相信。 等他到了地下,见到了阎王,他要问阎王自己下辈子会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如果是好东西,无论什么代价,他要求再和清业一辈子,护着他爱着他一辈子,如果不是好东西—— “下辈子,十四,如果下辈子我和现在一样不是好东西,我要变成好看的胎记,陪你一辈子。” 之后,再看下下辈子。 怎么不得好死,怎么求下辈子这些不用和十四说,他不需要十四的触动。 他只要让十四知道,他要不得好死。 因为这是他该的。 相比言语,吴贰白一贯更喜欢用行动来证明什么,不过他想,在他们之间,两种需要一起来。 共同担责,那就是真的共同担责。 十鞭子,清业受了,那他也得受罚。 可是青铜门后十年,清业绝对不会答应。因为青铜门后的东西不是开玩笑的。 而仅仅这十鞭子,就感觉把他的痛觉一丝一丝的,硬生生的抽走了。 第一鞭子是第二痛的,火辣辣的刺痛。第二鞭子,皮肉绽开,第三鞭子已经能见骨,第四鞭子是最痛的,被扒掉皮,往上面泼油撒盐的灼灼刺痛。 吴贰白险些没晕死过去。 好在没有十四的那十二年他已经把理智弦已经磨成铁柱子了,咬舌头出血给自己咬清醒了。 动鞭子的人见他开始死命咬舌头了,就给他塞了布条,说不要布条的话最后舌头会被咬断。 他当时艰难的问起清业,那人看他一眼,先是说了一句他忍耐力还挺强,然后回答,清业是第六鞭子开始塞布条的。 第十鞭子结束后,已经不是痛了。 是被烧掉整个后背的滚烫。 为了阻止清业追问什么不得好死的事,吴贰白转移话题。 “别,看,我,后背……”吴贰白脑袋偏着,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了很久。 清业把耳朵凑到他唇边听,才听清后半句, “伤口血淋淋的,你别脏了眼睛。” 鞭子是特殊材质的,动鞭子的人说他是十鞭子,伤口不用包扎,包扎了反而好得慢。 清业低眸看了看他,蹲在他床边,脑袋趴在床沿,戳了戳男人的脸,仅仅一碰,指腹就黏糊糊的,全是汗。 清业从旁边水盆里捞起帕子拧了水,给吴贰白擦干净脸。 “知道你威胁我的时候我为什么冷脸了吧。” “嗯,我是出生。” 清业:?! “不行,你是出生我是什么?” 第83章 盗墓吴贰白【怨恨31】完+声明 —— 鼻腔发出一声气音的轻笑,吴贰白难听的嗓音说起话来沙哑又轻飘飘的,“你是被出生盯上的饲主。” 清业瞳孔地震。他在说什么,调q?玩q趣? 算了,这暂时不重要。 “不能全怪你的。” 清业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微微弓腰,双臂靠在床沿,歪着脑袋趴在臂弯里,和吴贰白疲惫的眼眸对视, 纤细的睫毛低敛,注视他的眼神含着忧愁,轻声细语, “只是我们好像有缘无份,我之前是族长,所以在我恢复记忆后,从没打算再见你,之后你把我抓了,我也没打算和好。” 其实重逢后他说爱,除了被吴贰白一句恨刺激到之外,真的有放松吴贰白警惕找机会跑的意思。 吴贰白呼吸停滞。 “没关系。十四,你是为了我好。我能理解的。” 见吴贰白似乎想动,清业帮他侧起身子,吴贰白最后侧躺枕在了坐在床边的清业腿上。 他隔着衣衫,面对清业的腹部,这个位置清业身上的清冽香气更浓一些,迷蒙间,眼帘近千斤垂下,男人不自主的呢喃,“十四,后背好烫。” 比烈火在他后背硬生生烧了起来还灼痛。 清业轻声道:“那你现在枕我身上,更热了。” 吴贰白没有回应。 清业抬起一只手,指腹抹掉了男人眼尾不知何时滑下的泪珠,把他额前湿透的碎发用手掌捋到后面去,擦了满掌的汗水。 清业掀掉了被子。 吴贰白后背一片模糊,凉空气袭来,他拧紧的眉毛似乎松了那么一点。 清业捞起旁边小木桌上的蒲团扇子, 他喉咙里哼起舒缓的月族歌谣来,一手对着吴贰白的后背一晃一晃的扇着适度的风,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脑。 吴贰白再醒过来的时候,是深夜。 他眼珠动了动,混浊的脑子反应片刻才回神,他还枕在清业腿上,清业在给他扇风。 “十四,你受伤的时候,有人给你扇风吗?”他轻轻的说着,没说心疼,处处心疼。 清业无奈:“自然是有的,好歹我还是族长吧。” “可是还是很烫,不是吗?”吴贰白说,“我有你,那个时候你没有我。” 清业眉毛拧起来:“你在icu的时候,我也不在。所以,不要说这种话了。” 共同担责,那就共同担责。 吴贰白静静的望着清业,开口:“你不能阻止我心疼你。” 清业摸了摸他的侧脸,“好吧,我认输。” 不是你赢了,是我认输。 吴贰白哑着嗓子说:“我们重新办婚礼吧。” “好。”清业回答。 吴贰白:“还有件事问你。” “什么?” “你和月清阑,以后还能感受到对方的生死吗?” 这一点他无比在意。明明是他老婆,为什么和别人把生命连成一线了。 清业默默移开目光。 吴贰白声音有气无力,偏偏同样有往常的模样,“看哪?看我。” 清业:“这种感觉以后会慢慢消失的。” “慢慢是多久?” “这个……” 清业看了看他,托起男人的下颌,弯腰贴到了他唇上。 “要多久我不知道,但我跟你是这样的关系。” 吴贰白没什么力气,他只能扬起下颚,追着清业去吻,深入。 唇瓣开合咬住清业的双唇,猩红的舌尖缠住了清业,极尽暧昧的拉扯间喘声加重了几分,足以令人面红耳赤。 清业生疏的发出一点气音,眼眶控制不住的蕴开一点水色。 沙哑的男音响起,透着厚重的欲意,“没冤枉你。真是陌生了。” 柔软温热的触感在耳边轻咬。 被他作乱的手搅动情欲的清业后退, “你,你还受伤——” “我知道,”吴贰白哑声说,“你抱一下我。” 清业立即伸手,避开伤口,将人抱住了。 吴贰白的上半身几乎全压在清业身上,他脑袋搭在清业肩头,双手紧紧抱住清业,鼻间嗅着他衣襟处的冷香,一直以来紧绷的心神俱松。他发出一声喟叹,闭上了眼睛。 “十四,好像,没那么烫了。” “那就抱久一点。” 吴贰白喉间溢出低笑。 “那谢谢老婆。” 清业嘟囔:“谁是你老婆。” 察觉吴贰白浑身一僵,清业补充:“还没结婚呢。乱喊什么。” 吴贰白手臂绕过脖颈,从后向前敲了敲清业的额头,“下次说这些的时候别喘大气。” “就喘气!就喘就喘!” 大概有着一切尘埃落定的幸福感,从来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吴贰白脱口而出就是荤话:“那你现在喘给我听听?” 清业:“……” “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某人立刻认错。 ……… 三个月后,太阳悬在天上,清业和吴贰白回到山脚的村庄。 车子送他们去火车站的路上,清业在车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吴贰白抬手托住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肩头。 这段时间为了照顾他,清业很少好好休息过。 清业靠着,很快睡着了。 漂亮精巧的耳坠由小巧的金莲托着红豆玉珠,下坠细银流苏,随着清业偏头贴在他的颈上。 车辆难免有不稳,红玉珠左右晃着打扰好梦,让清业睡得有些不安稳。 吴贰白摘了下来。 红豆寄相思。 清业最喜欢的不是红豆糕,是莲子酥。 但当初迷倒清业的第一关,吴贰白偏偏把加了料的红豆糕送到了清业的眼前。 清业知道吗?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不过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或许真的有缘无份,但他们都恰好足够执着。 “二白……” 旁边的人低喃,音调模糊。 但吴贰白听清了。 他轻笑,“梦见我什么了?” 清业没回答。他睡得很香。 吴贰白可以等人醒过来再问。 在此之前,他也可以偏头过去,和身边人头颅相依而眠。 —— 【怨恨】完。 —— 声明: 书评里有人追着骂我的主角是2+1,也骂我在三次元是2+1。首先这是双男主,其次我是女的,最后我母胎单。 说我拆官配。说盗笔禁止梦男梦女,我就奇了怪了,柿子一大堆,还有全员cp的,你追着我骂? 疑似jb了我,第一章的评论里骂我,其他读者的五星好评底下也骂我。 各位宝宝别去激怒她,等会持续jb我,这本书被下架了就真的完球了。 被骂小3,我还是第一次哈,别说,这个称呼知道很讨厌,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么讨厌,真在我心窝子上戳了一刀。 这篇【怨恨】写完了,我大概率不会再更新了,这个月的全勤我也不想要了。原本我是很期待的。 打开这位的主页一看,还有几本盗笔同人遭她骂了一句。属于是有cp这位就jb。 这几天心情非常糟糕,我不会在柿子写综影视了,会去泡泡。 至于我其他世界的几十章存稿,我还得进行大规模的修改,以及这篇【怨恨】里面提到的一些细节我也会改掉,因为解雨辰线里出现并扩写了。 一想到被这位盯上了我就气笑了。我的存稿那么多,不知道要改成什么样子,清业的设定也得改,其他细节也得改。 以防哪天被判自己cx,以及再有人搞我。 还有,大家也不要担心,我还会在柿子写的,不过不会绝对不会写综影视了。 重复一遍,宝宝们别去和这位讲道理!等会把人激怒了,这位继续jb我,那真的完球。 我是真的没招了,只能躲了。我的其他盗笔同人灵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不写双男主我真的没动力。 最后,在【怨恨1】放了“完结求踢”的那些宝宝,希望我的读者宝宝们可以帮我踢一下她们。 让她们久等了。 大家有缘再见吧。 一个补偿的,不成型的怨恨篇小番外会放在书圈里。 愿大家余生顺遂,山川有约,安宁美满。 第84章 补偿小番外 泡泡是话本 —— ① “二哥!我的天你没事儿吧?幸好有惊无险,你真出事儿了你老婆等会给我砍成臊子——” “我老婆?” 病床上的吴贰白挑眉,“我结婚了?” 我是吴参省。 我知道,当老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和这扬车祸有关的我可能要被我哥嫂子砍成臊子了。 病房瞬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吴贰白眼见这个自称他弟弟的中年男人呆滞一瞬,神色从震惊愕然不可置信到难以形容的惊悚, 最后猛一窜起来带倒凳子,又被椅子腿绊倒,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往外跑,发出尖锐爆鸣,“医生!医生!我哥脑子被撞坏了!!!” “什么?二叔脑子坏了!”无邪同样惊悚的叫唤从走廊传来,紧接着剧烈的跑步声,吴贰白和门口的无邪对上视线。 无邪颤颤巍巍的开口:“二叔?” 这是他侄子? 吴贰白淡定点头:“所以我什么时候结婚了?” 我是无邪,我知道,当二叔问出这句话后,我十四哥和二叔可能又要上演现实版虐恋情深了。 无邪手里的饭盒砰的一下掉了,整个像被踩了尾巴的狗狗跳脚蹿到吴贰白面前,“十四哥啊!二叔你忘记了?” 男的? 原来我还是gay? 吴贰白若有所思的开口:“所以你为什么叫他哥而不是二婶?” 按那个“老婆”称呼,他应该不是下面的…吧? 无邪崩溃大叫:“小叔,二婶,我叫,我叫还不行吗?!” 记忆全失的吴贰白神色更加古怪了,“小叔?他还是我弟?” 他这是曾经差点毁了这个家吗? 所以这两个人反应这么大? 可是他应该……不会变态到对自己弟弟下手吧? 无邪:“……” 吴贰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的看见满脸恍惚的侄子从兜里掏出手机,因为手抖在手里抄了盘菜,然后拨电话。 电话响到最后才通,想着听见声音能刺激到恢复记忆,无邪开了免提。 “小邪,我这信号不好。什么事?” 清朗的男音在病房内响起,还挺好听的。吴贰白眉梢微扬。 与此同时,门口是抓着医生跑过来的吴参省。 吴参省下意识手一伸,示意医生别说话。 “十四——不是,二婶,二叔他——” “他出了什么事?”那边立即问,语气很焦急。紧接着吴贰白听见一道铮声,像是刀器入鞘的声音,旁边有道女音啧了一声。 “手机给我。” 无邪整个人还是恍惚的,下意识遵从,把手机递给了吴贰白。 清业一声“二白”还没出口,对面问,“现在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无邪:“……” 吴参省:“……” 明明语气很平静,一个简单的询问,但是耐不住他们多想。 吴参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看这情况,他的脑袋应该保住了。 “我说吴二爷,你至于吗?”月清阑的声音传出来。 她和清业出个任务而已,吴贰白不是同意了吗? 想看乐子特意偷听的月清阑翻了个白眼。 吴贰白拧眉:“我们打电话,她还在旁边听?” 还有吃醋的意思,应该问题不大。清业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冷着脸拔剑朝月清阑扔了过去。 “你给我滚!” …… 清业连夜赶回来后,看见的就是男人坐在病床上,手里捏着户口本,目不转睛的盯着“吴十四”那一页看。 见清业出现,吴贰白目光在清业耳际摇晃显得莫名清冷又涩气的耳坠上停了一下,从容的把户口本放在柜子上,抬眸望来,淡定开口:“回来这么快,吃了晚饭吗?” 清业嗯了一声,将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坐下,将手里的木盒递给吴贰白,“我在湘西那边买的。” 木盒里是两盅温玉棋子。质地非常不错。 清业从衣服胸口的内衬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这里风景很美,下次我们去这些地方看看。”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我寄到家里去了。” 吴贰白:“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我恢复不了记忆这回事。” 清业眨了眨眼睛:“嗯,进来之前很担心。不过看见你对我的态度之后就没那么担心了。” 吴贰白漫不经心的放下风景照,“我什么态度?” 清业:“你真的要我说吗?” 吴贰白瞥他一眼:“你爱说不说。” 清业满脸无辜:“说不说是哪个人物,我不认得,我只爱你。” 吴贰白无语了几秒,清业起身,弯腰靠近,垂落的耳珠摇摇晃晃,吴贰白盯着这个长得跟个月亮底下的狐狸精似的人朝他一笑,眸光潋滟,笑意盈盈, 他说,“你看起来对我的耳坠很感兴趣,要摸一摸吗?” 吴贰白瞳孔一缩。 ② 第一杯,敬自己出生时心口有满月藤枝图腾,是月神选中的族长。而母亲血崩去世,父亲在外不敌邪祟去世。 第二杯,敬十岁时,我作为族长第一次带队外出,在墨脱处理邪祟,我捡到了我一生的同伴,四九。 墓里的邪祟要拉我们一起死,我引开邪祟,跌落陡坡,被藏医白玛所救。 第三杯,敬我养伤期间,白玛对我关心备至,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她不拿我当领头羊,她只拿我当一个孩子。