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生活指北[九零]》 1. 穿越 一九九一,盛夏,苏城。 板车的轮胎吱呀呀地滚过,蝉鸣聒噪,白日残存的暑气在晚风中翻滚,风里还夹杂着一丝绿豆汤的薄荷气。 夜色阑珊间,拖车的中年男人喘着粗气,正刻意避着光亮处走着。 板车上拉的,赫然是个大活人。 “建业,你给她吃那么多安眠药没事吗?刚才过坎差点儿翻地上都没动静。” 巷子里传出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 “能有什么事儿?多吃了点那可不就睡得更沉嘛。”汉子接口随意答道。 “我说今天多喂点没说让你照昨儿的量加一倍啊!你看这么折腾都没反应。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真是难伺候,出主意的都是你,累死累活的都是我,最后还得的都是埋怨。放心吧,就是睡着了而已。” 傅俏在迷迷糊糊的黑暗中,忽地听见一男一女对话,身下摇摇晃晃,颠簸不断。想睁开眼看看,两只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拼了命也睁不开。 汉子道:“你盯着点,别让她摔下去了。” “知道了。这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还要走多久?” “快了,前面拐个弯就到。” “这下好了。秀秀的工作有着落,还不用顶你的班。你俩都能踏踏实实地在纺织厂里干。” 紧接着女声又说道:“这丫头留这儿,她爹妈的那些抚恤金和生活费,咱们还能照常收着。建业,咱们可得把嘴给闭严实咯,不然叫马家知道了,婆家说不定要来争的。” “废话,这是能说的吗?” 汉子一边拉着车,一边抱怨:“要我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福气砸这臭丫头脑袋上了。国营纺织厂厂长家的公子看上她,想娶她过门这么好的事情,居然还不乐意?犟得跟头驴似的,不然我们至于使这个法子吗?……快快,拐弯了,金凤,扶一下!” 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给公司加班昏倒,给送进医院了吗? 这谁这么缺德,在抢救室看电视? “到了到了!就这儿。” 汉子如释重负地放停板车,王金凤赶忙上前在眼前这座小院院角的小门上敲了敲,低声唤道:“志远!阿俏来啦!” 摇晃颠簸的骤然停止,她只觉得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被板车硬木板给硌得生疼,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吱呀。 年久失修的小门发出痛苦的一声,门后露出的是一张保养得当,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面孔。 王金凤一愣,随即笑开了花,“哎呀,亲家母?!” 刘彩华的五官紧皱,冲着两人直挥手,“小点声!好了好了呀,送来就送来,怎么还闹得这么大动静?” 王金凤憨笑了两声,点头哈腰的讨好道,“是是,我们多注意,多注意。”说着便向落在后半步的傅建业招呼,“快把人弄来!” 傅俏倏觉身子一轻,整个人突然腾空,像是个沙袋一样被扛了起来。胃部似乎也遭受到了外力压迫,一阵阵地恶心感莫名上涌。 这是要把她弄到哪儿去? 无数个“器/官/贩卖”的新闻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放映了起来,现下她这只有脑子清楚,其他感官一应不通的状态的确很适合“任人宰割”。 救命!救命!有人吗?! 今晚空中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三道鬼祟身影正在马家的后院中悄然穿行着。 “轻点轻点!” “就左手边那个,贴“囍”的那个屋...对对!” 刘彩华指挥着傅建业将人送进了小儿子装点一新的卧室里,外边儿虽然不吹不打,内里倒是布置得喜气洋洋,满屋的大红色差点没晃了傅建业的眼。 胃部的压迫感蓦地消减,身子又是一轻,她似乎落在了块软和地方。 “行,人就先放着吧。” 看着安安稳稳躺在自家儿子床上的小姑娘,刘彩华心中的大石总算撂地,长吐一口气后,表情松活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模样。 “不用担心,待会儿志远会来照顾的。咱们这些老的就别在这碍事,上前边儿吃菜喝酒去,顺便啊,再聊聊天。” 这话里话外便是可以坐下来细说傅秀工作安排的意思,王金凤顿时喜形于色,傅建业更是难掩激动。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刘彩华身后,瞧着她好生将房门关上,这才往客厅去。 周遭的响动人声似乎在渐行渐远…直至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 傅俏猛地睁开眼睛,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撞破胸膛的骨骼血肉。 昏暗的光线,劣质的发胶气味,低低的电风扇叶转动声,还有微风吹到皮肤上的凉感,失去的感官在这一瞬通通恢复,仿佛她与这个世界断开的WiFi重新接连成功。 知觉的回归让傅俏大大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回想起刚才那个梦。 梦里她成了另一个“傅俏”,父亲牺牲,母亲改嫁,自己寄人篱下,钱财全部被叔叔婶婶霸占。 不仅如此,现在叔婶还要“卖了她”给自家闺女换个进国营纺织厂的名额,简直过得比灰姑娘还惨。 梦境在“她”被灌了安眠药,在昏睡中送上那张婚床时戛然而止。 噩梦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她舔了舔嘴唇,口中泛起一股诡异的苦涩,喉咙也干得冒烟。 去喝点水吧。 准备下床喝水的傅俏发觉了不对劲。 这压根儿不是她的房间。 傅俏怔忡着环视四周,屋里的陈设古旧,硕大的钨丝灯泡亮着明黄刺眼的光。而其他的器物装饰也同梦境里如出一辙,这些只该出现电视年代剧里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存在于她那间寸土寸金的沪市公寓里。 最可怕的是,那张婚床和她现在身下躺着的这张,一模一样。 难道还在梦里? 嘭! 她吓了一跳。 脆弱的木板门被霍地冲开,白纱窗帘被震得直晃。一股浓烈的酒水臭气顿时扑鼻而来,灌满了整个房间。 “阿悄,阿悄…老婆…嘿嘿…” 门口出现了个醉醺醺的青年,喝得满面通红,正颠三倒四地咧着嘴傻笑。脚下打着趔趄,一边叨叨着胡话,一边摇摇晃晃地朝床扑来。 “来…春宵一刻…我们睡觉…” 傅俏身子一震,此刻哪里还管什么梦不梦的,当即翻下床逃跑。怎料双脚刚踩上地面,小腿倏地发软,整个人重重地跌在水泥地上,竟是直接摔到了醉汉的跟前。 剧烈的疼痛霎时传遍周身,她正要咬牙爬起,遮天蔽日的阴影突然从头笼罩而下,将她困得严严实实。 他竟是已站在了面前,眼神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48|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旧迷离,左摇右摆地俯下身道,嘿嘿一笑,“媳妇,你真心急…这么快,嗝,就投怀送抱了…嗝…”裹挟着酒味菜味的热气直直喷洒到了脸上,她的胃部顿时一阵阵翻涌。 “啊!放开!” 醉汉一身蛮力,竟是直接将她从地上拖起,扔回到了床上。 “…媳妇…我的媳妇儿…” 来不及再次出逃,他就已经压了上来,浓烈的“男人气味”和滚烫的体温似乎无处不在,自己的全部力量在对方面前仿佛隔靴搔痒,与一艘想要在远洋的惊涛骇浪中掌握命运的可笑舢板根本没有区别。 不能,不能这样…就算是梦里也不可以,是现实更不允许… “滚!滚开!救命,救命啊!”傅俏歇斯底里地乱叫着,没有一秒停止过挣扎,然而屋外却宛如一个巨大的死寂黑洞,毫无回应。 时间在流逝,她的力气在衰竭,连意识也在剧烈挣扎导致的缺氧中而逐渐恍惚。 忽地,有道反射强光刺痛了眼睛。 傅俏瞄去,是床边的书桌,桌角用铁皮包着,眼下正在台灯的照射下泛出冷冷的光。 咚! … “啊!你做什么?!你找死?!操!疯子!疯子!疯婆娘…他/妈/的…” 血,好多血。 温润黏腻的液体正不断地从额角处汩汩流出,傅俏能感觉到有些淌到了鼻尖,锈铁的腥气霎时充斥了鼻腔,有些淌到了嘴里,涩涩的发甜… “操!” 马志远登时酒醒了大半,从床上一跃而起,看着止不住的鲜血和似乎已陷入昏迷的少女也慌了手脚,转身便朝屋外跑去。 “来人啊!出事了!快来人!” 声音渐远,傅俏缓缓睁眼,咧嘴一笑。 她赌对了。 如果这里是梦…而梦中的故事都是“正确”的,这个醉汉也不过是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货色,没那么大能耐抗事。 出了意外,一定会喊人来。 毕竟这样的家庭,要是闹出人命官司,该怎么收场? “不好了!快来人!出事了!” 马志远一路叫喊着小跑去了前厅,慌里慌张地冲进屋内,浑身血迹斑斑的模样顿时将厅中众人震得呆若木鸡,一秒钟前觥筹交错,热火朝天的景象瞬间冻结,满堂鸦雀无声。 “发生什么事了?!” 始终冷着脸单独坐在角落的马明远霍然起身,语气森森,目光锐利如刀,打自家弟弟身上匆匆一扫而过,心中突然冒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的表情愈发凝重,动作极快地径直穿过杯盘狼藉的酒桌,来到了马志远面前,“这不是你的血,到底怎么回事?!” 当刘彩华回过神,听到说不是自家儿子的血时,明显呼了好大一口气。 马铁顺却是皱起了眉头。 “她…她她…寻死了!” 马志远哇地一声喊出,登时像是脱力了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马明远一惊,甩头回望向父母和傅家叔婶,却见酒桌边道众人神色各异,均透着说不清的心虚。 他只觉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寒气顺着骨头缝钻进脊梁,冻得人不寒而栗,难以置信地反问满屋子人,厉声道:“你们…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把人弄到家里来?还让志远…这是犯罪知道吗?!是犯罪!” 2. 送医 马明远赶到时,傅俏的意识已几近模糊。 部分干涸的血液黏住了发丝,睫毛,眼皮…在有限的视野中,她只能看到一个瘦高身影朝自己而来。 “你是…小傅?!”来人声音在微微发颤。 他近两年来鲜少回家,对家里的一应“新鲜”的人事物都并不熟悉,自然也包括傅俏。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就是这幅景象。 少女奄奄一息地躺着,仿佛一条被冲上岸边濒死的小鱼,身上,床上…干涸的,新鲜的…紫褐色的,暗红色的斑斑痕迹…到处都是… 连空气里也弥散着冲鼻的腥气。 震惊、恐惧、心痛…如洪流般冲击而出的情绪似乎汇聚成了两只无形的大手,攫住了他的双腿,在这一瞬间,马明远被钉在了原地。 傅俏吃力地与眼皮抗争着,企图睁大些眼睛,好看清些来人。 发觉她仿佛有所回应,多亏久经历练的职业素养及时发挥了作用,他压下所有思绪,立即走上前去,躬下身地认真察看了看小姑娘额角处的伤口。 狰狞却并不致命,血液的流速也在减慢。马明远略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小傅,不能睡,不能睡觉…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一定坚持住。” 他将女孩儿从床上一把横抱而起,匆匆忙忙地快步踏出了房间就要往医院去。 始终没说几句话的马铁顺突然站了出来,稳稳挡在道路中央,面色铁青,两道浓密而杂乱的眉毛纠结在了一起,遮住了不大的双眼。 “你要去哪里?” 马明远愕然,“当然是医院。您没看到人都这样了吗?” “去什么医院,旁边的厂办附属医院?你这个样子跑过去,是想搞得厂子里人尽皆知吗?以后我们家还怎么做人?”马铁顺道。 “人命关天,难道还不如名声重要?” 马铁顺的三角眼从傅俏身上瞟过,目光在额角稍稍停留了片刻,冷冷道:“只是撞破了头而已,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你当了这么多年警察,难道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吗?” 一直没搞清情况的傅家叔婶在此时终于缓过了神,看着马明远怀中毫无生气,血淋淋的侄女,两颗心也都忍不住颤了颤。 他们一边怨恨她搞砸了这一切,一边又担心。 这可是他们家的钱眼儿,千万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否则这一遭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傅建业着急地望向自家老婆,王金凤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倏地一拍大腿,得了救星般大声道:“人民医院!咱们去人民医院吧?离得也不远,但不是咱们的对口单位,医保报不了,基本上没人会去那儿的。” 马明远深深看了父亲一眼,仿佛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沉声道:“好。那就去人民医院,现在就去,打车去。” 马铁顺没有马上回答,半低下头,像是在思考。 “打车?!明远!就这么点路打什么车啊?那得多贵!正好!傅家婶子这里有板车…” 直到说到打车,刘彩华像是才长出了眼睛嘴巴,看到了这一幕幕混乱,才能开口说出话来。 马明远不想多言,他的最后一丝耐性已被磨尽,也不再理会谁挡在前方,抱着傅俏自顾自地便冲出门去。 “诶,诶…明远!妈和你说话呢,你走什么啊?!” 刘彩华见大儿子一意孤行地往外冲,赶忙上前扒拉着不让人走,但她哪里是能拉扯得过马明远的?非但没有让人停下,自己倒还被带着走出去好远。 她着急了,跳着脚对愣在旁边傅家两口子指挥道,“你们看戏呢呢?动手啊,快把你那板车弄出来啊!” “啊?哦哦!是是...” 傅建业得令,团团转着到处找板车,不知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明明是自己拖来的板车,现下竟连停放在哪儿都记不住了,边找边喃喃自语:“板车,我板车放哪儿了?” 王金凤看不下眼,拽了他一把,“哎呀,你这院里转什么?板车在后院院门角落停着呢!” 她拉过丈夫,向刘彩华赔着笑脸,“刘大姐,这时候晚了,我闺女还一个人在家里,我俩实在放心不下。那个板车就先借给你们用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啊。这阿俏嘛…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既然进了马家的门,就是马家的人了,该是怎么样,都是她的命...” 傅建业越听越不对劲,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妻子,刚想要说话,却被王金凤硬生生地拖出了马家。 “快走啊,不走等着出医疗费啊!”她咬牙小声道。 “喂!你们不能这样走了!喂?喂!”刘彩华喊道。 “嚷什么?!” 马铁顺断喝,骇得她身子一抖,惊魂未定地朝他看去。 “还嫌不够丢人吗?人家说得对,进了马家的门就是马家的媳妇,天底下没有拦着婆家人不让走的道理。” 他一发话,刘彩华纵是有再多的心思怨气也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歪撇着嘴,双边唇瓣闭得紧紧的,眼睁睁地瞧着傅家叔婶扬长而去。 几人说话间,马明远已经抱着傅俏走到了前门。 马铁顺回望着大儿子的背影,高挑笔直,好似一棵萧萧肃肃的白杨,行走间虎虎生风。刚才经过时没半点犹豫,直直地他身旁挤了过去。 院门前。 “你还要看多久?” 马明远停下脚步,看着偷偷摸摸尾随其后的马志远冷冷道,他如今两手都占着,没法开锁拉门,“把门打开。” 马志远上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脸上浮出为难的神色,像是在纠结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期期艾艾地半天也没说出个整句。 他在害怕,害怕马铁顺。 关起门来,父亲可以接受他作威作福,甚至可以满足他多少不合理的要求,只要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家里。但一旦事情闹大,宣扬出去,后果万万是他吃不消的。 现在只要他打开了这扇门,将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马志远。” 马明远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如果妈没骗我,这姑娘是你要死要活要上吊,千求万求求来的,你现在就这个怂样?” 傅俏倏地仰了仰头,神色痛苦,嘤/咛一声。 马明远急忙低头,路灯昏黄光线下,怀中少女面如金纸,似乎因失血过多而发冷,正打着颤。 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要害死她吗?!” 一句怒吼之下,马志远终是不堪重负,哇地哭了出来,哆嗦着双手解开了门栓,彻底敞开大门。 “哥…救救阿俏……” 红黄相间的昌河面包车顶端长亮着“有客”的灯牌,驾轻就熟地往苏城市人民医院驶去。 夜已深沉,弯弯尖尖的新月终于从云层后露出了身影,清辉如水银泻地,为一应景物拢上了一层轻纱,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美好。 直至旭日东升。 消毒水的气味熟悉而又陌生,傅俏渐渐从迷蒙中苏醒,左侧额头上传来清晰的疼痛。她眼睛尚未适应白日的光线,只能眯着粗略扫过四周。 越看越是心沉。 泛黄白墙,铁架病床,红绿相间的水磨石地板…分明还是梦境中的那个时代。 难道她真的穿越了1991年,成为那个名字相貌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吗? 周围人声嘈杂,却没一个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醒了?” 温和的女声传入傅俏的耳朵,扭头望过去,是一位三十出头,模样陌生的医生,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您是?”她轻蹙起眉头。 医生和煦地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姓杨,是昨晚收你住院的医生。你有轻微脑震荡,记忆可能有些缺失。” 杨薇对小姑娘的印象很深,好一个生得水灵灵的姑娘破了相,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49|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是件值得惋惜的事儿。尤其她被送来时的惨状,不能不让人印象深刻。 “杨医生,谢谢你。” 一听是她的主治医生,傅俏下意识回以礼貌的笑容,“请问我的伤...”抬手虚虚地碰了碰伤处的纱布,“严重吗?” “你的脑震荡倒不严重,留观两天没什么事就差不多了。就是伤口有点麻烦,创面虽然不大,但是比较深,缝了有七针。这段时间千万要多注意,别沾水,勤换药,否则感染发炎就麻烦了。” 傅俏听得连连点头,“我记住了。谢谢您,杨医生,还特意来嘱咐我。” “不用客气。你好好休息,早点恢复出院就是对我们医生来说最好的感谢了。” 她又交待了几句正要离开,却迎面撞见了提着饭盒前来的马志远。 一副精神饱满,心情不错的模样。 傅俏默默转过脸去,背对着来人。 “阿悄!”他很快就在这个多人病房中找到了傅俏的床位,三两步就到了跟前。 杨薇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不禁生出了几分警惕,“你是什么人?是家属吗?怎么随随便便就进到病房里来?” “当然是家属!我是她的…”马志远顿了顿,含糊一通,还是没有把“对象”两个字说出口,怕又引得傅俏发狂。 “是什么?”杨薇再问道。 他没了耐心,叽叽歪歪道:“哎呀,我说医生你这未免管得也太多了。昨晚那个把她送来医院的人就是我亲哥,我能害她嘛?” “那你哥呢?