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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偏见

作者:炊事班烧火小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喂?”


    对面的声音醇厚而嘹亮,一听便知是位成年男性。


    “您好?我是傅俏。”


    少女急切又雀跃的语调顺着线路从话筒中传出,略微有些沙哑,却丝毫不影响音色的清越悦耳。


    光是听声音,都会让人觉得这是位十分漂亮的女孩儿。


    可方承只觉得厌烦,甚至从中听出了些‘奸计得逞’的味道。


    他不悦地扯了扯常服领子,语气淡漠:“嗯,我是方承。听我爸说,你要上家里去一趟,让我来苏城接你,是这样吗?”


    这言语刻薄如同锋刃,直割人心,傅俏下意识地捏紧了话筒。


    对面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自己硬要上门去打秋风的。


    脑海中霎时千头万绪涌过,她不明白为什么方承是这个态度,还是说根本连方振邦的热情也不过是虚情假意,说什么让儿子来接,不过是个托辞罢了。


    但不论是什么情况,傅俏都不可能轻易放过眼下这个能借力挣脱樊笼的最佳机会,管他是真情也好,虚情也罢。


    “是。”


    傅俏拿不准方承的秉性,不敢多说什么,以免多说多错,“请问您……”


    她将姿态放低,以至于有些讨好的意味,孰料这对于方承来说,反而愈加坐实了方尧的消息。


    方承顿时更觉反感,甚至等不及那头把话说完,直截了当道:“情况有变,我这边有临时任务走不开身。”


    仿佛被人背后敲了闷棍,傅俏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去大半,苍白得与医生身上外袍似乎没什么区别。


    她的左手死死抠住窗台,尽力维持语气的稳定,“这样的话,那我会再和方叔叔……”


    “你不用找他,也找不到他的。至于原因是什么,你也不需要知道。”他说道。


    这倒不是一句假话,为了搞清事情的真相,方承在情绪稍加缓和之后给方振邦拨去了电话,没想到却被告知首长临时出差去了,任务保密,在此期间不会和外界随意通信。


    他只好又去对母亲旁敲侧击,没想到这次阮红竟变得格外嘴严,问什么都只说这事儿是他爸拿的主意,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什么叫找不到方振邦?


    傅俏的心咚地坠到谷底,摔得血肉模糊。


    方承没兴趣再重复一边说过的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挂了。”


    “等等!”


    “还有什么事?”


    要不是看在她是军人之后,他这会已经挂电话了。


    傅俏将脑子转得飞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要见你。可以吗?”


    对面一阵沉默。


    接着是突然一声轻笑,轻蔑的轻。


    方承道:“你要见我?你凭什么见我?”


    傅俏道:“方叔叔答应我的。”


    还真冥顽不灵,倒像是方振邦会喜欢的类型。


    方承嘲讽道:“小姐,你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吗?”


    “是方叔叔要见我,也是他让你来接我的。”


    傅俏只一味重复,“还是说,他言而无信?”


    “……”


    方承咬了咬后槽牙。


    “好,想来就来吧。但丑话说在前头,你来的时候我不一定会在。要被岗哨拦住门外进不来,可千万别怪我,也别说是我让你来的。”


    她微微松了口气,“放心,我会的。”


    方承:“一言为定?”


    傅俏:“一言为定。”


    晌午时分,道旁的知了吱嘶吱嘶的叫得没完没了。当她伴着这些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的噪声回到病房时,马明远已经送饭来了。


    保温桶一打开,带着香味的热气溢散而出,一层层分解,底下是海带筒骨汤,中间是米饭,最上面是油渣小白菜。骨汤熬得奶白,青菜翠绿,米饭糯香,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来,尝尝今天的饭菜合不合口味。”


    他没有询问傅俏去了哪里,只笑着招呼她来吃饭。


    本该是好好的一顿饭,她却吃得食不知味。


    “发生什么了?”


    马明远收拾着碗筷,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


    兀自沉浸在思绪中的傅俏愣了几秒才意识到有人在同自己说话。


    她干巴巴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明远哥。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是因为陵州的事情吗?”


    马明远一语道破。


    “你怎么……”傅俏顿了顿,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嗯。原本方叔叔说让人来接我,但这个人现在工作上临时出了些问题,来不成了。就给了地址,让我自己过去。”


    马明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神色也愈发凝重,末了更是直接了当道。


    “不行,你不能去。”


    “可是……”


    她当然知道马明远在担心什么,一个从没见过面,十几年不曾联系过的陌生人忽然说要见面,还要到家里去,怎么听来都很像是个蹩脚的骗局。


    “陵州这件事,我之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因为你说对方会来人接你。这样我能见到那个人,请他吃饭的时候也能多接触,好帮你甄别。但是现在连一天的时间还不到,又说让你自己过去,我不能放心。”


    见他的态度坚决,傅俏略有些着急,毕竟她的身份相关的证件都还在傅家,眼下只有马明远出面才有可能要来。若没有这些东西,就算是有钱也没买不了车票,到不了陵州。


    除非她去扒火车。


    “我跟你一起走,可以吗?”