我想起清阑的妈妈,没忍住问她可不可以做我妈妈。 她答应了。从此我有了一个阿妈。 第四杯,敬自己的十三岁,阿妈来信说我有了一个弟弟或妹妹。 第五杯,敬自己十四岁时,阿妈被选中成为祭品,月族不该管这事,于是我单枪匹马,跨越近2000公里赶去墨脱,把我的弟弟带回了月族。但是我没能把阿妈也带走。 从此我永远讨厌下雪天。 第六杯,敬十七岁时,我带队外出,失职,让张家人把小官连人带小板凳的偷走了。 第七杯,敬不知道多少岁时,小官和九门合作翻车,所幸那时我完全掌权,带着人半路截车,把失魂症发作的小官从格尔木抢了回来。 第八杯,敬……1991年,我意外失忆,遇到了吴二白。 第九杯,敬那一年,是我前半生最放松最高兴的一年。 第十杯,敬一年后我恢复记忆,狠心丢下他跑了。 第十一杯,敬自己撑住了犯忌讳的十戒鞭,为了保住他的命,自请去青铜门后镇守了十年。 第十二杯,敬青铜门开了,我被小官带回京城,和小官,瞎子在那里生活。 第十二杯,敬西湖街头重逢,我吃了带药的糕点,被他逮住了。 第十三杯,敬他咒我死,我好险没跳起来扇他一巴掌,因为他下一秒说让阿姨给我做面条吃。 第十四杯,敬他拿命威胁我留下,我顾忌他的命,还是头铁心硬的跑了。 第十五杯,敬沙漠中,我们两个各自易容,但我们都一眼认出了对方。 第十六杯,敬月神,近两百年,我终于可以卸任了。 第十七杯,敬我被磁扬影响失忆,把吴二白忘了干净,但还是凭借潜意识认了和他的关系。 第十八杯,敬我守禁地的九天后恢复记忆,他知道了一切。我情绪爆发,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第十九杯,敬他要和我共同担责,以普通人的躯体受了十鞭子。他的十鞭子,比我还痛。 第二十杯,敬自己,余生顺遂,山川有约,安宁美满。 …… 家人们,再见。 第85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1】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主要是这一篇和玄夜那篇我很早之前就有存稿了。我本来打算修改掉清业的设定,然后改掉一些内容,然后在泡泡上发布, 结果就是,不管怎么改我都不满意。删删改改,我真的累了。 而且发现泡泡那边暴雷了。 我真的没办法了,于是我又灰溜溜的回来了。 前面章节的评论我会删掉,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让后面新来的宝宝也陷入这个问题。 庆幸之前没有直接点完结,不然想发出来给你们看都不行。 写完解雨辰,还有两个世界(应该?),这本书就完结了。 很抱歉!鞠躬.jpg! 因为有清业这个哥哥在保护小哥,所以三日静寂的发生时间我这里私设。 算1987年左右。 —— 解九的身体已经不好了。 窗外深夜的风吹动枝丫上零星的枯叶,病房走廊的灯光没有亮起来,直到眼前的地面上隐约出现一个影子,解九转了头。 来人一身黑色,微微抬眼,那双狭长的眸子和以前一样好看漂亮,只是解九见过这双眼睛更好看的时候—— 清业笑起来的时候,那是没人会拒绝的明月别枝头。 解九动了动唇边,最后竟只苍白的吐出这句话,“你来了。” “位置。” 清业眸光冷淡,就站在那里。 他没有坐下,没有必要。 解九:“他可能去了墨脱。” 清业转身就走。 “阿清!咳咳咳咳——” 久违的称呼让清业停下脚步。 他微微偏头,侧脸的优美线条被阴影勾勒,眼尾斜晲:“什么事。” “有个孩子,他才八岁,我放心不下。” 解九只说到这里。 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清楚。 清业离开了。 没有留下任何的回应。 “你会帮吗……”解九不自觉的呢喃。 他是一个做事稳当天衣无缝的人,为雨辰的未来设计了很多,唯独在清业如今对他的态度上,是例外。 1986年,九门解九爷逝世。 西藏墨脱,雪屑压枯枝,冰冷的寒风吹起大氅,灰色的皮毛拂过脸侧。 笃笃——吉拉寺的木门打开。 小喇嘛看见撑伞的人影一愣,说了一句藏语。 伞面轻抬,年轻人摇摇头,说出的藏语在风雪下显得清冷幽远,“我来找我的弟弟,张起棂。” 穿过石子路,庭院中鹅毛雪花纷扬,一道人影在背对着清业,半蹲在雪地里。 他手里拿着工具,一下下的雕刻石像。 清业真的很讨厌雪天。 他在屋檐下停了停,静静的注视了几息,然后撑起伞,走进了雪里。 最后一片雪花在手背融化,留下一点湿凉。然后是仿佛后盾保护似的伞影。 张起棂怔愣半晌,偏头,首先是清晰的下颚,伞面轻抬,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眸。 张起棂澄澈的眼眸空茫,清业掐住他的脸颊,“臭弟弟,从我那跑走杳无音信,现在还不叫声哥哥吗?” 张起棂和九门组织盗墓翻车,如果不是清业一直盯着,亲自带着人半路截车,小官就要被送进格尔木疗养院做实验了。 在族地修养数年,想出去玩直说啊,偷偷跑是几个意思。 他是什么不开明的大家长吗? 守族地的人真是一群废物。 清业心里骂骂咧咧。 张起棂现在的状态好像整个人都是空白的,不是记忆,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上的空白。 “我留了信的。” 莫名的,清业听出一丝委屈。 清业一怔,随即叹了口气,纠结这个已经没用了。 他当时太焦急,大概是错过了。他收了伞,陪着张起棂站在了风雪中。 一声又一声的钉子撞击声,张起棂继续安安静静的雕刻掌下的石像。 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太大差别,但是细看,他的眼神没有那么迷茫了。 屋檐前雪花飘扬,德仁喇嘛站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雪地中的兄弟二人。 当年的他们长大了,容貌却停在了时间里。而当年比清业肩低的自己,如今竟更像他们的长辈。 1988年秋,京城。 瓢泼大雨中,十岁的解雨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雨水打湿衣服,耳边劲风袭来,解雨辰猛地向旁边一滚,掌心紧紧握住龙纹棍,一道闪电照亮偷袭的人的面庞。 那人提着斧头砍过来,解雨辰的龙纹棍扬在半空。 腰部一紧,失重感席卷全身的同时,他反抗身后未知人物的前半息, 眼前一道银光乍现,喷涌的血在空中划出血珠形成的血线。 一剑封喉。 砰的一下,那人倒在了地上。 被拦腰抱在空中的小少年一愣,回头。 身后人一手抱着他,一手提剑,他低眉,纤细的睫毛微微垂下,和解雨辰对上视线,沉静的眼神似乎蕴着江南烟雨,静谧而神秘。 惊艳到足以令人铭记一生。 “少东家!” 解家伙计和几个二月红放在解雨辰身边的人摆脱刺杀后剩下几个找到了这里。 清业将人放下。 解雨辰如梦初醒,惨白的小脸已经板起端正的模样,他余光瞥见那把锋锐银剑的剑身上刻着“四九”二字。 “敢问您贵姓?” 清业低眸,看着这个小小年纪当家的孩子,说出多年前随口一编的身份,“姓叶,家中行二。” 解雨辰问:“先生喜欢吃虾和莲花酥吗?” 见清业望来,解雨辰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心下微松,笑了笑,“爷爷和我说起过您。” “二哥哥。” 小少年脸颊上还有一些婴儿肥,就这样仰着脑袋注视清业,笑眼弯弯,吐出哥哥的嗓音带着年纪小显现的软绵,分外乖巧。 【“哥哥……细伢子,如果他出现了,你叫他哥哥吧。” 老人弥留之际,朝床边泪流满面的男孩叮嘱。 最后老人闭上眼,解雨辰听见了爷爷呢喃,“也许他更会心软些……”】 对上那双仿佛没什么情绪外露的狭长眼眸,只有解雨辰知道,他手心有多少的汗水。 眼前的孩子不过十岁,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底暗藏的紧张。 他浑身湿透狼狈,碎发贴着脸,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结成一缕一缕的,像小猫强装镇定的伸出了试探的爪子。 清业面无表情。 解九,你真是好样的。 清业收了剑,冷淡着张脸大跨步向前走,“我送你回去。” 他在生气?解雨辰连忙追上去,脚步溅起水花。 清业回头,雨水打湿少年的鞋面和裤脚,寒凉的风一吹,少年沾湿的黑发贴在脸颊,紧抿唇瓣,似在抵御寒冷,控制自己在下属面前保持少当家的形象。 他成熟倔强,但他不得不这样。 ……清业并不喜欢少年老成这个词语。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和个无辜的孩子较什么劲?而且这是场交易而已。 清业放缓步伐,弯腰一捞,拖着少年的腿弯抱进了怀里。 解雨辰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搂住了青年的脖颈。 随即浑身僵硬,因为随着青年起身,他的臀部坐在了青年的手臂上。 他不适应这样亲昵的动作。 “我自己可以——”他的脑袋被厚实的手掌按进颈窝物理闭麦。 青年说,“我抱你走更快,别感冒了。” “解九请我,我会保你到十八岁。” 沉稳的声线自带令人安心的效果。 “二哥哥?”像是错愕中下意识的呼唤。 清业低眸,喉咙溢出一声,“嗯。”这次解雨辰得到了青年的回应。 回到解家,解雨辰连忙让人调查,等有些混乱的解家重新恢复秩序,他才去洗了一个热水澡。 解雨辰从浴室出来,喝了碗姜汤,有人来禀告,二爷来了。 解雨辰让人去喊清业了。 他确认“叶二”就是爷爷口中的故人,师父那里也需要过个路子,而且他有预感,师父或许认识“叶二”。 二月红被迎进厅堂,面庞苍老,唯有那双眼睛,方让清业恍惚意识到这是二月红。 “师父!” 二月红摸了摸解雨辰的脑袋,见师父检查他有没有受伤,解雨辰道:“二哥哥来得及时,我只是淋了场雨。” 解雨辰话一落地,堂外的人恰好走进来。 解雨辰跑过去,自然的用小手牵住青年垂落的温热手掌,向他介绍道,“二哥哥,这是我师父。” 第86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2】 二月红来之前自然从伙计口中听过一个年轻人的出现。 听见描述时二月红还觉得熟悉。 等见到人,他发现——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没死。 解九啊解九,这人和张家人一样是长生种的消息,你是真的用各种计谋一瞒到底啊。 二月红离开后,清业看了看时钟,对解雨辰说,“你该吃晚饭了。” 解雨辰:“二哥哥吃过了吗?” 清业:“不饿。” 解雨辰:“家里的厨师会做爆炒虾仁和黄金脆皮虾。” 清业:“……” 解雨辰贴心的将大人沉默的态度当做默认,就像随口一说,吩咐旁边的佣人, “好久没吃过虾了,今天晚上让厨房做一顿全席吧。” 他对清业笑了笑,稚嫩青涩的面庞是习惯成熟的模样:“还望二哥哥不要嫌弃。” 厨房动作快,半个多小时菜品就上了餐桌,全都是经过去壳处理的。 这里面没点门道清业把这些全炫了。 清业若无其事的在安静的氛围中度过了晚饭时间。 佣人上了一些小点心,清业没看那些,尽管那些没一个不对他的胃口。 “盘口的情况怎么样?” 见清业不动点心,解雨辰有些懊恼。 从爷爷的语气中,这个单薄的故人一词背后的关系很复杂。 愧疚什么,遗憾什么他不清楚,爷爷只告诉过他这位故人的喜好。 如今看来怕是太对二哥哥胃口了,过犹不及。 解雨辰还有些稚嫩,但是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心下盘算着改进,解雨辰说:“二哥哥,我们去书房谈吧。” 走之前,清业余光瞥了眼那些点心,遗憾的想,早知道少吃点饭了,他吃不下了。 两年前解连环死了,几个叔叔没了,爷爷也离开了他。 偌大解家,剩下解雨辰。 一个毛头小子,谁都不会服气。 旁支们恨不得解雨辰跟着解九一起死了,好让他们将整个解家分食,壮大自己。 书房长谈结束,清业道:“后天我跟你去一趟盘口吧。” 解雨辰试探道:“二哥哥明天有什么事吗?” 担心被误会,少年很快补充道:“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帮二哥哥。” 谁知青年眉梢轻扬:“明天周五,你不用上课吗?” 解雨辰:“……” 到底年纪小,解雨辰感觉脸颊烧起来了。 他连忙转移话题:“二哥哥,现在处理盘口的事会不会太早了点。” 少年脸颊有点红,对自己没掌权的情况有些不好意思。 清业扬眉:“谁说我们要清理盘口的事了?” 周一,细雨绵绵。微开的木窗台旁摆放一盆兰花,亭亭玉立。 白皙的指腹捏着纸页的角落,上面记录的是解家各大旁支的关系和一些内里情况。 方便他们明天在盘口对症下药。 这东西不是解雨辰查到的,更不是二月红给的,是两年前清业安插在解家的月族人弄出来的。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这个点,解雨辰已经在回解家的路上了吧。 晚饭的餐桌上有几个清业喜欢的菜,和谐的吃完饭净好手,二人来到书房,清业将薄本递给了解雨辰。 解雨辰翻开一看,愣住,他不明白清业这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把连他都不知道的消息给他了吗? 不怕他起疑,不怕他严查整个解家,以后在信任的皮下提防他吗? 爷爷离世前的那种态度太复杂,复杂到解雨辰无法不好奇他们的故事。 “想问什么就问。”清业道:“小孩子是可以有特权的。” 解雨辰:“我问什么二哥哥就会回答吗?” 清业:“看情况。” 解雨辰跑到清业旁边的空椅子坐下,微微仰头,眼睛微亮,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一些情绪, “那,我想知道二哥哥喜欢听戏吗?” 小小年纪,一堆心眼。 不问解九有关,却绕弯子提二月红。清业:“我以为你会问为什么我现在才出现。” 少年嗯嗯点头:“所以二哥哥喜欢听戏吗?”想岔开话题,休想! 解雨辰心里哼哼。脸颊一边被扯开,解雨辰口齿不清:“二锅锅?” 解雨辰其实是有点“奇怪”的洁癖在的,但是他一看清业这漂亮干净的手掌,感觉被捏脸好像也不是什么事。 毕竟他都被清业抱过两次了。 这声音像在撒娇,清业触电一样松了手。 他的思维不可避免的发散,小官上次撒娇是在什么时候? 这一不留神,清业已经回答了,“听不懂,但以前喜欢听。” 解雨辰:? 清业满脸真诚:“因为听不懂,所以在台子下面能睡个好觉。” 解雨辰这下真笑了,“那睡过头了,戏班子没发现二哥哥,二哥哥怎么出去?” “解九会——”清业止住声音。 他低头,悠悠的叹了口气,报复似的揉揉他的脑袋,力道把少年的小身板都晃了一下, “小小年纪,都会套话了。” 他不会睡过头,因为解九往往会喊醒他,然后给他递上一杯温水。 解雨辰赶紧澄清:“才没有。这是意外。” 清业摇了摇头:“你现在还小,不懂这种意外其实是你聪明的脑子顺从你心里想的目的,由你的潜意识越过思考这道程序发出的结果。” 解雨辰若有所思,他捏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凑到清业面前,“所以二哥哥今年多少岁了?” “臭小子你以为我不会打你是吧!” 