他为什么不来?”杨薇契而不舍地问道,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马志远搓了一把头发,被烦得不行,理直气壮道:“我哥照顾我妈去了啊。今早我妈心脏病犯了,那他不得先紧着我妈吗?这里不就只能我来了?” 心脏病? 侧着耳朵留意着这边对话的傅俏听到了关键字眼,心下不由得为之一动。 这么巧?明明昨晚那样混乱不堪的时候都扛住了,偏偏到了今天早上就犯病了? 她看“犯病”是假,好让马明远分身乏术,方便马志远趁虚而入是真。 看来他们还真是铁了心想要自己这个儿媳。 傅俏不禁有些想笑。 昨夜里她醒过一回,趁时机仔细“翻阅”了一遍原主的记忆,发现了不少东西,还正愁着要怎么搞到那个电话号码呢。 这一出简直是帮了大忙了。 “傅俏”有只紫檀匣子,本是她妈妈的嫁妆,里面放的东西却是父亲留下的。 一枚军功奖章,一本半新不旧的笔记本,还有一只派克钢笔,仅此而已。 但笔记本的扉页上有串数字,是个电话号码。而这个号码的主人,她是在那一日的沪江机场才知道的。 机场大厅中,顾兰泽半跪半蹲在懵懵懂懂的小女儿面前,泣不成声。岁月虽在她的脸上留下些许风霜痕迹,也为她的美丽平添风致。 “笑笑,对不起…妈妈真的没办法再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了。还记得爸爸给你留下的笔记本吗?第一页上有个电话号码,是你方叔叔的电话。要是,要是日后遇上了什么难处……” “傅俏”的脸蛋儿上挂着泪珠,伸出小手捧着妈妈的脸颊,带着哭腔小心翼翼问道:“妈妈,能不能不走?我会很乖很乖的。” “笑笑,去找你方叔叔。你爸爸曾经托付过他的,要他好好照顾你。他答应了…他不会食言的。” 然而“傅俏”从没打通那个电话,甚至没有仔细看过那串数字。 她彼时尚幼小,在顾兰泽离开后就将满腔怨念都迁怒到了这位“方叔叔”身上。觉得要是没有他,妈妈或许会可怜自己无人依靠,就不会将自己抛下。 生活到底不是童话故事,怨气也不能当饭吃。当人身陷泥沼之时,通常最快脱身的办法就是强大的外力。 傅俏想要拿到这个号码,但如今那只匣子…… 3. 赌债 杨薇多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什么太不对劲的地方。总归是别人的家事,她当医生的没有立场干涉太多,敲打了两句后便离开了病房。 马志远立刻凑了上来。 “阿悄?” 他笑嘻嘻地喊了声,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亲亲热热道:“饿了吧。这是妈早上特意去买的包子和豆浆,都热着呢!让我赶紧给你送过来。” 傅俏依旧侧低着头不说话。 马志远只当她不过是在闹别扭,仍嬉皮笑脸地,兀自紧贴着床沿坐下。 “你别生我的气了嘛。妈已经批评过我了,不能对你这么,这么…使蛮劲儿…我,我就是太高兴了,所以多喝了点。这人一喝多,有点儿犯浑也是正常嘛,那我,我也是因为太喜欢你了…你看,我今天特意请假出来陪你…” “阿姨还好吗?”傅俏忽然扭过脸问道。 马志远一怔,足足呆在原处十秒左右才反应过来。以为她这是向自己示好,一副想笑又不敢嘚瑟的表情,心里不禁忆起了临出门前母亲的断言。 “天底下哪有什么贞洁烈女,都是一时没想通的。我儿子一表人才,愿意娶她,那是她的福气。这女人啊,只要嫁了,迟早都会服服帖帖听男人的。不信你今天就去试试,说两句软话哄哄,还不是手到擒来?” 眼前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好…好啊!那什么…就是我哥着急来看你,我妈拦着不让,俩人说急了,就一口气没倒上来。这老毛病了,也马上就送医院了。放心吧,还有我大哥在呢。他这常年在外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孝敬一下老娘,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傅俏脸上的神情,却见她始终神色淡淡,瞧不出欢喜也看不出难过。 “哦。” 她闻言轻轻颔首,略过了一会儿,倏然仰头望着他道:“现在时候还早,你要在这里陪我一整天吗?” “当然啦!” 马志远自信满满道:“阿俏你放心,今天一天就由我来照顾你,保准服务到位!” 傅俏朝他浅浅一笑。 马志远心中的小鹿猛地踹了一脚。 “好啊。志远,麻烦你帮我打点热水来吧?” “啊?” 马志远还沉浸在少女的美色之中,没想到任务来得这么快。 他当然不想动弹,但刚放出去的大话,怎么好立刻食言,脑瓜子一转,问道:“你是渴了吗?这儿有豆浆,喝豆浆就成。” 说着就要打开饭盒,却被傅俏拦住了动作。 她摇了摇头,“我不渴。只是想要热水洗漱,你不想去吗?” “当然不是!” 马志远弹跳着从床边站起,拎起暖水瓶就往外走,“你等着,我这就打水去!” 水房离这里不近,打完了水,洗漱过后,她才吃上了早饭。吃过早饭,又得去清洗碗筷。这跑来跑去,他整一上午话没有和傅俏说上两句,活到是做了不少。 午饭时间,再爬上跑下地给傅俏打上了饭,两人吃完过后,脏饭盒又成了问题。 马志远明显不耐烦了。 傅俏在心底暗暗发笑,不过眼下尚不是该开口的时候,还得再添一把火才行。 “志远。”她唤道,“下午你再帮我多打几瓶热水吧?” 果然,马志远的脸色变了又变,终是忍不住拧起了眉头,“你还要热水干什么?” “我想洗洗头发。” 傅俏说着摸了一把散落至胸前的长发,“昨天弄脏了,一直都没来得及洗。正好,你帮帮我吧?” “你,你怎么还要洗头发啊?你头发挺好,挺干净的,不用洗。再说了,我从来没帮别人洗过,也不会啊。”马志远皱着脸道。 “那……” 傅俏看他这坐立不安的样子,“要不,你别在这儿守着了?” 马志远的双眼突然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不知在纠结什么。 她道:“你最近怎么没去和阿学他们玩儿了?我好长时间没见你和他们在一块儿了。是闹翻了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阿学”大号陈学进,身后跟了一群小弟,都是正经八百的社会混混,吃喝嫖赌,没一样不做的。 马志远有段时间常常和他们在一块儿打麻将,连骚扰“傅俏”的频率都下降了不少,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了,许是被马铁顺发现了蹊跷,强行断了他和混混们的来往。 至于是怎么断的…根据前后时间线推测,很有可能就是马志远以娶“傅俏”为条件,答应了马铁顺这个要求。 现在她再推他一把,也不算缺德到推人入火坑,顶多是让事态回到最初的轨道。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他嘴一撇,“那不都是为了你?” 傅俏装愣:“为了我?” “我爸说要娶你就不能和他们继续来往。你看看,我为了你牺牲多大!搞不好别人要在背后怎么说我见色忘友呢。” 她强忍住反驳的欲望,语气柔和依旧,“既然这样,那你现在不就可以去了?反正在这里待着也没事,倒浪费你好不容易请来的假了。” 这话一出,马志远呆滞了一瞬,旋即高兴地站起来走了几步,两只眼珠子蓦地骨碌碌直转,憋了半天,还是没舍得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想去。 傅俏此时到不着急催促了,慢悠悠吊着,就是不开口。 “可…可是…” 马志远吞吞吐吐,“我还要照顾你。再说了,这要是让我爸知道…” “我不会说出去的。”傅俏说道,“你悄悄出去,就玩一个下午,再悄悄回来。正好下午我也想睡觉休息,难道让你在这里干坐着吗?” 马志远一喜,没想到她竟这样处处为自己考量,心里顿时跟大夏天喝汽水一样,美得直冒泡,牙根子都倒着甜。 这一去就是一整个半天。 晚上九点半左右,卡在住院部关门的最后时刻,马志远回来了。 垂头丧气,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香烟熏透了。 就是块腊肉也没有这么入味的。 马志远走的时候并没有留下晚餐的费用,要不是杨薇医生,她连饭也吃不上,只能饿着。 即便如此,傅俏也只是轻声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吃过饭了吗?” 少女的嗓音像是三月里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是他从没听过的好听。 打见过傅俏的第一天起,她就没对自己有过一刻好脸,说过一句好话,更别提这么温温柔柔地问话。 “吃过了…” “下午玩得不高兴吗?怎么苦着脸?” “没什么,就摸了两把牌…”马志远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对面人。 傅俏“哦”了一声,随口问:“输了么?” 他刚想开口,却听见她又道,“打牌输输赢赢都是常有的,也不算什么。输了多少?” 马志远没想到她非但没有像自己老娘一样开口就是责备,反而说是应该的,登时大有喜出望外的感觉,连输钱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50|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燥郁都被冲淡了不少。 “一百多点儿。”他实话实说。 一百多块。 从“傅俏”的记忆里来看,叔叔一个月的工资才二百一十块,马志远一下午就输掉了一个工人大半月的收入。 还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你…身上带了这么多吗?”她试探性地问道。 马志远揉了揉头发,闷闷道:“没有,欠着呢。” 傅俏安慰道:“欠就先欠着,明早回去拿不就好了?” 他的学历不过是初中毕业,多亏靠老爸的关系才在厂里挂了个闲职,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自己那点儿工资,连在外面吃吃喝喝都不够。 赌债这种额外支出,除了伸手问家里要这一条路,几乎不用做他想。 孰料马志远一听这话,当即流露出了怨气,两手环抱在胸前。 “回家拿?”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打了个激灵,嘟嘟囔囔道:“那我爸不得活吞了我?本来就是为了出来避风头的…到时候我妈也得唠唠叨叨个没完,现在还加上了个我大哥……” 傅俏问道:“这钱…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的神情不虞,冲道:“什么意思?总问这个干嘛,我是那少钱的人吗?” 她立马摇摇头否定,随后又警惕似地往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稍稍朝他挪了挪,低声说道:“我或许有法子,能帮你先还上这笔钱。” 马志远闻言愣了一瞬,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傅俏道:“我记得…我父母曾经给我留过一个小匣子,说是结婚以后就给我。我小时候曾经在妈妈那儿偷看过,里面像是只金镯子…” 他立马心领神会,也放小了声量,急不可耐地问:“这只匣子在哪儿?” “我婶婶把它拿走了,说是等我…结婚后就还我。可是……”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她那儿,那只镯子还在不在…” “好啊!” 马志远一听,简直比有人从自己口袋里抢了钱走还生气,咬牙切齿地道:“看不出来,这老傅居然个这么无耻的老家伙…抢自己侄女东西,也好意思!” “志远,我也不知道叔叔婶婶还记不记得这件事,也不知道会不会还给我,也许已经把镯子…要是镯子不在,我可能就没法帮你了。” “什么记不记得认不认的?!”他大手一挥,“就算东西没了,这钱他也得吐出来!” 嘀嗒,嘀嗒,嘀嗒。 病房里黑漆漆的,不同节奏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床头的仪器亮光忽闪忽闪,消毒水的气味似乎比白日里淡了几分。 马志远睡着旁边的钢丝小床上,两只眼睛像是猫头鹰一样瞪着,一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情,大脑就兴奋得毫无睡意。 他要去傅家。 傅俏的父亲在南方边境牺牲前是高级军官,母亲是解放前的资本家大小姐,早些年改嫁去了海外。这两人给自己唯一女儿留下的东西,在马志远想来,毋庸置疑的值钱,很可能不止是一只金镯子,连金条都说不定有。 退一万步说,就算傅家那俩老家伙咬死了不承认,自己也有借口从傅家弄出一笔钱来,至少能先补上这赌债的窟窿。 傅俏也没睡。 明天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天,但明天又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 自己能从傅家叔婶手中取回匣子吗,而匣子里的笔记本还在吗? 最关键的是那串电话号码…时隔经年,还能接通吗? 4. 匣子 “什么?不见了!” 清晨时分,纺织厂附属医院的心内科住院部走道中忽地响起一声,引得过往寥寥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前台处那道高瘦身影。 马明远守了刘彩华整夜,医生才通知他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大气还没来得及喘出,护士站的小护士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说人民医院挂了电话过来找他。 他将话筒凑到耳旁,一声“你好”刚刚出口,对方便向他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傅俏不见了。 连带着说去照顾她的马志远。 苏城水乡,河网穿城过巷,两岸杨柳依依,树上蝉鸣聒噪,黛瓦青砖在过分明媚的阳光照耀下隐隐发烫。 一辆普通的自行车晃晃悠悠地从苏城人民医院溜了出来。 傅俏坐在后座,身上是马志远偷偷回家帮她拿来的衣服,一件老气横秋的碎花连衣裙。不过穿在她的身上,倒并没用想象中的那样难看,只是松垮垮的不太合身,反倒叫人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倒了那张俏丽的脸蛋上。 两人顶着日头足足晒了四十多分钟,又热又晒。到了那扇熟悉的院门前时,他俩都已是汗流浃背,满脸通红了。 尤其是马志远,他从小就是家里的老幺,父母娇惯着长大的宝贝疙瘩,鲜少吃过这样的苦头。人还没见着面,气到是先攒下了。 恰逢周六,傅家一家三口齐齐整整地都在。 电视机里白娘子和许仙正在雷峰塔前经历着生离死别,但显然除了傅秀之外,其他两人的心思并不在这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悲歌中。 傅建业摇着蒲扇,似乎在犹豫什么,缓了几次,还是开口道:“金凤,你说阿俏不会真出什么事情吧?一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王金凤手里正剥着毛豆,头也不抬地道:“放心,领导家能出人命?他家大儿子还是警察呢。咱们别凑上去,不然回头管咱们要医药费,我哪来的钱?” 傅建业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点点头,“对啊,我这光着急她了。哎呀,只要人没事,这钱就不会断。”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阿俏!诶,你怎么前两天没去考试啊?玥玥回来和我讲没看到你啊!你个丫头,这可是高考,你也乱跑呀!” 林婶的大嗓门响亮极了,一惊一乍道:“旁边这是…志远?!怎么是你?” 王金凤猛地抬头,与傅建业两两相觑。 “还不快出去看看?”她急道。 傅建业才走出去没两步,迎面便撞上了一前一后而来的一女一男。 傅俏的额头上还裹着纱布,马志远跟在她身后,两手空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让人站在屋外还不知道要惹来多少口舌是非,傅建业只得赶忙挥舞着蒲扇招呼他们进门。 进门后的马志远丝毫没有把自己当作是外人,大喇喇翘着腿往沙发上一坐,眼瞧着傅家叔婶忙前忙后地款待他。 傅建业先是端来了茶水,玻璃杯中的茉莉花茶热气蒸腾。王金凤又特意将钻石牌电风扇挪了挪位置,把风口对准了他。 马志远还没学会拐弯抹角,敷衍了几句客套话,开门见山道:“婶子,既然阿悄已经嫁到我们家来了,那阿悄父母留给她的东西,是不是要转交给我们?我知道,岳父曾给她留了个匣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物归原主呢?” 两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似乎是都想没到这件事居然就这么被轻飘飘说了出来,还是以一种不容置喙,近乎蛮横的索取姿态。 傅建业手中的蒲扇停止了摇动,张着嘴呆愣着不出声。 王金凤率先反应过来,油光圆润的脸颊硬是又挤出了笑,眼睛也挤成了两条线,“什,什么匣子啊?哪儿有这回事,阿俏的东西该给的我们都一件不少地给她做陪嫁了。侄姑爷,你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们做叔叔婶婶的还能侄女的东西吗?” “陪嫁?” 马志远从鼻腔里喷出两声,“几床破被子也好意思叫陪嫁?” 见傅家叔婶不认账,他愈发觉得匣子里肯定有宝贝。想起阿学等人的做派,心中不禁有些跃跃欲试,遂有样学样地摆开一副泼皮架势,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瞪着眼粗声粗气道。 “谁不知道阿悄他爸的抚恤金和他妈寄回来的生活费全给你们俩吞了?不然就你俩那点工资,能有这台彩电和外边儿的自行车?!有些事我不想说得太明白,大家都亲里亲戚的,你们也不能太贪了,知道吗?” 王金凤被他这一下的气势给骇住了,半晌没有吭声。 傅秀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厅中,心思旋即又回到了电视上。 回过神来,王金凤忽地一拍大腿,哀嚎起来,“侄姑爷,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侄女吧,打小就爱撒谎骗人,这事儿肯定是她和你说的吧?不能信啊!什么留钱留东西,压根没有的事情,她妈早就不寄生活费了,大伯的抚恤金也都花她身上了……她当初成绩不好,又非要读高中…家里的钱全都供她读书去了,就连我们家阿秀,都只读了个免费的中专,现在还在愁着工作呢…” “婶子。” 从进门起便没说过几句话的傅俏开了口。 “我记得阿秀是想进纺织厂吧,原本中专的定向分配也是进厂的。但是今年厂子里效益下滑,收不了那么多,除非叔叔退了才能让阿秀顶班…” 她顿了顿,“凡事想要两全其美,总要有些代价。这光是借花献佛就要办成这么重要的大事,未免也太过容易了。” 听见是侄女开口讲话,傅建业登时来了精神,垮着脸指着傅俏的鼻子斥骂道:“你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讲话?怎么,现在攀了高枝了,小白眼狼想反咬老子一口?” “说什么呢?!” 马志远看他来劲,当即踹了脚茶几,桌上的茶水在晃荡中洒出了小半杯,在格子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傅建业被吼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悻悻看了看他,又狠狠剜了傅俏一眼,嘴唇嚅嗫几下,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出来,别过脸“呼哧呼哧”地扇起了扇子。 丈夫哑火,王金凤不得不又出来打圆场,火力也是对准傅俏,“阿俏啊,你看你这说得什么话!你叔最疼你了,不然怎么会费这么大心思帮你联系这么门好婚事?咱们都是一家人,阿秀的事情……” “一家人?” 傅俏冷不丁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是一家人,坦诚相待就是最基本的。我现在已经嫁人了,婶子。不管怎么说,你至少也该把匣子拿出来给我瞧瞧。至于阿秀,她是我妹妹,自然也就是志远的妹妹,有什么难处,难道我们会坐视不管吗?” 她说着看了眼马志远,他立马会意,附和道:“啊啊,是是!小姨子嘛,肯定得帮忙的…” 王金凤闻言,深深望了她一眼。 面前的少女苍白虚弱,额上还覆着纱布,目光灼灼,水光若隐若现,纤细瘦削得和屋外的柳条几乎没什么差别。 