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府上要发卖的女子?”
杜家来的牙婆子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遍,这女人虽被绑着,眼神却平淡无波,一副无所谓死活的样子。
“您是杜家派来的人,您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叶英乔装成小厮,模样十分恭敬,“这女的是我家小姐让发卖了的,我家小姐金尊玉贵,这种事不好出面。您就看着打发了就行,只一样,别让她太好过,别死了就行。”
“这有何难。”牙婆拽着女人的衣服就检查起来,手法十分粗暴,不像卖人倒像是卖牲口似的。女人被她拽的几个趔趄,她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只是抬眼看了看牙婆,就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牙婆手里过过许多条人命,年轻的,年长的,男的女的甚至是孩子,这些人虽然年龄面貌品性各异,被主家发卖的理由也不同,但到了这一步,没有一个不是哭哭啼啼或者阴沉着脸的。牙婆一把攥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这女人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你们苏家不会拿了个哑巴来吧?”牙婆狐疑地掰开她的嘴,手上使劲地在她脸上拧了一把。
女人只是看了牙婆一眼。
叶英赶紧冲她使了个颜色,女人当即皱了眉头:
“嘶……啊……”
牙婆半信半疑地转过身来,叶英赶紧又赔上笑脸:“我们苏家高门大户的,怎么会要一个哑巴呢。”
“那行,那人我就收下了,小哥回吧。”说罢,她拉着女人身上的绳子头也不回地就上了车。车帘子被撩开的时候叶英趁机往里瞅了一眼,许多嘴里塞着布条被束缚住的女人将车子塞了个满满当当,如同待宰的牲口一般,只能露出绝望而无助的神情。
车子就这么一路出了城,七拐八绕地从大道又转向土路,车厢里的空气如同凝固一般死寂,就连呜咽声都成了一种稀少的点缀。牙婆从外面探进身子来,一边剃着牙一边说道:
“哎呀,别哭了,省省力气吧,以后有的是哭的时候。上了这个车就别想着回去了,听点话呢还能有口吃的喝的,要是不听话的……你们也别想着跑,落下残疾破了相死的更快。听我一句劝,能活一天是一天,伺候好爷们儿们比什么都强。”
她话音一落,车厢里的哭声顿时此起彼伏起来。这些女人不知是犯了什么样的错,或者根本连错都没有犯便受了这无妄之灾,只怕下半辈子都要过上毫无尊严的生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苟且在暗无天日的黑洞之中无法脱身。
“五爷,给您送的货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车夫的一声声吆喝,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牙婆猛地一撩帘子,外面的天竟已经极黑了,无数火把的光闪烁着照进死一般的车里。只是这光芒却并非救命的,相反,女人们倒盼着不见这光,每一支火把都像是一只索命的伥鬼,遥遥地问候着她们。
“下来!都下来!”
牙婆一伸手便把坐在最外面的一个女人拽下车去,长时间的舟车劳顿下她的脚早就不听使唤了,她一个踉跄,竟然直直地从车上栽了下去,脸摔在地上飞溅起一阵尘土。女人口中塞着布条,一时之间只能发出呜咽的悲鸣,她颤颤巍巍地缩紧了身子,可两条腿麻到动弹不得。她只能哀求似的一点点在地上蠕动,活像一只被折去了翅膀濒死的蝴蝶。
丑陋又可怜。
“贱骨头,没出息!”
牙婆踢了她两脚,女人乖觉地将下车的地方让出来。车里的女人们鱼贯而出,除了听话也别无他法。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着她们的脸庞和眼泪和几乎欢呼出来的男人们炽热而贪婪的目光,是如此的讽刺。女人们争先恐后地低下头去,生怕自己做了那首当其冲的祭品。
“都把头抬起来!这时候了害羞个屁啊,以后大爷们都是要看的。”
牙婆一声厉喝,人群登时发出嘻嘻哈哈的嘲笑声。
女人们就在这铺天盖地的凌辱中羞耻地抬起头来,她们面前正站着一个壮硕的大汉,牙婆在一旁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他举着火把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踱着步子,像欣赏自己豢养的宠物一样看着女人们,眼里满是玩味。
“田婆子,你送来的这批比上一批强不少呢。哈哈哈!”他的喉咙像卡了痰似的,发出的声音粗粝难听,“这些赏钱你拿着,下次再有好的还先送我们这儿来!”
