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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蜜与刀

作者:迟诵西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是你们的军服?!”


    宋梨低头,大惊,的的确确。她在演武场上见过。


    随即大悟:自己死在乱箭中,是以受袭军士身份。


    抬头,汤雪站在原地等她解释,不像一道题,却像一本空白的书,随她信笔写画。那么傻,那么信任的神色。


    她搓了搓风干后又痛又痒的泪痕,拼贴出一个回答。假的缝着真的:


    “我听见外面混乱,想出去寻你,就把一个倒地的人衣服扒来穿上,免得太显眼。”


    “路上受了箭,没有很重,我撑着走到山坡。”


    “望见你酒碗在,人不在。我还以为你醉在外面,被敌军掳走,必死无疑。躺在那哭了一会,就晕过去了。”


    汤雪显然吃了一惊。


    听到最后,悲喜交杂的脸浮出愧色。他走近,又一次跪在她面前:“抱歉……”


    只两个字便哽住。


    宋梨陡地耳后发热,心虚地拉他坐到床边。


    “我没有担心你……”只吐出半句,她埋头抱住他,“我是怕拿不回我的东西。”


    很坦然的话,为什么不敢面对他说呢?


    宋梨心鼓阵阵。


    这样的拥抱是汤雪很不熟悉的。或者说,他并没有拥抱的概念。于是他小心翼翼摘着她发上的草须。


    “你干嘛?”


    宋梨突然抬头。


    “头发……有点脏。”


    他给她看拈下的草根。


    梨娘眉间皱怒,恨他不解风情,忽从他身上离开。然而只一楞,又埋到他颈间侧头蹭他,之后是下巴。


    “让你嫌我脏!”她语息喷在他锁骨。


    好痒。汤雪闷哼一声。


    宋梨顿时停下,抬眼见他仰着头,下颌还有残血,抬手便擦。他又轻动一下,像受了惊。


    梨娘四指落在颈侧,大拇指在他脸侧搓着,太痒。汤雪忍不住低了头,把她手拿开。


    “水差不多够凉了,可以沐浴了。”


    “想给我洗吗?”


    汤雪猛从床上弹开,“这、这是什么话?!”即涨红脸。梨娘面露疑惑:“不是说要照顾我吗?”


    他开口欲辩,只有唇角在抽动。


    梨娘埋头,笑得直不起身。笑罢摇手:“军营里还乱着吧?你去做你的事吧。”


    汤雪转身逃出。


    天刚蒙蒙亮,风依旧冷冽。


    伤者陈尸已被移走,四处只余拼杀痕迹。


    此战敌方人数并不多,毕竟是败师余部,否则战时更长,损失更重。一士兵急急冲来,传讯道:主将已部人清剿余患,命他守好本营。汤雪抱剑领命。


    晨露渐晞,巡至饮酒处,断箭满地,只一根带红,其旁大片草染着暗腥。是他找到梨娘的地方。


    说什么皮外伤……他一阵心绞。又后悔:梨娘一事,本是加固防守的警钟,主将却掉以轻心。否则伤亡还能减少。


    料理完军中事务已是午时,刚到帐前便见军医出来,神色微妙。汤雪忙上前。


    “她怎么样?”


    军医很平淡:“没什么大碍。”


    “怎么会?!她流了很多血。你可给她检查上药?”他一脸难以置信。


    “夫人说患处不便示人,况且只是小伤,展示完她能跑能跳便赶我走了。”军医瞥他一眼,眼神怪异地离开,似是怪他小题大做。


    汤雪有些恼,进帐却见梨娘安安静静睡在床上,不敢打扰。


    “我真没事,你走吧,我会跟他说的。”


    听他走近,梨娘眼也不睁地说道。


    “梨娘。”他走到床边,她睁眼,“是你啊!”


    汤雪不再说话,望着她,神色担忧。看得宋梨不自在。


    “我真的没事。”她掀开被子坐起,身上是他的衣服,干干净净,只是躺得有些皱。


    他忧色仍不减。


    宋梨无语,背过身:“你要真这么担心就自己检查吧,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她松松衣襟,汤雪不言,肯定已经羞得闭上眼了。


    正要转头笑他,颈后却一凉。汤雪坐到床边,手指勾住后领,小心翼翼,还是碰到了她,又退开。宋梨不由咽了下口水,这人居然来真的。


    冷意扑上双肩,蝶骨,后脊有风在钻,她轻轻一颤。一股温热靠近,背后有两只手牵起衣缘,沿着臂侧上拢。宋梨猛地拉紧双襟,自感怯了下风。


    “查过这面,要看看另一面吗?”她转头,横他一眼。


    然而脸上是尤其烫的,汤雪霎时心摇。他退开的两手又伸去,把她虚虚拢在怀中。梨娘一惊,撞上他的下巴,缩了一缩,又贴在他身前。


    领子乱着,露出白皙洁净的皮肤,“我信你。”他闭上眼。


    “你真看?!”


    她从他怀里离开,坐到对面。却见他低着头,缓缓睁眼看她,半眯的目中流出笑意。


    她惊过,也笑了,抬手捏住他下巴,“你要天天这么对我笑。”他垂眼,下巴在她手中点了一点,“嗯。”


    他睫下有柔光,她略失神。


    这种真心话,似乎比谎话更不该说。


    可最不该说的,不也说了?