但是她倏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了。 王金凤默默垂头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索权衡着利弊,最终万般不甘地抬起头,一咬牙道:“好吧,那就看看。” 马志远见发财有望,登时一改狂躁的做派,喜形于色,贪婪催化出的兴奋直接压弯了眉眼。 “金凤!你怎么……” 傅建业看她起身,开口就要阻止,自家老婆一个斜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51|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飞刀立马杀到,他只得不情不愿地把话又咽了回去。 王金凤挑开隔断用的碎花帘布,独自进了卧房。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她捧着一只格外精美的紫檀木匣子走了出来。 马志远的两只眼睛亮得像是老鼠看到了灯油,死死盯着住不放,直到那只匣子放到茶几上。他几乎是一把就揽了过来,急不可耐地打开空悬的黄铜锁扣。 入目赫然是一块金光黯淡的军功奖章,他连看都没看,随手拿出来就扔到了一边,包括派克钢笔也是一样,最后拿起的是那本发黄发脆的笔记本。 随着纸页哗啦啦翻过,马志远的脸色愈发难看。最终本子也被“啪”地一声甩下,他不死心又拿起匣子,整个倒扣过来使劲摇晃。 “东西呢?镯子呢?!”他怒问道。 王金凤不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镯子?东西都在这儿了!原本就是这些破烂嘛…” 傅俏闻言,上前拿过军功章和钢笔仔细查看,紧接着又仔细地将笔记本完整翻动过一遍,那串数字霍然从眼前闪过,她的眸中光彩一亮,紧接着又不动声色地将一应东西放回到匣子中摆放整齐,默默揽到自己身前。 东西到手,久留不宜,要速战速决了。 “破烂?是破烂你还这么当宝贝似地收着扣着不给?!” 马志远心中早已认定傅俏的双亲给她留有遗物,不管是不是在这只匣子中,今天都定然不能空手而归,索性洒起泼来,“我告诉你!要么就把阿悄父母给她留的好东西叫出来,要么就给钱!不然,别说什么秀秀,连你们自个儿的饭碗都小心!” 听到这话的王金凤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之所以霸着这只匣子,只因曾无意中得知它是傅修齐特意留给女儿的东西,想着肯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谁知到手后翻来覆去地把每个角落都摸遍了也不见半点值钱货,若就这么还回去,又怕是自己漏了什么没发现的“玄机”,这才一直捂在了手里。 “你,你!志远,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好歹我们也是你的长辈啊…” “什么长辈?”马志远此时显然已经有些气迷了心窍,表情也逐渐狰狞起来,“你们俩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长辈?!” 眼见着情势愈发失控,傅俏及时打起了圆场,“婶婶,我的确记得我妈妈给我留了只金镯子的。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错放哪儿了?要是实在找不到了……我记得今天是九号,五号是收抚养费的日子,应该有二百块吧?” 什么早就不寄抚养费了,完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金凤见她点破,索性收了那副哭天抢地的假模样,显出真实的獠牙来。毕竟比起什么“虚无缥缈”的“宝贝”,每月雷打不动邮回来的抚养费可是货真价实到手的钞票。 她两眼凶光毕露,脸上的肌肉因虬结成一块块,气流从齿缝中透出,“你什么意思?这是要翻脸不认人了?以后再不想回娘家来了是吧?” 傅俏背对着众人,恰好站在王金凤面前,听到这番威胁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居然还冲她微微一笑。 “您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既然我已经到了马家,日后照顾我的也是马家。这钱自然也要交给志远了,对吗?” 话音未落,王金凤张口就要反驳,傅俏突然靠前一步,惊得她一怔。 小姑娘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 “婶婶,做人总不好什么好处都占尽的,一占尽,路也就走绝了。抚养费给出来,今天这事才好收场。要是再扯出抚恤金来…” 她没有将话说完就退回了原处,意味深长地看了王金凤一眼,坦然伸出右手,大大方方地说道。 “婶婶,给我吧。” 5. 变故 得到消息的马明远匆匆忙忙地回到了病房,恰巧撞见刚做完例行检查后还没来得及走的王主任,一把将他拽住。 看了眼仍在病床上紧闭双眼的母亲,他将人拉到了角落,小声问道。 “王叔,我妈这睡一天了,到底有没有事?什么时候能醒?家里出事了,我得赶快去看看。” “出事了?”王启航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 马明远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我弟弟和…他之前一个同学不见了,我得去找找。” “志远不见了?” 王启航突然拔高了音量,仿佛忘记了病房里还有病人在休息,被马明远提醒了才反应过来,低声问道:“不见多久了?” “一上午了。那边有朋友已经找过一圈,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就是没见着人影。这才联系到我的。不说这个了,您就说我妈的情况吧,她从昨天起除了吃饭喝水就是在昏睡,到底什么情况,是原因导致的?” 马明远虽然对父母和弟弟做人做事的诸多理念行为都持反对意见甚至是矛盾重重,但他心中始终都留有对家人的关爱和责任心。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他依旧会责无旁贷地挑起大哥长子的担子,正如眼下。 “这,这个嘛…”王启航刻意地低头扶了扶眼镜,似乎是在斟酌着说法。 马明远见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头一跳,两只大手倏地握着医生的两腕,目光在他躲闪的面庞上逡巡。 “是很严重的问题吗?”他紧皱着眉头。 是没什么问题。 王启航默默在心里接话腹诽道。 刘彩华一时气短晕厥是真,可还没送到医院估计就已经缓过来了,后面的什么昏迷不醒都是在装样,可他们有什么办法?这是附属医院,厂长夫人说有病要住院,难道他们还要梗着脖子说压根没病,不符合指征? 更何况厂长又亲自打来电话交待,不要着急出院,要仔细检查,务必不能出纰漏留隐患。他们只好严阵以待,大大小小一通检查。纵然检查结果出来看着比他这个主任的身体都强上不少,但刘彩华不说好,谁敢让她出院? “从经验上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具体原因是什么导致的这种疲乏昏睡,我们还需做进一步的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话说了和没说基本一样,皮球又踢回到了马明远脚下。 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多留人,便主动送了王启航出去。仅仅一个转身的功夫,他还站在病房门口,刘彩华居然已经坐了起来,满脸焦灼地望着他。 “志远怎么了?他怎么会不见了?” 马明远呆愣在原地,几处因焦急而忽略的信息点忽然在脑海中连成一线,不言而喻的真相霎时浮出水面。 “妈,你骗我?!” 白天的医院中总是人来人往,即便是住院部也是如此,出院的,入院的,探视的,监护的,形形色色,值班护士们一天不知道要见多少。甚至是住院病人忽然不见被家属找上门来的这样的事情,也都算不上是件稀奇事。 马明远焦急道,“请问您这边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是什么时间?” 虽然他得以从刘彩华的欺诈中解脱出来找人是因为他妈担心马志远的安危,但在马明远看来,显然是傅俏的生命安全更加让人担心。尤其是当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马志远,这个导致小姑娘入院的罪魁祸首时,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简直不敢想象。 “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不知道,反正查房的时候两人还在,到要给患者换药的时候发现不在的。” 今天在人民医院外科住院一区值班的是严护士长,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马明远,不慌不忙地问道:“患者家里找过吗?学校找过吗?常去的商业娱乐场所找过没有?” 马明远刚想开口说都找遍了,脑子却倏地灵光一现,喃喃自语道:“家里,对,家里!小傅的家,小傅的家还没找!” 他的音量渐高,到兴奋处便顾不上许多,最后冲出去几步才想起来给护士长道谢。 “谢谢您!” 傅家的地址不是秘密,纺织厂分的房子有固定的家属片区,只要到了大概的位置,稍一打听,立马就能问出来。 马明远摸到了东街巷,刚踏入巷口,就见到长条石椅上坐了两位年岁稍长的妇女在剥菱角,嘴里还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 她们的声量不低,说到兴起,压根没注意到来了陌生人,是以哪怕他没有刻意偷听,谈话的内容也止不住地往耳朵里钻。 林婶道:“慧嫂,你晓得吧,傅家的那个小阿悄回来啦!哦呦,这两天连高考都不去,不知道去搞什么东西了!头都被人打破了,脑袋上缠得都是纱布。” “啊?”慧嫂满脸的吃惊,赶忙追问:“那她人没事吧?我们等哈儿要不要去看看啊?” 林婶却是两眼一闭,瘪着嘴摆了摆手,忽然压低了声音:“看什么!你晓得她这次回来是跟哪个一块儿吗?” “哪个哦?”慧嫂不明所以。 “马志远呐!” 林婶故意拖长了语调,“就是书记的小儿子嘛!那男滴就跟在她后面,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就不一般。我说呢,玥玥之前就和我说过那个马志远经常去学校找阿俏,看来是早就好上咯。” “真滴呀?我滴乖乖,难怪不考试了。真的看不出来,这小阿悄平时看着斯斯文文,读书也用功,成绩又好,居然会干这种事情哦。那你说,她的脑袋是怎么回事呢?” “要我说,肯定是……” 说到关键点上,林嫂愈发眉飞色舞,手上的菱角也不剥了,俩眼珠子都在放光。 “咳咳!” 实在听不下去的马明远使劲清了清嗓子。 果然,林嫂的言语戛然而止,巷口处突然安静,满耳朵只剩下夏风吹动香樟树叶时,沙沙作响的声音。 他尽力克制着脸色不至于太过难看,上前礼貌询问傅家住处。 “请问,傅建业先生的家是在这里吗?” 马明远很早就离家上学,后来工作也分配在外地,是以厂里的职工并没有许多对他熟悉的,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对不上号。 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的两人顿时变得有些瑟缩,尤其是林嫂,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又和傅家是什么关系。 在苏城这样闭塞传统的小城里,女性似乎对壮年男性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一些莫名地畏惧。 而当着面大喇喇地嚼别人家的舌根,属实算不上什么好事情。 到了还是慧嫂开口指的路,“金凤家在331号,你往巷子里直走,到头最后一间就是。” 但眼下同样心情不佳的,远不止马明远一人。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玻璃残片飞溅,滚烫的茶水泼了满地,流淌得四通八达,清幽的茉莉花茶香气霎时盈满了这间不大不小的客厅,为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微妙。 聪明反被聪明误,老话说得还是太好了。 傅俏看着面前暴怒而起的王金凤和赤红着眼的马志远,心里的懊悔几乎可以填海。 她太相信“傅俏”了。 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52|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忆不会骗人,可思维是主观的,片面的。 她不知道原来烈士子女的补贴会到成年后就取消,也不能深刻体会一九九二年紧张萧条的经济形势。 这一年,国营工厂倒闭,停工停产,员工下岗的情况比比皆是。别说傅秀找不到工作,纵使是傅建业和王金凤两个人在纺织厂工作了一辈子,也不敢说自己的铁饭碗还像以前一样稳如泰山。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急迫,以至于不择手段地要攀上马书记这层关系。 至于“傅俏”,她还有两个月就要满十八岁,抚恤金眼见就要没了。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档口,对傅家来说,唯一稳定的经济收入就是顾兰泽每月雷打不动寄来的抚养费。 现在傅俏和马志远要把这最后一块肥肉也抢走,无异于虎口夺食,怎么能不闹起来? 被逼到绝处的王金凤索性撒开了泼,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傅俏道:“老娘今天把话放在这里,盒子,你俩拿走。钱,一分也没有!” 马志远怒道:“你凭什么不给?以前贪了那么多还不知足,现在人都不在你家了还要霸着?” “就凭这小丫头片子是老娘养大的,她就该孝敬老娘!这钱就是我的!” “好,好啊!你就攥着这笔钱去死吧!你家女儿这辈子也别想进厂工作,还有你老公,你!我告诉你,全厂就属你们二车间业绩最差!你们就等着吧!我回去和我妈去说!” 这一句话算是正正好点在了傅建业和王金凤的死穴上,他们现在不怕和马志远闹翻,原就是赌他今天来要钱这回事是被傅俏撺掇的,本意是想藏私,所以根本不会和马家人通气。 可现在马志远却直接把刘彩华给搬了出来,显然也是气昏了头,钱要不要得到手都成了次一等的事情,给傅家叔婶一个下马威好叫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才是要紧的。 天气炎热,头上的伤口也被汗水蛰得生疼,傅俏也不免心急起来。她的目的已然达成,虽说能抠一笔钱出来保底自然是好事,但再折腾下去恐怕难以收场,还是及时脱身为上策。 王金凤半晌没有接话,气得脸上横肉抽动,两只眼球几乎要爆出眼眶,眼白上密布的红血色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傅建业则是黑着脸,目露凶光,死死盯着傅俏不放。 至于傅秀,仍一心一意系挂在许仙出家剃度的画面上,大有两耳不闻“机外事”的境界。 只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好了好了,志远。” 傅俏赶忙抚上了马志远的背脊,想要劝他消气。微凉的掌心骤然贴上那一层薄薄衣料,刺得这具血气翻涌的发烫身躯倏地打了个激灵。 她柔声道:“都是一家人,干嘛说这样的气话?” 马志远虽被那一只清凉的手掌安抚下不少燥火,却也不甘心就此罢休,干脆梗着脖子就这么恶狠狠地看着王金凤,一句话也不说。 见他不言不退,傅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志远,屋里太热了。你脸都热红了,要不出去吹吹风吧?万一待会中暑就糟了。” “可是他们…” 马志远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又晃了晃他的手臂。 “我来说说吧。” 五颜六色的珠帘被哗啦从里间掀开,一道人影横冲直往地闪了出来,恰巧与来人撞个照面,若非那人身手敏捷退得及时,两人难免都落得个人仰马翻的下场。 “谁啊?谁他/妈/的走路没长眼睛……” 马志远叫骂声在看清这位面前神色不虞的男子相貌后瞬间熄火,呆愣愣唤了一声。 “哥?!” 6. 陈情 来时日头高照,去时日头高照。 晌午时分的东街巷子,盛夏的炎炎暑气逼满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三人从巷口出来时,并没有碰见林婶与慧嫂,长条石椅也早就被晒得滚烫。 马明远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明明是三人中最不熟悉地形的,却走得一马当先。傅俏与马志远并排坠在他身后两步左右的距离,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正值饭点,傅家原本是要留饭的,但马志远刚在人家家里大闹过一场,他实在没脸应承。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领着人匆匆离开。 至于傅俏,自然是要回医院去。 三人推着自行车,在烈日下走了约莫十五分钟。 灼热的阳光亮晃晃地发白,热得傅俏汗如雨下。额前裹伤的纱布被汗水浸湿,伤口遇上盐分,咬得一阵阵刺痛绵延。她只能低着头盲目地跟随,勉力支撑着不掉队,期望靠这样低能耗的方式来捱过这段未知终点的徒步。 马明远忽然停了下来。 傅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是一家簇新的小饭馆,内里摆放几张木质圆桌,大块白色瓷砖铺地,墙上挂着呜呜直转的电风扇正在摇头晃脑地吹着风,亮堂堂的环境一瞧便叫人舒心。 最稀罕的是店里居然还有个小冰柜,就摆放在收银台边,从这个角度看去,里面应当码放的是一排排齐整的汽水。 冰可乐? 傅俏不自知地咽了口唾沫,要是能来一瓶… 那简直不是什么“快乐水”,是“人间至乐”了。 马明远看着她,“饿了吗?” 傅俏热得有些发懵,突然被这么一问,并没有立马作答。 这是她的习惯,在脑子没有彻底转过弯的时候,乱说不如不说。 马明远笑了笑,没有在意,“我有些饿了。要不就在这里吃点儿吧?” “好啊好啊!” 马志远一听要下馆子,顿时什么心虚害怕都抛到了脑后,还以为大哥原谅了自己,赶忙上前表态,“哥,你早说你请客吃饭啊,我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边说就边往店里走去。 “回来!” 马明远照他背心一拿,直接将人生拽了回来,板着脸道:“我说要请你吃饭了吗?跑到别人家里去闹得鸡飞狗跳,你还好意思吃饭?!给我在外面站着!” “哥?!这明明就是阿悄的主意!都是她…”马志远急忙为自己辩解。 “你住嘴!” 马明远断喝一声,“马志远,你要是老实在外面站着,站过这顿饭,今天的事情我就守口如瓶。但你要是再叽叽歪歪,乱攀扯,这事不仅要告诉爸妈,你还得吃我一顿揍。知道了吗?” 说得利落干脆,没半点转圜的余地。马志远打小被揍惯了,当然是清楚他哥这说一不二的性子,即便有千万个不情愿,也不得不扭捏着照做。 傅俏在旁边看着,将原本想出口的求情假话通通咽了下去,默默地跟着马明远进了饭馆。 “老板,来两瓶汽水。” 两人刚一落座,马明远就要了汽水,顺道把老板娘拿来的菜单转交给了她,“你看看,想吃什么?自己点,别客气。” 傅俏接过菜单扫了两眼,默默推了回去,脸颊红红的,像是羞怯,小声道:“这个…还是您点吧,吃什么都好。我没怎么在外面吃过,不太会点。” 马明远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来,汽水好了。”老板娘道。 熟悉的可口可乐玻璃瓶中咕嘟嘟地冒着气泡,凉丝丝的冷凝水在瓶外挂上了层白霜,渴了一路的傅俏顺手就拿起了瓶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在后世,这种玻璃瓶装的可乐并不多见,她只自己好奇买过几提,和喝啤酒一个喝法,开盖即饮。 刚放下瓶子,傅俏就与拿来吸管的老板娘对视上了。 面面相觑,两人一时都感到了尴尬。 “小妹,用这个喝。” 老板娘说笑着将吸管插进了汽水瓶,打趣道:“都怪我,动作太慢了。应该先插好再送过来的。” 