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博望苑。
刘睿弹着琴,与宫人一起对他所谱舞曲进行合练。他一袭玄纹云袖白衣,席地而坐,低垂着眼帘,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意境之中,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如行云流水舞弄着琴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头,那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堪称完美。
萧文渊静静坐在一旁,看一会舞姿曼妙的宫人,又看一眼刘睿,想抓住他那忽闪而逝的目光,却总是抓不住。
一曲弹罢,刘睿微闭双目久久无语,待睁开眼睛,对静立原地的宫人们说了一句“散了吧”,起身兀自离开。
文渊也跟着起身,对宫人道:“都下去吧。”
宫人皆面露喜色,各各散去。
领舞的马璨璨跟在刘睿身后娇喘着道:“殿下一句话都没说,奴家怎知下次该向何方努力?”
刘睿头也不回,径直进了书房。
萧文渊拦下她笑道:“殿下不训示,便表明了他对练习的肯定。”
马璨璨满含妒意地看了文渊一眼,悻悻然转身离去,嘴里小声嘟囔道:“凭什么你能相伴殿下左右?”
文渊摇头苦笑,她是舍人能伴公子左右,但却没有名分;马璨璨有妃子的名分,却只能呆在后宫,甚至都感受不到刘睿的喜怒哀乐。世间不如意事常□□,大抵人活着都是不满意的吧。
书房内,文渊向刘睿真诚祝贺:“恭喜公子大功告成,方才的乐和舞配合得天衣无缝。。”
刘睿十指交叉扭动着手腕道:“不枉这段时日辛苦,眼看父皇的生辰越来越近,我都怕这些木头宫人练不出来。”
文渊笑道:“公子想做的事有做不成的么?”
刘睿抚了抚她娇嫩的脸颊:“只当你在恭维我。”
文渊扭头出了书房,片刻,用托盘托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浅绿色翡翠小碗进来,碗里有粉色的杏花漂浮在乳白色的鲜牛乳之中,煞是玲珑可爱。
刘睿一看,面露惊喜:“旗花面。”
文渊有些羞涩:“我才学做的,公子尝尝。”
刘睿用象牙箸挑起一朵花瓣,花瓣变为一根细细长长的面条。
之所以称为旗花面,便是挑起如面,放下如花,御膳房的御厨只有一人会这门手艺,且一般只做咸味,刘睿却喜吃甜的,难为文渊做得出来。
刘睿含着面细细品尝,奶香夹杂着杏仁的香味,清淡,清甜,正是他喜欢的味道,他极其陶醉地慢慢将一碗旗花面吃完,将碗递给文渊:“再来一碗。”
文渊添了一碗面递给他,在他身旁坐下,斟词酌句道:“我听说陛下为武威郡之事赏赐兰台,特别奖赏了青绿姑娘,说她起了关键作用要给她提秩级。”
青绿才进宫,若提了秩级便差不多与她持平,她到底有些意难平。
刘睿点头,“嗯”了一声,低头将一根面慢慢吸溜进嘴里。
文渊看他一眼,很有些为他打抱不平的意味:“但这件事是公子先发现的蛛丝马迹,若不是公子令我核对此事,青绿姑娘如何能够觉察?”
刘睿不以为意:“我发现的端倪也好,你去问的也罢,你我追查了么?便如见池子水动,想着可能会有鱼,却又自以为是小鱼而放弃,旁人听说了顺藤摸瓜钓上了大鱼,这会才出来争功说‘这鱼是我先看见的’,岂不是废话?”
文渊兀自想着青绿的运气简直好到爆,如此好事都能摊头上,想想自己在宫内如履薄冰苦心孤诣地经营了几年,却一事无成,准确地说是没有干成一件引人注目的大事,秩级一直原地踏步,这对于宫官而言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她没注意到刘睿的脸色,嘴里不服道:“可她总得向陛下说清楚,线索是旁人提供的吧,独揽大功也不怕被压死?”