“是,是,五爷您客气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您还给这许多赏钱……”牙婆看见这几个碎银子就和看见天上掉的星星似的,俩眼珠子直放光。她笑呵呵地把银子往怀里一揣,自顾自地从女人里面拽出来一个:
“五爷,您看看这个,这个是杜家,师城那个开赌坊的杜家出来的。”
“我瞧瞧。”
女人惊恐地抬起脸,几缕头发披散在面前更显得娇弱可怜。五爷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她的脖子,在昏暗的灯火下凑近了看了又看,他混着酒味的热烘烘呼吸喷在女人脸上,她只觉得窒息恶心,却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这娘们儿长得是不错,杜家竟然也舍得?”
“是了,杜家不留小妾,用过了也就发卖了。五爷若不嫌弃,大可以自己留下享用啊,打理打理还是个美人呢!”
“行,那今儿就她了。都带下去收拾了,兄弟们今天晚上开开荤,玩够了就换银子!”
“哦!!”
男人们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他们像得了命令的狗群般一窝蜂朝女人们扑过来,肩扛的横抱的一时之间乱做一团,场面就和春日里的兽群似的。女人们的哭声和哀求声仿佛成了这群野兽最好的兴奋剂,为首的五爷欣赏着他的杰作,嘴角挂着卑鄙的笑容。他一把搂过杜家的女人,嘴里哼哧着:
“你跟了我算你命好,好好伺候爷爷吧!”
说罢,他一把扯下女人口中的布条,女人顿时爆发出激烈的哭声:“求求你不要,放我回去吧!我有钱,我有攒下的私房钱——啊!!”
不等女人说完,她已是被头朝下地抗走,不管她如何踢打挣扎都无济于事。她只觉得自己脑袋发昏,男人身上的臭味儿一股脑地往鼻子里钻,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发烂腐坏的味道。
下一刻,她头朝下狠狠地栽了下去。
女人好像听到了自己脖子都发出了一声脆响,她顾不得疼痛,慌里慌张地爬起来——
血和火光染在一处,这一刻,她原来真的身处炼狱之中。
无数的火把掉落在地上,点着了四处蔓延的油污,直烧得天边都变了色。刚才还扛着自己的五爷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正抱着自己的一双断腿在地上嚎叫打滚,那被斩断的小腿滚落在她面前,切面光滑洁净,就像菜市场里被屠夫鲜切下来的肉似的。
她惊得将尖叫都埋在了喉咙里,两只手胡乱扒拉着往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粗粝冰凉的水井才捂着嘴作罢。
她认得这个女人,这个正大杀四方的女人。是她,是苏家送来的那个。
这女人手里握着一柄细细的软剑,如游龙一般在人群之中穿梭着。她的剑刃裹挟着火光与寒光,精准的刺向人的心脏,游刃有余得和穿针引线一般。她的步伐诡异而轻巧,刚才还在一个男人身后,下一秒便出现在牙婆身前,一剑毁去牙婆的双眼,只留一声惨叫和血迹在原地,人却不见踪影。远处又有声音传来,这女人手里捏着一把东西,只轻巧一丢,四散逃跑的几个人便齐刷刷倒下,和栽倒的鸭子无异。
和杜家这小妾一样呆坐在地上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的眼睛已然发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神兵天降般的女子大杀四方。还剩下的几个男人踉跄着跪地求饶,他们知道自己跑不掉吓得手脚发软,不住地磕着头,只盼神仙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女侠,女神,我错了,小的们错了,求求您,小的们知道的一定说,求求您别杀我,家里还有人等我养——”
刷——
一颗头颅滚到了一个女人面前,吓得她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女侠!您饶了我的狗命吧女侠!我就是,就是想出来嫖,小的就是贱,您放过我……”
刷——
她如同切瓜砍菜一般砍下了他们的头颅,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表情。血水弄脏了她的脸,原本一张平平无奇的面貌此刻竟被点缀得如同世上最优雅的鬼魅。眼见四下能杀的都杀得差不多了,她才不急不慢地从衣间取出一个信号弹,随手打上了天。
“你,你到底是谁……”
两条腿只剩半截的五爷眼泪鼻涕已经糊做一团,他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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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断腿,一扫刚才财大气粗的模样,牙齿上下打架磕碰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我是谁,不重要。”女人缓缓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蛆虫,“说吧,你们是谁?”
