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镇西将军府书房内,镇西将军刘意一边用剑鞘梆梆敲着桌子,一边破口大骂:“一群废物,就这么点破事都干不好,要你们何用?”
几个月前,监军御史萨国武向他禀报:接到投诉,都护府克扣军饷,还查出账目多处造假。都护柴淮阳向萨国武解释,这几年随镇西将军征战,花了不少银子。萨国武遂向刘意提出去边境巡查,刘意指使心腹曹冲天在汉匈车三国交界处搞了一场伪战,却险些被拆穿。
一名甲胄未脱的青年士卒跪在刘意跟前磕头道:“是小的们辜负了将军的期望。”
一旁站着的一名持鹅毛扇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青年士卒:“冯司马,这场伪战已准备多日,如何便露了马脚?”
此人生就一副南方人的清俊容貌,是将军府的参军,姓曹名冲天,字一飞,姑苏人氏,出身于耕读世家。
曹冲天五岁开蒙,十六岁入郡学,习六甲五方书计之事,掌握狄、蛮、戎、夷等语,在朝廷一次特选中脱颖而出,出任西域都护府译丞,很有些谋略,被刘意挖来做参军,专为刘意出谋划策。
冯司马是都护府都护柴淮扬的亲信,职掌都护府日常管理。
冯司马恭谨答道:“当日柴都护亲自领兵,按照将军的部署到了汉匈车三国交界处,原与车师国议好,由车师人扮演匈奴人佯攻我边境,待我部反击后便退却。孰料车师人戏演得太假,我部还没开始进攻,他们便大喊‘汉军来了,快逃啊’,一下便跑散了,只剩少数安插在车师人中的僧兵装模作样负隅顽抗。”
刘意目光瞥向曹参军,冷笑道:“安排得天衣无缝啊。”
“萨御史一见敌方溃不成军,便喊‘抓活的’,身先士卒冲向敌阵,逮了几个俘虏,当场审讯,有俘虏供出自己是当地戎民,收钱扮作匈奴人,萨御史拔剑要杀俘虏,一名俘虏是僧兵假扮的,大声嚷嚷‘为何动真格?’柴都护一剑砍了他的脑袋,对萨御史说别听他们胡说,萨御史当场也没说什么。”
刘意怒道:“滚。”
曹参军摇着鹅毛扇对冯司马道:“转告柴都护,令昨日参战的士卒全都闭嘴,不许再提御史二字。”
冯司马抱拳作揖:“诺。”躬身倒退几步后,转身大踏步而出。
曹参军看着刘意的脸色,小心亦亦道:“昨日柴都护在栖凤楼给萨御史摆接风宴,期间萨御史想离开,被都护的几个心腹拦下,回府途中,萨御史拔剑顽抗,当场被杀。”
刘意拿起桌上的琉璃茶盏狠狠朝地上一砸:“都是无脑的,敢杀监军御史,是怕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消息一旦传出,兰台那帮狗贼肯定闻风而动。”
曹参军胸有成竹道:“将军息怒。昨夜柴都护来请将军示下,将军不在府内,我便让他将尸体悄悄运往边境,今日再大张其鼓运回来,只说萨御史在边境御敌战死,过段时日将军可上奏替他请功。”
刘意脸上怒气稍缓,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武威传来的消息,管胖子办了武威太守和姑藏县令后,去向不明,若来乌垒,估算一下日子,这当口正好到达。这条父王豢养的看门狗,嗅觉极为灵敏,不能不防。”提到管胖子,刘意脸上显出狠毒表情。
曹参军自信道:“在下已收到线报,故昨夜便派人守在所有通往京师方向的关口,天一放亮,便开展全城搜捕,管胖子真敢悄悄潜入西域,便让他无声无息地成为一具干尸。”
“昨夜有谁见过萨国武?”
“柴都护带着孟捕头等五六人,都是信得过的兄弟。”
刘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让孟捕头等人即刻消失,一个不留。”默了默,“令柴都护前往于阗国安抚好僧兵,把事闹大了不好收拾。”
曹参军瞳孔收缩,双手紧握鹅毛扇柄沉声道:“遵令。”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良久,刘意问:“范副校尉那边如何?”
