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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天打雷劈的贼

作者:湘水泽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半个月后,包兰芝和南天贵终于从老家回来了。


    南天贵率先走进院子里,深蓝色的工装裤沾着泥点,嘴角耷拉得能挂住两斤油,连看都没看迎上来的弟妹们,径直往屋里闯,路过南雁身边时,还故意撞了她胳膊肘一下。


    那力道不轻,南雁手里的鸡食撒了一地,她没敢吭声,只默默蹲下去捡。


    她早摸清了这位“宝贝儿子”的脾气,老家的姑娘没一个入他眼,这股邪火,总得找地方撒。


    包兰芝跟在后面,裹着件洗得发白的花棉袄,一进门就没顾上拍身上的灰,那双精明的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屋里屋外扫了一圈。


    猪没掉膘,鸡没少蛋,几个小的也没饿出尖下巴,非但如此,屋里屋外竟比他们走时还齐整几分。


    她的目光最终钉在南雁身上。


    这丫头黑瘦得脱了形,胳膊腿细得像麻秆,风一吹就能折,唯独那双眼睛亮得瘆人,像淬了火的钉子,死死钉在这破烂日子里,不肯认输。


    包兰芝张了张嘴,那句习惯性的挑剔在舌尖滚了几滚,硬是没找着落脚的地儿,最后只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含糊的冷哼:“还行,家没给你败光。”


    南雁垂着眼,声音低顺:“妈,路上辛苦了,我去烧点热水。”


    她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这半个月的苦没白受,她不仅证明了家里离不得她,还让向来挑剔的包兰芝认了她的能耐。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里,这点卑微的价值,就是她能继续读书的底气。


    *


    暑假快收尾时,南雁揣着那个蓝布包,手心攥得全是汗。


    布包里是她攒了几个月的鸡蛋钱——总共七毛二,加上期末考试进步,李老师奖的那本红色封面笔记本。


    她没舍得用那笔记本,特意拿去供销社,跟柜台的阿姨好说歹说,才换回一本最便宜的《成语小词典》。


    那本子薄薄的,纸页泛黄,还带着股淡淡的油墨香,南雁把它贴在胸口,只觉得心里像灌了蜜,甜得发涨。


    这不是谁施舍的,是她靠自己挣来的,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用旧挂历纸包了书皮,藏进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像藏起一颗火种。


    新学期,南雁升了四年级。


    她像块干裂的海绵,拼命吮吸着知识的汁水,成绩稳扎稳打往上爬,已是班里拔尖的苗子。


    班主任李老师越来越看重这个闷不吭声,但眼里有光的丫头,有时让她去帮那些榆木疙瘩开窍。


    有次讲完题,李老师悄悄塞给她半块橡皮:“拿着,下次擦错题用,别总用手指头蹭。”


    南雁攥着那块带着余温的橡皮,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


    不知不觉间,南雁在班上不再是那个可以随便踩一脚的“小透明”了。


    可树欲静,风不止。


    一场风波裹着秋风,猝不及防地砸了过来。


    这天下午,南雁放学回来,刚走到家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就听见屋里传来包兰芝尖利的哭骂声,跟杀猪似的,还夹杂着南秉义沉闷的咆哮,以及搪瓷缸子摔在地上的脆响。


    她心里一紧,小跑着推开木门。


    屋里一片狼藉。


    凳子四仰八叉,喝水的搪瓷缸子摔在地上,瘪了一大块,瓷片崩得四处都是。


    包兰芝直接瘫坐在地,双手拍打着地面,哭得撕心裂肺:“我的钱啊!我一分一分抠出来的血汗钱啊!哪个天打雷劈的贼偷了啊!你不得好死!”


    南秉义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跳,冲着包兰芝怒吼,唾沫星子横飞:“嚎什么丧!早跟你说过一百遍!存信用社!存起来!你偏不听!自作聪明藏那破炕洞里!现在好!毛都不剩!那是给天贵娶媳妇的钱!是全家多少年的底子!”


    南雁脑子“嗡”的一声——钱丢了!


    包兰芝藏在炕洞里的私房钱,全没了!


    那笔钱她知道,是包兰芝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是给南天贵娶媳妇的指望,也是这个家的命根子。


    她心口像被人塞进一块冰,直往下坠。


    “谁干的?”南秉义的目光扫过屋里的孩子,南雁也跟着看过去。


    南天贵靠在门框上,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人;南峰吓得脸煞白,缩在门后;南秀低着头,用脚尖蹭着地面;南玉和南春站在一边,小嘴瘪着,快哭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缠上心头,南雁攥紧了衣角。


    外贼怎么会知道钱藏在炕洞?那地方包兰芝藏得极隐秘,连南秉义都只知道个大概。


    接下来两天,家里低气压得能憋死人。


    包兰芝像被抽了魂,肿着眼泡,丢三落四,对南雁和几个小的非打即骂:“没用的赔钱货!家里遭了贼都不知道!白养你们了!”


