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蕊华握紧了刀柄对着人就凶狠刺去,尽管她一向心狠却并没有亲自动过手。她只觉得气血翻涌,平时那些做小伏低,那些强颜欢笑都变成了此刻刺向云姑娘的利刃。平时看杜蕊琴的脸色就算了,宁朝云她一个卖肉的,也能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不成?
再者说,就算闹出些什么她也是不怕的。
马大马二一向好色并为自己所用,福临也早就在后院巷子拐角处备好了小车,就算她在这里把这两个小贱人杀了也能扮做艺伎溜之大吉,这里无人认得她,她自然能走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些年的委屈也算是吃够了。
她没什么好怕的。
杜蕊华死死握住自己唯一的武器,狠狠地朝那人的后背刺去。在她预想之中的猩红和温热却并未随之到来,她以为的漫天血花和尖叫更是无影无踪。她的刀还没碰到人的后背就被人捏住了手腕,只听得“嘎嘣”一声脆响,杜蕊华的喉咙里便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叫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腿窝就传来一阵生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五小姐还真是……我可真是小瞧你了。”
杜蕊华在惊诧之中抬起头来,面前之人已经转过身子,她翘着二郎腿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五小姐,你可想到我会在这儿啊?”
“苏玉淑!”
疼痛和屈辱一时间全部涌上来,杜蕊华分不清究竟哪一个令她更为痛苦。她试图扬起头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被身后之人按下,整个人趴在地上如同俯首称臣,就连一丝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就和她童年时,看着自己母亲死的时候,一样。
“鸩,把刀收了就行,别伤着她。”苏玉淑挥挥手,鸩反拧一下杜蕊华的手腕就轻松夺下了那把小刀。她不禁拿在手里观摩了一番,实在是小的可怜,怎么会有人觉得这种东西就能拿来杀人呢。苏玉淑向她点了点头,鸩当即放开了杜蕊华被扭在身后的双手。杜蕊华旋即瘫倒在地,她揉着自己的手腕落下两行清泪:
“玉淑姐姐……蕊华,蕊华不知道你在这儿,是蕊华鲁莽了……”
苏玉淑不禁哑然。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杜蕊华就在试图杀人灭口之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装得像个柔弱小白兔似的,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进来,只怕是觉得苏玉淑带人把她毒打了一顿呢。
“呃……你先别哭。我今天到这里来……”
杜蕊华声泪俱下:“我知道,我知道您一定是受了蕊琴姐姐的蒙蔽,不不,您一定是应了她的嘱托才到这儿来的,我不怪姐姐的,真的!”
“蒙蔽?什么蒙蔽呢?”苏玉淑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娇弱女子,“你且说来听听。”
“玉淑姐姐你不知道,大姐姐在家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我又不得父亲的疼爱,在家中孤苦无依只能自求生路。我知道我的生意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大姐姐一定也是和玉淑姐姐一顿好说,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也只是听了姐姐的话,替师城里那些达官显贵,那些……那些人打发家中的累赘而已。玉淑姐姐,您可千万不要听了蕊琴姐姐的话,我并非那大奸大恶之人啊!”
“那你又为何现身此地呢?”
“我……我是遭人算计,来此面见生意上的人,哪里知道玉淑姐姐在这里!想来玉淑姐姐也是被人叫来这里的是不是,那就是故意让姐姐误会于我,这人必定是有所筹谋的呀姐姐!我也只是听了蕊琴姐姐的主意,这些事情都并非出自蕊华真心——”
“谈生意……需要穿成这样子吗?”苏玉淑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她也没有那个耐心再在这里赔她演戏,“五小姐,我是自己要来这里的。和你姐姐没有关系。”
听到这句话,杜蕊华的心一下子就凉了。这许多时间过去外面竟然一点动静没有,想来是马大马二早已被人拿下。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财路就这么被断了,就连出卖色相才得到的两个帮手也轻松折了进去。一想到这里她怎能不恨!凭什么她杜蕊琴生来就什么都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她就失了母亲做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事已至此,她的确也没有什么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杜蕊华低下头去沉默半晌。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举一动莫不是杜家小姐的风范。只是她再抬起头来之时,眼神里早就没有了那股娇柔,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恨意与恶毒:
“苏玉淑,你用不着惺惺作态在这儿装好人。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站在杜蕊琴那一边!”
“无冤无仇?”苏玉淑冷笑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再说了站在哪一边……难道不是我的自由吗?”
“她杜蕊琴给了你什么好处?苏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吧,在杜家——”
“在杜家难道已经是你说了算?难道是你插手了杜家的生意?更何况……与我苏玉淑合作并不需要什么好处。”
杜蕊华冷笑一声:“你不是对我家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吗?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为何在这里逼问我呢?想来苏小姐也是有话要从我嘴里套,不是吗?”
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看来对付她硬来没用,也得想点别的法子了。
“去把她带上来吧。”
鸩有些迟疑,苏玉淑摆摆手:“无妨。我一个人可以的。你记得出去和他们说一声,那几个人该说的都说了就没必要留了,做的干净点。”
“小姐,杀人的事您大可以放心。”
听着门在自己背后开启又关上的声音,杜蕊华就知道自己这局已经输了。自己本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依靠几分姿色几分经营才把手伸到这个地步,谁能想到就在这一步飞升之际这苏家小姐居然主动入局。
若是上面那位大人知道了……
苏玉淑见她眉头紧皱,心里已经猜到八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她必定知情。只是如何才能让杜蕊华心甘情愿地说出口呢。
“苏小姐不必费心了。你我都是聪明人,就没必要兜圈子了。”杜蕊华坐直起身子来,“那杜蕊琴一心为了她娘,我虽然知道你苏家无辜,但是能如了杜蕊琴的愿的事儿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你可知道贩卖私盐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大事!”苏玉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知道你出了事,你自己也要死!你外祖父家也要一并跟着发落,更别提你亲近之人,他们会是——”
“我管她们什么下场!”杜蕊华一声冷笑,她的声音忽而尖利起来,“我死了又怎么样?活着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如果我死了能让整个杜家给我陪葬,那我真是无上的光荣啊!凭我一己之力就能扯垮两家,我要什么下场?我的坟墓就是你们的坟墓,我死后自有你们相伴,我要考虑些什么?看着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一朝落难,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和光同尘!”
