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春听闻这话,默不作声地拉了拉卫照雪的衣角,眼神示意她不做了。
他本就没对这木匠包多大希望,如今还让自家大小姐在这里替自己受气,他自然过意不去。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偏见在身上的,这人一副花里胡哨油头滑脑的市侩样,着实让人信不过去,做不做得好还另说,按照这人的品味,在义肢上雕两瓣猴屁股也不无可能。
卫照雪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蹲下身来小声道:“总归是来了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归吧,更何况,咱们三个人,要赢他一个,岂不简单?”
阿傅在一旁木木地站着,听了这话,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小姐,贵春跟我,都没打过麻将……”
另一边,那男人已经坐回了树荫下的石凳上,从兜里掏出个大烟袋,将烟锅伸进荷包里搅动一下,装了满满一锅烟,就这么吞云吐雾起来,他一边晃腿一边颇为自得地摇头晃脑,笑道:“小丫头,你可得想清楚了,你们可能不知道,在这永安镇,我顾川行若是敢称第二,那便无人敢称第一。”
他磕了磕烟灰,呛咳了两声,哑声道:“劝你们不要浪费时间的好,趁早上路滚回老家去吧。”
卫照雪眼神微动,灵敏地听出来这人话中的意思,她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问道:“您怎么知道咱们不是本地人?”
永安镇人丁兴旺,少说也有数千号人,他们穿着寻常,也没什么口音,这人怎么就断定他们是外乡人了呢?
“因为你顾爷爷我神通广大,行了么?”顾川行眯了眯眼,又吐出一个大烟圈,颇为不耐烦地道,“要打就快点,大中午的扰人清梦,没把你们这群兔崽子赶走就不错了。”
卫照雪跟那烟圈迎面相撞,又受了这人的白眼,自然也没了好脾气。她抿了抿唇,掩住鼻子,颇为不服气地说道:“打就打,我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她说的不是谎话,小时候,卫百昌要料理镖局的大小事宜,没什么功夫管她,平日里,她只要一得空,便屁颠屁颠跟着卫百狩上大街鬼混,卫百狩喝酒她就偷舔一口,卫百狩斗骡车她便在一旁鼓劲儿,卫百狩打麻将她就站在椅子上偷看。或许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她学这些棋牌类的东西格外快,学琴棋书画时生锈的脑子一上麻将桌便活络起来,谁手上有什么牌,她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若真要算的话,镖局里那些赌鬼也没一个比得过她的,有什么好犯怵的?
顾川行见她答应得爽快,深吸了一口烟,边咳嗽边拍着胸口大笑起来,许久才停下,他的眼睛因为呛咳浮现了不少红血丝,看着有些可怖。
“好!有几分我年轻时的风范!”
卫照雪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心中暗暗得出了个结论:这人是不会抽烟的,至少说不适合抽。镖局里男人多,她见识过各种老烟枪,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年轻的七老八十的,他们抽烟时也偶尔咳嗽,没有一个像他一样,咳嗽得这么厉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四个人围坐着麻将桌坐下,麻将桌很阔,正堂却狭小,众人被挤到墙边上,坐得有些局促,得直起背来,将屁股贴住墙,才能舒展腿脚。
顾川行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他从抽屉中取出几枚铜钱,分发给数人,言简意赅道:“铜板儿输光就玩完,你们三个臭皮匠,我也不为难你们,相互匀一匀凑一凑,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用。”卫照雪熟练地摸牌,轻哼一声,“我凭真本事就能赢。”
———
医馆内,卫百狩和裴清朔二人相对而坐,气氛显而易见的紧张低沉。
昨日,卫照雪醒来后,果然盘问起那帮凶手的来历。卫百狩哄骗她说,那些人是赵公子仇家派来的,毕竟树大招风,像他这般富贵人家的公子,不知多少人暗中觊觎。
卫照雪初醒,大脑尚且混沌,便信了他的说辞,随后又追问起赵公子会武功一事。二人斟酌半晌,实在寻不出合适的理由解释,只得将责任推到了远在百里之外的卫百昌头上,告诉她赵公子其实武功卓越,并不需要人护送,此次出镖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用意是要磋磨她的性子,没想到赵公子的仇家提前察觉了他的去向,想借机了结了他,那铁匠就是他们安排在永安镇的眼线,被卫照雪误打误撞碰上了,这才将杀手引到客栈来了。
她听了这话,自是气恼。这一路上,她为了镖局声誉忍气吞声,受尽委屈,本以为半只脚已踏入了江湖,却没想到从头至尾都是设计好的圈套。他们演得投入,倒让她像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她与卫百狩怄了一整日的气,心中却也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经过这些时日的“闯荡”,她早已明白,自己与那些江湖高手根本毫不相干。若不是有阿棘相助,她怕是连自保都难。