傅俏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闹了笑话,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模样瞧着有些傻呆呆的。 马明远看得莫名生出些心酸,飞速翻看了两下手中的菜单,一连串的菜名被报了出来:“糖醋排骨、清炒虾仁、毛豆雪菜、还有冬瓜汤,再来两碗米饭。” “太多了,咱们吃不了的。” 傅俏话刚出口,就见他朝自己压了压手掌,直接将菜单递还给了老板娘,“就这些,麻烦您快点上菜吧。” 马明远又给她倒了杯茶水,闲聊道:“这家店离巷子不远,我以为你早来尝过了。看着你叔叔家条件不错,那台彩电应该是去年新出的吧,要搞到票还挺不容易的。” 这话问得巧妙,看似随意,实则内藏机锋,目的是想试探傅俏在傅家的处境。 正用吸管小口啜饮着可乐的傅俏立马崩紧了脑袋里的弦,顿了顿,慢慢道:“我不是很聪明,学习上得花很多功夫,平时不太有空出来。一般都是叔叔婶婶打包给我带回去,没怎么在店里吃过。” 马明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不清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一沉默,两人间的气氛就彻底冷了下去。 傅俏把视线移向了店外,又瞧见了正无聊得四处乱晃的马志远。 平心而论,这两人到底是亲生兄弟,长相有五分相似,长脸直鼻,两片薄唇。唯一不像也是最不同的地方,就是眼睛。 哥哥生了双凤眼,漆黑明亮,眸光凛然,眼尾有几丝纹路,衬得人儒雅却不失威严。反观弟弟,是双与马铁顺如出一辙的三角眼,还是个正三角,气质立时一落千丈,非但儒雅没有了,威严更不沾边,只剩下了贼头贼脑的鼠气。 马明远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发觉她正在看马志远,沉吟一瞬,不知想了什么,开口道:“吃完饭,我送你回医院。让志远上妈那儿看看去。” 傅俏的的思路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给打断,先是一怔,随即点着头道:“哦,好啊。” 答完后她像是纠结了片刻,问道:“那个…我听志远说,阿姨生病了,要紧吗?要是忙不开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你不生气?”马明远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生气?” 傅俏微蹙起了眉头,似乎在疑惑什么,旋即松开,指了指自己额角的伤口,自嘲式地道:“您是说这个吗?” 她这个反应实在太出乎预料。 马明远一噎,薄唇紧抿,郑重道:“对不起。我想向你道歉,也代志远,代我的父母,我们全家向你道歉。” 道歉?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天知道傅俏有想把这句经典台词送给他,但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 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半晌也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马明远被声叹息叹得心脏都悬了起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53|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斟酌着道:“我知道这样说…很冒昧。虽然不完全清楚你和志远今天上午偷溜出院回家来是为什么,但刚才听你婶婶的意思,像是钱的问题...当然医药费肯定是我们全包的。至于其他…或许,或许你有没有什么赔偿的要求…我,我会尽力弥补的。” 这番话说得磕磕绊绊,马明远人生中罕有如此窘迫的时刻。直说得自己涨红了脸,牙齿和嘴唇像是在打架,难为情极了。 “弥补?” 傅俏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 “对。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家做错了,对你…对你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所以,我想尽全力弥补…” 马明远话还没说完,傅俏便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苦涩。 她实在忍不住了。 忍不住要说话,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傅俏”。 “要怎么弥补?” 她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凝视着对面人,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要让我复读,再熬一年,重考一次高考吗?还是让马志远从今往后离我远远的,再也不来打扰吗?” 马明远立刻道:“我可以保证让志远以后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还有复读的事情,我也可以想办法…” “复读的时候,我要住在哪里?还是叔叔婶婶家吗?即便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还是要回到那个家里去?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愿意回去,叔叔婶婶也未必就会愿意继续抚养我,供我再读一年。” “我可以帮忙向你的叔婶去沟通。复读期间的一应费用,我来承担。” 她绝望地摇了摇头。 “如果沟通有用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您能保证阿秀可以顺利能进厂吗?还是可以确保他们的工作不受半点影响?如果不能,那他们会把一切的糟糕的事情都归咎在我的身上。您能理解我的处境吗?” 马明远被少女痛苦的诘问问得哑口无言,这个始终挺立着背脊的男人在此刻也默然半弯下身躯。 粉饰的太平总会被戳穿,人总要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眼前这个原本前途无限的小姑娘,在最美好的年华,被自己家人彻底摧毁掉了未来。 她无学可上,无工可做,甚至无家可归。 “我。”他干涩开口,自己声音却像是从别人口中说出。 “我一定会想办法处理好的,请你相信我。” 傅俏没有再说什么,只冲他勉强地扯出了个失败的微笑。 马明远从这个笑中看出了她的无奈与不信任。 但他什么也不能反驳。 气氛一度又陷入了冷场。 “菜来了!” 老板娘轻快的上菜声来得颇是时候,在局面彻底冰冻前到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闷气流。 伴随着一道道热菜上桌,酸甜鲜香的味道伴着热气往人的鼻子钻,勾得傅俏在这两天第一次感知到自己还有个胃的存在。 好饿。 可她方才还在那么硬气地一句句追问着马明远,现在要是转脸又开始大吃大喝别人的饭,属实不太地道。 小姑娘别扭的模样被马明远瞧在了眼里,也听到了她肚子咕噜噜的声响。 明明已经饿得不行了,却就是不动筷子,这么倔强的性子,难怪会撞得头破血流。 越是这样,他心中的愧疚愈浓,赶忙夹起了糖醋排骨里最好的一块仔排,放到了她的碗里。 “咱们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等吃完饭再说。好吗?” 7. 人情 一顿饭吃完,傅俏对马明远没生出什么新看法,对马志远的认知倒是上升到了新高度。 这小子是真怕他哥,体质也是真好。 大热的天,他老实在饭馆外面溜达了快一个钟头,居然半点中暑的迹象都没有。 太可惜了。 “给。” 马明远递了他一瓶汽水,板着脸问道:“等会儿去到妈那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知道吗?” 马志远受宠若惊地接过汽水,手快得像是慢一秒他就会改了心意。 “放心吧,哥。那个…阿俏她…” “我会把她送回医院的,不用你操心。” 可惜马明远会错了意思,马志远的心思显然并不止于此。 今天跑这一趟,本意是想从傅家抠点钱出来还债,没想到只要到了些破铜烂铁。他根本就懒得拿,索性直接转手给了傅俏。 现在想想,有总比没有的好,那什么奖章钢笔之类的东西,说不定也能换几个钱。 “我…” 马志远探头探脑地向站在店门口的傅俏张望,“我想和阿俏再说几句话,等说完了再去妈那儿。” 他说着朝前走了一步,没想到马明远居然也跟了一步,扎扎实实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想干什么?”马明远肃声道。 马志远皱了脸,赖赖唧唧道:“就说几句话。哥,你这怎么还防我呢?” “防得就是你。” 瞧着自家弟弟这副模样,马明远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一百元,看得马志远只差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哥…你,你这是?”他咽了咽口水,话都说不利索了。 马明远一把将钱拍在他的胸口上,训斥道:“小傅把事情和我说了,至于你为什么欠钱,她没说。不过我不用猜也知道,你肯定又去和那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瞎混了。” “谢谢哥!你简直是救星啊!诶诶…哥?” 眼见到手的钱又抽了回去,马志远登时就急了,“你干嘛呀?!” 马明远把钱捏在手里,“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妈身边待着。还有,以后不准再去打扰人小傅,有多远离多远。” “啊?” 听大哥的语气,是要他彻底和阿俏断了来往,马志远自然不情愿,“哥…你,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马明远的态度坚决,“钱就在这儿,答应就拿钱。不答应,那就别想到手,索性让混混们打得你鼻青脸肿,断胳膊断腿的算了。” 马志远当然清楚他说一不二的做派,可是… 他望了眼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傅俏,一时陷入了犹豫,又偷瞄了眼跟前凶神恶煞的大哥,再想了想阿学往日里是如何对待那些欠钱不还的债主… 骄阳似火之下,他居然打了个寒颤。 “行吧。不打扰就不打扰。” 马志远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钱,孰料马明远抬手又晃了他一着。 “哥?!” “你小子,歪心思都写脸上了。想着等过两天我回陵州了,故态复萌是不是?想得美!我已经把联系方式给了小傅,她可以随时联系我。要是让我一旦发现你还死性不改地骚扰人家,你就等着吧!” 随着最后一丝想法也被堵死,马志远彻底没了脾气,懒懒地摊开手要钱,连话也不多说了。 傅俏回到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药。 不出预料,才缝合上药的新鲜伤口没两天就被弄得一塌糊涂,非但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开始泛红发肿。 兼之擅自离院乱跑的“事迹”,刘护士气得给她一顿思想教训,连站在旁边陪同的马明远也惨遭殃及,被冠上了个“监督不力,管教不严”的罪名。 病房里。 傅俏看着正低头削苹果的马明远,踟蹰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那个…同志,刚才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马明远闻言抬起头,苹果也恰巧削好,递到了她的手里。 “你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哥吧。刘护士说得没错,你是病人,没休养好就是没被照顾好,是我应该对你说不好意思才是。” 傅俏露齿一笑,“明远哥。” 马明远怔了一瞬,旋即也笑了起来,似是感叹:“要你真是我妹妹就好了,只可惜我没有那么大的福气。” 这话说得没什么问题,毕竟谁摊上马志远那么个弟弟都会觉得倒霉的。 傅俏在心里默默道。 她的思绪一转,忽然问道:“明远哥,我想打个长途电话。你知道哪里有公用电话吗?” 马明远有些讶异,但并没有多问,回答道:“人民医院我来的少,具体情况不清楚。待会这瓶水挂完你睡会儿,我下去转转,看附近有没有公共电话亭或者公用电话之类的。” 傅俏自是好一阵感谢。 大清早起床,她拖着尚在恢复的身体东奔西顾了整个上午,现在安静下来,药水滴答着流入静脉,微凉的体感慢慢由左手遍及全身,浓厚的困倦疲惫立马席卷了大脑的意识。 这一觉睡得不短,竟到了日落时分才苏醒。 天边的云霞映日,红粉橙紫,缤纷绚烂得不像样。霞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给所有物件似乎都被镀上了层朦胧的金边,连空气里的消毒水气味似乎都淡了不少。 明天想来是个好天气。 “小傅?” 马明远打水回来,手里拎着暖壶,刚一进病房就见到傅俏已经醒来,正怔怔地望着屋外出神。 “啊?”她闻声回头。 “刚才我下去转了两圈,这里没有公用电话亭,倒是在食堂旁边有个小卖店,那里有公用电话可以打长途。但可不便宜,起步价五毛,打省内要两毛一分钟,省外六毛一分钟。” 傅俏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被这个价格给惊到了,喃喃道:“这也太贵了…” “傅俏”从前基本上没有打过长途电话,生活圈子窄得可怜,别人给她汇钱也是通过邮局的方式。关于“打电话”这一项的开支预算要多少,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 而以她本人现在的经济情况,穷得不说两袖清风,也是叮当响的级别。原想着大不了厚着脸皮向马明远借上一些,毕竟打个电话而已,能有多贵,料想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如果现在这个价位,的确是贵得她难以开口。更重要的是,马明远也未必会借。 正当傅俏犯难时,眼前忽地出现了一张五十块。 她震惊地抬起头,疑惑地望着这张纸币的主人,“明远哥,你这是?” “拿着。就算是给你的零花钱,不能白让你叫我一声哥啊。”马明远的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把钱往她面前送了送,“快收起来,不然人来人往地瞧着多不好。” 盯着近在咫尺的五十块钱,她足足看了近一分钟。 在这个普通职工一个月工资才二百左右的时代,五十块不是一笔小钱。而在傅俏心里,对她不住的是马志远和马父马母,认真算起来,其实和马明远没什么关系。 她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如果说之前马明远的一系列行为都是在替马家赎罪,坦然受之也无所谓。但眼下这个行为,显然已经超乎了他所应该负责的范围。 收下这笔钱,在某种意义上,她就欠了马明远一个人情。 傅俏最讨厌人情债。 但眼下迫在眉睫的困境,又着实不允许她清高。 最终,纤长素白的手指接住了那张钞票。 “谢谢,明远哥。” 她沉吟了几秒,又补了一句。 “很感谢。” 他似乎是想到傅俏的态度居然会如此认真,怔愣一瞬,目光停驻在少女的脸庞上,分明是杏眼桃腮,柳眉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54|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的美人坯子,竟无端端地让人感受到了股坚毅凛然的傲气。 马明远舒了口气,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好的。有什么事,跟哥说。” 翌日,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晨光熹微之际。 傅俏揣着钱,心中不住默念着笔记本上的电话号码,按照马明远昨天描述的地址,边找边问地摸到了小卖部的公用电话窗口。 时候尚早,老板也是刚刚开门,目前还没什么人来。她特意选的时间,上班前的早餐时段,通常是一个家里人最齐全的时刻。 滴滴滴… 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按动着记忆中的数字,心脏在胸膛里怦怦直跳,连耳膜都在咚咚作响。 “嘟…嘟…” 傅俏咽了口口水,努力平复着心情。 “喂?” 一道女声忽然响起。 “……喂?” 虽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但她的声线仍在微微发颤,“请问,是方振邦…方叔叔家吗?” 阮红微怔了一瞬,确认自己从没听过这个清脆又略带稚气的声音。既然是陌生人,怎么能打到家里来,还对自己丈夫直呼姓名? 她多问了一句,“没错。你是哪位?” 傅俏不自主地轻舒一口气,赶忙回答道:“我是傅修齐的女儿,您还记得吗?就是曾经和方叔叔一块儿在朝鲜的傅修齐。” “傅修齐?!” 阮红的音量忽地拔高,仿佛大白天见鬼一样。眼珠子在眼眶中无章法地左右滚动着,仿佛是在快速思考着什么,神色也渐渐变得难看。 “你拨的是什么号码?是01-478399吗?” “是…是啊。”她答道。 阮红心脏猛地一坠。 这个号码…这个号码…早应该很多年前就弃用了,为什么还会有人能打进来? 当年换号的时候,周围所有的同事朋友都是知道的。 对,只有傅家…只有她们不知道…… 饭菜已在桌上摆开,方振邦听到妻子乍地大叫了一声,主动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怎么了,和谁打电话啊?咋咋呼呼的。” 阮红见他来了,神色立时出现了慌乱,不过很快就调整了回来,捂住话筒道:“没什么。覃姐又给介绍了个姑娘,条件特别好。我这不是…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你啊。” 方振邦听她还在捣鼓这事,不禁““皱起眉头,不赞同道:“方承的个人问题事情,应该个人解决嘛。像你这样不断地给他介绍对象,组织相亲,先不说他自己不高兴,还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怎么能行呢?顺其自然就好了。” “顺其自然?!” 阮红挂掉了手中的电话,起身边往餐厅走边和他理论。 “小承今年都二十五了,连发展对象都没有一个。工作工作,你们爷俩都是一样,整天就是一头扎进部队里不出来,恨不得没日没夜。照这个势头,他什么时候能结婚?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我看你才是不把儿子的事放心上。你不管就算了,可千万别给我拖后腿。” 啪嗒。 傅俏一头雾水地接收了段不清不楚的对话,紧接着就是话筒放下的声响。 “滴……” 一长声忙音如同医院中心率监控仪器发出的警报,这通电话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怎么回事? 打通了,有人接,有人问话,但最后又给挂断了? 傅俏紧蹙着双眉,将方才的对话一字一句地在脑海里复现。 变故是在… 傅修齐?电话号码? 那个女的听见父亲的名字后好像大喊了一声什么? 难道她和父亲有什么过节? 这个号码又有什么特殊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该怎么办? 8. 话务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 继续打过去,如果又碰上方才挂电话的人接听,难免又是一个挂断的下场,说不定就此打草惊蛇。 万一对方意识到什么,专门做了防备… 那真是要将她逼到山穷水尽的境地了。 如果不打…却也难保那人不会对她做什么。 傅俏沉默着迈开步子慢腾腾地往回走,路过医院中庭,意外碰见了一处假山小池造景,周围是用白瓷片和水泥搭建起来的圆形小池。 池子里有几尾通体橙红的小锦鲤,她顺势坐在池边,心不在焉地观赏起了小鱼。直到面前突然被一团阴影笼罩,这才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马明远逆光而立,“我碰见了杨医生,她说你和她请示过了,想下来走走。” 