解雨辰早做准备,一个灵活的下腰翻滚,跑了出去,“我先走了二哥~哥~哈哈哈——” 故意拉长的音调是调侃。 最后更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清业故作生气的脸色缓和下来。这个性格才对年纪。小官这个时候,是什么样的? ……张家那群狗东西! 夜色笼罩下来。解雨辰要去盘口的消息早在昨天放出去了。 “他一个毛头小子,才两年,就想插手盘口的事了?公司的事他还没搞清什么是什么吧!” 深窝眼哈哈一笑,房间里的其他人一听也纷纷嘲笑起来。 “之前还有人说这位少当家还算沉稳呢,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啊!” 老烟枪举了杯酒,“来来来,大伙干一个。明天咱们就去他一去,给咱们少当家一个面子!” 少当家的称呼语调,更像玩笑。 在场人心领神会的发出阵笑,酒杯碰撞间,视线迷蒙,不知不觉,外面亮起天光。 第87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3】 放晴了,清晨园子里落在海棠花上的露水被佣人们收集起来。 解雨辰确认妥当后在几个伙计的簇拥下走到了门口,几辆车子已经停在那里。 周边的伙计们纷纷喊了一声少当家,解雨辰坐在第二辆车子里。 司机:“少当家,现在走吗?” 解雨辰嗯了一声。司机没有多问,按了喇叭,让前面的车开路。 另一边,某个别墅里的卧室,酒气冲天的人正打着呼噜。 走廊拐角出现一道身影,他带着帽子,背负长剑,光明正大的走到了房门前,铁丝随便一勾,门开了。 清业好心的开了灯,拉开了窗帘。贴心的提供了叫醒服务。 他走到床前,顺手捞起床头灯,砸在了这人的脑袋上。 头破血流! “我*谁啊!” 老烟枪痛醒,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下意识把枕头下的刀摸了出来。 青年随手把台灯扔在地上,兜帽下碎发半隐的眉眼轻飘飘的抬起,溅了几滴血的白皙面庞暴露在他眼中,唇瓣轻启, “来要你狗命的人。” 老烟枪瞳孔一缩! 盘口大厅堂的时钟滴滴答答,当时钟定在九点,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的少年看了眼稀稀拉拉三四个人的状况,淡定的继续品茶。 地下的几人对视一眼,只能继续等。 九点半,厅堂来了几个人,随意的用没注意喝多了酒睡过头道歉,也没等解雨辰点头,就坐下了。 解直平去看解雨辰的脸色,少年从始至终都很从容,似乎十分没脾气的拿了本书看。 他心里忽然一个咯噔,不妙的直觉涌上心头。 差不多快十一点的时候,只差两个人没来齐了。 一个是深窝眼,一个是老烟枪。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怎么没来的恰好是这两位? 加上首座的少年似乎在等什么的姿态实在让对某件事心知肚明的众人有点坐不住了。 正打算试探几句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喧哗。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众人最先注意的不是他令人惊艳的面庞,而是他身上的血腥气。 以及他握在手里染血的长剑。 解雨辰喊了一声,“二哥哥。” 清业嗯了一声,“久等了,让他们认罪花了点时间。” 这句话透出来的信息不可谓不大。 解直平被几个人盯着,他在心里骂了一声,被迫站了出来, “这位就是叶先生吧。久仰大名啊,不知先生的意思是——” “深窝眼和老烟枪死了。” 清业扫视一圈,“有点脏,我就没带过来。”大堂瞬间死寂。 被惊得回不过神。 有个铁筷子蹭的一下站起来,脸色难看:“少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解雨辰放下书本,语气淡淡:“我什么意思,想必各位心里一清二楚。” 这是在诈人还是找到了证据? 清业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透着红色的纸,就近递给铁筷子,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还行,“他们的认罪书。” 其实是他模仿的。太脆,他一剑下去人就没了。 铁筷子额头冷汗直冒,颤抖着手指展开两张薄薄的纸,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铁筷子手里的东西,眼底掠起慌张。 原来不是来查账的!是来算账的! 那场刺杀在场大多数旁支或多或少的参与了,只深窝眼和老烟枪是主谋! 他们这么多人,自以为天衣无缝,结果还是被查出了蛛丝马迹吗?杀了主谋,是不是就轮到他们了? “有点脏”,到底是用了什么酷刑,让这两个老油条写下了认罪书! 至于是不是被骗了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这个叶二居然在这种场合出口了,那肯定是真的。 总不能是脑壳有病来消遣他们的! “是他们的字迹……是他们的字迹!” 铁筷子发抖的嗓音如同被敲响的鼓,被掀起的巨浪,化作所有后怕和恐惧涌上解家旁支们的心头! 他们猛地窜了起来,齐齐不可置信的瞪着清业:“你,你究竟是谁!” 清业掀起眼帘:“所以你们这是在认罪吗?” 空气刹那凝滞。 解直平盯着那柄寒光凛凛的染血剑锋,仿佛看见了深窝眼和老烟枪是如何惨死,看见某个时刻这利剑把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的骇人场面, 他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连滚带爬的扒拉到解雨辰脚边,语速极快的撇清关系,“当家的,他们,当家的,是他们提出来的啊!我如果不答应加入,他们就要针对我!” 一个人开了头,还开始撇关系,其他人纷纷坐不住了。 他们愤恨的瞪着解直平,没出息!就这样被吓住了?! “我怕死,我真是怕死!我没想杀害您,我知道以当家的本事肯定会有惊无险才参与的!” 解雨辰额头青筋直跳,一脚把这浑身酒气的家伙踹开——没踹动,解直平扒得太紧了! 好在旁边的清业一直注意他的情况,手起剑落,噗——血液喷洒! 解直平猛地被削了脖子,向后倒去!离得近的一个人被溅了满脸粘稠的血! “少当家,当家——呃——”解直平呼吸不过来,躺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捂住脖子堵血,嘴里发出破风箱的嗬嗬声音。 这一变化简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威慑。 厅堂的所有人纷纷冒出这个想法,但现在他们是真的惧怕这个一言不合就砍人的煞神啊! 咣当——有人的椅子被带到发出震鸣,厅堂顿时跪了大片! 狗咬狗的叫唤此起彼伏,喧哗一片。 清业知道解雨辰能处理好,让门外的几个伙计带着解直平去抢救。 几个伙计根本不敢抬头看这个煞神,慌里慌张的找了担架把人架走了。 盘口的事解雨辰还小,管不了。 现在的情况,解雨辰只能先立威,让这些家伙先安分一点,知道他这个当家的也不是好惹的,以后别再来招惹他,也别背后干蠢事。 【“不是要处理盘口?”书房的少年眨了眨眼睛:“二哥哥的意思是——” “你被他们追杀,还不许我们报复一下吗?”】 解雨辰望着这一求饶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掌舵吗,眼底的讽刺一闪而过。 更恶心的是,他现在还不能真的杀了他们。 而那几个伙计,似乎是察觉清业在身后盯着他们,他们手一抖,担架上的解直平砰得一下砸在了地上! 伙计大惊失色,看着解直平脸色发青,然后浑身一抽,脚一蹬,眼睛死死的瞪大,血丝蔓延,五官狰狞可怖,再也没有睁过眼睛。 清业:? 他大跨步追上去查看。 已经凉了。比冰淇淋还凉。 割了脖子和惊惧过度的原因。 清业啧了一声,“废物。” 几个伙计瞪大双眼。 他骂我们! 下一秒我们是不是也要死了! 他们惊恐的注视这个脸上还有血点子,眉目凌厉,看上去更凶狠了的青年,噗通一声连跪,怂得连忙喊: “大哥!这位爷!我们不是故意的啊!他,他太重了!” “对对对,他太重了!又乱动!我们实在没想到他能摔下去!” 清业抱着剑歪了下头:“我看起来很可怕?” 几个伙计心里嘶吼:您不可怕谁可怕啊!! 里面坐的那个毛头……少当家吗! 第88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4】 叶二身上的故事有很多。 但那种故事感其实很虚无隐约,大部分时候看不到,你一眼望过去只会觉得这个“青年”像是书上形容的江南来的。 而那天解雨辰看见青年双手抱剑,站在院子的屋檐下静静无言。 身上由内至外散发某种难以言说的超脱感和宁静祥和,他的锋芒收敛的太过了,给解雨辰一种,出家的,悲悯的感觉。 很奇怪,但的确是这样的。 真要打个比方,仿佛寺庙里那些信仰神明的信徒,二哥哥还会是最前面的那个。 年龄成谜,和爷爷关系应该很好然后闹掰,出神入化的剑术,处理问题的沉稳理智…… 这些东西配上青年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庞,无法不令人产生好奇。 活得久了,身边人垂垂老矣,而二哥哥依然年轻。 解雨辰明白,二哥哥的过去很可能会是一本潮湿的书。 这几个月来,二哥哥对他很好,就像真的一个负责任的兄长一样,保护他,关心他,教他看账,告诉他什么叫御下之术。 他不想翻开这本书,添上几分伤。 “二哥哥!我回来了!” 放学的解雨辰下了车,跑到了解家门口如松屹立的青年面前。 “二哥哥是在等我吗?” 清业揉揉少年的脑袋:“在等你,也在看气象。” 解雨辰抬头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那二哥哥看出什么来了?明天会下雨吗?” “不会下雨,但好像会下雪。” 解雨辰啊了一声,“好像是,已经到冬天了。如果二哥哥说准了,明天就是冬天的第一场雪了。” 清业嘴角撇了撇:“我讨厌下雪。” 解雨辰想了想:“那我们要不要去杭城玩一玩?说起来我在杭城还有个发小在呢!” 眼看这孩子要掏出手机来发邮件给下属,清业拦住了他。 “没关系的。” 清业笑了,“雪应该不大。” …… 白茫茫的一片覆盖了屋檐和远处胡同的墙头,天上还在不停地落鹅毛。 院子里的树叶片片都沾了雪,地面铺了厚厚的堆银沙。 解雨辰站在清业旁边,摸了一把飘到脸上的雪花,语气难得有点呆: “二哥哥,说好的雪不大呢?” 清业沉默两秒,“这是意外。” “好吧。” 解雨辰一副你说得都对的眼神。 清业:“真的是意外!” 见青年难得有点急的模样,解雨辰笑起来,朗声回答:“知道啦~” 晚上雪还在下着,它们还调皮地嫌不够似的,下进了清业的梦里。 那是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而那个时候的西藏,还在以皮作鼓,活人祭祀。 11月,墨脱的天气在清业驾马狂奔到这个地方时还很晴朗。 常年的积雪已经不允许策马了,清业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他掀开布帘子进去,看见了里面床上惨白躺着的女人。 女人惨白着一张脸,身下是血,小腹是不同于几个月前的隆起,已经平坦下来。 少年这才注意到白玛脑袋旁边是一个被软布包好的小团子—— 还会动! 十四岁的少年喉咙动了动,一路风尘仆仆,寒风裹挟的凉气促使他一出口,就是白蒙蒙的雾气。 “阿妈。” 少年这样喊了一声,声音沙哑无比。 “小业。” 听见回应的少年猛地回过神,大跨步冲到床边,膝盖一下子磕到地上,他一把握住了白玛的手掌,看了看白玛被染红的裙子,眼眶渐渐泛起红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白玛是自己剪掉裙子,在这个隐僻的地方生下孩子的。 清业连忙从怀里掏出瓷瓶,倒出几片人参片喂给白玛。 他什么都没有带出来。 一个人,一匹马和一把剑。人参是他在路上的山里刻意寻的。 时间紧急,年份不长,但聊胜于无。 “你冷不冷啊?衣服,有备用衣服吗?还有其他卫生用品,我蒙住眼睛给您换吧。” 话没说完,少年就在身上撕了布条下来,要往眼睛上蒙住。 白玛拦住他:“小业,你先听我说。” “我们还是先——” “小业,来不及了。”房间里寂静一瞬。 “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 少年倔强的低喊一声,再次握住白玛的手,激动道:“阿妈,你相信我,我会带你们离开这,离开康巴洛,我带你们去月族。” “我已经被选中了。” 白玛望着眼前的青涩少年,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业,你带小官走吧。” “我注定,是要沉睡的。” 被揭开的真实彻底撕开了清业的情绪外衣。 他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要你死!” 十四岁的少年哭得眼眶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我带你去月族,月神会庇佑你的!” “什么祭品,我们月神的祭品都是邪祟,我们月神不需要活人做祭品!” 少年几乎是压低声音嘶哑着吼出这句话。 “我们月神像需要描眉涂丹,阿妈你会,你到时候去教清阑。你跟我去月族,我是族长,我可以说服族老们留下你!” 少年哭得镇咳起来。 白玛温柔的笑了笑,只是用袖口唯一干净的地方帮少年擦了擦鼻子,“你瞧你,都开始流鼻涕了……” 她又道:“小业,他们不会放过我。” 面对这情况,白玛这个要沉睡的人反而最冷静。她希望——她的两个孩子一生平安顺遂。 对上白玛暗含不舍的眼神,清业知道没有办法了。 那个张拂林就是个大混蛋!什么?他也有危险?关我什么事! 清业心里破口大骂。“对,小官,你不能死掉,你死了,小官怎么办!” 清业指着那团子:“你甚至还没给这孩子取个大名!” 白玛含的餐片给了她一点力气,她微微起身,抬起手,将清业的脑袋拢进了贴近心脏的胸口。 温暖的拥抱让少年没有控制住,他双臂抱住妈妈,传出闷声的泣音。 “小业,你和小官,我爱你们。” 头顶的人真诚的说:“你再叫我两声阿妈吧,就当你和小官,一起叫我了……” 白玛释然一笑。 第89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5】 “阿妈,阿妈!” 如愿听见两声呼唤的白玛温和的眉目顿时板起严肃来,用手去推少年,“快走…!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她支开的人,大概很快就要找来了。 鲜红的生产的血充斥在眼前,明明清业见过更多的血滩,可偏偏这个最多。 少年最终把孩子藏进胸前,边哭边冲进了风雪里。 