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信吗。”杜蕊华即便身体颤抖也依旧将身体挺得笔直,“杀了我母亲最大的好处不还是你们?你们嫉妒我娘受宠才杀她灭口不是吗!苏玉淑,你还不知道你面前站着一个什么人吧!”
杜蕊华越说越激动,她仿佛扯下了往日戴在脸上的那副柔弱面具又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
“她和她的母亲!杀了我的母亲!那日我回到院子里就只见到我母亲悬在梁上的尸身,她的身体还温热着,那年我才不到十岁!你们如何敢明目张胆做下这等事!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杜蕊琴的声音很轻,她叹了口气,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这么多年来,你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也好,又或者在外面散布我的谣言也罢,我和母亲都看在你幼年丧母的份儿上不曾计较,没想到你真真是越长越歪。今天既然大家已经撕破了脸面不妨就把话说个清楚,我再说一次,你娘不是我们杀的,是你一直阿谀奉承的那个亲爹动的手!”
“我不信!”杜蕊华用力嘶吼着,若不是苏玉淑在中间拦着只怕她要扑上去撕了杜蕊琴的脸,“他为什么要杀我娘!为什么!”
杜蕊琴看着她眼泪铺了满脸,她终于还是没有狠下心。杜蕊琴转过身去,别人只能看到她绷紧的脖颈:“上一代人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
“我一定要知道。”杜蕊华一字一顿地说道,她不甘心,也不死心。她绝不相信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是假的,更不愿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来利用依靠的人居然才是杀母仇人。
“当真要如此吗?”
“当真。”
杜蕊琴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她的耳边进来总是响起母亲的叮嘱——
“琴儿,你心太软是要出事的。”
“你说啊!”杜蕊华的声音混杂了些许哭声,自打她和苏玉淑撕破脸后便不再哭泣,在杜蕊琴面前她更是不想认输落泪。可她一定要一个真相,她只想要一个真相。到底自己经营这么多年为了什么,到底她算是个什么。
“你说啊!”杜蕊华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摇晃着,如同一个哭泣的孩童——
“姐姐!你说啊!我求你了!姐姐!”
这久违的一声姐姐,杜蕊琴心里终于还是不忍。
这么多年来,她眼瞧着这个妹妹被三妹妹蹬鼻子上脸的欺负,自己不是没有管教过干涉过,只是她看不见的时候杜蕊华过得便更加痛苦不堪。母亲管着一家,也是有意疏远这几个庶女,任凭她们自生自灭也就罢了。说到底,还是杜家这些年来对不住她在先。
她一个小女孩儿,还能指望她在那样的困境里长成什么样子呢。
罢了,罢了。
她走上前去,苏玉淑搁在二人中间不肯让开。杜蕊琴拍了拍她的肩膀,苏玉淑这才迟疑地站到了一边,可依然保持着待发的姿势。若是这杜蕊华还想做什么她也好第一时间就能护住杜蕊琴,不至于真出了人命才是。
“当年父亲娶了母亲之后,母亲娘家带来的生意慢慢地都到了他的名下,那时他还没有撒手不管,人虽然花心却也还算得上是个好的。你母亲过门时正赶上家里的生意需要照看,他一年也回不来几次,尤其是你出生之后他更是忙于经营。后面你也知道,他陆续带回来几位美貌的,你的母亲更是见不到他几面。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夏日已经毫不迟疑地降临,可杜蕊华的手冰得和三九天里的井水一样。她盼望地看着杜蕊琴,想从她口中知道那尘封已久的往事和自己最想触摸的真相。
杜蕊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后来你母亲她……她……”
“你说啊!”
