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承天门外。
夜色浓稠如墨,宫灯在风中摇曳。
崔璞快步的走出宣武门,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从那快速的脚步,能看出这位崔家族长心中有些不平静,
韦衡紧跟在他身侧,脸色难看至极,但相较于崔璞,他眼中更多了几分真实的冤屈和愤懑。
“崔公......”
韦衡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试探的意味:
“您看殿下此举……究竟是何意?
我韦家确是清清白白,为何也要受此株连,被圈禁查账?”
崔璞停下脚步,微微喘了口气,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袖口。
他瞥了一眼韦衡,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他心中何尝不惊怒?
清查产业,尤其是土地,这简直是要掘他们世家的根!
但他比韦衡更沉得住气,也更明白秦王的可怕。
“士季啊!”
崔璞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殿下之意,岂是我等可以妄加揣度的?
他说查通敌,那便查通敌。
至于查账……或许是例行公事,以示公允吧。”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但此刻除了自我安慰和谨慎行事,还能如何?
韦衡却有些激动:“公允?这分明是项庄舞剑!
通敌是假,借机清查田亩、削我世家之力才是真!
崔公,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任由他抄家似的查个底朝天?
百年基业,岂能……”
“慎言!”
崔璞猛地打断他,警惕地环顾四周。
只见其他几家的人也陆续聚拢过来,个个面无人色,如同惊弓之鸟。
王麟等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声音里都带着颤音。
“崔公,韦兄,这该如何是好?”
“殿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查账……我家那些田契、账目,哪里经得起细查啊!
往年为了避税,多少有些……”
“闭嘴!”
王麟还算清醒,低声呵斥了那个口无遮拦的那人:
“隔墙有耳!想死别拉着全家!”
众人顿时噤声,但眼中的恐惧更甚。
他们互相望着,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深深的迷茫。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风范,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慌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以周泰、姚种为首的数名武将,正龙行虎步地从宫门内走出。
赵昂本就性子火爆,方才在殿内已是强压怒火,此刻看到这群平日里眼高于顶、此刻却如丧家之犬般的世家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心中那股邪火再也按捺不住。
他猛地停下脚步,虎目圆睁,冲着世家众人方向,声如洪钟般地怒骂道:
“呸!一群腌臜泼才!
平日里食君之禄,享尽荣华,背地里却干着通敌卖国的勾当!
如今被殿下识破,还在此地惺惺作态,聚众密谋?
真当老子手中的刀是吃素的不成!”
这一声怒吼,将所有人都震得一愣。
他们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挤作一团,无人敢直视周泰那喷火的目光。
赵昂越骂越气,伸手指着他们:
“尔等蠹虫!趴在百姓身上吸血还不够,竟敢把刀枪粮草送给女真蛮子!
边关多少好儿郎就是死在你们送的刀箭之下!
他们的冤魂就在天上看着你们呢!
还敢喊冤?
我呸!殿下仁厚,暂未取尔等狗命,若依老子当年的脾气,早就一刀一个,将你们这群国贼剁了喂狗!”
姚种在一旁拉了拉赵昂的臂甲,低声道:
“老赵,殿下自有主张,慎言。”
但看他脸色,显然也对世家厌恶至极,并无真心劝阻之意。
赵昂重重哼了一声,终究没再继续骂下去,但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依旧死死瞪着世家众人,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刻在心里。
崔璞脸色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韦衡则是又气又怒,胸膛剧烈起伏,他想反驳,想说自己韦家是清白的。
但在赵昂那滔天的气势和“通敌”这顶大帽子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其他世家族长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武将的怒骂,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他们。
秦王或许还会讲些场面上的规矩,但这些手握兵权、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军,可没那么好说话。
通敌之嫌,已让他们成了这些武将眼中的生死仇敌。
宫门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边是怒发冲冠、杀气腾腾的武将,一边是脸色难看的世家文臣。
终究是林文渊最先按捺不住,对着崔璞等人微微拱手,随即神色沉郁地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其余世家众人见状,也纷纷拱手告退,连一眼都不愿再看那群武将。
只觉他们的嘴脸满心厌烦,半点不想多瞧。
赵昂看着他们那仓皇逃窜的背影,重重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迟早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