寒风刺骨的疼,眼睛涩得要命。 泪水顺着呼啸的北风飘进空中,不消片刻,结晶落地,折射出银光。 …… 清业知道自己这一路不会顺利,但张家人来得还是有点快了。 怀里的弟弟已经睡着了,少年手向身后,一声清脆鸣音,他拔出了四九剑。 “月族长!张家不想和您交恶!”领头的张家人见此喊道:“把这个孩子交给我们吧!张拂林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们会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的,您不用担心!” 清业冷笑出声:“就是交给你们这群追求长生的疯子,我才最不放心!” 贪心不足蛇吞象,张家有幸凭借陨石泄露的力量和近亲结合而得到长寿。 多年前,张家祖先和月族祖先曾经因为同样长寿一见如故,结果张家祖先之后的某代人做了什么? 抓走月族人,试图研究月族人血脉里的特殊力量。 此后,张家与月族断交。 月族彻底隐入月亮下的阴影处。 张家人显然意识到清业背后说的什么,脸色不变,还是好声好气的说:“月族长,这孩子好歹是麒麟血脉和阎王血脉的结合,未来成长起来一定很优秀,我们张家不会亏待他的。” 几番拉扯下来,清业神色冷冷,张家人原本尊敬的语气变得平淡起来,失去了耐心。 张家在走下坡路了,需要维护规矩的威严,而且圣婴不在,这个张家人不知道的孩子,他们必须带回去,充当圣婴,维持张家的信仰。 “月族长,您还是把这孩子还给我们比较好。” “毕竟我们这么多人,而您身为族长,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清业轻蔑道:“我一个人来,是因为只需要我一个人。” “是吗?那群老家伙难道不知道我们会派人来追吗?路途遥远,就没有其他危险吗?” “我不想和你们废话。” 十四岁的少年一手拢住绑在怀里的孩子以防他们偷袭,一手提起剑,和这些张家人打了起来! 到底是年轻,几句戳心窝子的话就被激怒了。张家人心里笑了笑。 一对众,清业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官。 他从动手起就后悔了,视线在四周观察,打算找机会先跑。 和他交手的张家人突然道:“刚刚我不是说张拂林付出了代价吗?月族长,我告诉你吧,张拂林死了!” 清业一愣,随即被抓住破绽,五指成爪探手朝清业怀里一抓! 清业猛一翻身,滚了出去。 这一动作太猛,清业脚踝骨折了一下。 …… 该死的张拂林!死了也不让他月清业好过! 大雪下得更厉害了。 因为张家人不敢真的杀掉月清业,双方一直僵持着。 这里的位置本来处于陡坡下,空间空旷,这边乒乒乓乓的,旁边顶上一声细微的噗噗声隐入刀剑相击的声音中。 直到有小雪球滚了下来,众人这才发现不对。 “好像要雪崩了!” 清业转身就跑。 领头的张家人追到清业的周边,刀伸过去就要割断清业绑住小官的布条,清业眼疾手快,四九剑已经抵挡过去。 突然,身后滚雪球的声音愈发厚重,清业和张家人回头一看,巨大的雪球已经追到他们身后了! 这下也管不上抓不抓小孩的事情了,先逃掉要紧。 清业和张家人分开跑,不知道是不是张家人倒霉,那雪球半路被雪底下突出来的石块绊了一下,然后噗地一下奔张家人那边去了。 少年哈哈一笑,还没来得及出口嘲笑,脚下一绊,因为双手拢着孩子,他整个人向前滚了出去,吃了满嘴雪。 清业想爬起来,脚一踩,竟然踩了个空! 被大雪球冲散的张家人有几个身手好,逃开了雪球,他们靠得近,正好看着少年族长掉了下去。 气氛死寂一瞬,领头的那个刹那暴跳如雷,指着鼻子骂:“看我干什么!救人啊!” 如果月清业因为他们死了,他们也不用回去了,直接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还能留个全尸! …… 失重感席卷,清业乱七八糟的摔下坡道,在落地之前调整完姿势,头顶就掉下大堆雪砸在他身上。 堆成了小雪山。 半晌,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从雪里探出来! 少年上半身从雪里钻了出来,黑发中满是碎雪,纤细微翘的睫毛也染了碎雪,衬得那双眼眸更如玻璃珠一样干净漂亮。 他抱着孩子连滚带爬的离开冰凉的雪堆,脚底滑下雪堆,跪做在雪地上,把哇哇哭起来的小官稳当的放在腿上,迅速的开始脱襁褓外衣——太好了,里面没湿。 然后也脱了自己的,光着上半身把孩子拢进最灼热的胸口,最后自己穿上了外套。 一边动作一边念念叨叨,“别发烧,千万别发烧,小官要是发烧的话,以后哥哥天天给你做饭吃——” 清业弓下脑袋和腰,上半身完全是罩住了孩子。 “月神在上。” 少年族长如此呢喃。 小小官的脸贴在了那个满月藤枝的族长图腾上,好像是清业在用这种方式,想让小小官得到月神的一点偏爱。 过了好半晌,清业摸了摸小官的额头,温度正常。 清业松了口气。 等他重新把衣服穿好,把脚踝骨正好,抱着孩子站起来,发现十几米高上面的张家人压低嗓音喊他。 清业把那些声音甩在身后狂奔。 跑到半路,清业忽然停下。 四周望去,一片白茫茫的雪。 少年族长满脸茫然。 他,好像,迷路了。 “……” “…………” 张拂林你个死混蛋!!! 第90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6】 少年找了一处防风的地方,脱下皮毛外套叠起来放在地上,把哭完就睡的弟弟放上去,然后开始堆雪屋子。 就看晚上有没有星星了。 月神庇佑,晚上星星很多,可是清业手足无措的抱着饿得直哭的弟弟,学着怜星苑的月族人哄小孩的方式左右轻晃,好半晌,弟弟才睡过去。 第二天,清业紧赶慢赶,终于离开了一望无际的雪地,一座喇嘛庙伫立在雪中。 一片呼啸的寒风中,吉拉庙门口衣衫单薄的,十三四岁的少年背负布条绑的长剑,右臂染血,左臂却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幼儿,像只年轻的雪豹误打误撞叼着幼崽闯入这里求助。 少年脸颊晕红,也可能是冻红的,总之声音结结巴巴,处处是不好意思,“请问,请问你们这里有羊奶吗?” “我弟弟饿了。雪太大了,我,我找不到狼。” 他局促的立在那里,又像雪中的青松。 而他怀里的婴儿,更是恬静的不像话。 比清业矮一头的小喇嘛一怔,身后老喇嘛的声音传来,“进来吧,外面风大。” 清业在喇嘛庙补充了很多回去路上要用的东西,老喇嘛没有问他的来历,清业也没有说。 只是在离开时,清业留下了他从小戴到大的驱邪玉佩。 张家人追了上来。 清业拔剑就迎,四九剑下都是张家人的血。 他自己也没讨到好。 剩下的张家人突然开口说,:“等等!” “月族长,您要不猜猜我们究竟是谁?” 清业一愣,他审视这一队的张家人,旋即怒目,“你们是汪家!” “我艹了你们汪家来凑什么热闹!是因为我们族太低调有什么误解还是你们看不起我!” 汪家人:? 你不要胡说嗷! 你自己恨自己现在才十四岁还没完全掌权救不了人可不要怪到我们身上! 再说了,就算你月清业掌权了,你们月族也不该管这事吧? 祭品可不能活。 汪家人的眼神意思太明显,少年族长彻底炸毛了。 “月族长,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汪家人立即说出来意,“我们是来合作的!” 少年族长冷笑:“你们姓汪的和姓张的,没一个好东西。” 一群盗墓贼! 突然,怀里的婴孩哇得一下吐了羊奶。 弟弟啊,有点臭哦。 清业差点没扔了。 他手忙脚乱,踩中一个倒地的汪家人的手骨,那人尖叫一声,清业慌里慌张的问,“你看一下这是怎么了!” 汪家人边吐血边说:“先不说小婴儿都会这样,你抱着他打我们,颠簸摇晃,当然会——” “怎么治好!” 等这个对育儿有点经验的汪家人说完,清业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说着,他感激的给了这人一个痛快。 …… 遥远的某个地方,正在进行一场献祭。 而浑身是血的负剑少年忽然回头,望向了那个方向。 怀里的幼儿好像也在察觉到了母亲的沉睡,哇哇大哭起来。 少年第一次感受至爱亲人的远去。 但少年扬了扬脑袋,这次没有掉眼泪,或许早已预见,或许他的眼泪已经在那次分别时流干了,也或许,是肩膀上又多了一份责任,他不能哭第二次了。 清业抱着孩子,朝这个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随即低头,亲在幼儿的额头。 “小小官,别怕,你还有我。” 我也还有你。 那个信仰月神的少年族长最终还是只把一个幼儿带出了那场冻骨的雪季。 往事云烟回首,那些久远的记忆在梦醒之后又模糊不清了。 恍惚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次日雪停,解雨辰去上学,清业把那个被还回来的驱邪玉佩挂在了解雨辰的脖子上。 “激浊扬清,扶正祛邪。” 玉佩通体血色,经历时间的洗礼光泽有些暗淡。但仍然不是渗人的那种血红,而是某种清透的色泽。 少年低头看了看玉佩,高兴的说:“谢谢二哥哥。” 清业眉目微微柔和,看着他上车,消失在街道拐角。 身边走来一个人,压低嗓音道:“我要撤吗?” 这个人正是两年前清业安在解家的月小松。 清业摇头。他在解家还是需要一个人来帮忙看着。 月小松欲言又止。 “你说。” 月小松眼神好像在说族长你让我说的噢。 “您不是说这件事您不会管吗?” 不是说让他暗中帮几次就好了,不会亲自去管解雨辰吗。 清业转身走进解家,留下一句:“路过,顺手。” 月小松眼尾抽了抽,神他妈路过,族长你去火车站还会路过那条路? 既然到了京城,清业干脆来一次大检查。挨个突击了这边留守的月族人。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是在半月之后,这个时候,解雨辰要放寒假了。 还有最后一天。 班级的钟表快要划到九点,家长们陆陆续续坐在了自己的孩子旁边。 这所学校算是精英学校,只有通过严格的考试才能入学。坐在窗边的解雨辰身边的椅子上空无一人,他低着脑袋,笔尖的细珠在新的高年级练习册上滚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恍若置身事外。 周围家长的若有似无的视线掠过,眼底有着一丝不忍和同情。 笃笃——窗户被敲响,解雨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一个家长含笑推了推他,解雨辰方才抬头,看见一个无比熟悉的青年少见的穿着黑衬衫站在窗户外面。 解雨辰目光一顿,他的袖口甚至还别了一枚低调奢华的撞色袖扣。 “我可以进来吗?” 通过窗户嗓音有些模糊,但解雨辰听清楚了。 他一愣,回过神已经点了头。 青年身形修长,面庞俊美,离开窗户时解雨辰下意识探头去追那道身影,眼里还残留一些错愕。 身边落下人影,解雨辰看了看自己的桌面,莫名其妙开始收拾,尽管他的桌子够整洁了:“二哥哥怎么知道的?” “上次去学校门口接你,听见一个和你同班的孩子和来接他回家的父母聊起这件事。 一顿,清业看了看解雨辰的神色,认真道:“我有给你添麻烦吗?” 第91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7】 清业其实很早就到了,出现得晚是因为解雨辰没有告诉他家长会这件事,他不确定解雨辰需不需要自己。 只是发现教室里的小少年孤零零的,身边始终没有出现谁,清业这才从暗处现身。 解雨辰摇头。 有没有家长在,他其实不在乎这个。 清业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问:“我这样看起来会不会太正式了?” 青年看上去有点局促,坐的很端正,显然第一次参加家长会这种东西。 解雨辰歪了下脑袋,调侃:“二哥哥自然一点就好了。不用这样,好像要上战场似的。” 清业揉他头发:“你还说。” 九点一到,班主任进来了,视线一扫,见到解雨辰旁边的青年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常常空缺的这里会出现这样一个年轻男子。 他模样神清骨秀,气质太好,衣装漂亮,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看见班上不少人往那边偷瞄。 班主任轻咳一声,指了指时间,“九点了,家长会开始,请同学们外面玩去吧。” 小朋友们高兴的三三两两结队出教室。 教室门被关上了,窗户边上趴满了好奇眼的小少年们。 “那是你谁啊?”有同学问解雨辰。 解雨辰偏头,从人头肩膀缝隙中看见了清业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 他坐在靠近过道的椅子上,双腿交叉叠放,修裁漂亮的西裤线条流畅,微微后仰依着椅背,双手松松交叉相握,轻搭在膝盖上,沉静的目光望着黑板, 四平八稳,气质从容不迫,有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和往常温和又清冷的模样很不一样。 “我哥哥。”解雨辰听见自己说。 他的家长椅不再是空的,也有人在他的位置上,余光跟随他的桌面,好像能探见他在上学时的日常。 这样一想,解雨辰竟然开始回忆自己的桌上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清业看见,可是又矛盾的希望被发现,有种奇怪的期待。 但是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时间对清业而言没有概念,八年对他来说其实不长。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既然应了一声哥哥,他会做到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 解雨辰的桌面上有几本对这个年纪来说太超过的书籍,清业开始思考解雨辰的压力问题。 班主任的PPT上说了很多,清业记忆很好,他其实能全部记住,但是余光瞥见好几个家长拿着笔在写什么的时候,清业翻开解雨辰草稿本空白的一页,从笔筒中取出一只笔,也开始写下来。 他不想解雨辰被别人看轻。 家长会开了一个小时,剩下一小时是班主任和家长们的聊天时间。清业修长的五指如玉竹,他撕下写了满满一张字的纸折好,放进了衬衫兜里。 见班主任身边已经没了家长,清业起身,走了过去。 教室门重新打开,在外面疯玩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回来。 学生们都奔向自己的家长,解雨辰也到了清业面前。 “二哥哥。” 清业拍拍小少年的肩膀:“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清业和解雨辰同坐在后座。 清业道:“我听班主任说,你想跳级?” 解雨辰嗯了一声:“这个年纪的知识我都吃透了。我都已经在学初中的知识了。” 清业:“这样的话,身边就没有同龄人的朋友了。” “没关系的。”解雨辰说:“我又不在意这个。” 清业偏头看了看小少年一眼,缓缓开口:“直接到初三不行。” 