“我们谋划的事,都护府只有柴都护及冯司马几个心腹知晓。至于范副校尉,一门心思领兵打仗,余事不感兴趣,为了避免他与监军御史过多接触,柴都护借护送精绝国王到玉门关的理由将他支开,昨日他才回到乌垒城,对此事一无所知。”
“如此甚好。有他在,内,可堵朝廷悠悠众口,他说一句边境战事紧张,比我在父王面前说十句都管用;外,可抗击敌人,看到他那张脸,西域各国的乱臣贼子野心都收敛了几分。”
范文是凡府二公子凡非凡只有刘意知晓,这是当时的凡丞相一再叮嘱刘意的。
一名面目姣好的女子捧着茶盘施施然进来,给二人倒茶。她生得黛眉红唇,绫罗绸缎裹身,下裳是长及脚踝下摆宽大的桔色长裙,上衣是短至胸部的黄色紧身衣,小蛮腰露出一段动人雪白。
女子送完茶水欲离去,刘意将她拉进怀里。
曹参军知趣退出,未走几步,又听到刘意道:“回来。”
曹参军折回,垂手而立听候刘意指示。
刘意却不急着说话,右手食指在女子肚皮上横竖撇捺了一会,又出了一会神,方沉吟道:“给父王的寿礼还没考虑好?别再跟我说送什么异域美人,年年都送,这些个庸脂俗粉却没一个能爬上他老人家的龙床。”
曹参军恭敬答道:“末将近段时日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倒是有个主意。”他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刘意怀里的女子。
刘意拍拍女子绯红的脸颊道:“滚。”
曹参军低垂着头,声音不大:“请将军于千秋节在大殿上交出虎符。”
千秋节为皇帝诞辰日,届时举国同兴。
刘意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继而勃然大怒,拿起桌上茶盏朝他砸去:“让老子交出虎符,你脑子进屎了吧。”
曹参军似早有预料,在茶盏砸过来之时,头朝右一偏,堪堪躲过,他身后的窗户却躲不过,哐当一声,窗框上镶着的琉璃被砸得稀巴烂,琉璃渣子溅得四处都是。
刘意一看没有砸中曹参军,更为光火,扭头寻更称手的物件,一时半会却没有比茶盏更强大的武器,便随手将桌上的文房四宝等物胡乱朝曹参军扔去。
曹参军神色如常,兔子般左躲右闪,气喘吁吁道:“将军息怒,请听末将说完。”
“息个屁的怒,你小子不是常说枪杆子里面出江山么?现在倒好,为着怕管胖子,便让我交出兵权,是何居心?”
饶是曹参军蹦跶得欢,最终还是被一件带着体温的柔软物件砸在脸上。
手边已无什物可扔的刘意还不解恨,起身拿起架在剑架上的佩剑作势要砍他脑袋,却见他脸上挂着一件女子的粉色肚兜,样子很滑稽,刘意突然便笑出声来。
曹参军扯下脸上的物件露出眼睛那一刻,刘意来不及将脸再板回去,只好忍住笑意,将剑尖移到他肚皮上,嘲讽道:“你小子有何坏水?赶紧给老子吐出来,别憋在里头养王八羔子。”
其实刘意很清楚,曹参军这些年一直在殚精竭力辅佐自己,夸大边境摩擦,套取朝廷银子在沙漠深处豢养僧兵便是他的主意。现却猛不丁要他交出虎符,一下不知道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了。
曹参军从腰后拨出鹅毛扇轻轻摇着,神态淡定道:“将军,不才是这样考虑的,现如今监军御史死在西域,势必引起朝廷注意,兰台也不会善罢甘休,且范副校尉已向都护申假回京祭拜爹娘,都护没理由不准。虽然我们所谋大业皆瞒着他,但边境无大战事却是瞒不了的。”
刘意点头:“怕的便是他回到京师,必如实向父王上报战况。如此,种种情况汇聚,克扣军饷、谎报军情等还是小事,僧兵之事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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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声传入父王耳朵,便坐实了老子拥兵自重。”眼神示意曹参军,“坐下说。”
曹参军坐下半个屁股,抿了抿干涸的嘴唇,继续道:“让将军交出虎符,意在向陛下表忠心。试想,陛下听了满耳朵西域的情报,估摸着心里已对将军有所猜忌。”
刘意道:“哪又如何?”
