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永禅体内的岳灵儿心头一震,眼前人明目皓齿,神采奕奕,虽青涩,可不正是少年尉迟玄沧?
莫永禅仍是面不改色:“不必如此,不必如何?”
少年微愠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出家?”
莫永禅施施然道:“玄沧,我为我自己。”
佛珠轻滚的响动似乎惹恼了尉迟玄沧,这少年眉峰一蹙,语调猛地拔高:“撒谎!”
这一声极具情绪,惊得竹林深处的飞鸟扑棱振翅,四处逃窜。
“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无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阿弥陀佛......”莫永禅从容接道,岳灵儿心中却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这情绪并不属于她,而是来自这副身体的主人,藏在平静下的怅然。
“好一出佛法,好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尉迟玄沧话锋收敛,指腹却几乎嵌入掌心。
对于岳灵儿来说,他盯着莫永禅犹如盯着自己,这眼中没有忧郁,唯有少年沉不住气的焦躁。能看到关于尉迟玄沧这副模样,倒是难得。
莫永禅轻轻伸手向尉迟玄沧肩头放去,指尖微顿,终究是收回,千言万语化为一句:“你原谅我,对不起。”
尉迟玄沧冷冷甩袖而去,两人不欢而散。
岳灵儿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昔日好友的诀别现场!她后随莫永禅向庙内走去,路上僧人皆称其为——吾净法师。
敲击云板的清越之音空灵绵长。
"铛——铛——"
穿云灰色居士服的行者们放下杂物,四面八方向斋堂聚拢。
一个行者叹道:“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身旁人摇头道:“这世道不太平,能躲一天算一天,没什么可想的。”
两人的唏嘘声渐远,岳灵儿这才后知后觉——当下正是十年前凶神太岁为虐四方之时。
这空音寺是世外桃源,外头却不知如何兵荒马乱。
斋堂古朴庄严,莫永禅身披绛赤色祖衣踏入时,众行者已齐齐落座后排,腰背挺直。
他缓步走向正中,行者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藏着敬畏与依赖。
“嗒—嗒—嗒—”木槌敲击梆子的声音响起,两行僧人从东西二门鱼贯而入,袈裟轻摆间无声落座。众行者纷纷起身鞠躬,待僧人念罢供养咒,才轻轻坐下。
穿藏青色居士服的行者持大勺分饭,行云流水,整个斋堂唯有手势比划饭量,鸦雀无声。
僧人逐个离去,莫永禅却立在正门前,拦住了一个清瘦高挑的云灰色行者。
“我寺不设晚斋,午饭要吃饱,你为什么不吃?”
行者抬头瞥他一眼,声音细弱如蚊蚋:“我不饿。”
岳灵儿看得清楚,这人两眼发直,腿脚不稳当,心道:怎么可能不饿?
莫永禅心知肚明,道:“去吃。”
见此人仍是原地不动,又微沉道:“不吃饱,是没有力气做事的。”
行者突然猛地抬头,眼眶微红,下巴却扬得老高:“没人让我吃。”
“谁不让你吃?”莫永禅惊惑道。
“因为我是逃难来的,是贱民,所以我不配吃饭!”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像是说慢些便会暴露什么。
岳灵儿瞬间明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莫永禅低声诵了句佛号,伸手引他,“你随我来。”
重进斋堂,这行者接过饭便狼吞虎咽。莫永禅静候于座,等他拿着碗去洗,才缓缓跟上。
“你叫什么名字?”走在回廊上,莫永禅轻声问。
“莫永杉。”
莫永禅脚步微顿,眼底浮现惊奇:“哪个‘永’?哪个‘杉’?”
“‘永’为水点,‘杉’为木三。”莫永杉几乎是你问我答,毫无心意。
莫永禅忽然笑出声,指尖点了点自己的法号铭牌:“你我有缘。”
附着在这副身体里的意识突然脱离,岳灵儿也乐了: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谁知莫永杉毫不领情,一盆冷水泼下!
“你是仙门之子,金枝玉叶,进来就当上了方丈。我一介贱民逃难来的,怎么可能和你有缘?”
他干笑一声,莫永禅却闭口不言。
不过自这日后,竟再也没人刁难莫永杉。
难民每日进进出出,莫永禅忙得前前后后,莫永杉有时跟着打杂,将一切看在眼中。
终于有一日,莫永杉找到莫永禅,单刀直入:"我要出家,我要为僧。"
莫永禅当场拒绝:“佛法空门,不可玩笑。”
可他错了,莫永杉晨起随法会,入夜伴经书。连择菜挑豆也不忘捧着经文,一连几日潜心佛法,他炽热的目光中,哪里还有半分对世俗的贪恋?
于是某日清晨,莫永禅亲自为他剃除须发,披上僧衣,收入门下。
岳灵儿倒不甚在意,她有自己的苦修要做。
一连几日,她跟着莫永禅在寺庙里诵经、禅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修身养性之事,硬生生扛成了度日如年。
她不止一次心里琢磨: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尉迟玄沧目的为何?宋元乐是否安好?
既来之则安之,所经历的自有缘由。
寺里的行者常常窃窃私议,她偶闻风声,才知凶神太岁近来已被五大仙门镇压,不过凶神阴气久消不散,天下仍不太平。
而百废待兴,各大仙门重振旗鼓,昼夜清剿,常有捷报传来,不少难民也终于退下居士服,携囊归家。
一日斋饭时。
云灰色居士服的行者神色焦急,手忙脚乱奔来。
“吾净法师,您快去寺门前看看吧!”
