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暖洋洋的光从窗台溜进甘露殿,晃得熟睡的秦昊下意识眨了眨眼。
意识刚从混沌里浮上来,便觉出身上压着片温软。
他本能地想挣开,却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嘤咛。
像羽毛蹭过心尖,动作瞬间收了力道,只剩指尖微微发僵。
秦昊缓缓侧过头,才看清压在身上的人是林舒月。
此时恰好有缕阳光落在她白嫩的小脸上,纤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影,看得秦昊一阵恍惚。
此刻的她,全然没了醒时那份拒人千里的清冷感。
她唇瓣微抿着,眉梢还带着点未散的睡意,连呼吸都轻得像团棉花,浑身浸着股软乎乎的娇憨,倒比殿外的晨光更叫人移不开眼。
而或许是秦昊的眼神过于灼热,睡梦中的林舒月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看清眼前人的瞬间,她眼底先漫开层软乎乎的笑意唇角也跟着牵起,声音还裹着未散的睡意:
“殿下,臣妾伺候您起身更衣。”
说着便要撑着身子坐起,可腰肢刚一用力,一阵尖锐的酸痛就顺着脊椎漫开,让她忍不住蹙了眉。
“咳、咳……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秦昊连忙开口,话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虚浮。
昨夜他分明是半点没留情,如今瞧着她这模样,心虚早浸满了心口。
林舒月哪能没察觉他的异样?
她尾还泛着点刚醒的红,却故意瞪了他一眼,那模样算不上真恼,倒像带了点娇嗔的气。
秦昊没在意这小脾气,自顾自穿好衣袍后,又坐回床边,指尖轻轻蹭过她温热的脸颊,声音放得很柔:
“你在这儿好好歇着,我让夏德全把早膳和汤药都送来,不用惦记别的。”
林舒月还是头回见他这般温软的模样,耳尖悄悄红了,连反驳的话都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眼底的羞意混着晨光,软得像团棉花。
夏德全办事素来妥帖,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领着宫女端着早膳与汤药进来。
青瓷碗里盛着温热的燕窝粥,旁边碟子里摆着几样精致的蒸糕,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当归黄芪汤。
是特意为林舒月炖的,温补又不燥。
“娘娘慢用,殿下吩咐了,这汤药得趁热喝。”
夏德全弓着身,语气恭敬,眼角余光却悄悄扫过床榻边的痕迹,又飞快垂下,半点不敢多瞧。
林舒月看着那碗汤药,耳尖又热了热。
昨夜的记忆零碎又清晰,此刻喝着这特意备下的汤,心口像是被晨光烘着,暖得发沉。
她小口啜着粥,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窗外甘露殿的庭院里积着薄雪,晨光落在雪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他该是去书房了吧?
这般想着,等喝完汤药,她便让人取了件厚披风裹上。
随即又亲自去小厨房盯着,把剩下的燕窝粥温在灶上,还切了些蜜渍的梨片,装在白瓷盘里,才轻手轻脚往书房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是秦昊与陈平的声音,语气比昨夜在乾元殿时更沉了些。
林舒月脚步顿了顿,没敢贸然进去。
“…… 矿场那边确实有问题,几个病死的矿工,死的时候,衣物上沾着些许粉尘。”
是陈平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还有河东那几个村子,离矿场最近的,最先染的病,倒像是有人故意把染病的衣物丢去村里。”
林舒月的心猛地一紧。
她虽不懂朝堂权谋,却也听出了 “故意” 二字里的凶险 。
这哪里是天灾,分明是人祸。
这时门内传来秦昊的声音,比刚才对她说话时冷了几分:
“继续查,把矿场的管事、监工都控制起来,别打草惊蛇。
另外,让细作再探女真那边,看看跟我们这边勾连的人是谁。”
“是。”
陈平应了声,脚步声逐渐靠近门口。
林舒月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进刚转身的宫女怀里。
那宫女手里端着空茶盏,见了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嫉妒,却又立刻换上恭敬的笑:
“娘娘,您怎么在这儿?”
林舒月没在意她的眼神,只轻轻 “嘘” 了一声,等陈平走后,才端着食盘推门进去。
秦昊正坐在案前,指尖捏着一份密报,眉头微蹙,晨光落在他侧脸,把下颌线衬得更锋利了些。
听见动静,他抬眼看来,见是林舒月,紧绷的眉峰瞬间软了些:
“怎么过来了?不多歇会儿?”
“想着殿下还没吃早膳,便把粥端来了。”
林舒月把食盘放在案上,又将梨片推到他面前,“蜜渍的梨,润润喉。”
秦昊放下密报,伸手拉过她的手。
“外面雪还没化,怎么不叫人送来?
冻着了怎么办?”
“我穿着披风呢,不冷。”
林舒月摇摇头,目光落在案上的密报上,那上面的字她认得几个:
“是…… 矿场的事还没查清楚吗?”
秦昊指尖顿了顿,没瞒她,却也没说太深:
“快了,陈平办事稳妥。你别担心这些,好好养着身子就好。”
说着,他舀了一勺燕窝粥,递到她嘴边,“再吃点?”
林舒月顺从地张口,粥里的甜意混着他掌心的温度,让她忽然想起昨夜他说 ‘你不是独自一人’的模样。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小声道:“殿下若是累了,便歇片刻吧。哪怕只是喝碗粥的功夫。”
秦昊看着她眼底的关切,心里那点因政务而起的烦躁,像是被温水浇过,渐渐散了。
他点点头,真的放下了密报,陪着她慢慢吃着粥,偶尔夹一筷梨片给她。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积雪从屋檐滑落的 “簌簌” 声,还有两人偶尔的低语。
林舒月没再提政务,只跟他说些宫里的琐事。
比如御花园的梅花开了,等雪化了可以去赏。
比如太后让人送了些新制的绒花,说是给她和谢知微的。
秦昊听得认真,偶尔应一声,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柔和。
可这般安稳没持续多久,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张扬的声音,带着急意:
“殿下!边关又来急报,女真骑兵在蓟州外徘徊,似是在试探江将军的防线!
他们似乎存速战速决之心,想劫掠一波便走。
江将军请殿下令我等做好准备。”
秦昊握着粥碗的手猛地一紧,眼底的柔和瞬间褪去,又变回了那个沉稳果决的秦王。
他放下碗,起身时不忘帮林舒月拢了拢披风:
“我去处理下,你先回自己宫中,别乱跑。”
林舒月点点头,看着他快步走出书房,玄色衣袍扫过门槛,很快便与张扬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晨光里。
她站在原地,望着案上还没吃完的梨片,还有那份摊开的密报。
她忽然明白 —— 他的安稳,从来都是偷来的片刻。
这时,刚才撞了她的那个宫女又进来收拾食盘。
她的眼神落在案上的密报上,带着几分不该有的探究,见林舒月看过来,才慌忙低下头,手指却悄悄攥紧了帕子。
林舒月看在眼里,但没说什么,只拢了拢披风,转身往自己和谢知微的宫殿而去。