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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四少

作者:闲来无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青绿看到小北摊开的掌心里,是一个明晃晃的鎏金龙纹带钩,她拿起细细看了一下,带钩无论是质地及做工均为上乘,应价格不菲,第一反应是赵一航落下的,一想不对,她记起今日向赵一航问路时,他系着一条红丝绦,打的是花结,并未用带钩。


    她眉头拧得紧紧的,带钩不是赵一航的,便极有可能是推自己下水那人的,他发现丢了带钩,肯定心里发慌,应该会趁着天黑或翌日一大早前来寻找。想起管胖子说过,只要作案,便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迹。不由冷冷一笑。


    青绿对小北道:“走,上树。”


    “姑娘你都多大人了,还爬树?”小北劝道。


    “晾干衣服再走,一会你看见任何人都不要说话。”


    眼看太阳慢慢落入地平线,光线越来越暗,小北小声道:“姑娘,我们在等啥?天要黑了,恐路上不好走。”


    青绿两眼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看着草地前青石板路的两头,轻声道:“别急,再等会。”打定主意,若那人不出现,天黑后在附近找个客栈歇一宿,明早天没亮再来守候。


    便此时,一位锦衣华服身形高挑的公子,气定神闲地沿着西头的青石板路走来,似乎在欣赏风景,实则两眼不时睃巡着地面。


    路上行人不多,偶有弟子路过也是步履匆匆。


    公子站在芦苇丛的小道入口处,看了四周一下,便顺着小道慢慢寻到池塘边,在方才青绿落水之处绕了几圈,还用脚踩了一下路边的野草。


    青绿坐在树上,居高临下,第一眼便从衣着上认出,他是坐在廊椅上的那对母子中,曾对她发出恶意评价的公子哥。


    看他低头四处寻觅的样子,带钩是他的无疑,但她想不明白的是,公子哥为何杀她?


    难道又是因为当年她的走失?许多无辜之人为此丧命,她梦到过他们的家人前来寻仇,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孔,惊醒后总是不寒而栗。


    公子哥望着水面怔怔出了一会神,突然,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头一甩,将一绺斜挂在右脸的长刘海甩在脑后,裸露出光洁的前额及明显的大小眼。


    他的这个动作似曾相识,青绿脑子飞快转动起来,突然一件往事涌上心头。


    青绿约五岁那年,秋高气爽,上郡太守周嵩的夫人吴婉如邀了日常交往的几位豪门贵妇,在西郊枫涛苑办赏秋会,娘带青绿前往。


    枫涛苑是一块风水宝地,大门朝南开,东边是蜿蜒流淌的青龙河,河水绕着枫涛苑流到西边的白虎山下,再入沣河。


    山上枫叶正红,山下流水潺潺。


    河边天然的七色花毯上,七八名十来岁的公子千金在临时支起的小桌旁喝酒吃肉,几碗热酒下肚,话题扯到男女情事上。


    一名身形纤瘦,白净脸上眉眼细长的公子,对身旁虎背熊腰的公子笑道:“春春,你大哥的一把长戟,舞得人目眩神摇,花菁阁魁首卞锦瑟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说话的是大司农靳一言的嫡长子靳冬,被他唤作春春的是新安侯柳寿的末子柳立春。


    柳立春对面,双手拄着一柄剑鞘上镶嵌红宝石的长剑的公子调侃道:“柳大哥身强体健,据说卞锦瑟还带了两名次花魁一起侍候。”


    他是枫涛苑少主周秋雁,长得高挑匀称,一绺斜挂在右脸的长留海遮住半只右眼,偶尔微风一吹,裸露出光洁的前额及斜飞的剑眉,双眼一大一小,显出别样的风流及不羁。


    纨绔们呵呵便笑。


    柳立春牛眼闪过一丝阴霾:“哪个乱嚼舌根?不怕我大哥一戟取了他性命?”


    周秋雁身旁一位身形矮小,五官入画的公子,海安侯夏大雨的次子夏之末,摇着一把象牙折扇慢悠悠插话道:“该操心的是御史大夫句华容家独子,身旁书童小厮全被句夫人发卖了,却挡不住他在学里勾搭师兄弟。”


    此四子人称京城四少,出入鲜衣怒马,美婢恶奴,行人见了皆为之侧目。


    纨绔们哄堂大笑。


    几名女子红了脸,穿鹅黄襦裙的女子笑骂:“呸,越说越离谱。”


    一旁穿杏色纱衣的女子忙转移话题道:“你们可听说了?皇帝陛下颁旨,聘丞相长女凡雪霁为二皇子正妃。”


    “有甚值得大惊小怪的,二殿下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深得陛下器重,长得也是人模狗样,不娶凡雪霁娶你这个大长秋的妹子不成?”对面穿粉色罗裙的女子笑道。


