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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

作者:沉烟山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红烛烧得正旺,喜乐声渐渐低了下去,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更漏。


    林芊雅坐在床沿,头顶的凤冠沉甸甸的,眼前一片红色的珠帘晃动,看得人发晕。她无意识地攥着嫁衣的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纹路硌着手心,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外头的喧闹声、谈笑声,好像隔了很远。只有她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和蜡烛偶尔“噼啪”一下的轻响,听得格外清楚。


    她吸了口气,想把心里那股说不出的慌乱压下去。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将是林家的主母,一个陌生人的妻子。


    至于那个人……终究是过去了


    她不敢再想那道白色的身影,也不敢回想破庙里那场仓促又心酸的告别。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紧不慢,一步步好像踩在她的心跳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来一丝夜晚的凉气,还有淡淡的酒味。


    林芊雅不自觉地挺直了背,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得更紧了。


    叶英在门口顿了顿。


    他身上沾了点酒气。刚才在前厅,那位未来岳父确实有意试探,几个陪酒的武将轮番上来敬酒,他都应付过去了。这点酒对他不算什么,只是此刻推开门,屋里暖香扑面,是上好的合欢香,混着她身上那种熟悉的、淡淡的药香——让他一下子想起溶洞里那截冰凉却死死支撑着他的手腕,想起黑暗中她压抑的喘息,和滴落在他唇边温热又带着药味的血。


    他的思绪有一瞬间飘远。就在婚礼前,他曾去找过林丞相。破庙一别,她那句“再见”和自己那句“百年好合”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他以为她心有所属,这场婚事于她而言或许是牢笼。他叶英虽应下了承诺,却不愿真成了强人所恶的小人。


    他当时对林丞相坦言:“若小姐心中不愿,叶某绝不会借此婚约相逼。君子一诺虽重,但更重她心意。”


    谁知林丞相听了,非但不解,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贤婿多虑了。小女并无心上人,嫁你,是她自愿的。”他顿了顿,看着叶英依旧紧锁的眉头,又补了一句,“你且安心去成礼。等见了新娘子,一切自会分明。”


    此刻,站在洞房门前,林丞相那句话犹在耳边。叶英心中疑虑未消,但他选择相信那位长者眼中看透一切的从容。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压下。


    他敛了心神,慢慢走过去。


    目光落在绣着龙凤的红盖头上,然后拿起旁边托盘里的玉如意。鎏金的如意有点凉,下面的流苏轻轻晃动。


    盖头被挑起的瞬间,流苏扫过林芊雅的下巴,有点痒。


    光线涌进来,她下意识闭了闭眼,才慢慢抬起眼睛。


    烛光很亮,她先看见的是大红的喜袍袍角,金线绣的云纹闪闪发亮。视线一点点往上,掠过束紧的腰带,越过宽阔的肩,最后停在那张脸上。


    白发用一根红玉簪子束着,几缕碎发落在额角,衬得皮肤更白了。而那双眼睛——


    那双总是蒙着布带、灰蒙蒙没有焦点的眼睛,此刻正清晰地、深深地看着她,映着跳动的烛光。


    林芊雅一下子僵住了,呼吸都停了。


    她像被钉在原地,连眼睛都忘了眨。这怎么可能?新郎怎么可能会是他?他怎么会……穿着喜袍站在这里?


    “你……?”她喉咙里挤出一个颤抖的音节,带着不敢相信。眼睛死死盯着那双眼睛,生怕是看错了。


    下一瞬,眼眶猛地一热,视线模糊了,眼泪直直掉下来,冲淡了脸颊上的胭脂。


    “原来是你……”她声音轻得像叹气,又沉得砸在人心上,“竟然……是你……”


    叶英还握着玉如意,流苏还在轻轻晃。他看着她瞪大的、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她苍白脸上狼狈的泪痕,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原本以为她哭是因为他眼睛能看见了,或是新嫁娘难免的紧张。可她那句“原来是你”,里面那种不敢相信的颤抖、如释重负的哽咽,甚至有点荒唐的悲喜交加……一下子让他明白了什么。


    电光石火间,好多画面在他脑子里炸开——


    破庙那个黄昏,她穿着一身刺眼的红嫁衣,语气平静却掩不住怅然说“我三日后便要成亲了”;


    她那句“今日之后,你我便再不宜相见了”的决绝告别;


    他当时心里那种说不出的闷,和那句干巴巴的“预祝小姐新婚大喜”;


    还有她转身离开时,嫁衣裙摆擦过地面的细微声响……


    是了,嫁衣。


    他那日虽然看不见,但耳朵灵敏。她那日穿的衣服,摩擦的声响根本不是寻常衣料,是厚重织锦才有的沉滞沙沙声,上面缀的珠玉随着动作发出极轻的碰撞……和他今天听到府里侍女捧着嫁衣走路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居然从来没把她那天的打扮和“新娘子”联系起来!只因为她那样出现在他面前,说着告别的话,他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她心里有别人、要嫁给别人!