“她和外面的一个账房好上了。”
杜蕊华只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一般,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她动弹不得,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她只是微微地摇着头,嘴角还挂着一抹嘲讽似的微笑,只是双眼里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不可能。你胡说。你胡说的。我娘不是那种人。你胡说。”
“一直照顾你的那位嬷嬷,她一直是知情的。只是我母亲发了话,这样的丑事不许见人,在杜家便没有人敢提起,尤其是在你面前提起。你若是不信我的话,你大可以回去亲自问她。”
“我不信。”杜蕊华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般扬着头,“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让我回去。”杜蕊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直勾勾地看着门外,眼神决绝如坚冰,“这局我已经输了。我在家内的两个帮手已经被你们杀了,外面的路子也被断了,你们不必担心放虎归山,事情做不好自然有人会处理了我。”
苏玉淑敏锐地察觉了她话里的意思,她看向杜蕊琴,可她却并无半分诧异的模样。杜蕊琴让开了身子,大门就这么大咧咧地敞开在杜蕊华的身前:
“你要回杜家?请便。”
苏玉淑忍不住拦了一句:“那我要知道的事儿呢!”
“你想知道的,待我确认了之后你自然能知道。若是你今天一味扣我在这里,我就算寻了短见也绝不会让你们如愿。”
“玉淑,让她去。”杜蕊琴深吸一口气,“我的车马就在后门,你直接去就是了。”
杜蕊华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却只是抿了抿嘴什么都没有说。她头也不回地向着那出口跑去,仿佛那是自己人生最后的光亮。不问过了嬷嬷她是绝对不会相信杜蕊琴的话的,她还记得母亲笑起来的样子,是那样明媚可人。虽然她算不上大家闺秀名门望族,可也是自小宠大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做下这种令人不齿之事!她怎么会弃自己的名声,女儿的未来,娘家的脸面不顾,她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人怎么可能!
一定是有误会。一定是杜蕊琴在诓她,在挑拨!
杜蕊华奔跑在青莲院的楼梯之上,她丝毫没有在意这素来喧闹的楼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她飞奔向停的正正好好的马车,还没等她发号施令车就一溜烟驶向杜家。
她蜷缩在车厢里,用尽力气抱着自己。
骨头可真是硌得慌啊,原来自己有这么瘦。
杜蕊华还记得,一开始是杜蕊琦那家伙抢了自己的饭给下人,还克扣她们院子里的用度吃食。后来被父亲发现后,他狠狠训斥了三姐姐一顿,她的日子便好过两天。可自己若是过上了两天好日子,父亲便不再在意她,更不会在意杜蕊琦的羞辱和霸凌。后来她索性狠了心,就这么一直饿着自己,在那最长身体的几年里,她习惯了的是胃里空空,习惯了的是深夜肚子咕咕作响,习惯了生病虚弱,也落下了比同龄人更娇小一圈的身躯。但是她换来了父亲的偏爱,正是这偏爱让她生出了几分权力,让她尝到了金钱和主宰生死的快乐。
父亲。她还能称他为父亲吗。
杜蕊琴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错。
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呢。为了哄他开心,她不惜联系了那些人往家里不停地塞小妾,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父亲跟前有一席之地,在杜家才能不被轻视和作弄。发卖那些人的时候,她一贯是打着杜蕊琴的旗号做的,外人皆传她狠辣剽悍,杜蕊华实在是得意的很。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竟然做了一场大梦。
马车一晃一晃,杜蕊华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薄衣,纱质的衣服磨得她的手肘有些疼痛,不自觉地又松开几分。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她就这样歪着头靠在马车上,在摇摇晃晃之中睡去。
和小时候在母亲怀里的时候一样。
“就这么放她走了?”苏玉淑有些焦急,毕竟她想问的事情还没有问出来,“她会说吗?”
“你放心,她会的。”杜蕊琴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保不齐她还会帮我一个大忙。但是比起来这个,我们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不是吗?虽然清了场子,可我还真是不喜欢这里的每一样摆设。对面茶楼已经订好了位置,我们一同去吧。”
青莲院还是那样灯火通明,底下的人得了授意也纷纷回来迎客。这里很快便恢复如常,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苏玉淑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她果然还是喜欢这种没有任何香料气息的、最原始的味道——
“真是累死我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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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躲到了杜蕊琴的身后,“别出声!”