    杏色纱衣女白了粉色罗裙女一眼,继续道:“消息传出当日,句家的吟媚姐姐便寻了三次短见。唉,这位论模样比凡家姐姐还强上些,怎的便只在一棵树上吊死。”


    青绿先是混同几个丫鬟在草地上垒了一个泥窑窑红薯,等候的间隙,一气吃了五串烤鹿肉,又喝了一大碗奶茶,自觉肚子里的缝隙已被奶茶填满,此时正心满意足地将鼓鼓的小肚子平摊在草地上晾晒。


    一旁的说话声时断时续传进她耳朵里,听到他们议论雪霁姐姐,便竖起小耳朵想听个究竟,他们却又不说了。


    深秋的风凉意甚浓,吃饱了晒太阳很是惬意,她看着天上慢慢飘过的白云,昏昏欲睡。


    一阵喧哗声传来。青绿睁眼一看,原先围桌而坐的男女全聚到了河边,两个八九岁上下,身上衣裳补丁叠着补丁的男女孩童跪在地上,周秋雁拿着剑鞘正在抽打那个男孩,边打边骂:“擅闯私家领地,还敢偷野鸭蛋。”


    男孩双臂护着脑袋,脸上手上鲜血直流。


    女孩朝他磕着头,嘴里不停道:“我们并没有留意,求公子饶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秋雁怒道:“还敢狡辩,我看你们甚是熟门熟路。”


    柳立春比划了一下手中弓弩,道:“与贱民费这许多口舌做甚,小爷送他们到河里喂鱼。”


    靳冬看着女孩坏笑道:“别呀春春,给哥练练手。”


    夏之末折扇一拍脑袋:“冬哥此招甚妙。”


    周秋雁用剑鞘狠狠拍了女孩肩膀一下,戏谑道:“哥我今儿心情好,给你两条路,你自个选吧。”


    女孩扬起布满泪痕的脸,一双黑亮的眼睛充满了惊恐。


    周秋雁道:“一是你头顶酒盏站在三百步外给爷们当靶子。”


    纨绔们欢呼,便连几名女子小手也拍得通红:“好耶,四少比拚箭术。”


    京城四少并非浪得虚名,而是各有所长。柳立春刀弓俱佳;靳冬诗词歌赋皆绝;周秋雁所学博杂,琴棋书画皆有染指也颇有造诣,且剑术上乘。


    夏之末则下得一手好棋,喜赌棋,且只赌脱衣,最高战绩是八名顶尖高手联袂与他下了十盘棋,结局是八名老中青胖瘦不一的赤条条汉子以手作障捂住□□飞奔回府,此八卦让京师中人津津乐道了好长一段时日。


    男孩拉住女孩的手拼命摇头:“姐姐,别去。”


    周秋雁嘲弄道:“不干?小爷给你们指另一条明路,游到对岸,便饶了你们。”


    姐弟俩赫然望着周秋雁,女孩又开始磕头,前额渗出了鲜血。


    青绿皱眉看了一下横亘在面前的河流,河面宽阔,别说孩童,便连成人,徒手也未必能游到对岸,且时值深秋,河水冰冷刺骨。


    女孩低头含泪道:“我去当靶子。”


    周秋雁脸一黑:“你说了算还是小爷说了算?如今只有一条路,便是从河里出去。”


    纨绔们起哄:“秋哥威武。”


    周秋雁两手各拽着一个孩童将他们拖至河边,便要推进水里。


    青绿突然毫无征兆地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如暴怒的小牛犊般一头朝周秋雁撞去。


    便听咚地一声,无任何防备的周秋雁松开双手,整个身子被撞进了河里,他挣扎了几下,大喊:“救命。”河水没过了他的头顶。


    青绿也因用力过猛,摔了个狗啃。


    夏之末惊呼:“秋哥是陆地旱鸭。”


    柳立春手忙脚乱跳进河里将他捞了上来。


    粉红罗裙女将青绿翻了过来。


    众纨绔看着她那张小花猫般脏兮兮的小脸,却无人认识。


    杏色纱衣女问青绿:“好端端为何将人推进水里?”


    青绿小嘴一撅:“我差不多睡着了,你们在旁聒噪。”


    鹅黄襦裙女道:“你是谁家孩儿?怎的如此豪横?”


    青绿白眼一翻:“哼,不告诉你。”暗道:我告诉你,好去向我爹告黑状,我又得关小黑屋。


    周秋雁喝了几口河水,浑身湿漉漉地极为狼狈,瞪着青绿骂道:“是你撞了小爷?今日不给你点教训,小爷便是王八养的。” 头一甩,将垂挂在右脸的一缕长发甩在脑后,举剑便朝青绿拍去。


    青绿一个翻身,将小脸贴在草地上,怕他把自己的脸拍成麻花。


    便此时,只听一声断喝:“秋儿,住手。”却是周秋雁的娘亲、太守夫人吴婉如气喘吁吁来到跟前。


    周秋雁看着满脸着急的娘亲,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长剑。


    吴婉如将青绿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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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替她擦去脸上的尘土,对儿子道:“还不给青绿妹妹道歉。”


    周秋雁梗着脖子道:“娘,你怎不问这臭丫头对我做了什么?”