“我王五生是豪杰,死了也必定不会放过你!想逼问老子,做你娘的梦!啊啊啊!!”
女人对他这一番话毫无所谓,她从地上捡起来一支火把,顺手燎起来王五断腿的切口,一股子糊臭味儿瞬间弥漫在空气里,和逢年过节杀猪褪毛的流程倒是类似。
“我听说,牢里的犯人若是受了刑还不肯说,只能想点法子先保下命来,以待时日。”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火烤着王五的断骨,“没事的,烤熟了就不会烂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王五的叫声凄厉得令人汗毛倒竖,女人们被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他两只手不住地扑腾着,只是因为疼痛逃脱不得,他的身体歪歪扭扭地挪出去几寸,在地上画出几行狗爬似的线来。
“你瞧瞧你,怎么还怕疼呢。”她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从腰间又抽出两把匕首,“来,我帮你。”
她温柔地握住王五的手,王五惊恐地瞪着她:“你,你要干什么?”
“帮帮你,省的你乱动,白费力气。”
“啊!!!”
两道寒光闪过,王五的叫声一声惨过一声。他的两只手被匕首狠狠地穿过,钉死在地上动弹不得。血迹顺着土缓缓流出来,在火光下隐隐发出些暗淡的红。
“现在我要烤你的另一条腿了。一会儿还要帮你烤一下手,你别怕,我手很快。”
“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
王五终于熬不住,他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吞咽,竟哭得和婴儿一般:
“我说!那田婆子专门卖人的,我们这儿地方偏,缺女人,她,她就从城里弄一些来,走了底下的路子,您大人有大量,官府也不缺我们这点税钱,欠了多少我们补上就是……”
“什么叫底下的路子?”
“回,回大人……”一声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大人,我就是一个牙婆子,豪门大家里多少是有点见不得光的事儿的,我就专门替人打发了,就发卖了,真没别的……”
田牙婆瞎了一双眼睛,跪在地上摸索着往前爬:“大人您要问尽管问就是了,老婆子一定都说,绝对不瞒您的……”
“这是哪儿?”
“回大人,这儿是师城八十里地黑水庄,周边还有王家村和杜家村……”
“你们都卖什么人?”
“都是些高门大院里打发出来的……就,就杜家总送些个小妾出来,别家都是些家里的难听事儿,真的不值得大人费心思的!”
林长亭放了手里的书,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些人还说什么了?”
“禀少爷,我仔细拷问过了,没有发现私盐的痕迹,确实是一路贩卖人丁的黑路子,卖了的钱都归杜家和牙婆八二分账。据牙婆所说,杜家暗地里和许多门户暗通款曲,专门为他们处理这些没地方或者不好走明路的妇人。杜老爷好像并不知情,和平日里和牙婆分账的是杜家的一位小姐,但具体哪一位她也说不上来。”
“那王五可还说了些什么?”他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剩下的人呢?”
“王五只说了之前来的女人的几个去处,别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正一他们到了之后已经根据账本去查了。正一让我回您的话,这一车的女人已经救下,之前的人他会尽力去找。王五和田牙婆,杀。”
“鸩,这次的事情办得好,你且待命,私盐一案只怕要用到你的地方不少,这一次你辛苦了。”
“少爷哪里的话。鸩的命都是少爷救下来的,能为少爷办事是我分内之事。”
两天过去了,鸩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纵使是杀了将近一村的男人也还是古井无波。她跟随林长亭多年,在他身边学到的最大的本事便是隐忍不发。就像那句糙话一样——
会咬人的狗,不叫。
“你先休息吧,有别的事再……”
林长亭话音未落,叶英便慌慌张张跑进屋子:
“少爷,不好了,苏家小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