解雨辰才学到初二,想跳到初三,是想给自己压力,也是想快点结束学业。 事实上解雨辰觉得,如果没有二哥哥帮忙给他减压,他恐怕空不出那么多时间学到初二的知识。 解雨辰试探道:“那初二?” 清业还是坐在教室的那个坐姿,眉目间露出几分成熟稳重,面对解雨辰他头一次用斩金截铁的语气,身上不自觉的带了些月族长的威压,不容拒绝的说:“初一,我只答应这个。” 小少年看上去很惊讶,然后控诉:“二哥哥,你好独裁。” “……” 清业轻叹:“如果你能不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的话,我会更温和一些。” “好吧。”小少年遗憾的回答。 只是他眸光有些亮,视线来回琢磨,惊奇方才清业的变化,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清业察觉到,默了默:“我刚刚……你是什么感受?” 解雨辰不懂清业怎么问这个问题,还是回答:“还好啊,二哥哥是在关心我,我知道的。” 清业:“那你觉得,如果是其他人……会怎么样?” 解雨辰:“其他人?我这样的年纪吗?” 清业:“比你大点。” “比我大点的那个年纪,大概会有些叛逆?” 青年沉默了。 解雨辰描述了自己的看法:“我读过心理学的书,我觉得应该不算是叛逆,可能是他们在面对长辈时想证明自己,也可能是他们自我的一种体现。” “……” 青年看上去更沉默了。 解雨辰:? 京城的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天空略暗,灯光早早亮起,一道身影出现在街头,远远望去,雪中客戴着兜帽,没有撑伞,身形修长,步履沉稳,很快进了一家中式阁楼。 落了满身点雪的年轻人进了包厢。 他摘下兜帽,清淡的眉眼对上包厢里的那个人影后柔和下来,莫名有点乖。 “哥哥。”年轻人喊了一声。 他浑身的寒气,让清业下意识拢了拢眉,“过来擦擦头发。” 张起棂坐过去,接过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上,解释道:“打车来的,下车前是没下雪的。我看距离不远,就没有买伞了。” 清业拍拍弟弟胳膊上沾的雪水:“不撑伞是方便,还有,穿这么少,如果受寒了怎么办?” “我里面穿的毛衣。” 张起棂扯了扯衣领子,“是上次你给我买的,很暖和。” 他们的对话平常而自然,就像数万万个人对家人的关心,是无数习惯日常中的温馨。 兄弟两个坐在一起吃饭,边吃边聊。 “在京城待多久?”清业问。 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发现弟弟刚好在京城,也没顾上下不下雪的日子,直接将人约到了这家饭店。 张起棂吹了口热气,吃掉清业给他夹的东坡肉,“过几天就走。哥哥呢?会在解家待多久?” 清业:“等稳定下来吧。” “现在的九门和以前很不同,哥哥在解家要小心。” “我没关系,倒是你——”清业轻笑,脑袋凑到张起棂旁边,“要小心的好像是你吧,北哑?” 江湖上的称号明明响当当,但是被最亲近的人用这种透着笑意的语气说出来,怎么那么——那么尴尬呢? 张起棂脑袋埋低了一点,含糊的嗯了一声。 他有点想把兜帽戴回脑袋上了。 兄长肯定是故意的。 第92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8】 热气氤氲,年轻人侧颜如玉,面庞不复青涩稚嫩。 清业望着望着,有些失神,他恍惚意识到,小官真的长大了。 当年那个在他怀里扑腾着要抢玩具的幼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尽管清业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一点。 但是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深刻。 也许是没有见过小官的童年时期,少年时期,于是总以为这个孩子没长大,其实他早就长大了。 他貌似真的有点大家长的控制欲在身上。 “小官,我很抱歉。” 正在吃鸡腿的张起棂猛地抬头:!! 那一刻,张起棂承认,他把这段时间自己干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 见张起棂这个反应,清业心里更愧疚了。 当年张起棂要和九门一代合作前,清业阻止过。 张启山那个人物,清业不相信他,尤其是他还姓张。 但是他拗不过张起棂,于是只能全程盯着。 结果证明清业是对的,于是作为兄长的清业不可避免产生某种情绪,首先是恼怒,恼怒九门,生气弟弟不听话,但是没几秒全部是心疼和后怕。 最后一个念头在脑海根深蒂固,弟弟是长大了,但是弟弟还没完全长大,他需要保护。 “我承认,先前你差点被送进格尔木,我把你带回族地之后管你管得的确有点严了。” “但是……”清业闭了闭眼,“小官,我非常不能接受你会在那个地方被当做小白鼠的结果。如果重来一遍,我可能依旧会这么做。” “我可以保证,以后你再做任何决定,我会支持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你不能瞒着我,要记得我在你身后,你永远可以向我求助。” 清业的剖白让张起棂呆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侧身,双手抱住了清业。 想了想,手掌还轻轻拍了拍清业的脊背安抚, “我知道,兄长是为了我好。” 吃完饭,清业和张起棂一起去故宫走了走,又到潘家园等古董街逛逛,路过商场,清业顺势拉着张起棂进店。 一堆商品中,清业转了一圈的功夫,弟弟正拿着一个带着狸花猫图案的灰色羊绒围巾。见清业视线投来,弟弟若无其事的放了回去,细看,耳尖有点晕红。 于是清业走过去,自然的拿起围巾戴在张起棂脖子上。清业后退一步打量两眼,包括这条买了三条同款不同图案的。 张起棂指了指第三条,看向清业。 眼神在说,这条给谁的? 二人分别时,清业又给弟弟塞了一笔零花。 张起棂注视着清业坐车离开,低头,从贴身上衣的内衬兜里掏出钱包。 打开钱包的第一眼就是他和清业的旧照片,而里面已经堆满了一堆厚厚的卡。 他眉眼有些忧愁,试图把手里的这张塞进去。 努力了半晌,鼓鼓囊囊的钱包重新回到兜里。 大张哥开始思考,他要买个新钱包了,不然都塞不下哥哥给的零花。 他有失忆症,下地赚的钱打进其他卡里,那些卡容易丢,而且需要密码,而他记不住。但是哥哥给的卡不用记密码,这么多年了,他即使失忆,没钱也知道下意识摸胸口的钱包。 清业回到解家的时候天色已暗。 “给我的?” 解雨辰手里是毛绒暖绵的米白围巾。末尾有一只三花猫。 清业嗯了一声,“路过商场,就给你买了一条。” 解雨辰看看青年脖子上的围巾,是一只玄猫。 同款。 解雨辰眨了下眼睛,很利落的系上了,“谢谢二哥哥。” 被人记挂,真的很好。 尽管他觉得三花猫图案有点不符自己的少当家气质。 但是没关系,现在家里没别人。 这天,清业和解雨辰坐车去了公司一趟。回去的路上,解雨辰看了眼窗外的树木,眸底一暗,垂下的手抓住了清业的左手。 清业:“刚刚应该左转,你路线错了,调头回去。” 司机道:“没错,是这样,那边的路在修。” 清业淡淡的抛出一句:“调头,让我看看。” “叶先生,那边真在修路——” 刹那,锋利的刀片紧紧抵在司机侧颈。 冰凉的触感让司机额头冒汗,他抬头,清业不知何时跃到了副驾驶座,那双沉静的丹凤眼此刻蕴满冰霜,凌厉如出鞘之锋。 年轻男子凝视着他,仿佛猛兽盯紧猎物。他嗓音低寒,不容拒绝的命令,平淡中是无尽威慑与压迫。 “我说,转回去。” 司机喉头滚动,连忙道:“好好好,转转转,叶先生,刀剑无眼,你小心别手滑。” 车速渐慢,在水泥路上打弯,司机脚下猛地一踩油门,另一只手离开方向盘,抽出的短刀朝清业刺去! 清业一手抓住司机手臂后翻,随着咔嚓一声,清业腿部肌肉绷紧,刹那间一脚踹去又踢断了司机的腿骨。 “啊啊!”司机痛吼出声,左手离开了方向盘按在腿上,另一只脚死命的要继续踩油门,驶入了胡同口。 胡同四通八达,比大路狭窄。 方向盘乱转起来,整辆车不受控制,横冲直撞,车前灯早被撞掉了。 呲呲—— 刺耳的声音响起,轮胎擦出火花,远处就是死胡同的墙壁,清业一把将人打晕扔去旁边,手臂肌肉绷紧一把将方向盘拽了回来,太重,清业这才发现助力系统失效了。 这车子提前做了手脚,方向盘难以控制到离谱。 速度也在奇怪飙升! 真是好大的阵仗。 “二哥哥!”解雨辰去帮忙。好在他学武身体柔韧,很快越过司机这个碍事的东西,和清业一左一右抓住了方向盘。 呲呲——灌丛剐蹭着车面。 解雨辰的加入让清业趁机空出一只手去开车门,结果发现车门被死死的锁了。 车窗玻璃他特意安排人加了强力防弹设计,这下好了,困住自己了。 如果要打碎车窗玻璃,方向盘那边只有雨辰一个控制不了。 而脚底下的两个踏板也失灵了。 短短一瞬,清业脑子里的方案一个又一个。 车子又猛地撞向另一边,巨大的惯性让清业果断做出决定,“雨辰,你控制三秒!” 解雨辰当即双手双脚都夹住了方向盘。全身的劲儿都使用上了,手臂的肌肉在崩裂。 一声高过一声的沉闷砸窗户声炸响,在第三声时,力量蓄力到最高—— “哗啦!” 玻璃粉碎,清业抓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扔出去,自己腰部一转后悬空,翻出了车窗,于此同时,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怦然而起的熊熊烈火烧在少年眼底。 还有心底无比的怒火和恨意。 “二哥哥——!”少年带着悲恸的嘶哑尖叫在整条死胡同响起,似野兽的低吼。 第93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9】 摔出去的解雨辰根本顾不上身上的伤,他爬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满脸泪水,瘸着腿和手一蹦一跳的在火光中寻找那道身影。 魔怔一般徒手去挖倒塌的墙壁。 “二哥哥,二哥哥!” “二哥哥!” 难听的呼喊中伴随着哽咽的哭泣。 “哭什么。” 少年被从背后拦腰抱了起来。 他呆呆抬头,青年发梢被烧了一点,脸上沾了血污,两只手拳锋已经血肉模糊了。青年身上的清冽松木香和浓烈的烟气混杂在一起。 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太好了,他没有害死二哥哥。 清业把吓呆了的少年抱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安慰,“不哭,你哥我没那么容易死。” 话罢,趴在他肩头的小少年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清业手足无措,慌忙抱着孩子哄,“我没受什么伤,就是沾了爆炸的灰……” …… 解雨辰住院了。 清业把月小松调到身边,要把解家上下查个底朝天。 有人不服,说清业只是个外人,他没资格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查也是他们查。 月小松听见这话,心想这位兄弟,你很勇啊。 清业清楚他们的想法,无非是趁着调查的这段时间暗自收拢权力。 是不是给多脸了。清业想。 月小松听见族长笑了。他有点汗毛竖起了。 清业靠近几步,猛地抓住那人的领口砸在了柱子上,房梁上震下灰尘。 他突然的发难把众人吓住了,这还没完,清业取出匕首,以迅雷之势刺进了这人的肋骨,匕首在里面搅了半圈,比坟场还死寂的场面甚至能听见血肉被搅动的细微响声, “我不想杀人的。” “但是你们不要逼我。” 清业继续道:“雨辰是解家的当家,他让我查,我就有资格。” 私人医院的专属病房里,解雨辰在看动画。 他本来想看看书,被清业摸两把脑袋,然后收走了。 别说,这看动画不用带脑子,还挺放松的。 房门被敲响,解雨辰刚一抬头看见人,脸颊的温度就迅速升起来了。 他下意识去找遥控器,然后悲催的发现他打石膏的胳膊碰不着。 “霍,霍奶奶。吴三叔。” 霍奶奶他知道可能会来,吴三叔怎么也来了? 吴叁省在病床旁边坐下,把水果篮子和装了热汤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正好在京城,就来看看,这不就碰上你霍奶奶了。” 霍仙姑看了看电视上的动画片,笑了笑,也没故意提逗小孩,只关心道:“身体怎么样?” 解雨辰脸上的温度渐渐降下去,和两个长辈聊起来。 “其实不算太严重,就是有点骨折,肌肉撕裂……” 霍仙姑道:“秀秀会说话了,有机会来霍家做做客?” 解雨辰惊喜道:“会说话了?等我伤好了,我一定去,非让秀秀叫我一声哥哥不可……” 要走的时候,吴叁省落后两步,忽然抬手揉了揉少年的黑发,嘴巴动了动,最后却只是单薄的吐出一句,“好好休息。” 总感觉吴三叔想说的不是这个。这个念头在解雨辰脑子闪过。 傍晚,电视上的动画已经换了一个,清业坐在病床旁,水果刀削出一朵苹果海棠花放在小碟子里递给解雨辰。 解雨辰戳了戳海棠花,抽出一片花瓣,又小心放了回去,有点舍不得吃。 少了一片花瓣,海棠花就不太好看了。 清业失笑,重新削了一朵,“有的是,想吃就吃。” 于是解雨辰吃了第二朵。 第一朵他还想留久一点。 他聊日常的和清业说:“今天霍奶奶和吴三叔过来看我了。” 解雨辰笑:“吴三叔还给我带了我喜欢喝的汤,以前大家拢共过年时见几回,真是难为他还记得我的喜好了。” 笃笃——一个年轻人出现在门口。 解雨辰认识这个人,越松,是公司两年前招的人事部经理,工作干得不错。 但是当这个人出现,解雨辰发现这人先是看了清业一眼,然后才看他。 “二哥哥,他是——” “小松,我两年前放进解家的人。” 月小松开朗一笑,狗腿的凑过来,“老板好,你叫我小松就行了。” 清业:“以后我如果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小松,小松擅长电脑技术,武力也不错。” 这场事故查来查去,不管是蛛丝马迹还是什么,都指向解家的一个旁支。 被清业揪出来后也承认了。 但清业就是直觉不对。 动用了在京的月族人关系网,人力物力砸下去,这场天衣无缝的计划,随着一个关键人物表现细微的精神异常,被月族硬生生撕开了裂缝。 清业拿到了结果。 汪家。 “族长,内线传出消息。” 月小松在清业耳畔低语几句,清业刹那抬眼,脸色阴沉如水。 月小松脸色同样难看至极,眼底是压制的极致怒火,“族长,就等您下命令了。” 窗外的寒风吹过这处阴影,弯月的清辉从厚重深沉的云层中出现,死寂后几乎没有停顿, “动手。” 他冷冷道。 …… 解雨辰在医院住了两周,拆完石膏,实在不想住了,就出院了。 寒假在他住院的时候就结束了,因为先前解雨辰就完成了跳级考试,清业让解雨辰这小半年别去学校了,新学期开学直接去新班级。 这日书房,一个影子猫猫祟祟的进来,胸前坠着那块驱邪红玉云纹佩,清业配合他假装没瞅见,直到桌案前探出一颗黑溜溜的脑袋, 少年双手小心扒着桌沿,扬起脑袋轻声说:“二哥哥,我想变强。”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了。 前几次都被青年忽悠了过去。 