傅俏心情不佳,连礼貌的笑容都挤不出来,向他点了点头。 “怎么了?” 她的异样许是太过明显,连死都不怕的倔强姑娘,眼下竟是连笑都勉强不出来。 傅俏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 马明远见她不答,“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是志远?还是…你叔叔婶婶来了?” “都不是。杨医生说我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我在想该去住哪儿。”傅俏道。 “住哪儿?” 马明远顿了顿,略一思忖,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再问一遍。 “你真的…这么不愿意回去吗?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你的叔叔和婶婶,这么多年也好好把你抚养长大了。虽说这件事做错了,但终究还是一家人。” 傅俏长叹了口气,连看也不看他,直截了当道:“明远哥,关于这个话题,我想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了。 “可你要是不回家,能去哪儿呢?” 马明远似乎只认为她是在耍小孩子脾气,“我可以保证,志远以后再也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至于你妹妹的工作,我也一定会尽力解决的。还有你复读的事情…” “明远哥。” 忍无可忍的傅俏蓦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讲”,问道:“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杂货小卖店,公用电话窗口前。 “诶,小妹妹,你又来了?” 老板笑呵呵地招呼着而复返的傅俏,打趣道:“你这够忙的啊,上一趟电话才打完十几分,这就又回来了。” 她敷衍地冲老板笑了笑权当回答,对着跟随而来的马明远一再叮嘱:“明远哥,不管什么情况。你都只说要方首长接电话,不论对面问什么,你就保密。总而言之,一定要让方叔叔来接电话。” 虽然答应了要帮忙,可他眉间拧起的疙瘩自打傅俏一说出要求后就没松开过。 “小傅,到底什么情况,你不能说清楚吗?首长都出来了,这到底是要打给谁啊?”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傅俏的耐心也在逐渐消磨殆尽。 面对马明远的为难,她利落道:“明远哥,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一时说不清楚,往后我肯定会和你细说。主要是现在时间有限,事情迫在眉睫。你能帮帮忙吗?如果不帮也没什么,我试试找别人。” 马明远见小姑娘焦灼的模样不似作伪,自然是想帮她的忙,但警察职业的谨慎态度又阻碍着他盲目做出决断,轻易答应别人这种稀里糊涂的要求。 他还在纠结之际,小姑娘已经再度拨通了电话。 铃铃铃!铃铃铃! 红色的座机铃声又在方家客厅中响起,恰好吃完了饭的方振邦打算主动去接。怎料刚刚站起,尚在喝粥的阮红登时放下了碗筷,嘴里还包着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稀粥,强行将他按回了座椅。 自己火急火燎地跑去了电话旁。 “喂?诶!覃姐啊,哎呦,你说这事儿。我们家老方刚才批评我来着啦!说我不该这么心急,诶…诶诶…好嘞好嘞…就这样啊,挂了啊!” 啪嗒。 忙音嘟嘟嘟地在耳畔响起,傅俏看着手里的话筒,虽然仍是被挂断,但有两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第一,这个号码没问题。不仅可以打通,也一定是可以联系到方振邦本人的。否则这两次接电话的人没必要装模作样的胡言乱语一通后再挂断,说不定刚才两通电话接通的时候,方振邦甚至就在现场。 第二,这个接电话的中年妇女一定是认识她的父亲,两人之间应该还有过节。此外,她或许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并不想让方振邦接触到自己,这才会千方百计的横加阻拦。 那么这个中年妇女的身份…… 能在方家能随意挂断男主人电话的,通常只有一种身份。 女主人。 这个中年妇女很有可能就是方振邦的妻子。 傅俏不断地在脑中设想推理着事态的发展与各种可能性,手上也没停下,又再次打了过去。 铃铃铃! 阮红才放下电话没走出去几步,身后的铃声又一次响起! 她索性手快拔掉了电话线。 此时方振邦觉出了不对,径直走过来查看,“怎么回事?这一早上闹个没完了?” “没,没什么!”阮红迎了过去,将他拦在半道,“你吃完了吗?今天这粥好,再喝一碗呗。” 方振邦仍想过去亲自看看,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滴滴两声。 一辆军用吉普端端正正,准时准点地停在了道旁,是来接他上班的。 “车来了!”阮红忽地喊道。 漫长的军旅生涯将守时守纪的行为准则刻入了方振邦的骨子里,既然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他就不会在家里多做拖延。 伴随着车辆在油门声中扬长而去,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大口气。 而方振邦走后,在餐桌边目睹了全程的方尧再也无法压制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凑到了母亲跟前打听情况。 “妈,刚才到底是谁打电话啊?肯定不是覃姨吧。这来来回回好几次,哥把她介绍的姑娘全给驳回了,一个都没相中。气得她和你说,再也不操这个空心了吗?” “去去去!” 阮红正是心烦的时候,扭脸又看见小儿子贱兮兮的八卦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是不是关你什么事!你有这份闲心不如学点习!明年就高三了,要是到时候考不上大学,你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嘟…嘟…嘟…… 傅俏再一次打过去时,果然已经彻底打不通了。 不知道这样频繁的铃声会不会让方振邦察觉出异样,但这已经是她目前在有限时间里唯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至于其他的路径,还得再仔细思考,从长计议。 马明远站在一旁,见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地重复着拨打同一个号码,脸色愈发凝重严肃,心中也不禁有些打鼓。 “小傅,要不晚点再试试吧?到时候我就按你说得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55|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傅俏的手还放在话筒上,闻言扭头望了他一眼,目光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是,我晚点再来吧。” 她现在还在住院期间,上午仍要输液治疗,按规定也不允许擅自离开病房太久。 “老板。能麻烦您件事吗?如果晚点有电话打进来找我,帮忙记录一下,就说晚上我再给他回过去。哦,对了,我叫傅俏。傅是太傅的傅,俏是俏丽的俏。打电话来的人应该姓方…” 这时候的公用电话旁通常会备有一个笔记本和笔,方便来打电话的人随手记录下重点事情或是号码。傅俏说着就在本子上写下了自己姓名,向老板展示了一番。 “行行,我尽量吧!” 老板点了点头,看在她这一天也算是照顾了自己不少生意的面上,“我会多帮你注意着。不过这接电话的费用要算你账上啊,你下午一定得来。” 傅俏没有二话,当即许诺了晚饭时间一定来,到时候不管有没有电话找,她都会试着再打一次。 等于变相照顾老板生意。 这幅大手大脚花钱的气派让马明远旁观得不禁有些微微皱眉,五十块虽然不是小数目,但也难经得住如流水一般的用法。 “小傅,你身上钱还够吗?” 冷不丁地听到问话,她稍一加思索,顿时心下了然。 这不是怕她钱不够,而是提醒她悠着些花。 “够的。明远哥,我就是今天想多试试,要是没什么回信,我明天就不打了。” 才怪。 起初不帮,现在倒会来装好人。 傅俏暗暗腹诽,默默放任了自己的坏情绪。毕竟是人总有阴暗面,有道君子也是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 但她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这几天要没有马明远在,现在自己会沦落到什么处境都未可知。 这份恩情不说天高地厚,却实属难得。纵使有一二地方不顺心意,本也是生活里再正常不过的。要因这么点小事就对马明远生出怨怼,她真成白眼狼了。 时光匆匆易过,转眼就到了吃午饭的点。方振邦刚结束了一场会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放了材料正打算去吃饭,眼睛却没来由地瞥见了桌上的电话。 他的心脏倏地猛跳了一下。 迟疑了几秒,方振邦拿起电话,打到了话务班。 “喂?这里是方振邦,帮我查一下,今天早上七点到八点左右有哪些号码接了我家?” “您好,首长!这里是01总机。请您稍等,现在立刻为您查询。” …… “首长,已查询完毕。今天早晨七点到八点接通到您家的电话共有三通,均来自同一号码,地区为江省苏城,但拨通的号码并非您当前的座机号码。而是您之前保留的一个老号01-478399,您曾经交待过如有任何人拨打这个号码的电话,无需询问,直接为您转接。” 当听到“江省苏城”时,方振邦已隐约生出了预感和猜测,而听到话务员报出的“01-478399”这串数字,他的心就彻底沉到了谷底。 “现在立马帮我回拨这个电话,快,马上!”方振邦急道。 “是,首长!” 嘟…… “喂?哪位啊?”老板接起电话,大喇喇问道。 “您好。我姓方,叫做方振邦。请问您这边是不是有位小姑娘打电话找过我,叫做傅俏?大概…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9. 故旧 “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她吃晚饭的时候会再来的,大概六七点钟的样子吧。你那个时候再打来,或者她打过去的。行,行,挂了啊。” 公用电话老板挂了电话。 方振邦略一思忖,停了不到一分钟,手还在话筒上没有放开,又立马拨去了另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 嘟…… 电话占线。 他的脸已经沉得快能滴出水来,飞快接通话务班,直接下达了指令。 “喂?是我。你们下午找两个人去我家里看看座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接不通电话?今天有没有错过的电话?如果有人阻拦,就说是我的意思,务必执行。” “首长,已查询截止到目前除了早晨七至八点同一号码拨至01-478399外并无其他通话接入。请问是否还需要为您继续转接此号码的通话?” 方振邦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转接?” 话务员罕见地耽搁了片刻没有回话,“您的夫人曾致电过话务班,特意要求停止此号码对家中的转接。” “不用,她应该是搞错号码了。你们还是正常转接。” 家务事不闹到外面来,不在外人面前说是非,是每个成年人都心照不宣的默契。哪怕他现在已是怒火中烧,也需要为妻子打好圆场。 可阮红领不领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方振邦今天没有在单位多逗留,到点就直奔家里而去。 门一打开,肃杀凝重的气氛扑面而来。炎炎夏日里,无端地叫人觉出一阵阵寒意。 他往里走去,厅中赫然一副剑拔弩张的场景,阮红抱着双臂坐在电话旁的扶手沙发上,面若冰霜。下午派来维修的士兵竟还在家里,不尴不尬地在对面直挺挺地站着军姿,连眼睛都不敢乱转。 玄关的响动刚传进来时,她就知道是方振邦回来了。 不过哪又怎样?自己还会怕他不成? 原本截了电话,想着就这么糊弄过去,一切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大家皆大欢喜最好不过。他偏生要多个心眼,亲自打电话去话务班清查,甚至派了兵上门来,那这事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士兵一见他出现,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转身抬手向他敬礼。 “首长好!” 方振邦压着恼怒,面上看不出什么,冲士兵点了点头示意,“好。你先回去吧。” 士兵登时舒了口气,一副如蒙大赦的神情,要不是军人的规范约束,他都想立马撒丫子逃跑,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大门合上,整栋小楼里只剩下了方振邦夫妇。 阮红忍不住率先发难,向丈夫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十几年了,你还想着顾兰泽?你俩有心电感应是不是?不然怎么会连电话都没接着,就知道是傅家打来的?!” 方振邦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不可理喻的表情,“你乱说什么?!就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你捕风捉影地计较了十几年,还不够吗?!” “我捕风捉影?” 阮红霍地站起,“当年藏人家照片的难道不是你吗?你不是喜欢人家有文化有格调吗?她顾兰泽多能耐啊,资本家的千金大小姐,哪里是我这种田间地头出来的大老粗能比的?” “说了是个误会!那是班长不小心落在下的,我收起来是为了好还他。我还要说几万遍你才会信?就这一个误会,你就要挂断傅家打来的电话?至于吗?!自从班长走了以后,他们孤儿寡母就再没有和我们联系过,现在突然打来电话,万一是遇到难处了怎么办?” “十几年都没有难处,现在环境好了,反倒有难处了?” 阮红嗤笑一声,眼眶中却闪烁着碎光,“别的不说,要是你真不记挂着,你会把那个老号码保留十几年吗?!” 方振邦见她泪眼盈盈,偏还要直挺挺地仰着脑袋。 阮红硬气道:“索性今天就把话说开了,反正孩子们都大了,你要是还想着别人,那就离婚。” “别闹了,成吗?” 他的满腔怒火此时也下去了不少,无可奈何道:“小阮,旁的不提,你和我方振邦结婚二十多年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咱们携手并肩一起过到现在,你说这个?” 见丈夫严肃起来,阮红不禁也出现了几分心虚,仍道:“如果真的是误会,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个老号码留十几年?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方振邦深深地叹了口气,“班长牺牲了,人一走,茶就凉。傅家一个寡妇拖着一个小丫头,嫂子又是个硬脾气,日子能好过吗?世情冷暖无常,别人拜高踩低我管不到,但我不能忘恩负义。我这条命是班长当年在天寒地冻里捡回来的,就凭这一点,咱就不能忘本。” 话说这里,阮红也体会到了丈夫的心思。到底是二十多年一张床上睡过来的夫妻,她今年也五十多岁了,什么话是真情,什么话是假意,还是能分辨得清的。 之所以早晨接到傅家打来的电话反应如此过激,关键就在于她忽然意识到方振邦居然将那个号码保存了这么多年,而且从没和她说过。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如此之大的情绪起伏可能原也不是她的本意。 女性到了一定的年龄,激素的剧烈减退会严重影响大脑中调节情绪的神经递质,让人变得烦躁,激动,易怒,常常会因一点琐事就大发雷霆,事后又难免陷入后悔。 例如眼下,阮红其实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行为的错误,并隐隐对电话中那个仍显稚嫩的小姑娘生出了些愧疚。 但她生性要强,向来不说软话,哪怕心已经软了。 “哼。你说得都有理,当初是她自己不要别人帮忙的,总觉得人人都要害她们。她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她的出身,傅大哥至于那么多年升不上去吗?说来说去,根本就是她自己才是祸根。” 方振邦皱起眉头,“又提这个干什么?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快和她们联系上,问问看是不是出事了。” 日暮昏昏,傅俏如期来到了公用电话窗口。 这家小卖店恰巧开在棵枝繁叶茂的垂柳树旁,微风习习,也算得上是个乘凉避暑的好地方。 老板的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放着越剧,他正闭着眼摇头晃脑地跟着唱:“林妹妹,这真是从古到今,天上人间,是第一件称心满意的事啊……” 她慢吞吞地走上前,踌躇了几秒才开口,问道:“您好,老板!请问下午有电话找我吗?” “我合不拢笑口将喜讯接…嗯?” 老板睁开眼,见是上午那小丫头,立马反应过来,“有有!那人说让你再打过去。” “真的?!” 傅俏大喜过望,一时也顾不上礼貌,直接抓起话筒输入了那串如今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电话接通。 “喂?”她这次不敢多说一个字,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屏息等待着对面的回应。 “喂?”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傅俏的心霎时咚地跌落谷底,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56|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正当她绝望地打算挂断电话时,对面忽然问了一句,言语间似乎有些犹疑,“你是...笑笑吗?” 这次手快抢先接起电话的仍是阮红,她就坐在电话旁。晨起时不曾注意,这次倒听出来了些不对劲,这个声音分明还带着稚气,应当是个小姑娘是声色。 那便必然是傅俏了。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着实将她弄得有些发懵,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爸妈会唤“笑笑”这个小名。 这是傅修齐起的小名。 “她”曾经问过爸爸,为什么自己的小名是笑笑?而不是俏俏? 傅修齐道:“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你是大名是“俏”,所以小名是‘笑笑’啊。” 难道真的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昵称吗? 她不敢轻易相信那人就是在说自己,只含含糊糊地答道:“嗯。我是。” 阮红在自己都未察觉之下微微松了口气,态度缓和了许多,温声道:“笑笑,真的是你啊?哎呦,你长大了,阿姨都听不出你声音了……” 方振邦也旁边支着耳朵,一听来人确是傅俏,索性一屁股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用手语比划着让阮红放下话筒开免提。 “诶诶,好好,笑笑,你等会儿啊…阿姨这边开一下免提啊,你叔叔着急也想听你说话呢。” 很快,对面传来了一个男声。 “喂?笑笑!我是方叔叔啊。咱们笑笑都成大姑娘了,叔叔真是好久都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你最近好不好啊?怎么忽然想起来给叔叔打电话啦?” 话说到最后一句时,言语间竟有几分小心翼翼。 “……”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被问话的人似乎有些哽咽。 “方叔叔。我…我..……” 事到临头,傅俏这才发觉,原来这世上最难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开口求人。 