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个不靠谱的父亲,张韬的人生彻底变了样。
那时候,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但在秦王殿下的麾下,我们一家竟也过得异常安稳舒心。
在幽州的那个小县城里,那是我和弟弟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所有的叔叔伯伯都那么亲切,见面时总是笑呵呵地打招呼。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里,只要父亲是百夫长及以上的将领,子女就能进入他专门设立的私塾读书。
在那里,我认识了风趣的夫子顾之江、严厉的教官李大宝,还有形形色色有趣的人。
直到有一次,我偶然见到了那个改变我们一家命运的男人。
他身姿挺拔、体魄强健,对待每个人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我清楚地记得,弟弟特别喜欢他。
当然,我自己,也一样。
想到那个人,张韬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数年前,在幽州那段虽清贫却充满暖意的时光。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母亲刚擦洗过的青砖地上。
他和弟弟正围坐在小桌前,听母亲用那带着乡音却无比温柔的语调讲解《论语》,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和马蹄声止歇的动静。
“张蒙兄弟在家否?”
一个清越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响起。
母亲王氏一惊,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粗布衣裙,快步走去开门。
门开处,只见一位身着寻常军校服饰、却难掩龙章凤姿的年轻男子正含笑立于门外。
他的身后跟着几名亲卫,其中就有当时还颇为青涩的顾之江。
那人目光炯炯,气度沉稳,虽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仪。
正是当时已在军中崭露头角、深受士卒爱戴的秦王秦昊。
“将......将军?”
母亲显然认得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便要行礼。
秦昊却抢先一步虚扶了一下,笑容和煦如春阳:
“嫂子不必多礼。我与张蒙是战场上的兄弟,今日路过,顺道来看看你们安顿得可好。
这就是韬哥儿和略哥儿吧?
常听张蒙提起,说是两个聪明伶俐的小子。”
他的目光落在张韬和张略身上,没有丝毫居高临下,只有真诚的赞赏和好奇。
那时的张略,还是个活泼胆大的小不点,见秦昊态度亲切,竟一点也不怕生,噔噔噔跑过去,仰着小脸问:
“你就是爹爹说的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秦叔叔吗?
你会舞很大的剑吗?”
秦昊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一把将小张略抱了起来,掂了掂:
“好小子,有分量!
舞剑嘛,自然会一点。
不过,我听说略哥儿书读得极好,小小年纪就能背《大学》了,这可比我舞剑厉害多了!”
小张略被夸得小脸放光,咯咯直笑。
秦昊又看向略显拘谨的张韬,温和地问道:
“韬哥儿呢?喜欢读书还是习武?”
张韬那时虽已懂事些,却也被这亲切的氛围感染,小声回答:
“回将军,都…都喜欢。”
“好!文武双全,将来比你爹有出息!”
秦昊笑着鼓励道,眼神里满是真诚。
母亲在一旁看着,原本的局促渐渐消散,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连忙张罗着要去烧水沏茶,拿她最拿手的烙饼。
秦昊却摆摆手:“嫂子别忙,我们坐坐就走。
张蒙兄弟在外为国效力,家里全靠你操持,辛苦你了。
若有任何难处,尽管去找之江,或者直接让人给我带个话。”
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照顾袍泽家眷是天经地义之事。
那时,顾之江也在一旁微笑着点头,看向他们一家的目光温和而友善。
父亲张蒙闻讯赶回,见到秦昊,又是激动又是惶恐。
秦昊却只与他话家常,问军中琐事,问家中冷暖,言语间丝毫没有将军的架子,倒真像是寻常人家的兄长来访。
那日的阳光格外温暖,小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母亲烙的饼,秦昊赞不绝口,当真吃了好几块,还玩笑说以后要常来蹭饭。
父亲憨厚地笑着,母亲脸上洋溢着光彩,弟弟活泼地绕着秦昊打转,自己心里也充满了对这位“秦叔叔”的敬仰和喜爱。
那一刻,张韬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温暖、这样的尊重、这样和乐融融的氛围,会是他们生活的常态。
父亲有功勋,上司仁厚,母亲贤惠,兄弟友爱,未来一片光明。
他怎么会想到,那午后阳光下的温馨一幕,竟成了再也回不去的永恒。
那般被秦王殿下真诚关怀、被顾夫子温和以待的日子,早已随着父亲日渐膨胀的野心和欲望,随着母亲含恨而逝,彻底粉碎,荡然无存。
回忆的暖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冰冷刺骨的现实。
张韬的目光从遥远的过去收回,重新聚焦在前方。
那个搂着娇妾、焦虑却又带着一丝侥幸的父亲的背影上。
母亲的病容、临终前不甘的泪水、冰冷的棺椁……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
而赋予父亲今日荣华富贵、曾那般关怀他家的秦王殿下,如今却要设宴,父亲竟还想带着逼死母亲的女人去玷污殿下的眼睛?
还有那顾之江……他如今高居尚书之位,可还记得当年幽州小院里那个温婉坚韧的妇人?
他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吗?
还是会如父亲所想,包庇这些“从龙旧臣”?
一股混合着悲愤、怨恨和决绝的火焰,在张韬心中疯狂燃烧。
不,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母亲不能白死!
这世道,若无人主持公道,便由他自己来讨!
这次家宴,或许就是唯一的机会。
在秦王殿下面前,在满朝文武面前,他一定要撕开父亲虚伪的面皮,将他的丑恶行径公之于众!
即便赌上自己的前程乃至性命,他也要让那负心薄幸、宠妾灭妻之徒,得到应有的惩罚!
要让那倚仗姿色、搬弄是非的毒妇,身败名裂!
张韬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他轻轻拉过弟弟张略,低声道:
“略弟,听着,这次宫宴,我们一定要去。为了娘亲。”
张略看着哥哥眼中从未有过的决绝光芒,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点了点头,眼中那份伪装的纨绔褪去,只剩下冰冷的仇恨。
鸿门宴已设,而赴宴之人,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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