“朝中传来的消息,立储已暗地里提上议事日程,若储君不是将军,陛下因为忌讳将军手握重兵,若再听到对将军不利的传闻,便封将军一个无需领兵打仗的内地王,顺理成章收回兵权。”
刘意一手提剑恨恨朝桌上一拍:“那你说咋办?等死不成?”
曹参军胸有成竹:“将军在陛下寿宴上,以当今西域叛乱已平的理由突然交出虎符,摆出将军其实并不贪恋兵权的样子,陛下必定龙颜大悦,这叫以进为退。”
“话虽如此,但若弄巧成拙,父王真的收回虎符,我用什么指挥军队?难道眼睁睁看着储位落于他人之手?砍了我的头也不能够。再说若我交出兵权,镇南将军岂不是一家独大?”刘意不耐烦地用剑敲打着桌面,愤愤然道。
几位皇子中,只有大皇子刘意及四皇子刘璃掌兵权,分封镇西、镇南将军。
曹参军缓缓摆动鹅毛扇:“不是让将军真的交出兵权,而是做做样子。将军您想,您贵为皇长子,陛下的兵权交到谁手上都不如交到自已个亲儿子手上踏实,陛下认为将军无夺嫡之心,自然更要重用,故您交出虎符,只有两种可能。”顿了顿。
刘意急道:“有屁快放。”
“一种是继续留在西域,另一种是与四殿下互换,去南边,南边对将军更为有利。西域号称几十国,却如一盘散沙,国王多过沙蟹,各有各的心思,极难聚拢;而南越王赵建翎一直都有野心,若不是南越世子赵一航在京师为质子,恐早已树起造反大旗了。”
刘意插话道:“南越世子我见过,生得好生整齐,倒不似来自未被教化的南蛮之地。”
曹将军点点头:“若将军能与南越王联手,比在西域与匈奴人联手要简单得多,匈奴人胃口太大,成事后一看我大汉水土肥沃,物产丰富,娘们水灵,未必不会背信弃义赖在关内不走了,那才真是引狼入室。”
刘意沉吟:“培养多年的僧兵便弃之不用了?”
“那些僧兵都是些亡命之徒,将军之前待他们不薄,再许以厚?前程,自然会死心塌地追随将军,将他们迁往南边,蛮荒之地,山高林密,十万八万的兵卒也隐藏得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以退为进的妙招,刘意听得两眼放光,兴奋道:“狗奴才,心思堪比孙子,来日定封你做个大将军。”剑柄狠狠敲了曹参军肩膀一下,“匈奴人胃口确是欲壑难填,上次我在边境与右贤王阿臣接触,他一张口便向我要绸缎千匹、女子百人。”
曹参军负痛,却笑道:“我不是还将膳房的两名柴火妞充当大户千金送给他,乐得他嘴角咧到了后脑勺。”
刘意哈哈大笑,大声朝外喊道:“巴乐。”
方才送茶的女子迈着小碎步急急入内,脸上一层薄薄香汗。
刘意将剑鞘抵着她跌宕起伏的前胸笑道:“小贱人,往后你便侍候参军大人吧。”
曹参军与巴乐均是一愣。
巴乐眼里瞬间盈满委屈的泪水,刘意家眷在京师,她一直以小妾身份在他身旁侍候,甚为得宠。
刘意摆出这副姿态是让曹冲天明白,跟着他刘意打天下,好处大大的,高官厚禄算甚?心爱的女人说送便送。
刘意刻意笼络各方人心,他在等待一个时机,夺取属于自己的天下。
说起来,他的夺位野心并非毫无缘由,甚至从一定意义上说,是其亲爹熙元帝刘芳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