    吴婉如斥道:“你道歉便是,做哥哥的与妹妹置气,不嫌丢人啊。”


    纨绔们站在一旁窃窃私语,庆幸刚才没有冒然出手教训小丫头。


    青绿一脸懵圈地望着这位相貌姣好,喜眉喜眼一副富态相的妇人,不明白她为何不帮着自己的儿子,一时又脑洞大开,在她脸上那层厚重脂粉下埋一颗黄瓜种子能否长出红豆?


    正僵持着,凡夫人纳兰芷楠挤进人群。


    青绿一下扑进她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娘,青绿没有用头去撞这个大哥哥,是他自己跳到水里的。”


    吴婉如满脸愧疚道:“夫人,犬儿不懂事,让二姑娘受委屈了。”


    纳兰芷楠笑道:“孩儿之间打闹,当不得真。”


    青绿哭道:“娘,我要回家。”


    吴婉如笑劝:“二姑娘,还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都没见着呢,入夜后还要放焰火。”


    青绿哭得更为大声:“娘,我不要看见他们,我要回家。”


    纳兰芷楠只得应道:“好,这便回家。”一脸歉意看着吴婉如,“小女顽劣,留下来恐还要生事,没的扫了大家的兴,我便先带她回府了。”


    吴婉如见她执意要走,忙道:“原是我照顾不周,二姑娘别放心里才好。”转头吩咐一直跟在身后的管家,“取十个才出笼的螃蟹、十个白玉水晶香梨,还有现成的烤鹿肉、烤红薯,给二姑娘带着路上吃。”


    纳兰芷楠拦住她:“这怎么好意思。”


    吴婉如笑意甚浓:“丞相府原不缺这个,只当给二姑娘尝个鲜罢。”


    管家应声而去。


    青绿看着四个大大的食盒,稚声稚气地吩咐那对瑟缩在一旁的姐弟:“给我拿好了,但凡少了一点,罚你们面壁思过。”


    纳兰芷楠向吴婉如告别,坚持不让她送出大门,说她还有许多贵客需要招呼。


    吴婉如将青绿母女等人送上苑里接送客人的马车。


    马车起步不久,便传来吴婉如教训儿子的声音:“好好的一场盛宴,被你给搅黄了。”


    周秋雁十分委屈:“娘,这臭丫头莫名将我推进河里,你儿子差点被淹死。”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凡府有堪称典范的大女儿,却也有如此无赖的小女儿。”


    众声附和:“堪称京师第一无赖。”


    枫涛苑大门外,青绿对姐弟俩道:“你们以后别到这儿来了。”


    姐弟俩将食盒交给小北,一起跪下朝青绿叩了三个响头。


    女孩道:“我们是文家村的文珊、文库,我是姐姐,他是弟弟,这一带河边草丛有许多野鸭蛋,我们是从豁口进去的,真的不知道是别人家的庄园。敢问姑娘大名,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青绿小脸笑成了一朵发发:“我名为凡青绿,你们不必记在心上。”对一名扈从下达指令,“将所有食盒带上,送文哥哥文姐姐回家。”


    扈从看向纳兰芷楠,见她点头,应了一声“喏”。


    马车内,青绿依偎在娘怀里。


    纳兰芷楠替她理着额前细碎的绒毛,温言道:“能告诉娘,因为何事要把周哥哥撞到河里么?”


    青绿嘟起小嘴道:“娘你说过,人人生而平等,蝼蚁尚且有活着的权利。文珊文库又没惹他,他却平白无故地逼他们跳河。”


    纳兰芷叹道:“这世道便是如此,你还小,见的不多罢了。”


    青绿坐直了身子:“娘,没人管得了么?”


    纳兰芷楠安慰道:“有啊,丫丫姐的爹,你归芾之伯伯所在的兰台便是管这些飞扬跋扈之徒的。”


    归伯伯与爹是至交,丫丫是青绿的小伙伴,不过青绿与丫丫玩不到一块,讨厌她动不动便掉泪珠子。


    这是青绿第一次听说兰台是做甚的,有兰台管着坏蛋,青绿很放心,加上玩累了,在娘怀里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睡了个好觉。


    忆及当年情形,青绿眼眶湿润,仿佛娘亲温暖的手掌还在轻轻替她擦着脸上的污渍,喃喃低语犹在耳边回响:“孩子,你看书太杂,人小想得却多,负重前行,会很累。”低沉的一声长叹,“这世道,人命比蝼蚁还贱。”


    青绿危险地眯了眯眼:既戴了顶京城小无赖的高帽,那必须得名副其实,哼,大小眼你惹着我,算你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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