她并非气他们瞧不起自己,技不如人,她认,只是这般欺瞒,实在令她难以释怀。
她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就这么抱着枕头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几百圈,时而想想二叔在她受伤时的神情,时而想想贵春受伤的右脚,将肚子里那点小九九摇匀捣碎了,发现大家各有各的道理,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气馁的,加上卫百狩的杏花酿收买实在攻势颇猛,她便顺水推舟地原谅了众人,不再生闷气了。
卫照雪不生气了,卫百狩却还在气头上,但是他的怒气是针对裴清朔的。
“小雪不在,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卫百狩言简意赅道,“你们裴家硬要趟这浑水,请自便,但别牵连小雪。”
“家父与令祖情谊深厚,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们只想在遥城好好过日子,还请裴公子体谅。”
他话说得客气,语气却生硬得很,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裴清朔坐在他对面,背脊挺得板直,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卫百狩见他不接话,便自顾自地说下去:“事已至此,我也不追究,等把你送到了京城,我就立刻带小雪绕路回遥城,从此她与你,与裴家,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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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朔终于开了口:“卫世叔,此事是清朔思虑不周,将卫姑娘置于险境,着实抱歉。”
“只是,那手双刀,已经入了他们的眼,相比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诸位自行离开,人手少,没什么反抗的能力,只怕是刚好遂了他们的心意。”
卫百狩不是蠢人,只是涉及到卫照雪的事,他难免有些急躁,此刻静下心来想想,若是贸然回去,能打的就他和阿傅两个,还得护着两个伤员,的确危险,还是叫镖局多派些人手来护送他们比较稳妥。
裴家世代为官,祖父裴古岳官至九门提督,父亲裴鸣亮官至骠骑大将军。裴清朔十六岁便随父征战东辽,在战场屡立奇功,然裴父于此战中战死,只留裴清朔一独子,朝廷为安抚家眷,褒奖忠烈,赐裴清朔正四品官衔云麾将军。他为官五年,矜矜业业,又能左右逢源,如今已位至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若是留在京中,裴清朔好歹还能护着他们几分。
卫百狩沉吟片刻,终于拿定了主意。
“那我们先在京郊的宅子住几日,给镖局递封信,多派些能打的来接,绕远路回遥城。”
裴清朔微微颔首,又沉声道:“此法的确稳妥,只是卫姑娘那边,该如何交代?”
卫百狩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语气很冲:“都扯了那么多谎了,多扯几个也无妨,总归是比丢了性命强,裴公子不必操心这些,还是多担忧些自己的小命为好。”
不等裴清朔回答,他便披衣起身,回屋里拾掇行李去了。
———
“碰!”
“杠!”
“胡了胡了!清一色,给铜板儿!”
顾川行面色红润,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将麻将往前一倒,果然是清一色的万字。
卫照雪从本就所剩无几的铜板中分出大半,一股脑儿推了过去。
她捻着面前仅剩的两个铜板儿,心里有些发愁——再输一轮,她就要倾家荡产了。
他们方才打了三局,每一把都输了,而且输得极惨。顾川行的手法老辣凌厉,算牌精准,给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啧啧啧,”顾川行优哉游哉洗着牌,颇为鄙夷地笑了两声,“小丫头,照你们这打法,你朋友的义肢,怕是得等到我入土咯!”
卫照雪抿着唇,不发一言,只是默默捏了捏眉心。她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大脑在飞速运转。
前面几局,她并非全无收获,虽说输掉了铜板儿,但她摸清楚了顾川行的牌路。
他酷爱做大牌,追求机制碾压式的胜利,享受别人看他胡大牌时的惊叹眼神。为了凑清一色,碰碰胡这类牌,他常常会冒险留下一些危险张,前期打法极具侵略性,但后期一旦做牌不顺,就容易变得焦躁,出牌会带上情绪。
前几局他的运气很不错,这种打法没出什么岔子,但若是这局给他使些绊子……
卫照雪默默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心中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