一个“我”字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后面的情况仍未出口。 方振邦很快便察觉到了异样,心念一转,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问话的不妥,哪有叫人一上来就诉苦的? 于是他赶忙改口,态度愈发温和说道:“笑笑,你愿意给叔叔阿姨打电话,我们都特别高兴。我们好久没见你了,想你着呢。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和妈妈愿不愿意到叔叔阿姨家来做做客?玩几天?” 方振邦说到“妈妈”时,阮红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话筒那头沉默了片刻。 “…方叔叔,我妈妈她…很多年前就改嫁去美国了。” 和煦的笑容霎时僵硬在方振邦的脸上,看了眼阮红,她也是大吃一惊的表情。 “那你这么多年…跟着谁生活?在哪里?” “我跟着小叔和婶婶一起,住在苏城。” “你小叔?”方振邦皱着眉头回忆了下过往,迟疑道:“是建业吗?” “嗯。”傅俏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方振邦的脸色已然彻底沉了下去,饶是他久历世情人事,此刻一时竟也只是愣愣地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和傅修齐亲如手足,对傅家的一些人事不说了如指掌,也算是颇有了解。对于班长的这个弟弟是什么品行,会如何对待哥哥留下的“拖油瓶”,心里也大致有了些猜测。 那么小的一个姑娘,寄人篱下十几年…… 这个消息如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10. 陵州 “…我数遍了指头把佳期待。总算是东园桃树西院柳,今日移向一处栽。往日病忧一笔勾,今后乐事无限美…” 电话打完,收音机里传出的依旧是刚才的唱段,来来回回像是循环播放。老板仍兀自沉浸艺术之中,傅俏连喊了好几声付钱都没反应。 “小傅,你打完电话了吗?”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不需要扭头去看也知道是谁。 “刚打完。” 她边说边转身,见他手里提着保温桶,问道:“阿姨好些了吗?” 傅俏的情况尚好,不需要人看护,所以马明远没有全天留守在医院,临走前也同她说过是回家去看看。 她一片关心,母亲的态度却…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马明远不禁喉间一哽,胸口堵得有些呼吸不畅。 “好,还好。”他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 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傅俏应和着轻轻颔首,并未多言,只同他道:“明远哥,你等我一下。” 她说着再一次伸手敲了敲公用电话处的窗台,朗声朝着闭目跟唱的老板说道:“老板!我电话打完了,多少钱?” “我来吧!” 马明远蓦地一个大跨步上前,一步就站到了傅俏身旁,一张十块的纸币赫然已经拿在了手中。 她刚想开口推辞,却被他打断,那斩钉截铁的态度压根不容人拒绝,“我来就好。” 傅俏微微一顿,心中生出了些猜测,遂不再坚持,从善如流地往后退了两步。 付过了账,两人便慢慢地向着住院部走回去。 “你还没吃晚饭吧?” 沉默着走了一阵,马明远像是突然才想起什么,出声问道。 她答道:“没有。明远哥你吃过了吗?”不过经由他这么一提醒,始终紧绷着的神经倏地放松,潜伏已久的饿劲也冒出了头。 马明远面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不少,“我吃过了。正好,我给你带了财鱼汤,一会儿多喝点。我找人问过了,都说吃财鱼伤口好得快。” 在见到保温桶时,傅俏便已想到那应该是什么吃食,但当他说出“财鱼汤”的时候,她仍不免怔了一瞬。 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很快又低下头去。 他的确有在花心思对待自己。 傅俏在心里念叨。 一时之间,喜忧参半的情绪涌上心头。喜得是马明远对她越好,她的计划越是成功有望。忧得是这恰恰证明他并非一个坏人,自己却要不停地算计利用他以达成目的,这未免有些令人不齿。 但话反过来说,若他是个坏人,那自己或许早成了马志远的“媳妇”,何谈眼下的计划?偏他是个好的,不说多么高尚,至少思想上还保留有底线,这才给了傅俏“拿捏”他的机会。 “怎么了?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马明远见她这幅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 傅俏闻言,似乎也陷入了两难之际,踌躇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 “是不能说?还是不能对我说?”他追问道。 “不是。”傅俏望了他一眼,垂目思索了片刻才又抬起头来,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 “我想尽快出院,去一趟陵州。” 江省陵州,陆军某部一零六团驻地营区所在,正是方振邦长子方承的服役部队。 方振邦急切地盼望着能早些见到傅俏,又担心她孤身出远门的安危,更不想这事因为傅家叔婶横生枝节,便和傅俏说索性让方承请假亲自去往苏城走一趟。 左右这两个城市相隔不远,四五个小时的火车车程也就到了,届时再让方承带着她一块儿北上回家。 傅俏自是欣然接受,有部队背景的人要来接,就算是马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阮红有些担心。 “这样能行吗?小承最近忙着呢,我给他打电话,话都说不了几句就挂了。” 方振邦道:“那是你天天给人家介绍对象催婚,搁谁谁不烦?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来给他打电话说。你把房间给笑笑收拾出来,会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 两人絮絮叨叨地正说着要接傅俏来家的安排,大门突然哐地打开,紧接着砰砰乓乓的响动不绝于耳。 对话被打断,方振邦顿时拧起了眉头。看了妻子一眼,当即起身快步往门口走去,连阮红想开口再说些什么都没来得及。 走到玄关,一股强烈汗味儿扑鼻而来,视线只消粗略一扫,书包、球鞋、篮球、更是扔得满地都是。 方尧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一看就是长期这样乱丢习惯了,见到方振邦在家似乎还有些惊诧,不过仍是一脸的轻松。 “哟?爸!你怎么在家啊,今天下班可够早的。” 阮红来得稍迟两步,见小儿子这幅得行,心头咯噔一坠,抢先道:“方尧!还不快把东西捡起来,到处乱丢像什么样子?!” 这通教训来得没头没脑,半点没有眼力见的方尧还当是妈妈同自己开玩笑,依旧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 “知道啦,知道啦!妈,你别啰嗦了。我刚放学累死了,待会儿再收拾。” 说着就趿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地朝厨房走去,途中遇到刚才自己随手抛开的篮球挡路,甚至还踢了一脚。 方振邦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晚餐时分,餐具摆开,饭菜上桌。 红烧排骨、木须肉、番茄炒蛋、清炒豆芽,还有一道冬瓜虾皮汤。 方振邦吃了两口,忽然搁下筷子,对阮红道:“我明天就给方承打电话,争取让他赶在周日把人送到家里来。” “这么着急吗?”阮红一边说着一边给他盛汤。 “夜长梦多,谁知道她家里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否则笑笑也不会单独打电话来。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也趁早做准备。” 在一旁听得好奇心都要从嗓子冒出来的方尧实在等不了,直接开口问道:“谁啊谁啊?谁要到咱家来?这么大架子,还非得让哥去接。” 阮红瞄了丈夫,见他低着头吃饭,“小尧,过几天有个姐姐要来家里。她是你傅伯伯的女儿,你可不能胡闹,要好好对待她,像亲姐姐一样。” “姐姐?!” 方尧得知来人将是个姑娘,还比自己要大,料想估计也和父亲老家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差不多,个个都对着自己左一句“好好学习”,右一句“天天向上”,瞬间没了兴趣。 他今年十七岁,正是叛逆的年龄,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性子,剑眉一挑,咧咧道:“我都多大了家里还来姐姐,这也太不方便了。她要待多久啊,不行咱去招待所开个房间吧。” 啪! 方振邦摔了碗筷,整张餐桌都是一震。 “开什么招待所房间?她来就不走了!从今往后就住这儿,这儿就是她家,她就是你亲姐。明白吗? 阮红深知这爷俩都是烈性脾气,均是不饶人的,和稀泥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老方,哪儿有你这么替人拿主意的,来了就不给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57|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且不说笑笑自己情不情愿,她叔叔婶婶能同意吗?” 本来不提傅家叔婶还好,这一说不亚于如火上浇油。 方振邦直直盯着阮红,他一双虎目,直叫人看得发毛,厉声道:“没什么不同意的!她小叔什么人我不知道吗?贪财好色又胆小,当年自己要讨老婆盖房子就死命问哥哥伸手要钱!不给就到处闹!这种人能把笑笑照顾好吗?” 阮红从没见过丈夫如此不客气,骤然间有些愣神。 方尧先急了。 “您自己不痛快冲我妈发什么脾气?” 他对着方振邦呛道:“什么笑笑,哭哭的是你战友的女儿,又不是我妈战友的女儿,凭什么让她住进家里来,让我妈照顾啊?你战友对您有恩您自己报去,别扯上别人。” 阮红心知事情要糟,赶忙打起了圆场。 “这人还没到家里来呢,咱们先乱成一锅粥了。方尧,爸妈一再和你说过,烈士的儿女是必须要尊重的。你刚才这样说话对人很不礼貌。” 方尧皱起了脸颊,满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自己帮她还有错了? 他大声叫嚷起来,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妈?你怎么回事?我是在帮你!再说了,我不想一个素不相识,莫名其妙的人住进我自己的家里有错吗?凭什么要道歉?” 方振邦的耐心已到了极限。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过后,全家霎时安静,连空气的流动似乎都停滞了几秒。 方尧的右脸登时红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一个宽大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他的两眼发直,神情呆楞,彻彻底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给打懵了。 自打他出生以来,方振邦从没真的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还不待方尧有所反应,方振邦站起了身,长臂一抓,拿住了他的后领,硬将人从餐桌上拖了下来,生拽着往屋里走去。 阮红终于回过了神,立马上前去拦,“老方!你干什么呀!怎么能真打孩子!” “你别管!” 一顿皮带炒肉下去,抽得方尧是屁股开花,涕泗横流,哭爹喊娘地求饶。 可他越是讨饶,方振邦就越是光火,手下劲力更狠。 他边打边问道:“你长到十七岁,这是我第一次对你动手。为什么打你,知道吗?” 方尧不肯说。 “不服气?” 皮带再度落下,啪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原就肿得老高皮肉此刻更是如火烧一般,又烫又痛,方尧捱不住疼,连声大喊道:“因为!是因为!” 方振邦闻声住手,胸膛起起伏伏,再问道:“说。因为什么?” “因为烈士子女…必须要尊重。”方尧的声线里透着虚弱,有气无力道。 “知道了。那就要牢牢记住!” 方振邦将他松开,理了理身上发皱的衬衣,“等小傅姐姐来了之后,你必须要尊重她,要好好对待她,听到没有?!” 方尧没有说话,点头如捣蒜。 “答应了就要执行。到时候人来了,要是被我发现你乱搞什么小动作,不团结友爱…那别怪我不客气。” 方振邦一番交待后便离开了房间,只剩下方尧独自待在卧室里。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整个屋子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安静极了。 他独自趴在床上,眼泪鼻涕蹭得床单被子上到处都是,两眼空洞洞地呆望着白墙,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11. 反间 翌日清晨,天刚擦亮,窗外还是雾蒙蒙灰蒙蒙的时候,傅俏就已经醒了。 她数着时间等着,等着医生查房,等着换药,等方承给她来电话。 如果方振邦对自己的承诺是真的的话。 除了傅俏在等待以外,还有个人在等待,等待着出门。 “妈!我上学去了。”方尧穿戴整齐,在门口说了一声。 阮红从厨房探出头来,“哎哎哎!等会儿,这么早去干嘛啊?这才刚六点,早饭还没吃呢!” “我上食堂去吃!” 方尧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 俗话说得好,人在干坏事的时候,总是乐此不疲,精力充沛的。 从大院到育英高中的路上有个公用电话亭,方尧骑着自行车路过,一下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锁上车后就冲了进去。 起床号刚吹不久,电话铃声就在三连的连部响起了。 “你好,我是方承。” “喂?哥!是我!” 话筒里的声音嗡嗡的,听得不甚清晰。方承惊奇地看了眼话筒,难以置信道:“方尧?你没事儿吧!这么早打电话干嘛?” “当然是有事了!出大事了!”方尧道。 方承闻言,顿感心急,“出什么事?是爸还是妈?你快说啊!” “都不是都不是!” 方尧生怕他一电话打回家去,赶忙解释,“是咱爸这次亲自上阵,给你选了个相亲对象!” “啊?” 方承眉头紧皱,想起这段时间来母亲的“轮番轰炸”,心头一阵烦躁。 “这破事儿怎么没完了?咱爸掺和什么?” “这回不是相亲没完了,是你要完了。” 方昱故意道:“你不知道吧,原来咱爸和他的一个老战友曾经订过娃娃亲,现在人找上门来啦!死活要嫁到咱家来,给你做老婆呢!” 方承虽然心烦,理智尚在,对自己这个弟弟是什么德行也是知根知底,只觉这话说简直没谱。 “少来。你现在是什么鬼话都敢往外说啊?还娃娃亲。到底想要干什么直说,否则我挂电话了。” “哎哎哎,哥!别挂别挂!” “这次我真没骗你!不信你等着,今天以内,爸绝对会给你打电话让你去苏城接一个小姑娘,然后亲自护送到家里来。” 方承听他说得信誓旦旦,有鼻子有眼的,一时竟也生出了几分犹疑,仍道:“接人是接人,相亲是相亲,这是两码事。你少给我搅浑水。” 这话一出,方昱紧张得心脏都漏了一拍,依旧嘴硬道:“你不信算啦!就当我白给你通风报信。我告诉你吧,这次爸和妈通过气了,他们是绝对不会说这姑娘是你未来媳妇的,免得你又开逃。” 方承不耐地屈起手指敲击着桌面,“怎么证明你提供的情报是真实的?” “很简单。” 方昱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心脏似乎都悬在了嗓子眼,一晃一荡地来回摆动着,几乎要把人给晃吐。 “哥,你就不去苏城接人,看她还来不来。一般人嘛,听话听音儿,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肯定也就算了。要是这姑娘死皮赖脸地来,那肯定有猫腻啊。” 方承略一思忖,“是又怎么样?我拒绝不就行了?难道还要逼婚?” 方尧见他怎么也不上钩,急得都快眉毛都快烧着了,“拒绝?这要是由得你拒绝,爸会让你把人直接领家里来嘛?方军长的作风一贯都是说一不二,独断专行,到时候把你俩锁屋里锁一晚上,你想不负责都不行。倒时候,你这辈子都完咯,方连长。” “你滚蛋!” 方承斥道,心思却已然有些动摇,“整天脑子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不好好读,歪门邪道倒是一出又一出。我看你真欠修理啊?” 方尧被骂得悻悻,没继续再多说。 放下电话后,方承沉默着思虑了片刻也没个头绪,决定先将这个突如其来又荒诞不经的消息暂时抛诸脑后。 正值盛夏,部队中训练任务吃紧,战士们的身体状况更要时刻留神。方承差不多每天都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的程度,原本也无暇顾及这些个人生活上的种种琐事。 等真接到父亲的通知再说。 突然,桌上的电话打破了房间内的平静。 方承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起,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提起了话筒,没有出声。 “喂?是方承吗?” 浑厚苍劲的声音传来,来电者的身份似乎不言自明。 “爸。” 方承蹙起了眉头,立马压低了声音,“您怎么直接把电话打我办公室来了,万一别人接到了怎么办?” “有私事要找你,难道还让师里营里团里转接吗?除你还有哪个能一两句话就听出我是谁?” “好好,有什么事儿您快说吧。”他做贼心虚般地匆匆扫视了下四周,仿佛不知道这里是自己的私人办公室一样。 “你这周末跑趟苏城,去接个人,然后再送到家里来……” 一听到“苏城”两个字,方承神经立刻绷紧,拒绝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就听到方振邦道:“你等一下。” 电话那头突兀地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似乎有人在催促着什么,三三两两的交谈声断断续续。 过了约莫几分钟,那端的声音又变得清晰了起来,是方振邦。 “喂?我马上有事,不和你多说了。记住了,你要去接的这个小姑娘叫傅俏,十八岁左右,住在苏城宁林区东街巷331号。她的父亲是我的老战友,对咱家有大恩。你务必完成这个任务,千万照顾好她,这是命令。如果你要联系她,就打这个号码…你记住了没有?一定要写下来。” 他着急开会,遂想着先把事情交待下去,三言两语地捡了些重要信息率先传达,并没有将傅俏的情况完全说明。只一再表示了自己的重视态度,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他好好对待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这番语焉不详的话听在方承耳中,竟恰巧与方昱向其透露的信息互相完美印证,坐实了他的说法。 通话被匆匆挂断,方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话筒,又瞟了眼一旁笔记本上被勒令写下的一串数字。 苏城、老战友、相亲、娃娃亲、送老婆上门…… 方尧幸灾乐祸的语气倏地冒了出来,不住地在耳畔回荡着。这些字眼仿佛是一记又一记的重锤,精准地砸向他的心理防线,砸得脑袋嗡嗡作响。 一股强烈地被人愚弄的羞耻感霍然淹没了他。 本就饱受母亲催婚安排摧残的方承,现在又深深体会到了父亲对自己人生的肆意掌控感,这让他的心中忽然滋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抗拒。 人生大事,立业成家。 当年方承想要报考军校从军,父亲百就般阻扰,觉得他要是干得好升得快,也说不好是不是沾了他的光。