    宋梨抚上他脸:“你是我第一个仆人。快伺候我用饭吧。”


    帐帷垂落,汤雪的背影被剪灭。宋梨有些恍然。


    活着的时候,她从没回应过任何人,这次为什么……


    走到外面,昏黑一宿,天终究还是亮了。一色清秋,空气爽利而冷肃,被一个身影搅动着。


    取饭而来的男子步伐扬起期待。有什么理不清的东西夹在风里,直往掌心钻。宋梨空手一握,触到指尖温热。


    来人走近,带红的眼尾因她染上喜色。宋梨自嘲一笑。


    见他哭了两次,便分不清心软和心动了。


    仍是简单的饭菜,肉早不在列了。梨娘不像之前那样拘谨,自顾自吃着,很放得开。反倒是汤雪心不在焉,讲礼似的。


    说起第一顿饭,不是才在前天吗!他顿觉天旋地转。


    之前同僚见了谁家美女,执勤时在耳边念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云云,他只当没话找话。想起这短短两天,不是熬冬一般,日子拉得格外长?


    汤雪目闪悟光,随即又按了眉:


    “梨娘……”


    “嗯?”她嘴里嚼着,没看他。


    他一字一顿,很恳切地:


    “我们才认识不到三日,你不必因为在我檐下,就答应我。”


    梨娘猛抬起头:“我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说罢,她微微仰面,眼珠飘忽起来,像上次回忆名字一样。


    突然,亦觉天旋地转。


    加上那个甩掉她的人,不过也至多五天吗?!真是疯了!她碗一放,筷子一敲。神色张皇。


    “我是不该答应你。”她定定望住汤雪。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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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色凝固,尴尬地保持在视死如归与悔恨不已的交界处。然而什么话也没说。


    “但你哭起来实在让人心疼。”梨娘笑得无奈。


    他看不懂:“你可怜我吗?”


    他眼里混杂着惊讶、羞耻和希望。宋梨楞住了。


    她看他哭了三次——宋梨突然想起来。


    第一次觉得好笑;第二次觉得可怜;第三次觉得心痛。


    大概她越发觉他好骗,就越顾及他。这个傻子。


    “我是有点喜欢你。”


    她端起碗,又自顾自吃起来,咀嚼着某种心情——心软和心动,有时候是会一起来的。


    吃罢落筷,才发现汤雪一点没动,痴望着自己,嘴角带笑。她起身,他目光也随起:“梨娘,我看着你吃饭,居然不用吃也饱了。”


    “别胡说。”宋梨捂住他的嘴,“快吃。”


    她把筷子递他手里,转身便走,总感觉他眼睛还粘在自己身上,出了帐才自在。


    同一个声音,前几天说话还夹枪带棒,现在却浸了蜜似的。宋梨有些悚然。如果这人真是汤雪前世,他变化也太大了!


    但这变……她背后发凉。难不成是因为记得她才这样!想想第一面他逃一样的步子,跟躲前女友有什么区别?!


    她转头,正好碰上汤雪端了残碗出来。


    “你喜欢我吗?”梨娘问得急切。


    汤雪最后一口饭差点没咽下,整张脸“咻”地泼红:


    “喜欢——”


    梨娘抢过他手里东西,发誓般道:


    “汤雪,我生前死后都只有你一个男人,你要一直喜欢我,就算我死了。”


    “别说这种话……”


    “你答不答应?”她急得倒眉。


    “答应答应!”他想拥住她,可一堆物什挡在身前,只好捧住她的脸。梨娘立马笑了,笑面如花掬在他手中,令他心旌摇动。


    “走吧。”她轻快转过身。汤雪急忙跟上,替她看着脚下。这衣服太长,实在不适合她。


    忙完一通才至正午,汤雪拟完文书又要出门。宋梨倦极,忙叫住他:


    “一宿没睡,你不困?”


    他回头:


    “行军在外,这种情况常有,几天不睡也正常的。我早习惯了。你快休息吧。”


    宋梨倒下,迅速入梦。再醒时,汤雪仍未归。


    探头到帐外,天空朗朗,分不清是午后几点,冗长的无聊笼在四周。宋梨回身,在汤雪的地铺上躺下,比床还硬,真不知他怎么睡着的。


    其实他人不错。宋梨仰望帐顶,目中空空。除开本性不坏,那个捡他的大将军,也许把他培养得挺好呢?


    躺得腰酸,她侧过身,目光正对上床底。药箱、衣物包裹是她见过的,但有个黑漆漆的东西,是第一次注意到。


    宋梨伸手一摸,木质,带绳,有洞。


    取出,是副怒目鬼面,利牙尖耳,冷森森地骇人。


    只听过兰陵王戴假面,因为长得太俊美,威慑不了敌人。汤雪虽也俊,可活脱脱一张恶人脸,不怒自威,为什么戴呢?


    她将面具比在眼前,透过目洞四处张望,欲究其中妙处。看完一圈,回眼便见汤雪凭空出现。


    竟是个致幻法宝吗?!


    宋梨有些惊讶,幻象却开口了:


    “梨娘。”


    她将鬼面从眼前移开,汤雪真真就在眼前,神情微妙,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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