    不错,马明远工作的地点就在陵州,他这次回苏城本就是临时请假。日期到了,自然要回去的。


    “跟我走?”


    马明远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傅俏看了好几秒,似乎觉得她已经魔怔了。


    “既然要让我带你出去,我就有责任要送你回来。小傅,你有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回来吗?”


    傅俏的眼神闪烁,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他的脸色逐渐凝重,甚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语重心长道:“我理解你不想回叔婶家,可是你现在这样一个劲往别人家去,难道就是好办法吗?就算你的那位长辈再好,也总不可能把你一直留下。终究是你的叔叔婶婶才能照顾你,你还是要回来。一味地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这番话几乎将她描述成了一个彻底失去了理智的溺水者,纵然死命抓住了“方家”这根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结局也注定是沉入水底。


    “那要是我说,我再也不回来了呢?”


    马明远一怔,难以置信。


    “什么?”


    少女仰起头,清晰锋利的下颌线如同她的态度,目光灼灼,用略带青涩的嗓音一字一句说出。


    “我不会再回傅家的,死也不会。”


    “为什么?”


    马明远仿佛受到了什么震撼,“就因为志远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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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这么恨吗?”


    “是。”


    傅俏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马明远不解:“你叔叔婶婶养育你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十几年的恩情,就因为做错了一件事。你就要彻底和他们翻脸,彻底不要这家了?”


    她轻笑一声,淡淡道:“生恩?养恩?凡是父母长辈,不管怎么对待孩子,给一口饭吃,有片瓦遮头,就是恩情了。纵然是错,也不是错。‘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这和古代的皇帝有什么区别?”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思想?太偏执了,太无情了!”


    傅俏没有回话。


    马明远却想继续劝说她“改邪归正”,正色道:“小傅,你心里有怨气是正常的。但是不能因此就彻底否定你叔婶和你过去这么多年的感情啊?是,他们是做错了事情,在方式方法上粗暴了些……”


    “他们是犯罪,是犯法,不是做错了事。”


    她直接打断了马明远的长篇大论,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不仅他们有罪,你弟弟也有罪,你的父母,甚至包括你,都在触犯法律。明远哥,你是警察,我想请教你,对未成年人施/暴/强/奸未遂,该怎么算?堂堂的国企领导大搞权/色/交易,卖官鬻爵,又怎么算?人民的好警察,公职人员知情不报,对家属包庇纵容,又该怎么算?”


    交谈到最后,不欢而散。


    当两个在思想根本上就勃然相悖的人发起涉及到价值观的深层对话时,这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马明远在大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几乎是传统要求中模范长子的模样,是家庭塑造而出的“舵手”,家人之间便如同舟共济,永远也无法摆脱家庭影响。纵使这艘大船漏洞百出,他也只会尽心修补,怎么也不可能弃船而走。


    但于傅俏而言,两世为人,她都没享受过“父慈母爱”的滋味。


    上辈子,她一出生就被抛弃在了医院里,福利院里长大。十六岁考上中科大少年班,毕业后赴美读博,再到受邀回国工作,最终猝然穿越至此。


    这一路漫漫,为她沐风栉雨,披荆斩棘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病房四下里寂静无声,窗外月凉如水,照映在傅俏的脸庞上,半隐半显。


    想起马明远愤然离去时的黑脸,她长叹了一声。


    话说到了头,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就到了头。


    傅俏的威胁言之凿凿,马明远看着她额上的纱布,丝毫不怀疑她的执行力。


    “你想要什么?”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很简单,你送我去陵州,我们之间的是是非非就一笔勾销。我保证以后守口如瓶,不会对外人多说一个字。”


    马明远:“我凭什么相信你?”


    “明远哥,我说过的。”


    小姑娘眨着眼睛,纤长睫毛轻颤似蝴蝶振翅,“我感谢你,感谢你救了我,又帮我这么多。”


    “不敢当。”


    他抬手一挡,冷冷道:“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有你这么个妹妹。感激就算了,你的人情我也不敢要,只要以后不再找麻烦就可以了。”


    傅俏顿了顿,说道:“现下的事情,就在现下解决。至于以后,来日方长,咱们还是以后再说吧。”


    马明远哼了一声,懒得同她再多话,“既然你等不及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去陵州的事情,我会尽快安排。不过一旦出去了,遇到什么事情,我是负不了那么大的责任,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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