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的身影怎么看怎么熟悉,她躲在后面仔仔细细看了个清楚——
居然是林长亭和苏玉鸿!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玉淑妹妹?怎么了?”
“别别别别出声,快,我们快到楼里去!”
杜蕊琴满腹狐疑,可她也拿苏玉淑这个满脑子鬼点子的丫头没什么办法。她被扯得像个僵硬的木偶人似的,一路挺直了腰杆手脚僵硬地挪动到了对面。直到落座临窗的房间里,苏玉淑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哎呀……可吓死我了。”
“玉淑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看见鬼了?”
“蕊琴姐姐你可不要打趣我了。”苏玉淑瘪瘪嘴,“我是看见我哥和……和一个死对头了。谁知道他俩怎么厮混到一起的,回去我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才是。”
“你呀你呀。”杜蕊琴笑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你哥哥尚未婚娶,和朋友来这种地方不是很正常吗?你可千万不要用这个取笑人家,再给你哥哥惹生气了要你好看呢。”
“我哥哪敢要我好看啊,我不要他好看就不错了。”苏玉淑一脸得意,“在我家我可是混世魔王说一不二的,我哥脾气又绵嘴又笨,他才斗不过我呢。”
“你哥哥那是让着你呢。”
苏玉淑嘴角带了一丝调笑:“蕊琴姐姐,你跟我哥就见了一面,你怎么就向着他说话啊?这可不对啊?”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我只是羡慕你有个好哥哥罢了,我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也算是见识了,我在家中又最年长,想有个哥哥宠着还没有呢!你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来,今天也累了一天了,不如让我考校考校你。你来品品这是什么茶?”
“这有何难。”苏玉淑展了茶盏,她仔细闻了闻飘散开来的茶香,又稍稍抿了一口在口中回味,继而仔细看着茶盏之中漂浮着的叶子:
“叶片短而细小,嫩绿匀齐。香气馥郁清新,茶汤翠绿入口不涩回甘明显,这是我苏家茶行从黔州一带带回的雨前毛尖。姐姐,我说的可对啊?”
“还真是佩服妹妹,猜的果然不错。姐姐我就没有这般本事了,要是我是断断品不出个所以然的。要我说,女孩子果然还是要多出去见见世面,不要像我一样从小关在家里只知道家宅内事,其他的别无所长的才好。”
苏玉淑皱了眉:“姐姐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姐姐这般自然有你的好处。你深知内宅中的三三两两,杜家这种情况你都能坚持下来,可见你的心地和心志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要我说,我巴不得我哥娶上一位这样的妻子呢,到时候能治一治他那优柔寡断又磨叽的性子!诶……蕊琴姐姐……”
“去去去,你又胡说。你忘了我们的正事儿了?”杜蕊琴赶紧打断她的话头,“这件事不能了断,你我如何能安心嫁人呢。”
“这人怎么还不来啊,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她话音未落,房间外响起一阵叩门声:
“杜小姐,苏小姐,青莲院东家求见!”
“进来吧。”苏玉淑和杜蕊琴隔了屏风在身前,只听得门开又合上,一道略略有些粗犷地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有劳二位小姐久等了。时辰已晚,我们现在该来好好谈谈这笔生意才是。”
与此同时,杜蕊华也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院门。叶荣摘下斗笠停了马车,立即飞身上墙跟在她的身后。她先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和那年迈的嬷嬷交谈后旋即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这下正如她所愿,她什么都知道了。
杜蕊华身上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就这样拖着疲惫的身子,穿着一身诡异的红衣在月光下走啊,走啊。
没有目的,也没有尽头。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自己父亲的门前。杜蕊华的皮肤在月夜下白得有些吓人,她伸出细弱的手腕,犹豫几分后还是推开了那道最后的大门——
“父亲,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