解雨辰觉得自己可能没表现出自己的决心,于是给打好勇气,重新来了。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青年看清自己眼里的坚定和毅力。 少年眼睛瞪得溜圆,多少有点故意在卖萌。 清业看了看,手里钢笔反转,笔帽碰了碰少年右手手背:“手好全了?” 少年眼睛一亮:“胳膊好了就能了?!” 清业重新低头看手里的文件,“等你十二岁再说。” 又是这句话。少年撇嘴。 “我要生气了。” 清业:“嗯哼。” “二哥哥——我真的要生气了!到时候你就算给我做米糕我也不会高兴的!” “这样啊,那好像是有点严重。” 少年满脸严肃的纠正:“不是有点,是很严重!” 青年闷笑两声:“是吗。” 怎么能笑得这么好听又好看。 等等等等,不能再被忽悠了。少年晃了晃脑袋,给自己整清醒了,他走到清业身边,想了想,揪住了清业的衣服扯着他向下, 这点力气根本拉不下清业,但清业会低头。 终于能平视那双眼睛的少年满意了, 他转而捧住青年的面庞,认真的望进那双狭长眼眸,眉眼透出与年龄不符的,竟莫名有些神似清业的沉稳, 他一字一顿的开口,近乎宣告, “二哥哥,我不要再当待宰的羔羊。” 第94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10】 “我知道你不是轻视我,我懂二哥哥是不想给我压力,是想我度过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几年,但是,二哥哥,我不想。” 他掷地有声,语速急促,“我想快点长大,我想要可以保护自己,甚至可以保护二哥哥!” 清业定定的注视他,解雨辰不闪不避。 少年道;“二哥哥,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半晌的沉默后,清业轻轻叹气,妥协了,“伤势好了之后,每天早上五点半,能起床吗?” 少年狐疑:“你这是同意了吧?” 没有在玩文字游戏吧? 清业无奈,“是,我的少当家,我同意了。” 他难道是这样骗小孩的人吗? 少年激动的小脸涨红,嗓门都变大了:“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又是几周后,已经能蹦能跳的解雨辰一身劲装,出现在后庭院的空地上。 不远处就是花园,腊梅,山茶争相开放。艳丽的姿容和银白的雪形成惊艳的美。 咔嚓,清业折了一截枯枝。 解雨辰听见动静,连忙躲过了那突然刺来的枝丫。 他瞬间明白清业什么意思,用龙纹棍和清业“打”起来。 突然下起了雪,清业记忆的一个恍惚,提着枯枝翻转身形,再面对解雨辰,身高不过他腰间的少年已然到了他的肩头。 七年了。 四九剑和龙纹棍撞在一起。 清业笑了,还剑入鞘。 “下雪了,先停停吧。” 十七岁的解雨辰踮了踮脚,捏住了青年耳畔被风别上的花瓣。 身形修长的少年扬起脑袋,白皙怡丽的面庞带着柔,却又不失解家当家的锋锐和凛厉,他山眉微弯,将花瓣别在耳际,笑意如波光在眸中漾开,“二哥哥,我也戴戴。” 相处久了,什么都想学他。 一片花瓣都要。 清业失笑,半揽过他的肩膀,“走吧,雪大了。” “二哥哥,明天新月饭店有场拍卖晚宴,我们顺带去那边吃晚饭吧。” “好。” “二哥哥,拍卖场有件特殊的压轴展物,很多人都在打听,二哥哥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新月饭店的压轴展品每次都能出乎意料,明天我们看看……” 二人同步抬起脚,步入檐廊。 户外风雪模糊景色,长廊下的两个人,明明一个黑色一个粉色,可是一高一低的纤长身影,莫名神似。 …… 京城的夜景繁华无边,新月饭店凭请柬入场。 清业和解雨辰上楼,进了包厢。 彩色绚丽的鱼在玻璃鱼缸里游动,吊灯奢华精美。餐桌上的糕点,饭菜,无一不精。 二人挨着坐下,清业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慢吞的吃了几块点心就没吃了。 少年身上的气势穿着粉衬衫也收不拢,见清业吃这么少,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 解雨辰一个拧眉清业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笑着讨饶,“别折腾你二哥哥我了,我出去透透气。” 以防少年给他夹菜,清业起身,开了包厢门出去,走廊上是几个听奴,忍了,眼不见心不烦的去了盥洗室净手。 复古式的楼梯上, “二爷,下场就是压轴场了。”贰京跟在先他一步阶梯的人斜后方, 男人眼角有两分岁月的浅浅痕迹,只是下颚仍然清晰,平淡的眉眼凛冽如峰,骨相凌厉优越。他淡淡的应了一声,踩完最后一节阶梯,来到长廊拐角。 尽头的窗户拂过一阵微风,身边一个修长人影与他擦肩而过。 留下清淡好闻的雪松香。 这种香不是香水的气味,应该是常年熏衣,或者常年在熏香房间染上的清质柏木香。 吴贰白忽然一停。 他回头。 只看见一抹立如玉树的清隽侧影没入渐合的门缝里。 那人穿着的是黑衬衫。 添了几分稳重,却也更衬身姿如皎月。 吴贰白收回视线,语气一如既往,淡然从容,“走吧。” 进了包厢,这一场的拍卖已经进入尾声。 吴贰白坐在主位,后仰靠椅,微微低眉,一点点收好了山水折扇。 贰京看着他似平淡又似沉思的模样,拿不定主意——尽管他已经跟在吴贰白身边多年。 有问题? 感兴趣? 在思考那个气质非凡的人是谁? “二爷,要不要——” 贰京消了音。 因为吴贰白侧眼斜睨,淡淡的瞥了他的一眼。 这时,楼下的台面呈上了那件压轴品。 红布帘掀开,“麒麟玉”出现在众人眼前。 和解雨辰半月前探听到的大差不差。 有人惊叹,有人眼底兴奋。 拍卖师热情四溢的解说,“麒麟玉”镇邪避灾,温养人体,传说是瑞兽麒麟掉落的一块玉骨,墨色纯正都是最不值得提及的一点。 唯一的缺点就是体积比较小。 “二哥哥,你觉得——” 电话响铃打断了解雨辰。 清业本想挂断,但是月小松的电话又急促的打进来了。 解雨辰自然认出了这个没备注的号码:“没事,二哥哥你先接电话吧。” 清业走到一角去,解雨辰则观察着拍卖的局势。底下坐着的竞拍助理们专业的提牌,现场一时热闹极了。 “雨辰,我有急事得先离开!” 仓促的语调响在耳畔,清业大跨步过来,解雨辰下意识起身,“二哥哥!” 两个人面对面险些撞在一起,但也离得很近。 带起的轻风卷来淡香,解雨辰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就被轻轻捏了捏,伴着一句“我得先走了,下次给你赔罪”,解雨辰顿觉耳根发烫,“二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回应他的是清业匆匆合门的一声,“好好好——” 拍卖恰达高潮。 解雨辰的人摇了铃铛。 清业不在,解雨辰懒得再在这逗留,让人报出一个天价数字,拿过清业忘记带走的西装外套,妥帖折好的下一刻,寂静的拍卖场出现另一道声音。 “四亿。” 紧接着,其他方向传出一声“四亿三千万。” 然后是,“四亿六千万。” 解雨辰眸色微闪,看来消息走漏不少人啊,现在才是他这一阶的竞价。 京城胡同深处藏着一处小院,这里是月族的一个联络点。 清业赶到时,呼吸都乱了一些。 月小松见到清业的身影松了口气,连忙领路,进入内间。 一路上清业没说话,月小松也不敢开口。 清业停在半开的门前,伸手推开,露出了里面的人影。 浑身脏兮兮,脸上还有灰尘,衣服湿了大半仿佛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乱糟糟的头发半湿不干,整个人不能再灰朴朴的了。 清业简直要气笑了。 张起棂安静的坐在凳子上,看见门口的人,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从钱包里拿出来的旧照片,又抬头看看来人。 像只反复确定的猫。 清业走进去,“确定好了吗。” 张起棂点头。 清业面无表情:“那就叫哥。” “哥。” 张起棂脱口而出。 第95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11】 另一边,新月饭店的竞价只剩下两方。 这样下去不行。 对方紧咬不放。 解雨辰申请暂停,找来新月饭店的一个伙计,问,“和我竞价的人是谁?” 见伙计犹豫,解雨辰干脆让人去那边包厢,“你帮我传个话。” “这玉,是我要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如果您愿意,我可以为您另外找一份罕见的宝物。” 这句话从伙计中吐出来的时候,包厢里安静下来,吴贰白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扇柄,开口了。 得了令的伙计从包厢出去,去了解雨辰那边。 他恭敬道,“吴二爷让我问问解少当家,这个重要的人有多重要?” …… 吴贰白放弃了这次拍卖。 与此同时,清业听见张起棂忽然问,“你生气了吗?” “嗯,很生气。” 清业闭了闭眼,“气得我想派人去张家闹几回。” 全忘光了,他能不气张家吗?该死的天授。 还好照片后面有地址。 清业把张起棂赶去洗澡,掏出手机给解雨辰发了一条晚点回去的短信 月小松试图调节气氛,“族长,你来之前,他警惕我们,怎么也不肯去收拾一下。” “查到什么了?” 月小松让周围的几个月族人去外面留守,这才对清业道:“差不多半月前,在墓里头被天授的,夹喇嘛的队伍里好像有人是张日山的旧属。” “张海客知道了,顺手带人搞了新月饭店,卖了拍卖品消息,应该是警告。” 难怪他出来时瞥见几个伙计匆匆离开。想来是去汇报了。 清业:“把张海客引出来,给他弄点麻烦。” “然后——” 清业蓦然笑出声,“然后,推给张日山。” 回到解家的时候十点多了。 灯火通明。 清业皱了皱眉:“雨辰休息了吗?” “当家在厨房。”伙计挠挠头说:“听阿姨说在下厨。” 清业:“……” 清业:“…………” 他从善如流的拿起手机,转身就走,“喂,小松啊,我在,是,我这就来——” “二哥哥。” 身后的一声困惑呼唤让清业浑身僵住。 他默默放下手机,一帧一帧的回头,看见的就是解雨辰端着托盘,而托盘里是一碗面条。 少年眉宇笑意清浅,弯了弯眼睛,“二哥哥,知道你回来可能赶不上晚饭,所以做了面条。” 清业盯着那碗东西,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他被七彩斑斓的味道刺激到胃部,蔫了三天的记忆仿佛还在昨日。 孩子的出发心意是好的,但你先别出发。 是面条。 偏偏是面条!! 血脉里的那点东西应该不会遗传吧? 不会吧? “二哥哥是要走吗?明天回来吗?”解雨辰歪了下脑袋,“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可以重新做。” 现在不吃,他还要重新做! 心中略有几分崩溃,清业认命的把手机揣回兜里,努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没事,吃碗面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清业已经做好了偷偷咽药片的准备。 但是面条入口,竟然意外的,意外的正常…! 解雨辰就这样看着青年眼睛不可思议的一亮,原本非常慢吞的动作加快了一点。 这个加快,在正常人眼中,还是有问题的,是缓慢的。 清业进食的动作从来如此。 早上用餐,尽管七年过去,解雨辰还是只见到过几次。 中午更是从没见过。 晚上用餐的频率也很低。解雨辰在晚餐时总想劝着他多吃一点。 他知道,青年体质特殊,这是长寿带来的副作用。 清业曾安慰他,不用担心健康问题,只是吃不了刺激性的东西。 解雨辰站起来,若无其事的走到青年背后。 轻微的坠感让清业低眸,一块未曾打磨的不规则墨玉被金丝精巧的包裹,编入绳中。 “二哥哥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清业瞬间汗流浃背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是雨辰的生日,也不是他的生日,距离雨辰枪术出师还差几周,棍法出师更够不上,解九?不对,和解九有什么关系。 清业大脑疯狂运转,cpu都要干烧了。 他面部微僵,努力镇定。 “今天是我遇到二哥哥的日子。”少年道出答案。 那股幽怨的视线锁定在清业身上,似在控诉。 清业一怔,当初他本是想直接返回族地,只是变化无常的天气勾起了一些陈年旧事,于是他想着看看解九拜托他的那个孩子一眼。 未曾料到,十岁的解雨辰在被追杀。 几乎没有犹豫,清业出手了。 他不知道,原来当时的小少年记得这样清楚。 清业闷咳一声,一时间嗓音发涩。 十岁尚且如此凶险,那八岁时,解九死去的那年,岂不是更加艰难? 孤单无依,二月红又能帮上多少? 窗外细雪飘来,一声浅笑响起,“二哥哥,等我放了寒假,快过年了。” 少年体贴翻篇的样子让清业心里更难受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是啊,又过年了,雨辰,明年十月你就是个大人了。” “嗯,明年十月我就成年——”解雨辰猛地卡住。 雨夜下,青年低眉垂眼,“解九请我,保你到十八岁。” 解雨辰浑身僵住,血液瞬间冰凉。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解雨辰险些没起来去上学。 他现在在上高二,其实他早就能考大学了,但是二哥哥希望他多交些朋友,所以他决定留在高中。不过他很忙,所以很少去,只是混个出勤。 前几天,班主任建议他去国外留学。 他如果国外留学,二哥哥会和他一起去吗? 应该会吧,毕竟离约定还有一年的时间。 但二哥哥真的要走吗?他们相处这么久了,二哥哥有时会离开几个月干自己的事,但二哥哥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带礼物。 可是这个约定算得上是“算计”,就连二哥哥这个亲昵的称呼,都是爷爷教他的。 没准叶二很早就想离开了。 可是这么几年的相伴,不是假的。 左右脑互搏的思维产生越来越厚的焦虑,患得患失的紧张和慌乱让解雨辰在学校的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中午更是没吃。 放学的时候,背着书包的解雨辰被人拦住去路。 “那个,在教室里看你没精打采的,我其实一直都有话想对你说……” “雨辰。” 熟悉的声线令解雨辰惊喜回头,连人也没顾上,下意识跑到了清业身边,“二哥哥!” 喊完解雨辰笑意一滞,脑子里这个称呼背后的算计针扎一样刺进理智。 反复刷屏的名字让他脱口而出一句,“叶二。” 清业:? 谁教坏了雨辰!! 第96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12】 解九离世前唇畔动了动,下意识在呼唤谁,那时的解雨辰没心情去想那是什么。 直到后来的每个夜晚,解雨辰反复琢磨,终于猜出了答案。 是一声“哥哥”。 所以当年那句“也许他会心软些”的背后,是这个意思吗? 