    那她呢?


    她以为要嫁给一个不知根底、或许别有所图的赘婿,所以才穿上嫁衣,去跟她真正在意的人,做一场无声又悲壮的告别。她甚至不愿意让他知道她的心意,不愿意用恩情或处境绑住他,因为她知道他来自江湖,希望他自由。


    溶洞里她能为他豁出命去,破庙里却连一句“我喜欢你”都不肯说,就怕耽误他。


    这个念头像钝刀子慢慢割过他的心口。震惊、恍然大悟、铺天盖地的心疼和说不出的酸楚一下子淹没了他。他想起她醒来后刻意保持的距离,想起她接过温玉时客气疏离的“多谢公子”……原来那不是无情,是她用理智硬撑起来、把他推出风波外的保护。


    他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塞,抬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她湿凉的脸。


    “不然呢?”他开口,声音低低的有点哑,平时那点清冷没了,换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不是调侃,是认真的确认,“林小姐以为,那天接绣球的,能是谁?”


    他的话坐实了她的猜测。林芊雅又羞又窘,更因为所有隐藏的心事都被看穿而慌乱,猛地想扭头躲开,却被他手指稍稍用力,轻柔却不容拒绝地转了回来。


    他拇指温热,带着一点薄茧,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眼睛看着她,琥珀色的瞳仁里映着烛光,也映着她无处可藏的样子。


    “现在知道躲了?”他低声问,气息近了些,带着淡淡的酒香,“在破庙穿着嫁衣来跟我告别的时候,怎么没躲?”


    这句话彻底撕开了那层窗户纸。林芊雅浑身一颤,所有强装的镇定全垮了。她抬手想推他,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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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心温暖干燥,牢牢包住她微凉的手指,也止住了她的挣扎。


    “我……”她说不出话,眼泪掉得更凶,是心思被彻底看穿后的无措,也是积压的委屈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割腕喂血,为他睡不着觉,却原来他早就接下了绣球,成了她的新郎。这个人……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破庙那样表现,害她……


    “我不知道。”叶英打断她翻腾的思绪,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甚至带着明显的懊恼,“我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新郎是我。若是我早知道你不知道……”


    他停了一下,好像在找合适的词,最后选了最直接也最认真的承诺:


    “若是我早知道你不知道,那时候就会告诉你——”


    “接绣球的人,是我。”


    “要娶你的人,是我。”


    “从溶洞里背你出来那一刻起,我心里,就没想过第二种可能。”


    林芊雅的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惊慌,而是一种酸软的热流冲垮了心里的堤坝。她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


    叶英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心疼。他不再试着给她擦眼泪,而是伸出双手,把她整个人小心又坚定地搂进怀里。他的怀抱温暖踏实,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把她牢牢护住。嫁衣上的刺绣硌着他的胸口,他也完全没在意。


    “芊雅,”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声音贴着她耳边,低低清清楚楚,“没有别人。从来,都只有我。”


    “现在红烛为凭,天地为证,此言,绝不虚假”


    “以后不管风雨还是荣华,叶英,愿与你同担”


    他的话清楚又沉稳,每个字都像石子投进静水,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波纹。


    没有华丽词藻,却比什么誓言都让人心动。只因为他是叶英,诺从不轻许。


    林芊雅的眼泪又涌出来,这次不是因为惊吓或委屈,而是绷得太紧的心弦一下子松开后,汹涌难挡的酸软和悸动。她终于抬起微微发抖的手,轻轻回抱住他,把满是泪的脸埋进他温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重重的鼻音:“……你之前在破庙……还祝我百年好合……”


    叶英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低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到她身上,带着无奈的歉意:“是我的错。”他抱紧了她,“那时候只以为你心里有别人,不想叫我为难,才说了那样的傻话。”


    他稍稍松开她,低头看着她哭得发红的眼睛和鼻尖,手指再次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那现在……我把那句话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林芊雅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清冷的眼睛此刻盛着烛光和清晰的她的影子,温柔得让人心醉。她吸了吸鼻子,终于破涕为笑,轻轻点了点头。


    叶英眼神深了深,不再多说,低头微凉的唇轻轻吻上她轻颤的眼皮,吻掉咸涩的眼泪,动作带着剑客特有的专注和虔诚,然后向下,准确又温柔地覆上了她微张的、柔软的嘴唇。


    这是一个迟来的、确认的吻,带着怜惜、承诺和失而复得的小心。


    红烛烛泪已滴过半,墙上晃动摇曳的影子把床边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影投在一起,模糊了界限,融成了一体。


    窗外月色朦胧,悄悄漫过窗棂,把一室的温柔缠绵轻轻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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