苏玉淑气不过,她实在是讨厌这人两面三刀的虚伪样子,她此刻气得直想打杜蕊华一顿。她刚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一个教训,又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之前,林长亭托人带来的话:
“多思多想,稍安勿躁。”
这可当真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我们姑且先放下我们两家的事不谈,我与你其实也只有这一点的矛盾罢了。只是五小姐,你给杜老爷的房里挑选那些无辜女子,又把她们丢进那虎狼窝的时候,有没有动过一丁点儿的恻隐之心?若你可怜,她们岂不是更加可怜?”
“哈哈哈哈哈哈……”杜蕊华从未笑得这般真心,“苏大小姐,你若是觉得她们可怜,你怎么不觉得我可怜呢?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要是觉得她们可怜,你把她们买回去养着就是了,你不是有钱吗?你不是不要好处吗?你在这逞什么口舌之快,你在这里装腔作势的装什么好人!你,杜蕊琴,还有那老妖婆通通都是些伪君子罢了,我这个真小人又比你们差到哪里去?”
“你怎知我没有花这个钱呢。”
木门应声而开,楼下的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已经断绝。一名女子在鸩的带领下缓步走到杜蕊华面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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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得简朴却干净,一张可以称得上美貌的面容之上隐隐透露着几分恨意:
“杜蕊华,你可还记得我?”
“是你?”杜蕊华只略略诧异,很快便神色如常,“你居然没死。”
“是。苏小姐和她手下的人救了我,我能活着站在你面前当真是托了她的福。”桃花姑娘对着苏玉淑跪下叩了三个响头,“今日一见苏小姐,大恩大德永世难报。”
“你可真是晦气啊。怎的好好的路子就在送你那一程上出了事,田婆子和王五死之前居然没带上你,真是可惜。”杜蕊华的口气无比冰冷,“怎么,活着回来打算重操旧业做你的窑姐儿吗?”
“五小姐又何必冷嘲热讽呢。”桃花姑娘对她话里的尖刺置若罔闻,她微微一笑,那模样竟然有几分的快意恩仇,“我到你杜家本就是被强迫,难道是我们两厢情愿吗?而且我此番回来……不是为了待在这里,而是为了带走你,杜蕊华。”
“带走我?你能把我带到哪里去?我可是杜家的女儿!”杜蕊华的声音里多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站起身子指着二人的鼻子蛮横道,“怎么,我竟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就能做了杜家的主?整个师城难不成是你苏家说了算!”
苏玉淑摇摇头:“并非是我苏家说了算,而是你不该招惹我们苏家。原先王五的村子里有不少恶人,已经没有活口了。听他们回报,那里还有不少走黑路的女子还幸存一条命,于是我索性把那个庄子买了下来,把她们就安置在那里。五小姐,你说,要是也把你放在那里过日子……你意下如何呢?”
看着她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杜蕊华不免一阵胆寒。她可以死,她不在乎,可若是真如苏玉淑所说把她丢进自己一手制出来的坟墓里,那才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冷笑一声,故作无畏的样子说道:
“苏大小姐,即便你苏家手眼通天富可敌国,我杜家却也不是吃干饭的。父亲对我宠爱有加,在家中不受宠的是姐姐!若是我今天没能回得来,你不妨猜猜他会不会与你家善罢甘休!”
“五小姐,你还真是知人不明。”苏玉淑叹了口气,面前这个垂死挣扎的人一时之间竟然显得如此可怜,“他连枕边人都能一茬接一茬地换,就连你的三姐姐疯了他都只是请了风水先生走了个过场,你不过是对他还有几分用处,你真当他会在意你一个小庶女的死活吗?”
“你胡说八道!”杜蕊华气急败坏地瞪着二人,她歇斯底里得头都有些发晕,“你胡说什么!我苦心经营做小伏低,父亲离了我根本就得不了半点儿舒心,你才是真的被杜蕊琴她们母女蒙了眼睛,你当我父亲也是瞎的不成!你根本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的人是你。”苏玉淑没什么耐心再和她纠缠,面对精神已经在崩溃边缘的杜蕊华,她势必是要一举击破——
“杜蕊华,你回不去了。我苏家已经出面,把你的所作所为告知了杜家主母。你父亲知道之后只是说了句和他没关系就不再出面,主母的意思是……任由我们处置。”
“不可能!不可能!”杜蕊华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苏玉淑的领口,“你骗人!我父亲说过的,他唯一所爱就是我娘,我和我娘长得像,几个女儿里他最喜欢我!他不会不要我!他说过我事情办的好,他都夸过我……”
苏玉淑扯下她的手,表情是那样的怜悯:“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的事情办的好不好不重要,你做的事对他自己有利,那就是好。你做的事哪怕有益于杜家而对他无利,那便是不好。你自己分明都清楚的,这么多年你都活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假象里难道不辛苦吗?你得到的爱是假的,你做的事是为人不齿的,甚至于你的敌人都是假的,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不可能!都是杜蕊琴,都是她们挑唆,我要她们死,我要她们下地狱,就和当初她们杀掉我娘那样——”
“你的母亲是父亲杀死的。”
杜蕊琴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疯癫的杜蕊华,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烛火的光带——
宛若跨不过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