介于两个人闹掰的事实,解雨辰清楚他不能真的复制哥哥这个称呼,于是他结合当时的情况,加上了一个二字,喊了一声“二哥哥”。 解雨辰心里想着事,一个晃神他们坐到了车上。 清业问:“那个女同学在和你说什么?” 解雨辰根本不知道那个挡路的同学是男是女。 见他茫然,清业跳过这个话题,变换坐姿,“你怎么,怎么突然不叫我哥哥了?” 解雨辰:“没怎么啊。” 顿了顿,解雨辰隐晦的观察清业的神态,说:“我长大了。” 长大了就不能叫哥了吗? 清业震惊。 小官也不这样啊! 清业百思不得其解,手伸进衣兜里,发邮件让人去查了。 肯定有人说了什么。 他很早就告诉过雨辰真名了,就算不叫哥哥,怎么也不该轮到这个称呼吧! 解雨辰神游天外,等肚子叫起来,察觉那道倏然投来的视线后温度直接烧到了耳根。 现在时间还早。 清业眸光锐利:“中午吃了什么?” 解雨辰:“……” 他应该后悔自己中午没吃饭的,但是一对上清业不赞同的眼神,解雨辰突然感觉心脏收缩,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 这一刻,解雨辰发现,在清业眼里,他还是个孩子。 很矛盾。 他既想清业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围困的男孩,又想清业把他当做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纵容。 “去最近的饭店。”清业说。 司机应了一声,尽管没有听见少当家的回应,他依然第一时间听从了清业的命令。 这是这么几年来,少当家的态度带给解家伙计的共识。 他没反对,那就是听叶先生的话。 就近找了一家餐馆,临时定了包厢,清业将餐馆提供的几叠小点心放到解雨辰面前。 “先垫垫肚子。” 少年嗯了一声,沉默的拿了一块糕点吃。 浑身上下就差没把我有心事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解雨辰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不掩盖的表情就是在告诉清业——二哥哥,我不开心。 道上渐有声名的解少当家也只有面对清业时会这样。 清业温声道:“怎么了?有人说了什么吗?” 解雨辰安静了一会,终于开口, “小时候,算命的说我贵人不贵己,我以前觉得是错的。现在想想,好像也对。二哥哥,我想贵你,你……你可以贵我吗?” 少年小心试探的模样实在招人心疼。 清业拧眉:“哪个算命的?” 少年执拗的注视清业。 清业轻轻一叹:“我不用你贵。” 解雨辰瞳孔一颤,细细密密的酸涩和痛楚蔓延胸口。 他,明年还是要走了吗? 头上忽然传来重量,解雨辰抬眸,清业则垂眸望他,眸光清浅,“命格一事虚无缥缈,我希望你对自己好,这就是贵自己。” 解雨辰忽然激动起来,“我知道!可是没有人,没有人比你还对我好了!” 最终,解雨辰闭了闭眼,仰头,眼睛有点红的,手拉住了清业的衣角, “叶二,你可以,不要走吗?” 走?他什么时候说要——清业反应过来。 是,雨辰快十八岁了。 时间好快,时间怎么这么快。 当年的解九,同样是眨眼间从一个稚儿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了。 解九好像也是雨辰这样,突然改口,不肯叫他哥哥了。 “我不走。” 怎么忍心说丢就丢。七年前的冷漠早已消失在相伴的时间长河里。 解雨辰凝滞的呼吸伴随这句赦免一样的话恢复正常,他听见自己心脏狂喜的欢欣跳动。 见少年怔怔的注视他,清业眉眼柔和下来,将解雨辰拢进怀里,摸摸他的黑发,轻轻拍拍他的脊背, 又重复一遍,安住解雨辰忐忑的心, “我不走。” 解雨辰脑袋埋进清业胸膛,眼睛笑了。 那真是太好了。 他抱着清业的腰,忽然歪了念头,二哥哥的腰好细。 …… 腊月二十四日,解家宅子的佣人们忙碌的大扫除。 之后几天,京城都沉浸在为过年做准备的热闹氛围中。 除夕夜,灯火通明,天空的鞭炮和烟花一直响着,点亮整片夜空,绚烂夺目。 解雨辰和解家旁支一起在祠堂祭祖。 往年清业都会避开,找个安静的地儿赏月,今年倒是留在了祠堂外面,让见着他的旁支们大气不敢喘,匆匆走过,生怕被这个煞神看上一眼。 等正事办完,时间已经很晚了。 “叶二!” 解雨辰脸上已经在笑了,他跑向清业,和他一起去了水榭里坐下。 晚上风寒,清业看了看少年,拧眉,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雨辰乖乖站着,让清业给他套上围巾。 围巾一摘下,麒麟玉明晃晃的坠在清业颈间。解雨辰看了看,唇边不自觉的抿出笑。 “好了。”系好围巾的清业松了手。 围巾暖呼呼又软绵绵的,带着清业的体温,和一点香气。解雨辰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悄悄的深深吸了一口。 依旧很清,但有不同,带着一些草本气味,其中含着一丝艾草的气味。 “换熏香了吗?” 清业嗯了一声,偏头望向外面的花园:“过年了,除旧迎新,换个新的,喜欢的话,我到时候再做一些。” 解雨辰笑着应下。 二人一起守夜,除了他们的说话声,周围的氛围安静又祥和,随着时间推移到后半夜,连耳边的风都温柔下来。 亭子里有躺椅,解雨辰从打了一个哈欠起,就被清业按在上面躺着了,身上还盖着小毛毯。清业坐在旁边,解雨辰手里抓着清业的一片衣角玩。 玩着玩着,视线落在清业的手上。 清业常年练剑,想来是泡过什么药,手上没有什么茧子,指节修长,白皙细腻,解雨辰一拉住,是热的,像难求的暖玉。 解雨辰没忍住捂住了清业的手掌。 见清业没有什么反应,他更大胆了,玩着他的手,见月光与灯光交汇,解雨辰兴致勃勃的用清业的手摆出各种手势,自娱自乐的去看那些影子。 在他试图拉清业的另一只手时,被清业敲了一下。 解雨辰趁机拉住清业的胳膊枕着。 “我可以知道二哥哥和爷爷是怎么认识的吗?” 又叫二哥哥了。 清业轻笑一声,“怎么不叫叶二了?” 那天之后总是叶二叶二的喊,清业最初纠正几次,发现解雨辰前头说改转头就忘后实在无奈,便不计较了。 “二哥哥二哥哥,我就叫。我现在想这样喊,不行吗。” 说着,解雨辰还在清业的手臂上蹭了蹭。 解少当家难得的任性和少年心性。 清业眉眼柔软几分,“好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你都撒娇了,我总是拿你没办法的。” 他缓缓道来:“很早就认识了,在他的满月宴上认识的。” 解雨辰懵了,脑子都卡了一下,“谁,谁的满月宴?” 第97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13】 当然是解九。 那时的长沙因为土夫子聚集的原因煞气很多,清业带着次生和几个月族人在那边留守清理,机缘巧合下结识解老当家。 【解家在长沙是大户,小少爷的满月宴自然宾客满座。 解老当家在内堂专门给清业留了位置,盛情邀请,得空的清业便也去了。 那个满月的孩子被抱出来,周围的人纷纷说着吉祥话。 清业身形修长,穿着藏青色长衫,人群中如仙鹤立,解老当家抱着小解九到清业面前,笑道:“让孩子沾沾正气。” 他猜出清业身份不凡。 “啊啊啊”幼儿朝着清业伸出藕节小手,似乎要抱。 解老当家望向清业,征求意见:“叶先生,您看这——” “我抱一下可以吗?” 见青年眉目不自觉的变柔,解老当家笑笑,将怀里的孩子小心放到清业怀里。 他正想说几句抱孩子的诀窍,便见青年稳当的将婴孩拢进了臂弯。 “叶先生是有孩子吗?” 青年说:“我有个弟弟。” 怀里的幼儿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尤其是那双圆润干净的眼珠,像极了小官。 可他不是。 清业摸了摸幼儿的脸颊,他抱了一会,要还给解老当家,怀里的孩子却不肯了,小手紧紧的揪住清业的衣襟,啊啊啊的说着婴儿语。 解老当家:“不如,再抱一会吧?这小子睁开眼睛就会找好看的瞧。听说先生会摸骨,不若先生给我家小子看看。” 清业低眸,指腹碰了碰幼儿的眉骨和眼骨,向下摸到颧骨。 “先生,如何?” “恐怕早慧。”顿了顿,清业补充道:“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您怕是要多下些心思了。”】 清业止了声,解雨辰有点梦幻。 他知道二人认识,但是真没料到认识这样早。 “那之后呢?” “之后再见,是他两岁。我途经长沙,解老当家邀请我住下。” 【小团子会说话了。 胖墩墩的身体跑起来脸上的肉都在抖。 见到大厅的清业,来找爷爷的小解九歪了下脑袋,清业好看极了的模样让他直接眼睛一亮,喊了一声,“哥哥好。” 清业当场就愣住了。 软软的嗓音和记忆中牙牙学语的幼弟实在太像。 清业从来没把小解九当作小官过。 所以眼下,他拧着眉,一句“不许这样叫”脱口而出。 在孩子的世界里,声音大的都是在凶人,何况清业面色严肃的样子。小解九嘴一撇,眼睛顿时蓄满水,在清业僵硬的脸色下哭了起来。 不是尖锐的那种哭声,而是令人心疼的,委屈的泣音,泪珠更是成串的掉落。 清业:(#°Д°)!!! “别别别,别哭啊!” 一向沉稳的月族长手足无措,慌乱极了,他蹲下试图安慰,小解九一边哭一边扭身体,拒绝清业的靠近。 清业下意识去求救解老当家,却见这老匹夫乐呵呵的看戏,半点没有帮他的意思。 老匹夫这到底谁的崽!! 清业心里呐喊,认命的把人抱起来哄,可是小解九一直挣扎,清业不敢下力气,怕伤着他,只好又把人放下。 “好好好,可以可以,喊哥哥,你想喊就喊吧,别哭了小祖宗——” 被清业哄了半晌,小解九终于没哭了。 他一边打哭嗝一边眼眶红红的喊,“锅,锅锅!” 软软的稚嫩嗓音能把人心听化了去。 清业将小解九抱进怀里,幼儿破涕为笑,藕节似的柔软手臂搂住了清业的脖颈,一颗小脑袋在他颈肩亲昵的蹭来蹭去。 清业叹了口气,无奈的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真是小祖宗。” 帕子很柔软,幼儿被痒得咯咯笑。 清业还是心软了。 那个年代怨气极重,煞气极重,邪祟遍布,加上连日奔波的事务,让清业放不下心,面对心思稚嫩的幼儿时有了片刻松神。 他有空便会去解家看看。后来解九说话利索了,扒着清业的腿不让走…… 清业在解家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后来邪祟渐渐可控,清业就那样一直陪着解九长大。】 解雨辰:“那,你们是怎么——变成那样了?” 怎么样?清业现在想起来,竟忽然觉得自己是被解九纵容(对,被解九惯得)的小脾气上来了,有几分无理取闹了。 本来只是一场辩论理念相悖吵架的小事,他想解九哄哄他,回头一看,发现人根本没追上来。 清业更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他当时就想,你解少当家有本事别联系我月清业! 恰巧次生匆匆赶到,说是族中有紧急的事情,生气的清业直接走了。 期间解九居然死了一样没写一封信! 清业日等夜等,不肯低头。 再后来,就是九门和小官合作翻车。 清业迁怒解九,两人大吵一架,丫鬟伙计们没一个敢靠近的。 最后二人相顾无言。 “我走了。”清业说。 这一走,或许不会再见。 清业已经冷静下来,他以为解九会挽留几句。 但清业看见解九张了张嘴,嗓音干哑的嗯了一声:“你走吧。在我这里,你永远是叶清。” 最后那句实在莫名其妙。像是找不到话说,随口敷衍。 清业面色更冷,头也没回的带着失魂症发作神志不清的张起棂和月族人离开了长沙。 清业和解九都不知道,他们吵成这样,最后还是他以为他至少会挽留,他以为他至少会回头。 “二哥哥?”袖子被拉了拉,清业恍惚回神,见解雨辰担忧的神色,笑了笑,“我没事。” 大概解九死了,今日晚风恰好,所以心头才晃过一瞬追忆和哀伤。 最后什么怅然都没剩下,清业明白,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对解九产生什么情绪了。 “对不起。”解雨辰起身,二话不说抱着清业,拍拍他的脊背。 他不知道其中原因究竟是什么,但那肯定不好,否则清业怎么会像一只满心不解的,被寒雨打湿的猫。 解雨辰不想纠结过去了。他只想和清业一起珍惜当下。 清业喟叹一声,回抱住解雨辰。脑袋轻轻靠在他肩头,一直挺直的腰弯了下来。 清业阖眸,眉眼最后一缕疲惫散去,轻声说,“没关系。” 这么久了,够了。 该和解九和解了。 —— 清业是解九的白月光,解九是清业系得乱七八糟的锁。 第98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14】 春风送暖。 解雨辰远远看见清业和一个年轻人并排走得很近,从清业的走路姿势和神态看,他很放松。 这谁? “二哥哥!”解雨辰突然喊了一声。 张起棂倏然看向清业。 清业莫名心虚的摸了下鼻子,“这个说来话长……” 他本不想弟弟和九门再有什么关系,一直没安排二人见面。可是弟弟失忆,有自己的打算。让他与雨辰认认,以后互帮互助,也是好的。 张起棂眸光中掠过一抹恍然。 二人离得近了,解雨辰猜出这人大概是谁。 南瞎北哑中的北哑吗? 张起棂走到解雨辰面前,学着他失忆被清业找到后的第一句话, “叫哥哥。” 解雨辰:“……” 他脸色难得露出一点茫然。 然而眼前的北哑眼神催促, 解雨辰看看清业,看看张起棂,还是憋出一句,“小哥。” 张起棂眉毛拧了拧,对这个答案有点不满意。 但是一想,里面也有个哥字,所以不纠结了。 他知道意思就好。张起棂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清业走在中间,带着他们去吃了顿饭。 他们相处融洽,清业很高兴。 清业接到了解雨辰高中班主任的电话。 解雨辰的家长会都是清业去的,家长签字也是清业签的,家属一栏的电话解雨辰很早就填上了清业的联系方式。 在这个初夏,解雨辰的班主任语重心长的劝诫清业不要给孩子太多压力。 清业:?我吗? 最近手头事情太多,某日午后,清业在书桌上趴着睡着了。 书房门半掩着,解雨辰进来时就发现清业在休息。本来不想打扰,想了想,解雨辰唇角划过一抹狡黠的笑, 他做贼似的,猫猫祟祟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伸手, 钢笔就在一旁,还没盖上笔帽,解雨辰本来想拿起来,余光忽然望见那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低垂,勾出优美的眼部线条。 等解雨辰回神,他手一转,指尖已经碰到了清业的睫毛。 有点痒痒的。 指腹好像滚烫起来,灼烧到心里,让解雨辰躲闪般的抽回手。 他刚刚在干什么?完全忘记了初衷的解雨辰气息加重一瞬,双颊滚烫的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了出去。 ……他现在的确是个毛头小子。 “雨辰?”清业醒过来,捏了捏鼻梁,却没见到解雨辰的身影。 哦,对,他还得处理雨辰要不要出国的事。 整理好思绪,清业就去找人了。 在水榭外的檐廊下的长椅上,清业一来就注意到解雨辰斜坐着趴在木栏上发呆。 看表情还有点怀疑人生。 清业:? “雨辰。” 解雨辰猛一激灵,被吓得站起来后退好几步。