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透过轻薄的窗纱,将室内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林芊雅是在一种陌生而温暖的包裹感中醒来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身体先一步感知到周遭的变化——身下是触感迥异的大红锦被,鼻尖萦绕的不再是熟悉的冷香,而是一股清冽干净的、属于男性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腰间沉甸甸地环着一条手臂,温热而有力,将她整个人不容置疑地圈在身后人的怀里。
昨夜所有的记忆瞬间回笼,清晰得让她耳根发烫。红烛、喜帕、交杯酒,还有那双最终变得清晰、深邃专注、映着她慌乱模样的眼眸……
她下意识地就想轻轻挪开,逃离这令人心慌意乱的亲密。
然而她刚一动弹,环在腰间的手臂便下意识地收紧了少许,头顶传来一声带着睡意初醒时沙哑的低问:“醒了?”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林芊雅身体微微一僵,连脚趾都蜷缩起来,声如蚊蚋地应了一声:“……嗯。”
她能感觉到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这注视让她脸颊的温度更高,几乎能想象到自己此刻满面红晕的窘迫模样。她强迫自己转过身,想表现得镇定些,却在迎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再次被眼前的光景攫住了呼吸。
晨光恰好落在他脸上。霜白色的长发未束,几缕散乱地铺在枕上额前,衬得肤色冷白,宛若无瑕暖玉。
五官精致得近乎昳丽,眉目疏冷如远山含黛,偏偏右额角那一点天然朱砂痣般的梅花印,又惊心动魄地破开了这份清冷。他唇色偏淡,因晨起而透着些许柔和的微红。
林芊雅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她早知道他是极好看的,却不知在毫无遮挡的晨光下细看,竟能好看到令人屏息的程度。
这容貌……当真是“貌若好女”,却又不带丝毫女气,只有一种不容亵渎的、谪仙般的静谧与高贵。
叶英见她怔忡,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琉璃般清透的琥珀色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他并未立刻松开她,反而用空着的那只手,极轻地拂开她颊边一缕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滚烫的耳垂。
“还早。”他缓声道,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却比平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和,“可再歇息片刻。”
这触碰和语调让林芊雅心尖一颤,慌忙垂下眼帘,心跳如擂鼓。她忽然想起昨夜情动时,他似乎也是用这样的语调在她耳边低语……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更热,几乎要冒烟。
她赶紧找了个话题,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暧昧氛围:“你的眼睛……是何时好的?”
叶英沉默了一下,似在回想。
“破庙与你告别之后,回济世堂调息时,便觉眼前雾障渐消。”他言简意赅,略去了其中的艰险,“至昨日迎亲时,已能大致视物,只是光影模糊,如同隔水观花。”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补充道,“直至今晨,方澈亮如常。幸而……未曾错过。”
“未曾错过” 这四个字,他说得平稳,却重重砸在林芊雅心上。她瞬间明白了他未尽的语意——幸好,没有错过看清她凤冠霞帔、成为他新娘的模样。也幸好,没有错过昨夜红烛下,她所有的情动与羞怯。
这份认知让她羞窘之余,心底又悄然漫上一丝难以言喻的甜。她忽然不敢再与他对视,目光飘忽间,落在他微敞的领口处,那精致的锁骨和一线结实的胸膛肌肤若隐若现……这让她立刻又联想到昨夜这具身躯是如何充满力量却又极致温柔地拥抱着她……
——啊!林芊雅!非礼勿视!快想点别的!
她猛地别开脸,几乎是脱口而出,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那、那你看这京城……与你别处所见,可有何不同?”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他失忆了,还能与何处比较?
叶英却并未在意,反而顺着她的话,微微蹙眉,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之事:“此处风物,似乎……格外浓烈。”
“浓烈?”林芊雅抬眼,有些不解。
“嗯。”叶英斟酌着词语,“色彩更艳,人声更沸,悲喜嗔怒皆似……台上戏文,声调表情都较常理更放几分。”他想起养伤时在窗边听到的市井喧嚣,那些争吵、哭诉、欢笑,都带着一种夸张的穿透力,与他潜意识里某种“理应如此”的模糊认知相悖。
林芊雅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无奈苦笑。她正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世界的“设定”,门外适时传来了春华小心翼翼的询问声,询问是否起身。
两人间的旖旎氛围被稍稍打断。林芊雅如蒙大赦,连忙应声。
叶英这才缓缓松开一直环着她的手,起身下榻。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方才的亲密拥抱是天经地义之事。
看着她几乎是逃也似的避开视线,耳根红透的模样,叶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昨夜之前,他从未想过男女之亲密竟是如此……动人心魄。她生涩的回应,细微的颤抖,以及最后全然信赖地蜷缩在他怀中的模样,都与他记忆中任何剑招、任何道理都不同。这是一种陌生的、柔软的牵绊,让他下意识地便想将人圈在领地之内,护得周全。这或许……便是“家”的感觉?