那要是干得不好,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58|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得给他的脸上抹黑,天下三百六十行,凭什么就要和父母做一样的事业?难道不是想躺着父母的功劳簿上吃老本吗? 要不是他一再坚持斗争,这身军装根本没机会穿上。 怒火在胸膛里冒出,从一小簇火苗越烧越旺,甚至吞噬了他的理智。话筒被猛地掼回座机,发出好大一声“哐啷”。 方承叉着腰,气得在原地来回踱步。 “怎么了这是?” 指导员贺遒刚一推开门,就看见连长同志大清早地转圈。 “去去!别烦我。”方承铁青着脸,不耐地摆了摆手。 贺遒一怔,疑惑道:“你这是吃枪药了,这么大火气?谁又招惹你了?” “吃枪药?我恨不得吃火药我!” 方承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好大一声响,恨恨道:“老贺,你说!这人不结婚到底碍着谁了?!我不结婚怎么了?这辈子都不结婚又怎么了?是地球要停转了,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要爆发了?” “催婚嘛。”贺遒了然,笑了起来,还有心情调侃道。 “怎么讲,阿姨又给你介绍了什么大家闺秀啊?还是老样子嘛。去见见面,然后好好和女士们把话说清楚,请人家吃顿好的,算作赔礼道歉。你之前不都这样处理的?是不是没钱了?我这里有,借你一百块够不够?” 方承怒道:“见面?!我还去见面?!做梦吧,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她!” 时间在一分一秒间流逝,原本朝时还只偏据东方的太阳此刻已高悬当空,烈日炎炎,晒得连草木都蔫头呆脑的。 “…我与他萍水相逢语甚洽,怎能够月老红丝一线牵…” 老板收音机的音质潦草,滋滋咂咂的电流声时有时无,里面的唱段也是反反复复。 傅俏坐在这里听了一上午,才勉强听懂了一两句。 随着气温越升越高,她的额前隐隐沁出了层细汗。 “老板,来根冰棍。” 这回老板的耳朵倒好使了,不一会儿就探出了头,手里拿着冰棍,见小姑娘热得两颊红扑扑的,头上还缠着纱布,不由得觉得可怜。 “小妹啊,天气这么热,你不要在这里等了呀。还是老样子嘛,有什么消息我帮你记下来,你到时候再来打过去不就好了。” 傅俏笑了笑,冒着冷气的冰坨子一入口,凉丝丝的口感立马消退了脸上的热度,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没事的。我再坐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打一醒来便感到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那种惴惴不安将整个人都攫住了一般,让她在病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干脆直接到了公用电话这里来,还勉强心安一些。 然而结果就是,傅俏巴巴地等了一上午,方承同志却毫无音讯。 她不禁陷入了焦虑之中,正犹豫着是否要再问问方振邦,可又怕他觉得自己太心急,像是别有所图。 没有在电话里说自己被绑架骗婚的事情,是因为到底事关女孩的声誉,尤其在这个思想还没完全放开的时代,谁不敢保证方家是否会对此有什么看法。 虽然纸终究包不住火,但傅俏不想在亲自与方振邦接触之前就说得太多。 “喂?” 公用电话再一次响起,而她在经过一上午的训练后逐渐脱敏麻木的神经对此已经不复最初的敏锐,仍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老板接起,“找谁?傅俏?!” 12. 偏见 “喂?” 对面的声音醇厚而嘹亮,一听便知是位成年男性。 “您好?我是傅俏。” 少女急切又雀跃的语调顺着线路从话筒中传出,略微有些沙哑,却丝毫不影响音色的清越悦耳。 光是听声音,都会让人觉得这是位十分漂亮的女孩儿。 可方承只觉得厌烦,甚至从中听出了些‘奸计得逞’的味道。 他不悦地扯了扯常服领子,语气淡漠:“嗯,我是方承。听我爸说,你要上家里去一趟,让我来苏城接你,是这样吗?” 这言语刻薄如同锋刃,直割人心,傅俏下意识地捏紧了话筒。 对面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自己硬要上门去打秋风的。 脑海中霎时千头万绪涌过,她不明白为什么方承是这个态度,还是说根本连方振邦的热情也不过是虚情假意,说什么让儿子来接,不过是个托辞罢了。 但不论是什么情况,傅俏都不可能轻易放过眼下这个能借力挣脱樊笼的最佳机会,管他是真情也好,虚情也罢。 “是。” 傅俏拿不准方承的秉性,不敢多说什么,以免多说多错,“请问您……” 她将姿态放低,以至于有些讨好的意味,孰料这对于方承来说,反而愈加坐实了方尧的消息。 方承顿时更觉反感,甚至等不及那头把话说完,直截了当道:“情况有变,我这边有临时任务走不开身。” 仿佛被人背后敲了闷棍,傅俏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去大半,苍白得与医生身上外袍似乎没什么区别。 她的左手死死抠住窗台,尽力维持语气的稳定,“这样的话,那我会再和方叔叔……” “你不用找他,也找不到他的。至于原因是什么,你也不需要知道。”他说道。 这倒不是一句假话,为了搞清事情的真相,方承在情绪稍加缓和之后给方振邦拨去了电话,没想到却被告知首长临时出差去了,任务保密,在此期间不会和外界随意通信。 他只好又去对母亲旁敲侧击,没想到这次阮红竟变得格外嘴严,问什么都只说这事儿是他爸拿的主意,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什么叫找不到方振邦? 傅俏的心咚地坠到谷底,摔得血肉模糊。 方承没兴趣再重复一边说过的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挂了。” “等等!” “还有什么事?” 要不是看在她是军人之后,他这会已经挂电话了。 傅俏将脑子转得飞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要见你。可以吗?” 对面一阵沉默。 接着是突然一声轻笑,轻蔑的轻。 方承道:“你要见我?你凭什么见我?” 傅俏道:“方叔叔答应我的。” 还真冥顽不灵,倒像是方振邦会喜欢的类型。 方承嘲讽道:“小姐,你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吗?” “是方叔叔要见我,也是他让你来接我的。” 傅俏只一味重复,“还是说,他言而无信?” “……” 方承咬了咬后槽牙。 “好,想来就来吧。但丑话说在前头,你来的时候我不一定会在。要被岗哨拦住门外进不来,可千万别怪我,也别说是我让你来的。” 她微微松了口气,“放心,我会的。” 方承:“一言为定?” 傅俏:“一言为定。” 晌午时分,道旁的知了吱嘶吱嘶的叫得没完没了。当她伴着这些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的噪声回到病房时,马明远已经送饭来了。 保温桶一打开,带着香味的热气溢散而出,一层层分解,底下是海带筒骨汤,中间是米饭,最上面是油渣小白菜。骨汤熬得奶白,青菜翠绿,米饭糯香,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来,尝尝今天的饭菜合不合口味。” 他没有询问傅俏去了哪里,只笑着招呼她来吃饭。 本该是好好的一顿饭,她却吃得食不知味。 “发生什么了?” 马明远收拾着碗筷,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 兀自沉浸在思绪中的傅俏愣了几秒才意识到有人在同自己说话。 她干巴巴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明远哥。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是因为陵州的事情吗?” 马明远一语道破。 “你怎么……”傅俏顿了顿,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嗯。原本方叔叔说让人来接我,但这个人现在工作上临时出了些问题,来不成了。就给了地址,让我自己过去。” 马明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神色也愈发凝重,末了更是直接了当道。 “不行,你不能去。” “可是……” 她当然知道马明远在担心什么,一个从没见过面,十几年不曾联系过的陌生人忽然说要见面,还要到家里去,怎么听来都很像是个蹩脚的骗局。 “陵州这件事,我之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因为你说对方会来人接你。这样我能见到那个人,请他吃饭的时候也能多接触,好帮你甄别。但是现在连一天的时间还不到,又说让你自己过去,我不能放心。” 见他的态度坚决,傅俏略有些着急,毕竟她的身份相关的证件都还在傅家,眼下只有马明远出面才有可能要来。若没有这些东西,就算是有钱也没买不了车票,到不了陵州。 除非她去扒火车。 “我跟你一起走,可以吗?” 不错,马明远工作的地点就在陵州,他这次回苏城本就是临时请假。日期到了,自然要回去的。 “跟我走?” 马明远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傅俏看了好几秒,似乎觉得她已经魔怔了。 “既然要让我带你出去,我就有责任要送你回来。小傅,你有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回来吗?” 傅俏的眼神闪烁,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他的脸色逐渐凝重,甚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语重心长道:“我理解你不想回叔婶家,可是你现在这样一个劲往别人家去,难道就是好办法吗?就算你的那位长辈再好,也总不可能把你一直留下。终究是你的叔叔婶婶才能照顾你,你还是要回来。一味地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这番话几乎将她描述成了一个彻底失去了理智的溺水者,纵然死命抓住了“方家”这根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结局也注定是沉入水底。 “那要是我说,我再也不回来了呢?” 马明远一怔,难以置信。 “什么?” 少女仰起头,清晰锋利的下颌线如同她的态度,目光灼灼,用略带青涩的嗓音一字一句说出。 “我不会再回傅家的,死也不会。” “为什么?” 马明远仿佛受到了什么震撼,“就因为志远这件事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59|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就这么恨吗?” “是。” 傅俏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马明远不解:“你叔叔婶婶养育你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十几年的恩情,就因为做错了一件事。你就要彻底和他们翻脸,彻底不要这家了?” 她轻笑一声,淡淡道:“生恩?养恩?凡是父母长辈,不管怎么对待孩子,给一口饭吃,有片瓦遮头,就是恩情了。纵然是错,也不是错。‘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这和古代的皇帝有什么区别?”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思想?太偏执了,太无情了!” 傅俏没有回话。 马明远却想继续劝说她“改邪归正”,正色道:“小傅,你心里有怨气是正常的。但是不能因此就彻底否定你叔婶和你过去这么多年的感情啊?是,他们是做错了事情,在方式方法上粗暴了些……” “他们是犯罪,是犯法,不是做错了事。” 她直接打断了马明远的长篇大论,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不仅他们有罪,你弟弟也有罪,你的父母,甚至包括你,都在触犯法律。明远哥,你是警察,我想请教你,对未成年人施/暴/强/奸未遂,该怎么算?堂堂的国企领导大搞权/色/交易,卖官鬻爵,又怎么算?人民的好警察,公职人员知情不报,对家属包庇纵容,又该怎么算?” 交谈到最后,不欢而散。 当两个在思想根本上就勃然相悖的人发起涉及到价值观的深层对话时,这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马明远在大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几乎是传统要求中模范长子的模样,是家庭塑造而出的“舵手”,家人之间便如同舟共济,永远也无法摆脱家庭影响。纵使这艘大船漏洞百出,他也只会尽心修补,怎么也不可能弃船而走。 但于傅俏而言,两世为人,她都没享受过“父慈母爱”的滋味。 上辈子,她一出生就被抛弃在了医院里,福利院里长大。十六岁考上中科大少年班,毕业后赴美读博,再到受邀回国工作,最终猝然穿越至此。 这一路漫漫,为她沐风栉雨,披荆斩棘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病房四下里寂静无声,窗外月凉如水,照映在傅俏的脸庞上,半隐半显。 想起马明远愤然离去时的黑脸,她长叹了一声。 话说到了头,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就到了头。 傅俏的威胁言之凿凿,马明远看着她额上的纱布,丝毫不怀疑她的执行力。 “你想要什么?”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很简单,你送我去陵州,我们之间的是是非非就一笔勾销。我保证以后守口如瓶,不会对外人多说一个字。” 马明远:“我凭什么相信你?” “明远哥,我说过的。” 小姑娘眨着眼睛,纤长睫毛轻颤似蝴蝶振翅,“我感谢你,感谢你救了我,又帮我这么多。” “不敢当。” 他抬手一挡,冷冷道:“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有你这么个妹妹。感激就算了,你的人情我也不敢要,只要以后不再找麻烦就可以了。” 傅俏顿了顿,说道:“现下的事情,就在现下解决。至于以后,来日方长,咱们还是以后再说吧。” 马明远哼了一声,懒得同她再多话,“既然你等不及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去陵州的事情,我会尽快安排。不过一旦出去了,遇到什么事情,我是负不了那么大的责任,你明白吗?” 13. 连长 呜! “旅客们请注意!旅客们请注意!由苏城开往陵州方向的257次列车马上就要发车了。请送亲友的同志抓紧时间下车,携带好随身物品,注意安全!列车启动,请站稳扶好!” 橄榄绿色的铁皮巨物在这一声洪亮悠远的汽笛长鸣中缓缓启动。 城市的混凝土森林在快速消退,接替出现的,是窗外一望无际的稻田。 七月的稻苗浓翠欲滴,每当有风拂过,绿色的稻浪便随之起起伏伏。纵然正值晌午,烈日当空,也偶尔零散可见戴着草帽的农民正弯腰在田间地头劳作。 傅俏趴在窗边,全神贯注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明媚的阳光洒在少女的脸颊上,连茸茸的细绒毛都照得分明,金灿灿的光芒融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映衬出其中的喜悦。 马明远翻了翻手里的报纸,眼角余光瞄过,不禁也有一瞬恍惚。 这么多天来,只有现在,傅俏才瞧着真正是个与她年纪相符的小姑娘。 “等会儿车就要到站了,有人来接你吗?”他不经意问道。 “没有。”她的注意力仍在窗外,大喇喇道:“我自己过去。” 他不由得语塞,略一沉吟,还是选择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唰唰写下了什么。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旅客朋友们请注意!本次列车即将到达陵州车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做好下车准备……” 早早减速的火车缓缓停稳,轰然一声气声之后,各节车厢的车门齐齐打开,旅客们鱼贯而出,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月台。 人声鼎沸中,马明远将提包交给了傅俏。 “祝你一切顺利。” 他的眸光暗了暗,又递给了她一张折好的纸条,“我的联系方式。虽然之前给过你一次,但不知道你收拾行李的时候有没有带上。” 眼前头戴盆帽的小姑娘,看着似乎与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真的遇上麻烦,记得找我。” 傅俏似乎有些吃惊,接过纸条展开看了一眼,随后便郑重地收到了口袋里。 马明远刚松口气,少女却忽然上前一步,轻抱了抱他。 他没有任何准备,只觉好似一阵清风拂过,浑身募地一僵,干净的皂角粉香气在鼻尖稍纵即逝。 “谢谢你,明远哥。”她说道。 跟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傍晚时分的余晖洒在开阔的广场上,连晚风都变得含情脉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傅俏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方承所给的驻地地址,否则等天色全暗,独自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配上这九十年代的交通条件,饶是再胆大的人也会觉得不安。 公交车转了一趟又一趟,路问了一遍又一遍,车辆行驶的方向越来越荒凉,人烟渐稀,城市已至边缘。 蓝白涂装的小巴客车改成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在一块锈迹斑斑的绿色站牌杆子前停下,四下里目之所及,一片旷野。 车上只剩下了傅俏,司机打开车门,好心地专程扭头对她说道:“小姑娘,这里就是终点站了。你要去一零六团啊,还得走过前面这个农场。” “诶,谢谢您指路,叔叔再见。” 她笑着同司机道了别,看着车辆在轮胎卷起的烟尘中园远去。天边一轮残阳如血,周围除了呼呼吹过的热风,什么别的动静也没有。 “走吧。” 傅俏看着眼前唯一一条被人踏出来的“路”,默默对自己说道。 许是前世太过便利的交通条件早已让人不适应长途跋涉,也可能是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尚还吃不消这么高强度的颠簸。尽管她一刻也不敢松懈,没有停下过脚步,紧赶慢赶,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也已是满天星斗。 黑夜中看不清驻地的模样,唯有肃穆的大门前亮着两盏大灯,将院门中央处的军徽照得分外清楚。灯下分列着一动不动的岗哨人员,三者形成了一个坚固的三角形状,凛然不容侵犯的威严感顿时扑面而来。 傅俏下意识地在原地站定,理了理头发着装,又刻意压了压帽子,确认将伤口遮住。 离门口还有十步远时,哨兵便向她抬手示意警告,年轻的嗓音铿锵有力。 “站住!军事禁区,禁止靠近!” 傅俏立刻停下,朗声答道:“同志,您好,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有介绍信或证件吗?”哨兵眼神里的警惕犹如实质。 “我找一零六团一营三连的方承,方连长。” 傅俏在说出这个名字时,哨兵的神情忽地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请问您的姓名?和方连长是什么关系?是否有预约?”他继续追问道。 “我叫傅俏,从苏城来。嗯…和方连长有提前通过电话,是认识的。” 哨兵再次仔细观察了眼前的小姑娘,她显然是赶了很久的路,乱糟糟的疲惫不堪,夜灯将孤零零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尤为可怜。 他略一思忖,说道:“请在此稍等,不要越过警戒线,我需要打电话确认一下。” 