莫永禅放下手中瓷碗,木筷摆放端正。他面露担忧,语调却依旧平稳:“不慌,慢慢说。”
行者哪里能不慌,他道:“有个女子,浑身是血,她、她恐怕是凶党余孽!”
莫永禅闻言道:“好了,走!”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跨门而出。
莫永杉忙叠起两个瓷碗,顾不上清洗,也跟了上去。
岳灵儿借着眼眶看去,远远见两名和尚高举右臂立于大门下,双指并立,指尖萦绕净色灵光,几颗佛珠于空中盘旋,正压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这女子单膝跪地,身形摇摇欲坠,却仍咬牙支撑。
岳灵儿几日下来头昏脑胀,终于有新鲜事发生,不由得格外专注。
她仔细打量那女子:身穿浅紫轻甲,斜挎花钿琵琶,背后悬着一柄紫纹宝剑。
内袍露出的鎏金丝线浮光锦,正是西阳关特产。
岳灵儿对这浮光锦倒是略有印象,九色珍珠粉揉丝而成,光影流转。
去年生辰,陶姐姐还送过同款披风。
正愣神时,女子被气流逼起了头,岳灵儿霎时心头一紧。
这张脸虽比记忆中稚嫩几分,可眉眼间的英气丝毫未减,可不就是陶姐姐?陶氏仙门当年的小少主,陶山花!
两和尚看莫永禅走近,一手维持施法,一手合十施礼,齐声道:“吾净法师。”
莫永禅点头示意:“先住手。”
两和尚方要收手,身后赶来的莫永杉却急声道:“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莫永杉继续道:“仔细看好,这是凶党余孽!”
这女子周身绕着圈猩红阴气,像团化不开的血雾,她的十枚指甲像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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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般暗紫。
果然有一和尚附和道:“是啊,方丈,此女遭阴气反噬上身,若不将其杀死,阴气不死不灭,该当权衡呐!”
另一和尚面露迟疑:“吾净法师,如何处理?”
莫永禅略一沉吟,问道:“从何发现?”
一和尚道:“灵虚境内。”
莫永禅看向尚存一息的女子,眼底一沉,道:“抬进去,救。”
莫永杉态度坚决:“方丈,三思!寺里还有那么多难民!”
莫永禅却道:“众生平等,断不可见死不救。”
这场意外重逢,让岳灵儿意外看到十六岁的陶姐姐,又惊又有种窥探她人隐私的心虚。
自从陶山花出现后,寺庙内再也不清净了。
上午来报:“吾净法师!莲花池里的鱼一夜之间全死了!”
中午来报:“吾净法师!殿前的十八尊香炉全翻了!惊扰了一众香客。”
下午来报:“吾、吾净法师,您的金身像被劈成了两半。”
深夜。
“吾净法师,吾净法师......”一和尚轻手轻脚走上前,轻唤。
通铺上的莫永杉被晃醒,睡眼惺忪地望去。
夜色中,和尚低声道:“那女子.....又不见了。.”
莫永禅闻言立刻坐起,揉了揉眉心,语中带倦:“知道了,我去看看。”
许是用着别人的身体,岳灵儿意识瞬间清醒,见莫永禅从床脚匣盒取出一柄洁白无暇的玉如意。
莫永禅一手持佛珠,一手握如意,向金华殿的方向走去。
残烛摇曳的金华殿内空无一人,莫永禅四下张望,步履沉沉向前走了几步。
“姑娘,你出来,躲着不是办法。”
磁厚温润的声音在大殿上空回响,却如石沉大海。
他只好继续向前,刚走到观音菩萨像前,狂乱的琵琶声骤然炸响,“铮——”的一声尖鸣刺得耳膜发疼,弦上抖落的阴寒气流像冰针扎在脸上。
岳灵儿还没来得及反应,眼角余光已瞥见“卍”字幡幔旁的紫纹剑。
剑脊嗡鸣着离鞘,剑刃裹着猩红阴气,如毒蛇吐信般悬在半空,剑尖斜斜坠下,直刺莫永禅后心!
莫永禅摩挲佛珠的指节猛地一攥,腕间佛珠“咔嗒”撞响。
他竟没回头,脚掌在青砖上一碾,乾坤移步的残影还在原地,人已稳稳立定三尺之外。
紫纹宝剑应声扎入人字青砖,剑刃没入半截,周遭的灵气如沸水般汹涌翻腾,威力巨猛,若是正中人身,后果不堪设想。
供桌后忽然传出瓷瓶摔碎的脆响,陶山花踉跄着扑出来,双手死死抱头,指节掐得头皮泛青,凄厉的惨叫从喉中炸开:“滚!都给我滚出来!”
她跌跌撞撞扑到剑前,拔出剑,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宇乱剑挥舞,剑风扫过烛火,火星溅落在青砖上转瞬即逝。
女子狰狞道:“别动我!都给我滚!”
情急之下,莫永禅快速拨动佛珠,清心咒的梵音脱口而出。
二十一颗佛珠从他掌心依次飞出,在陶山花周身盘旋成阵。
阴气在佛光下滋滋冒烟,陶山花浑身发抖,唇齿大开,抽空瞪他一眼:“滚开,不需要你救!”
莫永禅反倒向前挪了半步,增强法力。
直到半炷香后,清心咒的效用真正渗入肌肤,陶山花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下来,头抵着剑鞘滑落在地,眼神清澈下来,却绝望地盯着颤抖的手掌。
她忽然抬头。
“和尚,你有修为。”她眯着眼,眼底显露几分敬佩之色,声音带着无力嘶哑,语气却强硬到不容置喙,“现在,给你下达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