稍事梳洗后,两人一同前往偏厅用早膳。林丞相早已端坐主位,正拿着一本账册似的簿子看着,见他们进来,脸上露出欣慰又复杂的笑容。
“爹爹。”
“岳父大人。”
林承泽放下簿子,笑容和煦:“起来啦?快坐,厨房新熬了小米粥,暖胃。”他目光在女儿泛着红晕的脸上转了转,又在叶英格外清亮有神的眼睛上停顿了一下,心下了然,笑意更深了几分。
早膳气氛起初温馨和睦。林芊雅小口喝着粥,叶英姿态优雅却速度不慢,显然习武之人消耗大。
林丞相舀起一勺面前精致的鸡茸羹,刚要送入口中,动作却忽然顿住。他微微蹙眉,将那勺羹汤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
林芊雅和叶英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停下了动作。
只见林丞相将那勺羹汤缓缓倒回碗里,然后将碗轻轻推开,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和讥诮的表情。
“雅儿,这羹你别碰。”他先叮嘱了女儿一句,然后看向一脸疑惑的叶英,语气平淡地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叶英啊,你也别吃。这鸡茸羹里,下了点‘好东西’。”
叶英神色一凛,瞬间放下筷子,身体下意识地进入戒备状态,目光锐利地扫向那碗看似鲜美的羹汤:“有毒?”他的手已按向腰间,却按了个空——新婚次日晨起,并未佩剑。
林丞相摆摆手,示意他放松:“嗯,毒性不算烈,是慢性的‘缠丝萝’。下毒之人手法还算讲究,用鸡茸的鲜味掩盖了药气的苦涩,可惜火候差了点,腥气没压住。”他甚至还点评了一句,仿佛在鉴赏一道菜的成功与否。
林芊雅闻言,脸上并没有太多惊恐,只是放下粥碗,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疲惫:“……这月第几回了?”
林承泽屈指算了算:“算上月初南疆使臣宴上那杯‘醉仙’,和你大婚前一天掺在我参茶里的‘红颜老’,这是第三次了。比起为父刚回京那阵,一天遇上五波下毒,三波刺客当街放箭却射中了路过的诚平侯家马车,已经算是消停了不少。”
叶英听得瞳孔微震,完全无法理解。
他行走江湖虽未经历过阴谋暗杀,但也旁观过寻仇夺利之争。只是多是目标明确,或有所图,但如此频繁、近乎儿戏却又渗透到日常饮食中的下毒,且对象还是当朝宰相,这简直匪夷所思!
“府中戒备森严,何人能屡次得手?岳父大人可知是何方势力所为?目的为何?”他的声音带着剑客特有的冷峻,“小婿或可……”
林丞相打断他,拿起一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塞到他手里:“贤婿,坐下,吃这个,这个安全。查?有时候查不清的。今天可能是刘尚书因为他青州淹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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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万亩地,明天可能是宫里哪位娘娘想给娘家兄弟铺路,后天还可能是哪个我名字都对不上号的小官,觉得绊倒我能一步登天。”
他咬了口自己的馒头,看着叶英依旧紧绷的神情,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深谙世事的疲惫和淡淡的嘲讽:“你是不是觉得这很荒唐?毫无逻辑可言?”
叶英沉默地点了下头。这确实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就对了。”林丞相扯了扯嘴角,“在这京城里,很多时候是不讲你们江湖那套非黑即白的道理的。这里的很多事……嗯……”他斟酌着用词,想用女儿能理解的方式点醒这位失忆的女婿,“……更像是在演一出早已写好的戏。下毒、陷害、为个莫名其妙的原因争得你死我活……都是这戏台上的常见桥段,不需要太多深刻的理由,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他看向叶英,目光带着一种长辈的告诫:“你既成了林家的人,有些事就得慢慢习惯。”
他咬了口自己的馒头,继续给这位看上去是个正常人的女婿进行生存科普:“在这个地方,下毒不需要太多深刻的理由,就像南安王世子会爱上一个花魁并为此当众羞辱我儿一样,都是……嗯……某种‘天道常理’。”他用了女儿能理解的说法。
叶英眉头紧锁,显然无法接受这种“常理”:“这……竟如此儿戏?罔顾法度,视人命如草芥?”
“儿戏,但却致命。”林丞相的表情严肃起来,“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很多时候是不讲你们江湖那套快意恩仇的逻辑的。这里的规则……”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更偏向于一种……被设定好的‘剧情’感。下毒、陷害、为爱疯狂,是最高效推动‘剧情’的方式。”
他看向叶英,目光带着一种长辈的告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贤婿,在这里,活得好不好,有时候不看武功多高,而看你能否识别并避开这些源源不断的、毫无新意的恶意。”
林芊雅安静地听着,轻轻握住了叶英放在桌下的手。他的手微微绷紧,反手将她的柔荑紧紧包裹在掌心。他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世界加诸在她身上的恐惧与压力,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她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她的沉默和此刻的依靠,已经是最好的解释。
叶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看向林丞相,眼神中的震惊和困惑渐渐被一种沉静的坚定所取代。
“小婿明白了。”他沉声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承诺的分量,“纵使世道荒唐,恶意环伺。叶英在此,必护芊雅周全。”
他的承诺,不是给这个荒诞世界的规则,而是给身边这个真实的人。
林丞相看着他眼中不容错辨的认真,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容,点了点头:“好,好。吃饭。”
餐桌上,那碗被下了毒的鸡茸羹被阳光照得格外鲜艳,却也衬得旁边简单的白粥馒头格外温暖踏实。
用罢早膳,林丞相便起身去了书房,留下一句“今日无事,你们小两口自便”,只是离去前,又意味深长地瞥了那碗鸡茸羹一眼。
厅内一时只剩他们二人。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吓到了吗?”林芊雅轻声问,手指仍无意识地攥着袖口。
叶英摇头,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只是觉得……你以往过得辛苦。”他并非畏惧毒药或刺杀,而是想到她常年生活于此种环伺的恶意中,心口便莫名发紧。
林芊雅微微一怔,随即莞尔,那笑意冲淡了眉间些许轻愁:“习惯了便好。只是日后……怕是要连累夫君一同习惯了。”她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几分歉然。
“无妨。”叶英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习惯便是。”
既是他的选择,那从此她的习惯,便是他的习惯。这荒诞世界的“剧情”如何上演他管不了,但既入了这戏台,谁若想动他身边的人,便需先问过他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