等待,等待,还是等待。 傅俏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始终晾在营地之外。既然人已经到了这里,除非方承告诉她的是个假地址,否则就算他方连长不管,也总会有别人来管。她不相信,方振邦在部队的消息来源会仅限于他儿子。 身体的疲劳已经超越了对体面的追求,她太累了,索性挑了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席地而坐。 现在没有手机可供消遣,逃离出前世信息量爆炸的互联网笼罩,等待就变成了一件特别具象化的事件。 傅俏在道边不知坐了多久,紧绷的神经在安全静谧的环境中慢慢松弛,白日积攒下的疲惫顿时席卷而来,困倦拖拽着眼皮,视线也变得模糊。 “同志?同志?” 半梦半醒间,一只大手忽然拍上了她的肩头,属于成熟男性的嗓音传入耳中,有人正在轻声唤她。 “啊?!” 她像是在睡梦中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惊醒,倏地抬起头,懵懵懂懂地望着眼前人。 只见他一袭军绿色翻领外套,深色领带,身形高挑,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傅俏心里紧张,霍然站了起来,不料眼前倏地一黑,身体顿时软绵绵地失了重心,猛地朝前跌去。 “诶诶诶!小心小心!” 赵英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险些一头栽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将人扶稳之后,又帮忙拾回了方才慌乱中掉落的盆帽。 “给。” 傅俏始终低着头,看也没看一眼,手忙脚乱地将帽子扣回了头上。 “谢谢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似是有些难为情。 赵英爽朗一笑,“没事。你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啊?来找谁啊?” “我……” 傅俏迟疑着要不要说。 “老赵?” 忽然另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人穿着与赵英一模一样的夏常服,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睛,看起来文质彬彬,十分随和。 “诶?老贺,你怎么…哦!这小丫头是来找你的啊?” 贺逑笑着点点头,算是默认,从口袋里摸出根红塔山递了过去,“六连长,刚才有点事,出来得晚了。谢谢你帮忙照看。” “不用不用。”赵英挡回了递烟,大喇喇道:“我也才回来,多事瞅一眼而已。你这么客气,见外了啊。” “行行。”贺逑将烟收回。 赵英道:“成,你俩聚。我先回连里了,有空打球啊。” 他说着又向傅俏摆摆手道别,“小妹,以后等人可不能睡着了,万一碰上坏人就糟了。” 她点点头。 目送着赵英的背影渐行渐远,贺逑开口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60|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就是小傅姑娘吧?我是三连的指导员贺逑,连里有些事情还需要连长处理。他走不开,就拜托我来接你。” “我是傅俏。” 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贺逑的语气愈加温和,“没有。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是我们招待不周,让你等了这么久。”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地快速打量了一下傅俏。 少女的身量颀长,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眉眼盈盈间,似乎还笼罩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 嗯,非要形容的话,倒确有几分“林妹妹”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方承这位“宝二爷”,会不会“一见如故”了。 连部,会议室。 杯里的茶水早已凉透,方承穿着作训服,环抱着双臂,黑着脸看着眼前两人。 “可以啊,挺能耐啊?” 他的声音不高,“合着部队的条例条令在你们眼里就是一纸空文?全连就你俩积极份子?” 面前站成一排的两个兵,明明都是连里尖子,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货色,此时却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王为民!”方承点名。 “到!”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兵猛地抬头挺胸。 “你怎么想的?大中午的练习四百米障碍,中暑了倒在壕沟里。万幸让稽查及时发现送到卫生队急救。咱们营区有这待遇的,你还是头一份,光荣啊。” 王为民一张黑脸涨得发紫,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没出声。 “顾勇!” “到!”另一个兵应声,小腿肌肉还在不自觉地微微抽搐。 “武装越野回来,自己又偷偷加绑了五公斤沙袋,跑到小腿抽筋让你们班长背回来的,是不是?觉得很光彩吗?” 顾勇脖子一梗,想辩解什么,最终也只是憋出一句:“连长,我……我就是想再突破一下……” “突破?你突破进卫生队吧你!” 方承一拍桌子站起,“争强好胜也要讲个原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平时没强调过吗?现在距离集团军大比武没俩月了,你们要是练废了胳膊练瘸了腿,到时候是打算上去当啦啦队,还是在场边维持秩序?” 两个兵互相偷偷瞄了一眼,谁都不吱声。 他看着这俩人挨着骂还这里“眉目传情”,火气更是蹭蹭往上冒。 “三连的荣誉,不是靠这种蛮干拼来的!训练要科学,要讲方法,你们这么瞎搞,不是刻苦,是愚蠢,是对连队不负责任。更是对你们自己的身体更不负责任,知道吗?!” “连长,我们知道错了……”王为民小声道。 “知道个鬼!” 方承不用看就知道他们不服气,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宣布了处罚措施,“从今天起,你们两个,训练全部减半。王为季,器械训练暂停三天,去卫生队做理疗。顾大勇,沙袋没收,一周内不许碰负重。” “连长!”两人同时急了。 “连长什么?刚才不是还说知错了?” 他横了两人一眼,“犯错就要惩罚。现在就滚回去睡觉!要是再让我发现谁偷偷加练,一班二班就跟着你们一起减半!” “是!” 两人大声应道,齐刷刷地立正回礼后离开。 大门合上,方承揉了揉眉心,重新坐回椅子。 士兵们有上进心是好事,在部队里私下里加餐训练也常有的,但这个度量却难以把握。三连的这些个兵,都是他一个个带出来的心血结晶,个顶个的精兵尖子,也是多少家庭的宝贝。送进了部队,要是非战斗原因造成损伤,他实在没法原谅自己,也没办法向他们的家里交待。 咚咚咚! 消停了没两分钟,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方承顿时火冒三丈,冲着门口吼道:“谁?” “是我。”贺逑道:“人接回来了。” 14. 傲慢 贺逑朝她歉意地笑笑,指了指门里解释道:“连队里的事情,他这会儿估计是正在气头上。你别在意,和你没关系的。” 傅俏微微颔首。 他又敲了两下,朗声道:“老方,我进来了。” 贺逑侧身引着她进了会议室,顺手关上了门。 “大晚上的,别着急上火。你看看,谁来了?” 方承扭头望去,才只瞥见了个轮廓,蹭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眉关紧缩,大惊失色地一把拽过贺逑,背对着傅俏,压低声音问道。 “你怎么回事?!” 贺逑也小声答道:“怎么了?你让我去接人,我给你接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把人领这儿来了?不是说了给她在招待所开个房间吗?”方承反问。 贺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不客气地一把甩开。 “这个你别急,房间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家小姑娘这么大老远过来,好歹先见一面,坐下来说说话吧?一来就把别人晾在一边,可不是部队的待客之道。” “少贫嘴。” 方承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部队有什么客人可招待的?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卖菜呢?快把人领走领走……” 傅俏看着这两人光明正大地咬着耳朵,忽然有种自己成了空气的感觉,不,甚至连她也变成了“第四个人”,在静默地注视着自己。 命运仿若丝线,紧紧缠绕在周身,然而线头却在别人手中。 额角的伤口一阵阵跳着发痛,她的心底也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恼火,恨不得此刻就有把剪刀在眼前,好将这些丝线通通绞断。 “方连长。” 始终没出声的傅俏忽然唤道,两位军官顿时停了对话,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她。 “很抱歉。明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还是来了。” 小姑娘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既听不出多大的歉意,也听不出什么委屈,更没有什么愤慨,平淡得宛如一碗白开水。 贺逑闻言,脸色微变,眼神不自主地往方承的方向飘去。 方承一怔,旋即又皱紧了眉头,“你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 “对您或许没意义,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傅俏说着将视线转向了贺逑,语气轻柔:“指导员,能让我和方连长单独说几句话吗?” “啊?啊!可以可以!” “不不不!等会儿,你别走!” 方承一把拽住已经动身了的贺逑,黑着脸冲着她道:“你凭什么指挥他啊?有什么事不能大大方方当着人面说?你要想说什么就现在说,不说就永远别说。” 傅俏停顿了半晌,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倏地轻笑了一声。 “好啊。方叔叔他…” “你等会!” 方承大喝一声,放开了辖制贺逑的手,支吾道:“老贺,这么晚了,你先回屋休息…” 贺逑一脸“早该如此”的表情,临走前拍拍了他的肩头,嘱咐道:“好好聊,好好说话。” 门锁落下。 她舒了长长的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膛里所有的气就此呼出。 方承送走了“外人”后回转,直接站到了傅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 “说吧。” 他生得人高马大,宽肩阔背,窄腰长腿,往人跟前一戳,完全能够将她彻彻底底地遮住,压迫感十足。 傅俏微微蹙起了眉头,挪开步子,走出了他身影笼罩范围。 “我可以先问问,您这么抵触我的理由吗?” 在电话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毫不掩饰地向自己表达过反感,如今见了面,简直是变本加厉。 “你说呢?”方承环抱着双臂,不耐烦的情绪几乎要从身上满溢出来。 “我好像没有做错过什么。”她试探道。 他昂着头,眼神在屋内左顾右盼地游离,就是不愿意稍微往下几寸看她, “没做过?”方承顿觉荒谬可笑,“你要什么都没做过,我爸会知道你是谁吗?” 傅俏哑然,“我只不过想拜访一下父亲的老朋友,这也不可以吗?” 他闻言转过脸,目光随意地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哂笑道:“早不拜访,晚不拜访,偏要在这个时候拜访?你是才和我爸联系上的吧,之前没都没听说过你?” “现在这个时间有什么不妥吗?” 她不住地在脑海里回忆着与方振邦的交谈过往,确定所有的时间安排都是他定下的,自己根本没有提出过半点反对意见,不禁感到一阵疑惑。 方承见她仍在装傻充愣,最后一点耐性也被消磨殆尽,直白道:“有什么不妥你心知肚明,别在这里演戏了。我很忙,没兴趣大晚上在这里陪你打哑谜。你想见我,现在也已经见到了。今晚我留你一晚,明天就回去吧。” 说罢就懒得再和她废话,利落地迈开两条长腿朝门口走去。 “喂?你!等等!” 傅俏闪身小跑到了他的跟前,将人拦下。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目光直直地越过她,盯着会议室的大门。 “方连长,我来到这里也不容易,不能走得不明不白。” 心脏在胸膛里打鼓,伤口处的刺痛也随着心跳的节奏。 “您是军人,应当也是直爽豪率的,有什么话请直说就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讨厌我,或者觉得我不适合见方叔叔,大都可以明讲。” 原因,她太需要这个原因了。 只要找不到这个原因,方承对自己的偏见就会始终存在,那她与方振邦之间的沟通就会一直存在问题。 纵使方振邦与傅修齐是生死之交,情深义厚,又哪里架得住老婆儿子一起上眼药? 别到时候费劲千辛万苦见到了他,他却不愿意给自己帮忙解决异地复读的事情了,怎么办? 方承道:“我不说,是在给你留面子。大姑娘家家,多少也知羞吧。” 他说完就无视傅俏的拦阻,叫来了一个士兵。 “一班长!把人送到营区东边的招待所,报指导员的名字,路上嘴严点,少打听。” 而这位一班长完美遵循了主官的指示,二人一路无言,仿佛是两个哑巴。 其实今晚的月色很好。 万籁俱寂的时刻,天地间好像所有生灵都已陷入了沉睡。洗漱完的傅俏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天上明月。 老实说,像方承这样厌恶到极致,直接把她当空气的感受,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很少体验。 傅俏漂亮的客观,根本不容忽视,她的智慧更是让她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中脱颖而出,赤手空拳地为自己搏出一份家业,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 在前世的二十七年里,有人爱她,有人恨她,有人喜欢她,有人讨厌她,有人羡慕她,有人嫉妒她,不论是哪一种情绪,大家都无可避免地将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 唯独方承。 他高傲得目空一切,自己的所有好像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她真讨厌方承。 月光照了满怀,恍惚间有一瞬,傅俏不知道自己看的是1991年的月亮,还是2026年的月亮。 脑子里一团乱麻,千头万绪。 为什么?为什么方承会那么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时间到底有什么不妥?自己跑来找他,就是不知羞吗? 还是说,是他的母亲在挑拨离间,向他灌输了什么想法? 倘若是方母从中作梗,她又该怎么做呢? 索性向他摊牌,将一切来龙去脉说清楚,直接求他帮自己在陵州一中办理借读,解决复读的问题? 这样的话,方承信与不信且不论,一定会把马家牵扯出来,而她已经答应过马明远,甚至连陵州一中都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4561|1854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临来向他打听到的… 若是方承信了,照他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个性,难保不会闹个天翻地覆。 若是方承不信,这一大通曲折离奇的故事,说来倒有刻意卖惨的意思,反而更令人生厌。 她不禁又想起了方振邦。 归根结底,是方振邦的态度。 傅俏在接到方承电话之后,她也尝试过再给他打去过,可接电话的人是阮红,只说方振邦外出公干,她事情都是他直接和方承安排的,自己并不清楚太多。 那方振邦对自己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逢场作戏? 时至此刻,她更倾向于虚情假意,客套而已。 傅俏阖上眼,长长地叹息一声。 这或许就是给自己的一个教训。 她早该明白的,这个世界上,连亲生父母都会抛弃骨肉。人群熙攘往来,不过图利而已,自己活了两辈子,吃过的亏还少吗? 怎么还会像着了魔一样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随着思绪飘散,傅俏就这么坐着,任由视线在夜空里无限延伸。 她取了帽子,洗过澡,如瀑的长发几近及腰,额前的伤口也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被汗水打湿的污脏纱布丢进了垃圾桶里,狰狞的缝线痕迹蜿蜒,宛如一道丑陋的纹身。 待晨光破晓,一轮红日从云层后露头时,傅俏惊觉自己竟枯坐了整夜。 洗漱整齐,戴上帽子,刚一下楼,迎面就撞见了昨夜送她回来的一班长,手里还提着铁皮饭盒。 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一见傅俏的露出了个笑脸,大白牙格外醒目。 “小傅同志,早上好。” 她也点头示意,“早上好。” “这是连长交待给你留的早饭,让我帮忙送来。”他将饭盒放在了前台的台面上,“另外…连长说,麻烦您给一下身份证,他好帮你买票。” 傅俏淡然一笑,从衬衣口袋中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这趟折腾总算有个好处,就是拿回了自己的身份证件。 崔言双手接过,粗略瞟了一眼证件上的信息,惊喜道:“诶?小傅同志,咱俩是同一天生日啊!都是10月25,不过你是73年的,比我小了五岁。” 他笑着将证件放进常服的上衣口袋收好,仔细地扣上纽扣,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感叹:“你个儿可真高。” “遗传而已。” 傅俏内心对这位认真周到的士兵还是很有好感的,昨天都那么晚了,他还是坚持帮自己打了两满瓶热水再走。 想着自己或许就此再也不会与他见面,便朝他伸出了手,“很荣幸和人民解放军战士同一天生日,提前预祝你生日快乐。” 崔言一怔,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却是啪地立正,敬了个军礼。 “谢谢。也祝福你一切顺利,小傅同志。” 他很快就带着傅俏的身份证回到了连部。 “报告!” “进来。” 一推开门,方承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一见来人就拧起了眉头。 “你这是路上捡着钱了?去拿个身份证乐什么劲?” 崔言的嘴角依旧上扬着,一边往外拿身份证一边道:“不是。连长,这小傅同志和我还真有点缘分,我们俩是一天的生日,不过她比我小五岁。” 方承鄙视地瞧着自己这个兵傻乐的样子,顺口接道:“同一天生日的人多了,医院一天多少人生孩子啊,个个都有缘吗?小五岁…” “等会儿…她小你五岁?!”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大眼睛登时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向崔言。 “她才十八岁?!” 崔言愣了愣,“没错。她身份证上面写着出生年月呢。” 十八岁! 他爸就算再糊涂,也不会找个十八岁的来,这么小的姑娘,怎么可能是相亲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