目光躲闪,看上去很心虚的样子。 清业挑眉,这是知道自己东窗事发了? “我什么时候不同意你出国了?” 这话一出,解雨辰心情微妙的放松了一点。 清业看了看他从绷紧到放松的神色,似笑非笑:“看来打着我的名义在学校老师那里干了很多啊?” 要不是他留了心眼,仔细在电话里询问了一些情况,这件事清业还真不知道。 解雨辰清了清嗓子,努力没有露出异样:“你就说那会我适不适合出国吧。” 确实不太适合。 不过如果解雨辰想,清业自然会帮他压住解家。 清业沉思一会,道:“想出国看看吗?” 出国有利有弊,解雨辰其实也不确定。 最后他只问,“如果我要出国,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粘人。 清业轻叹:“这个不太行,雨辰,你得独立。” 解雨辰蔫巴了一下,“好吧。” 清业摸摸他的黑发,细心安慰道:“不过我会去看你。” 他在笑,眉眼弯弯,那双丹凤眼落了花一样。 解雨辰又有点呆了。 他偏过头去,咳了一声,才道:“好。” 又是十月,这个曾经作为划分界限的十八岁,解雨辰同往年一样,和清业一起过的。 清业送了解雨辰一支能文能武的特制钢笔。 解雨辰从商业交锋中再次抢到了不错的利益,他在业内已经有了很强的威慑力,年纪轻轻,已是一头巨鲨。 绵绵细雨停歇,午间的太阳光泄出云层,在繁华京城铺下斑驳金纱。 清业推开书房门,解雨辰没有反应,清业在走廊时,他便捕捉到熟悉的气息与心跳,于是放下心神,继续浏览公司文件。 如果没有清业,解雨辰相信自己或许过几年才会说出这句话—— “我想收网了。” 解雨辰冷静的嗓音透着运筹帷幄。 清业看了看解雨辰冷冽而俊秀的面庞,轻轻笑了, “可以。”他说。 这个字淡然落下的同时,解雨辰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一个文件袋飞快的翻到最后一页,又将掌心的钢笔塞到清业手里, 银白钢笔还带着解雨辰手掌的余温。 “签一下字。”解雨辰手掌压住大片文字,指着角落说。 他眼睛带着一点期待的亮,清业失笑,一个龙飞凤舞的“月”字方才落下, 清业余光一瞥,停笔了。 他眉梢轻挑,以放松的姿态在解雨辰略显心虚的目光下抽出文件,翻到第一页,从头看到了尾。 是股份。 清业把文件放回桌上,似笑非笑,“想做什么?嗯?” 解雨辰咳了一声,神色故意作乖,又喊出了那个昵称:“二哥哥,你就签吧。” “这样就没有人说你是外人了。” 清业一怔,很快想到关键。 是八年前的事。 原来八年前的那个场面里有解雨辰的眼线。 居然并不太意外。 清业很欣慰,“字我就不签了,相比这个,雨辰,我更想看见你成功掌权。” 他转移话题道:“有计划了吗?” 清业并没有参与。 不过有人把实时动态送到他耳朵里,月小树在电话里万分赞叹解雨辰的手段。 解家平息下来,是解雨辰算好的出国留学的时间。 清业考虑一下,决定带解雨辰去求个平安。挑来挑去,清业买了去杭城的票,休息一晚后,用完早餐,领着解雨辰去了灵隐寺。 殿前香火鼎盛。 “叶二,我们——” “我就不去了。” 解雨辰知道清业信仰月神,他遗憾了一下,“那你要在这里等我。” 清业失笑,半推着解雨辰的后背向前,“我能走到哪儿去,快去,等会人就多了。” 目送解雨辰的身影隐入游客中,清业抬眸看了看景色,昳丽的狭长眼眸收敛了凌厉与锋锐,有几分烟雨蒙蒙后的古镇宁静。 “叶先生没有所求吗?” 一道男音传来,清业身旁多了一个人。 清业偏头,来人衣装得体,气质平和,很难想象到这是位心狠手辣的。 吴贰白。 清业认出了他,雨辰说过,此人看着很好说话,其实是最不好说话的,有些手段还不太光明。 第99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15】 “所求自然有,只是我有信仰,来这里只是陪雨辰罢了。” 吴贰白目光落在不远处,人头攒动,众生百态。 可能是这边没有太多行人,身边人的宁静也影响了他,吴贰白忽觉放松,“是吗,那是否有幸知道叶先生的信仰是什么?” 清业不知道这人想试探什么。 吴贰白是查到了什么吗? “比较小众,只是家乡信仰。” 清业显然没有说的意思,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吴贰白目光在清业颈间显眼的墨玉吊坠一停。那次拍卖会解雨辰的回答过了半晌才传到他这里, “我不知道。我无法衡量。” 无法衡量,本身就是无可替代的答案。 吴贰白承认第一次与青年擦肩而过时有了一点心思。 是见色起意吧。不过与小辈抢人,他吴贰白还不至于。 “叶先生,再会。” 清业微微颔首,吴贰白转身,贰京也朝清业点点头,二人离开了这里。 德国三月的天气寒冷,今天是个阴天。 大部分行李运到了公寓里,刚出机场的二人打车去了公寓,等收拾好东西,时钟停在十一点多。 清业跃跃欲试:“我做饭。” 解雨辰满脸成熟的拉着清业出门:“不,你不想。” 清业做饭,绝对会触发烟雾报警的。 清业:“那吃中餐还是……?你想吃什么?” 解雨辰:“还是适应一下这边的饮食吧。” 以防这个时候出现一些败兴致的事情,解雨辰选了一家包容度很高的多风味餐馆。清业没什么食欲,就在外面的长椅上拿了报纸。 他的德语是解九教的,没学完,是个半吊子。看报纸大概看懂个四五分,听本地人说话,就听不懂了。 解雨辰就和清业隔着一面落地窗的里面坐着吃煎肉和土豆饼。 他偏头就能望见清业的身影。 他靠着椅背,还是多年前参加完他的家长会坐在车座椅上的姿势,长款的风衣下是薄毛衣,风一拂过,撩起他的发梢。 公寓的洗漱用品还没有购买,等会需要去商业街一趟。 洗衣液什么的不知道能不能买的薰衣草味道的……啊,忘记了,清业在他开学后就会回去的。 解雨辰轻轻叹气,后悔了。 四月,清业乘飞机离开了,飞机尾翼在天空划出痕迹,解雨辰注视了许久,影子都看不见了,还在出神,觉得心空落落的。 第二天早上,一条短信发到了他邮箱里。 [有没有好好吃早饭?] 解雨辰又高兴了。虽然见不到,但清业似乎藏在他的邮箱里。 不适应的何止解雨辰,清业回了解家,闷了几天,有次下意识的去书房找解雨辰,打开门发现并没有某个熟悉的身影。 清业有些惆怅,翻来覆去,拿出手机和解雨辰一直发短信。 解雨辰没回。 那边是白天,应该在上课。 收到回复的时候,解雨辰用一种叮嘱的语气说,[快点睡觉] 清业震惊了,他坐起来,眼神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盯着这份掺杂着一点谴责,一点管教,一点无奈的短信。 少顷,清业发送出去,[好好上课。] 叮咚,清业立即去看,[现在已经下课了。] 清业[下课也好好复习。多交朋友,周末去地标建筑放松放松。] 发过去之后清业就后悔了。 像个只会督促的家长。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清业哥可以多和我聊聊天。] [以及,现在,叶先生,你该休息了。] 清业心下轻松,微拧的眉舒展开来,发过去一个[好]字。 两个人不把跨国短信当回事。 …… 清业收到月小楠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上次灵隐寺碰见,清业回去后,以防万一,决定查一遍。最后结果就是吴家并没有查到任何有关月族的消息,灵隐寺只是巧合。 说到灵隐寺,清业又想起那会自己一心二用,一边应付吴贰白一边关注在敬香的解雨辰。 身形抽条的他按规矩敬香,点香,轻轻挥去明火,双手举香至眉毛高度拜了三下。 神态认真,怎么看都好看。 他许的什么愿? “族长?” 清业思绪收回,轻咳一声,“没事。继续关注九门吧。我回族地一趟。” 解家有些空荡了。 大学阶梯教室宽阔,解雨辰顺着人流从前门离开,腕表上的时间显示十一点多,大部分同学都涌入了食堂和学校附近的餐馆。 解雨辰也出了校门,挑了同学推荐的一份意面尝试,审视完各处座位,坐在了一个面对突发情况相对安全的位置。 下午回学校,察觉有股视线,他故意走差楼层,去了个没人的盥洗室。 没有跟过来。 解雨辰整理好身上,忽然一拳砸到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盥洗室安静得解雨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声重响后陷入安静就像是什么人倒在了地上。 察觉有了动静,解雨辰唇角一勾,侧身躲进了夹缝里。 一道身影匆匆走进来,目光搜寻,路过解雨辰藏身的地方,解雨辰屏息凝神,抬脚出现,猛地从身后按住了这道身影的肩膀, 另一只手提了提书包背带,打破了寂静,“嗯哼?你被我抓到了。” 他脚下走了几步,来到清业面前。 思念好像一下子就得到了缓解。 “有想说的吗?”解雨辰抬眸,注视眼前的人,煞有其事的说, ”这位跟踪我的,月清业先生?” 他语气透了几分调侃,清业面庞一僵。 我路过。我随便看看。我刚好来这办事……乱七八糟的理由在脑海转了一圈,清业还是没出口,尽管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他面上还在努力保持镇定。 清业眼神闪烁,被解雨辰掰着面庞直视那双清亮的眼眸。 清业咳了一声,少见的难以言说,“嗯,就是,我是说两个多月了……” 解雨辰等着他,然后发现指腹下的耳朵着实太滚烫。 居然在害羞!! 这个发现让解雨辰十分新奇,以及冒出一种隐秘的窃喜。 解雨辰故意道:“是不是想我?” 这话太直白。 清业感觉耳根都有些发热了。 他看了看青年狡黠的笑意,叹了口气,注视这张许久不见的面庞,“好吧,确实是,有点想你。” “只是有点想吗?”青年有点失落的样子。 风从窗过,解雨辰身上的清淡香气掠过清业的鼻间。 鬼使神差的,清业闭了闭眼,妥协道,“好吧,是很想你。担心你在这过得好不好,所以…嗯,所以打算悄悄过来看两眼。” 本来是打算看着雨辰进了教室就走的,没想到解雨辰已经敏锐到这个程度了。 清业心里感叹着,听见对面的人说, “那,抱一下?” 第100章 解雨辰线【“二哥哥”16】 解雨辰的话很简单,透出某种最平常不过的亲昵。 清业还没开口,解雨辰已经伸出手臂,拢住清业的后脑,将他揽入了胸膛。 二人身高其实差不多。只是解雨辰用力气,清业也没有抗拒,眼前是黑的,二人贴得更近,鼻尖蹭到解雨辰的衣衫,这次清业清晰的闻到了一股薰衣草的清淡香气。 他无奈,嗓音传出来有几分沉闷,但依旧好听,“不是这样抱的。” “二哥哥,这是我和你学的。” 清业退出解雨辰的拥抱,然后同样伸出手臂,这次二人交颈而拥。 “我带你逛逛?”解雨辰笑道。 清业点了点头:“好。” 知道清业听不太懂这边的语言,解雨辰用的中文。 大学校园风景很美,解雨辰在校园里养了一只猫,是只银渐层。 清业蹲下来,试探的摸了摸它的脑袋,见猫咪并不抗拒,将人抱到怀里揉了两下小猫头。 几个月大的猫咪仰起脑袋,透亮的圆溜溜的眼睛冲清业软乎乎的喵了一声,清业摸它的猫头,还会呼噜呼噜。尾巴晃来晃去的,很开心放松的样子。 清业微微低头,轻轻敛眸,长睫半垂,额头蹭了蹭猫咪的脑袋。 眉宇间安宁又透着某种悲悯与温柔。 解雨辰恰好拿着相机对准一人一猫,失神之下,不知道聚没聚焦就下意识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一灭下去,清业偏头,解雨辰若无其事的把相机拿给一个同学,说着德语,“能帮个忙吗?” 解雨辰侧身注视不远处的清业,清业望向他,解雨辰就笑了一下,对路过的同学说,“如果不介意的话,麻烦帮我们拍个照。” 同学琢磨一下解雨辰的笑颜,又瞧瞧那边的亚裔年轻人,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点好奇,“你们是情侣吗?” 解雨辰心间一颤。 他下意识去观察清业有没有听见这句话,发现清业一本正经的捡起一节树枝在逗猫玩,放下心来。 解雨辰其实是个很清醒很理智的人。解家权力的争夺和生意上的交锋塑造了他的这一面。 人总是复杂的,解雨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萌生的这种念头。 大概是细水长流,是少年时期的他总是明白,自己的身边是有清业的安心。 或许是当年他冒冒失失的走进清业的书房,看见清业疲惫的趴在桌上安睡,恶趣味的去拨弄清业垂下的眼睫毛,结果自己先红着脸乱了,跑出书房的悸动。 也可能更早。十岁那年的雨夜,他抬头见到了明月。 解雨辰曾以为这只是他幼稚的占有欲,错把孺慕亲近当爱恋。 后来他只能承认这是真的。 爷爷逝去后,他以为这么多年会很难熬,会死也说不定。 事实却是,年少的他被拥入一个安心的胸膛,被划到了月光清辉洒落之处。 风雨阴霾中身边是清业,大雾散去,明媚阳光降临之后身边还是清业。 如果未来清业身边的是另外一个人,解雨辰心里的抗拒都要止不住的溢出来了。 凭什么?其他人可以,他解雨辰凭什么不行? “我们现在不是。” 解雨辰最后这样回答。 拜托好这人帮忙拍照后,解雨辰小跑到清业身边。 面对清业故意露出的有点不高兴的眼神,解雨辰有恃无恐,理直气壮:“看镜头,清业哥。” 清业果然卸下伪装,眉眼无奈,抱着怀里的猫,抬眸望向了镜头。 时间定格在这一幕。 解雨辰薄款毛衣修身干净,笑容清浅,精致的眉眼透着几分柔,又带着几抹英朗和锐气。 清业锋锐的眉眼也舒展开来,如春雪初融,怀里的猫咪仿佛也知道在拍照,仰起脑袋,圆溜溜的猫眸露出金色的一线竖瞳。 两个青年背后是翠绿树林,阳光明媚。 分别那天,解雨辰犹豫的又确定了一遍,“约好了?” 清业失笑:“嗯,约好了,入夏了,我再来看你。” 这次,送清业回去的解雨辰没有出神,他期待夏天的相见。 …… 天寒地冻过了三回,京城机场内人流涌动,一个捧着向日葵的年轻人身形修长,面庞白皙俊美,一双丹凤眸漂亮得尤其出众,他等在站口,吸引行人的目光。 咕噜咕噜的滚轮声嘈杂一片。 “清业哥!” 当解雨辰惊喜向这边奔来,清业已经抬起了手臂。 下一刻,他们各自抱了对方满怀。 解雨辰埋进清业颈窝,一路过来吸的一肚子寒气吐出来,化作思念,卷入风中。 “好久不见。”他阖眸,喟叹一声。 尽管上个月他们才见过。 清业依然温声开口,拍了拍怀中人的背:“嗯,好久不见。” 解雨辰注意到向日葵眉眼一弯,“这是给我的吗,向日葵,回去找个花瓶装好,不过……” 清业:“不过什么?” 解雨辰拉开背后书包的拉链,双手同样捧着一束向日葵送到清业眼前, 他灿然一笑,明亮悠然的眼眸漾开波光笑意,在清业眼中竟比那向日葵还要夺目耀眼,熠熠生辉。 只听他唇瓣轻启, “因为我给我们叶先生买了一样的花。” 金色的向日葵溢出几分其他香料的馨香,很好闻。清业视线短暂停顿了一下,接过了解雨辰的花束。 他语气是困惑的,可笑意已然露出眼尾,“是你毕业,给我买花做什么。” 解雨辰歪了下脑袋:“就是想送给你。” 清业屈指敲敲解雨辰的额头,按着解雨辰的行李,“走吧,先回家。” 回家。解雨辰很喜欢这个词。 “好,我们回家。” 解雨辰在旁边抱着两捧花,眉飞色舞的和清业聊天,清业唇瓣微松,显然也是高兴的。 谈及学校趣事,解雨辰快步上前,面对他说话,语笑晏晏。清业观察四周,走近了几步,确保解雨辰被撞到前能把人扶稳。 好些个暗中观察的行人怀疑他们在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