    有次南雁洗碗慢了点,她上去就推了南雁一把,南雁没站稳,摔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她没敢哭。


    因为她知道,包兰芝这是把丢钱的火,撒在了她们身上。


    南秉义阴着脸,一根接一根抽着呛人的烟卷,屋里乌烟瘴气。


    他看谁都不顺眼,尤其看包兰芝,眼神里全是“早知如此”的怨气和鄙夷。


    有次吃饭,包兰芝多盛了半碗糊糊,他直接把碗夺过来倒回锅里:“钱都丢了,还吃这么多!想把家吃垮?”


    南雁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走路都踮着脚尖,连洗碗都轻手轻脚。


    她知道,这个家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火星就能炸。


    更让她火烧火燎的是,钱丢了,家里必然更紧巴,包兰芝第一个要砍的,就是她这“白吃饭还费钱”的读书机会。


    上次表妹来说亲,包兰芝那犹豫的眼神,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可没等她琢磨出对策,一场针对她的危机先来了。


    这天下午,南玉在屋里和南春疯跑打闹,“咚”的一声撞到南雁睡的破床床腿,床板一晃,一块松动的木板缝里,隐约露出个生锈铁盒的一角。


    南玉好奇,蹲在地上抠了半天,把盒子抠了出来,摇了摇,里面传来“哗啦”的磕碰声。


    她抱着盒子就往外跑,当着刚进门的南秉义和包兰芝的面嚷嚷:“妈!爸!大姐藏了个盒子!里面肯定有好东西!是不是她偷了钱藏起来的?”


    这话像滴进滚油里的水,“轰”的一声炸了。


    包兰芝正为丢钱心如刀绞,一听,眼珠子瞬间瞪圆,几步冲过来夺过盒子,厉声喝道:“南雁!你个死丫头!给老娘滚过来!说!这是啥?!你是不是偷了老娘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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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秉义也皱紧眉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从灶房出来的南雁。


    他手里还拿着下井的矿灯,灯绳晃来晃去,在地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南雁的心跳漏了一拍,手心冒了汗,她强迫自己镇定。


    她看着南玉那带着得意和报复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


    昨天南玉贪玩没看好南春,让南春摔在地上磕破了膝盖,她没忍住,打了南玉屁股一下。


    果然,这丫头跟上辈子一个样,睚眦必报,逮着机会就想踩她一脚。


    她走上前,语气平静:“妈,我没拿钱。盒子确实是我的。”


    “你的?你哪来的钱买盒子?里面装的啥?打开!”包兰芝声音尖厉,手指快戳到南雁鼻子上,唾沫星子喷了南雁一脸。


    南雁接过盒子,打开搭扣。


    里面没有钱,只有几截短得捏不住的铅笔头,旧了,但削得整齐,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包兰芝一把抓过铅笔头,翻来覆去地看,像是要从上面找出钱的痕迹:“你弄个破盒子装这破烂干啥?说!是不是把钱藏别的地方了?”


    南雁抬起头,直视着包兰芝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怯意,只有一种让人心头发酸的认真:“妈,这些铅笔头,是我从一年级用到现在的。每一截都用到实在捏不住才留下。我攒着,是想告诉自己,读书不容易,得珍惜。”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斤重的委屈,“看着它们,我就记得我还能念书的日子。要是哪天真不能念了,我就看看这些铅笔头,想想我曾经也读过书。”


    南秉义看着那些铅笔头,突然沉默了。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穷得连煤油灯都点不起,更别说读书了,只能跟着爹下井挖煤,后来十六岁就参了军。


    那些铅笔头,在他眼里,突然就不是破烂了,是孩子想读书的念想。


    他手里的烟袋锅子转了转,最终没说话。


    包兰芝的疑心却没消,还在上下打量南雁,像是要从她身上搜出钱来。


    南雁低着头,眼珠子飞快一转,突然转向南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委屈和愤怒:“小玉!我知道你恨我昨天打你!可你不能因为这就红口白牙污蔑我偷钱!钱丢了,全家着急,你随便瞎说,往自己姐姐身上泼脏水?妈平时咋教的?要诚实!你这是诚心给家里添乱!是想让爸妈更生气吗?”


    南玉被她一吼,慌了神,小嘴一瘪,“哇”地哭了:“我……我没有……我就是看见盒子了……我没说她偷钱……”


    包兰芝见南玉哭了,盒子也确实只有铅笔头,南雁平时不像有零花钱,怀疑消了大半,烦躁地骂南玉:“哭什么哭!没事找事!滚一边去!再瞎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又瞪南雁,“把这些破烂收好!以后再神神叨叨的,看我不给你扔了!”


    南雁的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她知道,这关过了,可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她必须找出偷钱的人,否则下一次,她未必能这么幸运。


    而且她也看清了南玉,年纪小,心思却不简单,还容易被人当枪使,以后得离这丫头远点。


    突然,一个计划,在她心里慢慢成型。


    家里依旧乌云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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