刘睿将碗重重搁在桌上:“你怎知小二没有向上禀报?你却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早上我在父皇处,董中丞替小二向父皇谢恩,转小二的话‘若不是六殿下对武威郡数字存疑,我也不会想到去查武威郡五年来的计簿,后来的查案办案,是职责所为,故无功不受禄’,坚持不要提秩级。”
文渊妩媚双眸写满了大大的问号:“啊?不提秩级,她要什么?”她不明白,在皇宫里做事不就求个陛下青睐然后加官进爵么。
刘睿耸耸肩:“董中丞替她向陛下求了个人情,恩准她在未央宫自由出入,说是为了以后办案方便。”
约占长安城七分之一的未央宫,由两条横贯宫城的东西向大道分隔为南、中、北三部分,与南北向中央轴线构成“三横一纵”格局,形成礼仪、政务、生活三个相互联系又各自独立的区域。
“陛下准啦?”文渊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能自由出入宫禁之人屈指可数,她因为协助刘睿处理政务也仅限于在政务区的兰台、尚书台、中央官府等几个有限之处走动。
刘睿肯定道:“准了。”
“但青绿姑娘为何要在宫里自由出入?后宫由皇后执掌,哪用得着兰台办案。”
“不可一概而论,后宫连着前朝,若有黑了心的宫人使坏,女子入后宫办案终究方便些,或许父皇也是基于这个考虑才准的吧。”
他双手拢在宽袖内,嘴角擒着浅浅笑意:“也就是小二杜撰出来的理由,估摸着她是待在兰台觉着没意思,想到后宫玩玩罢了,毕竟后宫有花园有鱼池,有各种蹴鞠射箭投壶等场地,人多热闹,还可以去太后跟前打打秋风。”语气不自觉地带着宠溺。
文渊点头,求证似地看着刘睿道:“陛下如此信任一位小姑娘,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对凡羲丞相的信任吧。”
刘睿点头,又摇头:“也许有这些成分在,但也不全然。董中丞在父皇面前给小二的评语极高,说她小小年纪,第一次办案,表现出的敏锐的洞察力及严密的逻辑推理能力,以及身处险境时的从容不迫,堪当大任。”
理了理冠冕系带:“我与董中丞一起离开御书房时,他大略说了小二办案经历,真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文渊仍在发愣:“堪当大任?”心道:便那个任性的丫头?
刘睿道:“将才送来的那盒鸡油玫瑰酥拿来。”
文渊回过神来,忙应声去取了一个食盒进来。
刘睿手提食盒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道:“我去一趟兰台,无事别去惹那丫头,便连父皇都避着她师傅。”
据说,某次熙元帝想去石渠阁,听说董中丞也在去石渠阁的路上,便让轿辇转到天禄阁,说“避开那铁面老头,免他看见触发灵感又参朕一本,耳根不得清净。”
文渊忙答:“明白。”但仍有些不明白,不明白青绿要自由出入宫禁特权的用意,真如公子所说,是因为贪玩么?
刘睿来到兰台,青绿正与管胖子纠缠不清。
她扯着管胖子的袖子口口声声道:“你失踪多日,终于舍得现身了?我去过菜市口,宋婶好几日不出摊了,你离开长安之前说过要娶她来着。说,你把我宋婶弄哪去了?是不是她不从你,你便将她杀了?”
那日青绿去菜市口,是想告诉宋婶管胖子要娶她的事,让她提前拿个主意,若不愿意,自己会尽力帮她。
管胖子好声好气道:“我哪敢杀她?这不好吃好喝地供着呢。”
青绿不依不饶,脸上一副打死我才信的表情:“我不信,除非你带我去见活人。”
“我现下正候着陛下宣召,走不开,过段时日我腾出空来再带你去看她,如何?”
青绿死缠烂打:“不,现在便去,拖过几日我去了不见人,又说是她自个跑了。你这般推托,是要腾出空来毁尸灭迹么?”
管胖子极为无奈:“你那小脑袋瓜是被鸟啄过么?全是窟窿,想一出是一出,什么杀人什么毁尸灭迹,你师兄我杀个人还用灭迹?”
青绿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她伸脚用力去踢管胖子:“你自己都招了你已将她杀了,都懒得去灭迹了。你等着,我这便去敲登闻鼓。”
登闻鼓悬在东阙前的广场上,有冤情或急案者可击鼓上闻。
管胖子求饶道:“怕了你了,待我办完陛下的差事,一准带你去行了吧?”
青绿摇头,嘴里恨恨道:“宋婶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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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强抢的,我飞剑刺死你,打不过你,我便去敲登闻鼓。”
管胖子用手拍去绣衣上的小鞋印,很没脾气道:“我前辈子欠你的?我让你宋大姐姐过上好日子你不谢我便罢了,却要恩将仇报。”
刘睿看着管胖子吃瘪,心花怒放千树。
管胖子何许人也?朝堂上,侍御史可以参御史中丞,御史中丞可以参皇帝,对百官而言,侍御史已是妖魔般的存在,然身为绣衣侍御史的管胖子还有一项特权,可直接向皇帝告发包括御史中丞在内的所有官员的不法行为,简直达到妖祖级别。
便连再顽劣的皇子皇孙,一听提到管胖子便都像鹌鹑一般老实了。
刘意幼时在笃学房学经,仗着皇长子身份,博士们不敢打他手板心,一次在课堂上大快朵颐,还摆出一副“来呀,有本事打我呀”的欠揍模样,气得正在讲经的两代帝师一口气憋成了内伤。
闻迅而来的管胖子二话不说,将刘意倒吊在房梁上足足一个时辰,开始刘意还咬牙坚持着,后来眼泪鼻涕一大把地求饶,管胖子无动于衷,兀自坐在地上靠着廊柱打鼾。
眼看刘意的脑袋被气血倒灌成紫黑色,其母柳婕妤也不敢吭声,只能流泪去求熙元帝:“再吊下去,皇儿怕是要废了。”
皇帝闻讯,请皇后亲自赶到现场,管胖子才解下刘意送到太医院。
处理结果是刘意被禁足一个月,管胖子却无事人似地照样在兰台进出。
要不怎么说,世间事原便是一物降一物,眼见蛮横的管胖子在小二面前百口莫辩的模样,刘睿乐不可支,上前对青绿道:“何必舍近求远去敲登闻鼓,我现在便充当判官给你们断个明白。”
青绿闻声,方才看见刘睿到了跟前,上前施礼道:“殿下小哥你来主持公道。”
管胖子袖着双手,弯了弯肥胖的身躯行礼毕,咧咧嘴道:“如此甚好。”
刘睿回了一礼。
管胖子对刘睿道:“六殿下你给评评理,我新娶了一房娘子,这丫头一定要去看她,我没工夫,她便一口咬定我已将她灭了。”
刘睿问青绿:“管绣衣娶的娘子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护着她?”
“她是我婶。”青绿理直气壮道。
“什么狗屁你婶,不把与你接触的人的底细摸透,能让你进兰台?不过吃了她一碗面汤罢了。”管胖子气哼哼道。
“若没有那一碗面汤,或许我已经横尸街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刘睿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呵呵,结草衔环,乃做人的题中应有之意,管绣衣,你说呢?”
管胖子百般无奈,点头以示赞同。
刘睿又道:“那便劳烦管绣衣带青绿姑娘过去一看。”
“好我的六殿下,皇命不能违也不敢违,我真不能离开。”管胖子并不轻易入套。
刘睿道:“陛下现不在宫中,管绣衣快去快回,不碍事。”
管胖子只得不情不愿对青绿道:“这便带你过去,大不了陛下要砍我脑袋时,连你的也一并砍了,届时劳烦六殿下做个证人。”
刘睿将手中的点心递给青绿:“你爱吃的鸡油玫瑰酥。”
青绿打开食盒,取出一块玫瑰酥,待要放进嘴里,又依依不舍地放下,涨红着脸道:“谢殿下小哥,还有么?这盒带给宋婶,我去看她啥礼物都没准备。回头你再遣人送一盒过来呗。”
管胖子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小祖宗,你真当宋婶,呸,你宋大姐姐被我虐得连饭都吃不饱呢。”
青绿圆睁双目:“见了活人再与你理论。”
刘睿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对,好好理论理论。”
青绿此时才想起来问刘睿:“殿下小哥,你到兰台有何贵干?”
刘睿笑道:“找陆管事设计舞曲背景,我需要一个山水实景。”
青绿笑道:“那殿下小哥找对人了,陆叔于环境建设方面颇有造诣。”
管胖子对刘睿抱歉道:“我现在便带这个小无赖去收尸,恕不能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